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魚拚命地掙扎，但無力掙脫會爺有力的大手。一股暗紅色的鮮血從魚腹中淌出來，會爺趕緊把魚尾巴提起，讓魚頭朝下對準瓷碗。鮮血汩汩地順著魚嘴流到了碗里。

「他說，人一般都害怕鬼，鬼其實也害怕鬼，一般的鬼害怕比自己怨氣重的鬼，所以，要想把那司機從繼廣身上趕走，就得找個比那司機怨氣更重的鬼。」

令蘇檀和會爺都沒有想到的是，在黑暗中，在瓢潑大雨下，有一個瑟瑟發抖的身影，正瞪著一雙憤怒的眼睛，窺視著這一切的發生。

很快，碗底上的銅錢就被鮮血覆蓋了。

蘇檀握著那把鐵鍬木訥地緊跟著會爺。繞到樓後面，會爺徑直朝一個方向走去，然後，停在了一棵大樹下面，樹的周圍是一片乾枯的向日葵。

門外站著會爺。會爺塞給他一把鐵鍬，進屋抱起那孩子，又轉過臉對他說：「把門鎖好，跟我下樓去！」

「不對！不是煙味，是燒紙的味道！」朱灰敏感地說。

「什麼？這跟凶宅也有關係？」蘇檀吃驚道。

接著，會爺點上一把香。香煙繚繞，把整個不大的屋子弄得朦朧起來。會爺的嘴裏開始叨咕起來，都是救救我兒子之類的話語。大約半小時過去了，會爺從水盆里撈出那條大魚，那大魚還在他手裡不停地掙扎。

那魚拚命地掙扎，但無力掙脫會爺有力的大手。一股暗紅色的鮮血從魚腹中淌出來，會爺趕緊把魚尾巴提起，讓魚頭朝下對準瓷碗。鮮血汩汩地順著魚嘴流到了碗里。

「怎麼辦呀？！」蘇檀聲音顫抖地問。

「可以，我這邊沒問題。」蘇檀沒有多加考慮就答應了下來，他正想換個地方住呢。

蘇檀握著鑰匙的手開始顫抖，他想趕緊把它放在鎖孔里，可他做不到。這時，不知什麼地方傳出了一聲無比尖厲的驚叫。那聲音不像女人也不像男人，而是一個孩子的驚叫聲！

「這是怎麼回事！」蘇檀的聲音在顫抖。

會爺把那隻放有銅錢的瓷碗擺到蠟燭中間，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摺疊的水果刀。他把刀打開，輕輕地放在了魚腹中。

更令蘇檀吃驚的是，會爺殭屍一般，直挺挺地站在那兒，臉比紙ｈttｐｓ://reaｄ•９9cｓw•ｃｏｍ還白，兩隻眼睛直勾勾的，面正朝著那扇從未打開過的門，而現在那扇門大敞著。

朱灰站在屋子中間抽|動著鼻子，眼睛睜得圓圓的，不解地問：「蘇檀！這屋子裡怎麼會有股燒紙的味道啊？」

會爺已經不再哭了，很平靜地敘述著：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蘇檀說著望著朱灰溫柔的眼睛。

「所以您想買下這房子？」蘇檀說。

「蘇檀！」會爺叫了一聲。

沒有人回答，屋裡傳來重重的呼吸聲和慌亂的腳步聲。蘇檀猜想那一定是會爺在屋裡尋找那尖叫聲的來源。

蘇檀看瞞不過朱灰，就把昨晚的事簡單說了，還說：「過幾天我就要搬了。」

向日葵中間立著一棵突兀的樹。那棵樹很高很粗壯，和周圍的向日葵比起來很不協調。大樹似乎把地上的養分都吸到了自己腹中，使得腳下的向日葵都乾枯了。

蘇檀的心劇烈跳動，耳鼓咚咚作響。他似乎被會爺催眠了，撿起地上的黃表紙，走進那間昏暗的小房間，跪在地上，開始擦拭地上的血。

蘇檀驚恐地繞到會爺身後。順著會爺的目光看去，他隱約看見一張小床，一個小書桌。當他的視線移到地上時，不覺驚叫起來。

就在蘇檀慌亂地擦拭時，他無意中看到了對面的牆上好像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藉著折射進來的微弱燈光，他看見那洞口好像還被一塊木板半遮掩著。

蘇檀停下來看了一會兒，青灰色的樹皮很光滑，隨著視線向上移，他看見了一隻酷似眼睛的花紋。繼續朝上看，蘇檀看到了第二隻眼睛。直到蘇檀看見了最上邊的第三隻眼睛時，他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種感覺，那是一種預感，一種不祥之兆。

天色陰沉，冷風陣陣，一老一少扛著一具屍體，在滾滾的陰雲下慌慌張張地疾行。

蘇檀一步一步朝後退，沒有任何方向感，只是想遠離會爺，遠離這恐怖雨夜……

會爺喘著粗氣，把孩子放在了地上，伸手從蘇檀手裡接過那把鐵鍬，開始用力地挖起來。

子時很快就到了，會爺叫蘇檀把桌子抬到一邊，自己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黃綾子鋪在地上，ｒｅad.９９ｃsw•coｍ然後轉身打開房門，從樓道的一個隱蔽角落，拿出一隻黑色的塑料袋，這是會爺提前放在樓道里的，為了避免蘇檀誤會。

