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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難忘的朋友啊 第九章

第二部 難忘的朋友啊

第九章

野呂和男搔了搔頭,請兩人坐下說:「你們兩個人這個樣子,看起來真像一對啊,從前就是好搭檔嘛。」
不到一個小時,車子就駛人了大宮市,正如野呂和男所說,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咖啡廳,店門口設有停車場,有兩輛大宮牌號的車停在那裡,秋葉把車停在那兩輛車之間。
秋葉拓磨輕輕地踢了一下她的鞋,她看向秋葉,他在桌子下面,把兩隻食指交叉起來,提醒她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據說,仁科良作在那次火車事故中受傷,並被送進了醫院,倒是保住了性命,只是之後就行蹤不明了。這二十年間,他不可能不與任何人來往,所以,一定會有人在報紙上,看到他的名字以後,聯繫同學會事務局的。
電話:〇三·三XXX·XXXX
「聽說幸男今天還要工作……是吧?」秋葉問。
咖啡店裡的空氣,似乎一下子凝固了。一片死寂中,店裡的其他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向他們三人看過來。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這是我們合作以來的,第一項工作,我很期待哦。」
「別這麼一針見血嘛。和城市裡那些流氓分子相比,鄉下的壞孩子可愛多了!……」
在她提出的幾個構想之中,有一個是秋葉拓磨無論如何,也想實現的願望。具體來說,就是作一個訪談報道,對老師和同班同學進行採訪,聽他們講述對學校那段歲月的回憶。身為編輯的辻村堅持認為,這樣做,一定能夠寫出有趣的報道。當然,秋葉也沒有異議。現在取得聯繫的有二十多個人,沒時間逐一採訪,所以,他們打算挑選幾個有代表性的對象,進行訪談,然後寫成吸引眼球的報道,刊登在《同學會通訊》上。
「辻村你呢?也是單身?」野呂把話題轉向了辻村瞳。
「野呂他們就是喜歡惡作劇,不管哪個學校,都有這樣的學生。野呂,你說對吧?」
野呂和男伸手抹抹額頭的汗水,汗珠順著手指滴到桌子上。
辻村瞳在重逢那天之後,又給秋葉拓磨打過幾次電話。三月份她的工作比較少,自由時間比較多,所以,他們每周都見一、兩次面,商量關於同學會的各種設想。
秋葉拓磨舉起一隻手,微微一笑,野呂和男站起身,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沒……沒有這回事啦!我和那件事read.99csw.com無關!……」野呂和男搖晃著腦袋,粗聲粗氣地說。
「對,他是搞長途運輸的,一年到頭都在全國跑來跑去。」
啊,令人懷念的朋友啊!……秋葉拓磨的心中,充斥著某種強烈的情緒。
但是,這種辯解的徒勞與蒼白,是無論怎樣都掩飾不了的。
尋人啟事
「啊……是啊,對啊!……我們就是一幫鄉下毛孩子,啥都不懂。」野呂和男慌忙應和著秋葉拓磨。
「他還沒有孩子嗎?」
「幸好沒有。我現在單身,正找女朋友呢。」
「怎麼可能啊?……世上的男人,居然會放過這樣的美女?!真沒長眼睛哦!……」野呂和男說著,從外套口袋裡掏出香煙,點上火說,「不過,辻村你也應該,談過一、兩次戀愛吧?」
「老師,好久不見了,過去的種種不愉快,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如果聽到學生這麼說,無論過去怎樣,老師應該都會這樣回答吧:「謝謝你們,還能叫我這樣的人一聲老師,我辭職之後,沒有一天不在後悔。我沒有盡到班主任的責任,一直以來,都覺得很對不起你們。」
辻村瞳似乎也認出了他,她用手指輕輕捅了捅秋葉的肘部,低聲說道:「是野呂和男啊!……」
「這個嘛,你們自己去想象吧。」辻村瞳的唇邊,浮現出神秘的微笑,乾脆地迴避了野呂和男的詢問,「話說回來,野呂君你真不愧是搞汽車銷售的,居然如此能說會道。我們本來是來採訪你的,結果現在到底誰是提問者,都不知道了呢!」
他就是野呂和男,秋葉拓磨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他猛地發動了車子,由於反作用力,辻村瞳的身體一下子陷進車座的靠墊里。
「我也是吃了很多苦,才幹到今天這一步的。你們能來採訪我,關於這方面的經歷,我很高興哦!……」野呂和男很享受地吐出一口煙,繼續笑著說,「我野呂和男對你們的問題,絕不逃避或隱瞞。好了,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辻村瞳熟練地系好安全帶。秋葉拓磨點點頭說:「本來打算一起採訪,這對雙胞胎兄弟的,但是這次沒辦法,只能見到其中一個。」
「那時還是孩子嘛!……大家都淘氣,喜歡惡作劇什麼的。」他後悔之前沒有提醒辻村瞳,九_九_藏_書不要提起這個話題。
