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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朝身去不相隨 第四節

第五章 一朝身去不相隨

第四節

「……」林暉盛一言不發地坐著。
「只要做得乾淨利落,讓人抓不到把柄就行,」林暉源冷哼一聲,說,「再說錢能通神,只要我們上下打點,死個小警察算什麼,一定能擺平的。」
林暉盛長長地吸了口氣,緩緩說:「三弟,現在這個情況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腦子亂極了。」
「沒什麼好亂的,」林暉源壓低了聲音,說,「我看那個姓陳的警察就是存心要整死我們兄弟,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找人……」
說到這裏,林暉源伸手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林暉盛苦笑著搖搖頭,說:「現在這個情況,要是姓陳的突然死了,頭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們。」
「還想什麼啊,」林暉源憤憤地說,「想得再多也沒用,我看只有幹掉那個警察才能擺平這件事。再說當初也是他懷疑那個姓費的小子是被人殺死的,只要姓陳的死了,換一個人來,我們打點一下,以自殺結案,這不就什麼都了了嗎?」
「什麼?這不是胡鬧嗎?」林暉源立刻表示反對。
https://read•99csw.com「你……沒事吧?」陳韶文輕聲問著前面的林暉嫻。
「……」
「嗯……」張釋季點點頭,緩緩說,「說起來這件事確實是出人意料。林郁哲和林郁英雖然是兄弟,可是兩人脾氣秉性完全不同,林郁哲就是一個柔弱書生,而林郁英則是一個天生的商人,精於算計、長袖善舞。事實上,林佐駿老先生晚年的時候,商號的大部分具體事務都是交給林郁英打理的,林郁哲也曾多次表示願意將商號的繼承權讓給弟弟。關於這個問題,林佐駿老先生一直不做明確的表態,直到他去世之前,才做出決定,將商號全部交給林郁哲,一點也沒有留給林郁英。當時大家都覺得老先生一定是老糊塗了,為什麼不把商號交給最合適的那個人選,而非要強迫長子來繼承。」
「怎麼樣,大哥?」林暉源慫恿道,「早下決心吧,俗話說得好,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去找人安排這件事。」
陳韶文看了九_九_藏_書施媛和張釋季一眼,微微點點頭。
祖墳位於林園後面的一座小山上。山上長滿了各種常綠植物,山下有專門的守墓人,平時很少有人能進來,因此格外顯得肅穆、幽靜。一行人排著長隊朝半山腰走去——林佐駿和他兩個夫人的墓坐落於此。走在最前面的是施媛,林暉盛、林暉隆、林暉源兄弟三人走在她後面,陳韶文緊緊地跟著林暉嫻,在他的身後,是兩個手持鐵鏟的守墓人,以及兩個一本正經的警士。
一行人來到林佐駿的墓前,墓的封土大約有一人高,墓碑上寫著「先考林公諱佐駿大人之墓」十一個字。林佐駿墓後面各有兩座稍小一點的墓,左邊的是高氏夫人之墓,右邊的是韓氏夫人之墓。
林暉盛緊張地朝里看去,他心中暗暗期盼能在棺材里發現祖母的屍體,這樣就能證明陳韶文的推斷完全是錯誤的。可是接下來的一秒鐘,失望的情緒立刻湧上了他的心頭,林暉盛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幾乎要站立不住。
「大哥,我看那個警察九-九-藏-書簡直就是要我們死!」林暉源拍著桌子,說,「竟然說父親是野種,這麼一來我們不就也跟著成了野種了嗎,還怎麼去爭家產?」
林暉嫻搖搖頭,沒有出聲。
「三弟,不要胡來,」林暉盛搖搖頭,說,「待我再想想。」
林暉盛看了他一言,只說了四個字:「願賭服輸。」
陳韶文苦笑一下,說:「由此看來,林佐駿老先生並非是老糊塗了,而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陳韶文從口袋裡摸出香煙,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大哥……」林暉隆欲言又止,焦慮不安地看著林暉盛。
「啊……」棺材里除了一個破損的沙袋,什麼也沒有。
林暉盛伸出手來,示意林暉源不要說話。「我已經決定了,」他站起身來,說,「讓姓陳的開棺驗屍好了。我就跟他賭一把。」
「大哥,你倒是說個話啊,再這麼下去,我看我們都得被那個姓陳的警察給整死!」
「大哥……」林暉源略帶不安地說,「要是打開棺材,發現裏面真的沒有屍體,那該怎麼辦?」
「我知道,」https://read.99csw.com林暉盛捏緊了拳頭,說,「事到如今,只有跟姓陳的賭一把了,是生是死,開棺以後見分曉!」
「我操!」林暉源再也忍不住了,他漲紅了臉,揮拳向陳韶文打來。
守墓人沖手心吐了口唾沫,抓起鐵鏟挖了起來。陳韶文默默地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的臉上流露出煩躁、驚恐、憂慮、哀傷等種種表情,這些表情交織在一起,混成了一種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彷彿幽靈一般漂浮在空中。
「大哥,」林暉隆輕聲道,「祖墳不可輕動啊。」
林暉盛嘆了口氣,說:「小妹怎麼樣,沒太大的刺|激吧?」
「二哥,要是我們現在什麼都不做,可就真的變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林暉源不以為然地說。
「真是造了反了,」林暉源氣咻咻地說,「現在整個府里人人都在討論那兩具骸骨的事情。剛才從大堂過來,我在路上聽見兩個下人也在說,氣得我給他們一人一個耳光。我看這幫賤骨頭就是欠打!」
「關於這件事,還有一個間接證明,」陳韶文看了一眼坐在上read.99csw.com首的張釋季律師,說,「民國二十五年,林佐駿老先生去世的時候,把林記商號全都留給了長子林郁哲先生。關於這件事,張律師應該比較清楚吧?」
「三弟,不可魯莽啊。」林暉隆勸道。
林暉盛死死地盯著陳韶文,他的呼吸變成十分沉重,一字一頓地說:「你是說:我父親不是我祖父親生的?」
棺材埋得很深,守墓人挖出的土在墓兩邊堆起半人高,才聽見鐵鏟碰到棺材的聲音。小心翼翼將覆蓋在棺材上的土清理乾淨之後,一個守墓人跳了下去,拿鐵鏟用力將棺材蓋撬開。雖然棺材在地下已經深埋了半個世紀,可是依然十分結識,最後兩個守墓人不得不一起站在土坑裡,前後用力,才將棺材蓋給撬開。
林暉隆搖搖頭,說:「應該還好,已經讓她回房休息去了……唉,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一波接著一波,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林暉盛將手中的貢品依次放在墓前,點燃香燭,和林家眾人一起跪地拜了三拜。拜完之後,他站起身來,對手執鐵鏟的守墓人說:「動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