突然，一個黑影從蘇檀身後出現，緊接著一根又粗又大的木棒在黑暗中劃過——蘇檀無辜地倒下了！

「也在子時殺了？」蘇檀說。

蘇檀醒來的時候，卻躺在了醫院里。

第三天晚上，會爺牽著一隻大白鵝敲響了蘇檀家的門。那隻白鵝很壯實，嘴巴被麻繩緊緊地扎著，使它發不出任何聲音。大白鵝的兩隻眼睛一眨一眨靜靜地看著蘇檀。蘇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不知是憐憫還是恐懼，他的心在劇烈跳動。他不想再旁觀即將到來的這場血腥的祭祀，就對會爺說：「會爺，這麼大的鵝您怎麼殺呀？」

「當時——當時……誰知道那隻鵝沒有死，腦袋沒有了，卻一下子飛起來，繞著屋子亂跑，血濺得滿屋都是。我上前去撲那鵝，這門裡居然發出了一聲尖叫。我以為是鬼，不知怎麼就踹開了這門，結果……」

「我也不知道！」會爺無力地說，仍在驚恐中。

會爺這時顯得十分冷靜，抱起那孩子走進蘇檀的屋裡，隨手撿起一隻塑料袋把孩子的頭包上，然後把他和那隻白鵝擺在一起。那隻鵝現在已經徹底不動了。

「這門是你踹開的？」

蘇檀聽得兩眼發直，盯著會爺的臉。會爺又喝了一口酒，說：「他說讓我買間凶宅。」

蘇檀點點頭，快步繞到了會爺的身後。

剛搬來時，蘇檀曾經好奇地問過房東那門的事，她說那只是一間儲存雜物的小房間。現在，那扇小門已經被會爺踹開了，因此有了剛才的那聲巨響。

會爺俯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那孩子的呼吸，然後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動脈，搖著頭說：「他死了！」

朱灰說：「這樣也好。不過你搬到什麼地方，一定要和我聯繫。」

邵朋鳥很興奮，一邊扶著蘇檀坐起來，一邊大聲叫著：「我的乖！蘇檀他醒了！」

一聲炸雷從天邊滾滾而來，會爺不顧一切地低頭猛挖。

蘇檀看著會爺深陷的眼窩和一臉的殺氣，嚇得退後了幾步，一點點兒朝門退去，喃喃地說：「我先hｔtｐs://rｅａd•９９ｃsw•coｍ出去走走，我不想再看了。」說著，他拉開門，逃了出去。

塑料袋裡似乎有不少東西。會爺先是從裏面掏出一些香燭紙錢，然後又拿出一隻青花瓷碗，那碗看起來是個老物件。然後又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枚用紅布包裹著的銅錢。銅錢上面寫著「康熙通寶」四個字。會爺把銅錢放在了青花瓷碗中。然後，他抬頭看著站在對面不知所措的蘇檀，輕聲說道：「蘇檀，你繞到我後面來。」

會爺腳邊的土堆越來越高，坑越來越深。這時，一道閃電劃過，接著天上又是一陣轟鳴，雨，不失時機地下來了。

蘇檀心裏一陣慌亂，不得不疾步朝回走。當走到自己門前時，停下來，把耳朵貼在門上靜靜地聽著，門裡面傳出會爺的叨念聲。他知道，會爺殺戮的儀式還沒有開始。

隨著喊聲，燈亮了，會爺大汗淋漓地站在屋子中央，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暴風驟雨。

會爺繼續說：「可以讓繼廣搬進去，只有這樣，才能把他身上那個司機的鬼魂從身體里逼出來。這就叫以毒攻毒。然後那道士讓我再多燒點兒紙錢，把那司機的魂靈送得遠遠的，這樣他就不會回來找繼廣了。」

太陽出來了。那瓷碗里的血已經幹了，會爺用一張黃表紙把碗蓋上，把死魚裝在了塑料袋裡，收拾了一下屋子，開門走了。

會爺緩緩地轉過頭：「埋！埋了！」

蘇檀看見了一個孩子——那個五六歲的孩子，平平地躺在血泊中，額頭還在冒著血，那隻小皮球浸在鮮血中。

蘇檀繼續把鑰匙朝鎖孔裏面插，這才發現鑰匙已經不在自己手裡了。他蹲下身子摸索著。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從屋裡傳出來，蘇檀被嚇得坐在了地上……

「什麼特別的方法？」蘇檀問道。

「是啊，可是那老太太就是不賣給我這間房子。我想，能不能先讓繼廣搬進來住幾天。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再找一間乾淨的房子。」會爺說著，眼睛看著蘇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會爺的聲音停止了。蘇檀聽到了挪動瓷碗的刺耳聲，甚至還聽到那把摺疊水果刀彈出鞘的聲音。他知道那隻可憐的大白鵝，很快就要死了。九_九_藏_書