辻村瞳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席,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在車內飄散,氣氛一下子柔和起來。
當秋葉拓磨到達辻村瞳公寓的時候,比約定的八點半稍微晚了一點。這棟矗立於幽靜的住宅區里的五層公寓樓,有著嶄新的磚紅色外壁;朝陽照在東側的窗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豐島園就在附近,越過蒼翠的樹木,可以看到紅色觀覽車的上半部分。現在還不到開園時間,在一片靜謐中,遊樂園仍然在安然熟睡。
「老師,您言重了。好了,我們乾杯吧。」
「是啊,當然還是單身。」
這張黑白照片中的仁科良作,雙手抱胸,一個人站在花壇旁邊。他穿著白襯衫,系著深色領帶,正看著花壇里的什麼東西,似乎並未察覺別人的鏡頭正對準自己。這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上的側身人像,勾起了秋葉拓磨的回憶,仁科良作老師那張日漸模糊的面孔,又一次在他的頭腦中浮現了出來。
「你說得一點不錯。不過即使這樣,我也應該反省一下過去的做法。那時我確實在背地裡,搞過不少惡作劇,但我絕不是出於惡意。」
野呂和男在初中時代,就長得很高大,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所以,現在和那時候相比,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最多就是髮型從平頭變成了三七分吧。而稀疏的眉毛、小眼睛,蒜頭鼻。稜角分明的臉,都還和以前一樣,只有取角和嘴邊的細小皺紋,昭示著二十年的歲月流逝。
三月十二日周六早晨八點多,秋葉拓磨開著私家車,前往辻村瞳位於練馬區的公寓。他要接上她一起去大宮市。
我們現在尋找二十年前,曾在G縣松井町町立青葉丘初中,擔任教師的仁科良作老師。
「你們幾個躲在暗處,幹了不少壞事吧?」
「啊……真的?」野呂的小眼睛瞪得滾圓。
「和我一樣,我二十二歲還沒畢業就結婚了,五年前也離婚了。」秋葉拓磨苦笑著說。
「哦……是這麼回事啊,哈哈!……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們兩個會一起來。啊,原來是辻村瞳啊,你可是變成大美女了喲!」
辻村瞳正好從公寓樓里走出來,她穿著黑白相間的碎格子半身裙,黑色夾克,手臂上搭著一件薄風衣,和一個黑色的手提袋。秋葉拓磨輕輕地按了下喇叭,她把read.99csw.com手擋在眼前,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似乎覺得陽光很晃眼。她全身都沐浴在朝陽中,如同站在聚光燈下,她走近了幾步,確認車裡的人是秋葉之後,便使勁向他揮手,臉上也露出燦爛的笑容。
秋葉拓磨很想知道:仁科良作老師本人在同學會上,受到大家歡迎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可能免不了會多少有些抗拒,不過只要他能出席,秋葉就有辦法緩解他的緊張。
不過,秋葉拓磨認為:既然二十年已經過去了,他的一切過錯,都可以得到寬恕了。
(秋葉拓磨)
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秋葉拓磨加入了兩人的對話。
「肅清!……」辻村瞳高聲說道,並用手比畫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聽起來好像流氓集團的和解大會,這就是你召集同學會的動機嗎?」辻村瞳似乎感到很意外。
野呂和男張著大嘴巴,像聽說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目光飄忽不定,一個勁兒地眨巴眼。
秋葉拓磨和野呂兄弟中的哥哥和男取得了聯繫,在簡單的敘舊之後,秋葉立刻跟野呂和男說了辻村瞳的計劃,對方爽快地答應了,說道:「聽起來挺有意思的,這周周六和周日我休息,等著你。」
「他都離了一次婚了!那是二十歲結的婚,不久就離了,那傢伙到處拈花惹草,老婆忍無可忍就走了。」
「我也算同學會的幹事嘛!」
秋葉拓磨把這則尋人啟事,連同橫寺幸代寄來的仁科良作的照片,一起用快遞寄到了報社。由於時間緊迫,也許不會被報紙採用,要是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只能幹脆放棄。
四月十日,將召開七四屆畢業生同學會,但至今不知道班主任老師的下落。如有知情者。請速與秋葉拓磨聯繫,將有薄禮作為酬謝。
經過商議,兩人把第一個採訪對象,鎖定為野呂兄弟。這對雙膽胎二十年來的人生經歷,很適合作為該主題報道的第一彈。
秋葉拓磨幾乎沒有得到關於過去的班主任——仁科良作的任何消息,這也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首先,畢業相冊裏面,連他的照片都沒有,而且,應該也沒有人,一直與他保持聯繫。
然而,是否真的能夠如此完美,現在尚未可知,不過,當年的學生,現在也都有三十五歲了,比當時班主任的年齡還要大。也許程度有所差別,但是,每九_九_藏_書個人應該都已經體會到了人生的甘苦,所以,一定也能夠理解班主任當時的心情。同學會的參加者,沒有一個人反對邀請班主任,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沒錯,他膚色白晳、身材纖細,總是穿著一件皺皺巴巴的白襯衫,和一件鬆鬆垮垮的灰色西服,再配上一條土氣的領帶。
二十年過去了,這位老師現在的年齡,應該在四十五歲到五十歲之間。就算在路上擦肩而過,肯定也認不出來了吧。畢竟他只教過他們半年。
「我知道那個肅清遊戲,是野呂君你們幾個搞的!」秋葉拓磨看到辻村瞳的臉上,浮現出嗜虐般的笑容,這才清楚地意識到「肅清」這個詞,對3A班成員的影響有多深。
車子駛入了國道十七號線,沒有堵車,一路都很順暢。約定的見面地點,在新大宮輔路邊上,一個名叫「卡蘭」的咖啡廳。一進入大宮市市內,左首邊是野呂工作的汽車銷售公司,再向前開一百米左右,就到那個咖啡廳了。
野呂和男所問的,恰恰也是秋葉拓磨想知道的。
「我總覺得,初中生是相當冷酷的一群人。」秋葉認真地說,「雖然是孩子,身體卻已經發育成熟,相對而言,精神方面的發展,與身體的成長卻完全失衡,他們搞惡作劇,也是為了獲得身心的平衡。這樣說沒錯吧?」
「野呂,真是好久不見了啊!……」秋葉拓磨伸出手,與野呂粗大的手緊緊相握。
於是,大家一起鼓掌,師生把酒言歡,同學會順利進行。
「是啊,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估計當年被欺負的傢伙,也早就把那些事情給忘掉了,所有事情都是有時效的。」野呂和男喝光了咖啡,又招呼服務員續了一杯,「我看到同學會通知的時候,別提多高興了。當時是我老婆先看到的,然後告訴了我,我又告訴了我弟弟。」
「他還沒有結婚嗎?」
野呂和男住在琦玉縣大宮市,工作是汽車銷售;弟弟幸男住在琦玉縣熊谷市,從事運輸業,不巧的是,幸男由於工作的緣故現在在九州,所以這次只能採訪和男一個人了。
時間尚早,咖啡廳里客人寥寥。靠窗的包廂席,坐著一個身穿黑色運動衫。身材健壯的男人,正在讀報。桌上似乎放著一份早餐套餐,有咖啡、白煮蛋和麵包。除他之外,店裡就只剩下坐在對面座位上、背朝大門的一個男人了。
「野呂先生,你們兄弟read.99csw.com兩人,可從前就是壞孩子啊!……」辻村瞳不甘示弱地反擊。
「我說,你幹嗎這麼認真呀?」辻村瞳有些困惑地看著野呂額頭滲出的汗水,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我事先確實考慮過這個事情,不過召開同學會的目的,並不僅限於此。都過去二十年了,以前那些事,大家大概都忘了吧。我們不可能永遠是孩子,想必大多數人已經結婚,拖家帶口了,大家都是有擔當的大人了呢!」
「討厭死了,不要像中年大叔一樣看人家嘛。我是辻村瞳啊,認不出來了嗎?」
這位不負責任的老師,身為畢業班的班主任,卻在初三第二學期中途,因為個人原因辭職了。他或許可以找到很多借口,比如因為和長谷川美玲之間的負面傳聞,讓他的精神備受折磨。然而,在學生們看來,這些理由都不成立,這種半途而廢、只會推卸責任的人,不配當老師。
離同學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但還沒有任何關於仁科良作下落的關鍵消息,秋葉拓磨打算再利用一次報紙的通告欄,在「尋人啟事」欄目中刊登告示,尋找仁科良作,在一般民眾中搜集線索。
「秋葉你真是出息了啊,聽說你當大學老師了?」野呂和男接著又看向了辻村瞳,露出驚異的表情,「這位是你太太?簡直是個大美女啊!……還不趕快介紹一下?」
「我也是這樣想的。」秋葉拓磨附和著野呂和男的話,然後轉向瞳,字斟句酌地說,「所以呢,這次召開同學會,也是為了贖罪。野呂他們也是成年人了,工作也做得不錯,也許我說得比較誇張,但這次同學會,也是想讓當年的欺凌者和被欺凌者,握手言和,將過去的不愉快都忘掉。說得文雅一點,就是希望你們能一笑泯恩仇,化干戈為玉帛。」
兩人走進店內,站在櫃檯裏面的老闆,對他們說了一聲「歡迎光臨」,旁邊的男人把報紙放在一旁,看向門口並肩而立的兩個人。
「哈哈哈哈,哪有這種事!……」
秋葉拓磨對於野呂和男的誤會苦笑了一下,他拍了拍野呂和男的肩膀,說:「喂喂,野呂,你不要瞎說啊,你沒認出她是誰嗎?」
橫寺幸代還寄來了仁科良作的照片。她在信里說「這是拍攝課外活動的照片時,碰巧照下的」。
野呂和男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把瞳全身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這時瞳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