「誰！是誰在叫！」會爺問道。

不一會兒，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停止了。蘇檀擦了擦臉頰上的冷汗，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就在這時，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嘎聲又一次響起，接著是一聲瓷碗破裂的聲音，屋子一下子亂了起來，不知什麼東西撞倒了椅子和凳子，接著就是一片雜亂的碰撞聲。

門這時又被敲響了。

會爺放下酒碗，說：「都是那道士跟我說的，他說在搬進來之前的三天，要祭拜一下凶宅裏面的……」他停下來，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繼續說，「為了讓他們幫我兒子治病，我得先拜祭一下他們。第一天要買一條活魚，在子時的時候把魚殺了；第二天要買一隻活雞，也是子時殺了；第三天還要買一隻鵝……」

「那道士說他得先看看病人，於是我就帶他去了醫院。他站在病床前掐指算了半天，然後轉身就走。我追上去問他繼廣還有沒有救，他說很困難，又說過兩天再給我答覆。我坐立不安地等了兩天，那道士找我來了，說要想把繼廣的病治好，就得採取特別的方法。」

蘇檀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朱灰來了。

會爺抬起頭，眼睛已經變得血一樣紅，蒼白的臉頰微微顫抖蘇檀猜想，一定是那隻鵝被放血后，會爺以為它死了，沒想到那鵝又撲騰起來，踢碎了瓷碗，撞翻了凳子，還把脖子上的鮮血濺在了牆上。著，說：「殺！和那魚那雞一樣殺！」

「那……」蘇檀害怕了。

緊接著，那痛苦的嘎嘎聲驟然響起，蘇檀的心一下子收緊了。

會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別叫！」

這天晚上，會爺手裡提著一隻大白公雞如約而至，和昨天情形差不多，白色的公雞很順從地死了。公雞的血依舊滴在那隻放著銅錢的青花碗里。

會爺開始點上三支白色的蠟燭，回頭讓蘇檀把所有的燈都關上。屋子一下子詭異地黑下來，只有三支燭光在閃爍。

房門打開了，屋裡死一般地寂靜，藉著東倒西歪的蠟燭的火光，蘇檀看見牆上濺滿了鮮血，屋裡一片狼藉。

這夜他倆誰也沒有合眼，面面相覷，直愣愣地坐了一夜。

「對！那道士說，只有做好三天的準備工作，才可九*九*藏*書以讓繼廣搬進來。」會爺看了一眼水裡游得正歡的大魚，嘆了一口氣說，「但願那道士說的是真的。」

蘇檀打了一個激靈。會爺壓低嗓音說：「我去樓下挖個坑，你把那間小房間的血跡擦乾淨。」沒等蘇檀答話，就開門走了。

他第一眼看見的人是班長邵朋鳥。

「我也是這麼問那道士的。他說凶宅是怨氣最重的地方，是我們活著的人可以找到的怨氣最重的地方。」

蘇檀的腦子嗡嗡作響，像行屍走肉般走過去開門。

深夜的樓道里漆黑一片，蘇檀摸索著走下樓，繞著樓房轉了一圈，時間要比他想象的慢得多。他繞到樓後面，看見了幾棵孤零零的向日葵。向日葵的葉子已經乾枯了，預示著秋天即將到來。

雨簾模糊了蘇檀的視線，他突然產生了一種亦真亦幻的感覺。

蘇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在半睡半醒中，他彷彿又看見了那個孩子。那孩子依舊沖他不還好意地笑著，依舊踢著那隻紅色的小皮球……

「那個和尚很有本事，據說原來是個道士，後來棄道從佛，當了和尚。他有一個道士師兄，專門捉妖降鬼，法力無邊。我一再央求，終於見到了那道士。他說他能幫我把繼廣找回來，聽了以後簡我直樂瘋了，說只要能讓我兒子回到我身邊，讓我傾家蕩產都行。

蘇檀正在整理衣服，隨口搪塞說：「沒有啊！我怎麼聞不見啊！可能是樓下點爐子吧！」

「會爺！」蘇檀喊道。

蘇檀和會爺一齊看向那倒在血泊中的孩子。屋子裡死一般地寂靜。

那隻白色的大鵝躺在一個角落裡，翅膀還在微微顫抖。那隻青花瓷碗已被打碎，鮮血從碗里擴散出來，把地上的黃表紙染得通紅。蘇檀猜想，一定是那隻鵝被放血后，會爺以為它死了，沒想到那鵝又撲騰起來，踢碎了瓷碗，撞翻了凳子，還把脖子上的鮮血濺在了牆上。

「太好了！蘇檀，要是繼廣好了，會爺我不會虧待你的。來干一杯！」會爺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蘇檀舉起酒碗，忽然又想起那條在盆里的魚，問道：「會爺，那魚是幹什麼用的啊？」

夜死一般地寂靜，房子里的一些輕微響動都會令會爺和蘇檀聯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