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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難忘的朋友啊 第二十章

第二部 難忘的朋友啊

第二十章

《同學會通訊⑸》中,刊登了喜多村冬彥的死訊。
喜多村是個寂寞的獨居老人……不,他才六十一歲,說老人未免有些過分,應該說是中年以上、老年未滿的寂寘鰥夫。
喜多村冬彥就像抱著玩偶一樣,把酒瓶抱在胸前,而後在面前桌子上的兩隻茶杯中倒上酒。就算是復讎者,也畏懼於喜多村銳利的眼光,冷汗直流。
「不會,這種事我都習慣了。見面認不出來的話,就說『啊,你好你好』什麼的,應付過去就完了。」
這位身穿髒兮兮灰色夾克衫的前任老師,雖然外表並不精明,但畢競在教育戰線奮鬥多年,眼光有時還是很厲害的,絕不能大意。不過,此時他的頭腦,在酒精的作用下,明顯不太靈光了,所以,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
喜多村冬彥的家,是一棟隨處可見的狹小木製平房,距離車站,走路不到十分鐘。他喝醉了,手指顫抖著,和門鎖較了半天勁,才終於打開了房門,並示意復讎者進去。
「你一開始就應該說明身份。那樣的話,我們就能敞開心扉,聊得更開心了。」
「喂,睡在這裡會著涼的!……」
「是啊九九藏書,都二十年了。你和以前比起來,沒有怎麼變,就是開始謝頂了。好了,再多喝點吧。今晚住我家也行,反正就我一個孤老頭子住在這兒。」
「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你。不知為什麼,就是有這種感覺!……但是我想不起你的名宇了!……」
這個屋子很熱,空氣也很污濁。如果煤油爐一直開著的話,六疊大小的房間,氧氣很快就會耗盡。這樣一來,煤油爐就會發生不完全燃燒,屋裡的一氧化碳會逐漸增加。等到那時,喜多村冬彥就算想跑也晚了……不,說不定,他會沒有感覺地死去。
「當然,他是個優秀的學生,我當然記得他。不過,那個班裡的其他學生,我就記不清楚了。」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
「我們肯定見過。我以前也住在松井町。」復讎者心裏七上八下,唯恐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他努力擠出笑臉,緩緩地說,「好了,再喝一點吧!……」
「非常感謝。」復讎者低頭道謝。
復讎者本來想用殺死野呂和男的方法,再幹掉喜多村冬彥!但看來要改變策略了。
喜多村冬彥拿起滿是九-九-藏-書茶垢的杯子,輕輕嘗了一小口,沒喝出什麼酒味。
「那是當然,我不會忘記你的。」
「為了二十年之後的重逢乾杯。」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喜多村冬彥咄咄逼人地指著復讎者,說出了他的名宇。
「我並沒有覺得不好啊。」喜多村冬彥說道,「如果我是你的話,說不定也會這麼做呢!……」
「那就多謝了!……」喜多村冬彥說著,立刻笑開了花。復讎者又點了幾道可口的下酒菜,並殷勤地向喜多村勸酒。
「是的,已經二十年過去了,過去的事情,早就讓它過去了,現在回首往事,就只剰下懷念之情了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復讎者把屋裡的門窗關嚴,又把他用過的茶杯,和接觸過的地方,用手帕仔細擦了一遍。在確認過煤油爐里的油,還有很多之後,他離開了喜多村的家,爐中之火熄滅之時,一條生命也將隨之消失,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茶杯碰在一起,發出含混的輕響。
「順便問一下,你是怎麼弄到《同學會通訊》的?是秋葉拓磨那小子寄給你的吧。九*九*藏*書
「百忙之中還把您叫出來,十分抱歉。」和對付野呂和男那次一樣,這一回也去了一家,客流量很大的連鎖型酒館,因為這樣,他們被服務員記住的可能性,就會小得多。他一次次給喜多村斟滿溫熱的酒。
可不管那個男人怎麼搖晃他,喜多村冬彥也沒有反應。
「這是玩智力問答嗎?就像『二十道門』一樣?」喜多村冬彥早已醉眼朦朧了,歪著腦袋說道,「不管怎麼說,我也當了那麼多年的老師,教過的學生,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喜多村冬彥步履蹣跚地走向廚房,他回來的時候,復讎者的殺人計劃,已經有了雛形。
復讎者知道喜多村冬彥是個嗜酒如命的人。就算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要對方提出去喝一杯,聊一聊天,喜多村冬彥就會毫無戒心地跟著去。
「那您去參加同學會的話,不九-九-藏-書會覺得彆扭嗎?」
「從一見面我就一直想啊想,現在終於想起你是誰了。」
「真是這樣嗎?」喜多村冬彥的眼神非常清醒,看來還是不能大意。
順利渡過一大危機,他在心裏舒了口氣。對方似乎很享受這場博弈。
喜多村拿著酒瓶和兩個茶杯,跌跌撞撞地進了屋,坐在坐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復讎者的臉。
「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吧?」
「您還記得我的名字,真是不敢當啊!……」復讎者滿面笑呵呵地。
「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喜多村冬彥把酒杯送到嘴邊,瞟了一眼對方,好像在回憶什麼。
「好了,喝吧!……」
「今天我請客,請您千萬別客氣。」
「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好好聊一聊吧。」
在喜多村冬彥死去的前一天傍晚,復讎者和他悄悄地見了面。他們在熊谷站前的咖啡廳會合之後,馬上去了一家小酒館。
「我去參加同學會,應該也不會怎樣吧?我覺得我有這個權利。」
「是啊,我在報紙上,看到了同學會通知,就抱著懷念的心情,給他們寫了一封信。」
喜多村冬彥笑著,把酒一飲而盡,之後又對復讎者說九_九_藏_書「給我滿上」。復讎者往酒杯里,倒滿溫熱的酒,遞給喜多村冬彥去喝。
「那您還記得秋葉拓磨嗎?」
「對了,你說你和同學會有關,你是哪位呢?」
缺氧?……當這個詞出現在復讎者的腦海中時,他就已經決定如何下手了。
房間里空氣很渾濁,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不通風的緣故。喜多村冬彥把復讎者帶到客廳,並打開了壁龕旁邊的煤油爐。雖然現在才三月末,房間里卻熱得像蒸籠一樣,在這種地方待上幾個小時,估計就要缺氧而死了。
「是這樣啊,這樣的話就沒事了!……」喜多村冬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好吧,我相信你。來……我們乾杯吧!……」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復讎者提出再換一家店喝酒,喜多村說了聲「不,來我家喝」,然後伸出有力的手,把他給拽走了。
(復讎者)
「你覺得我是誰呢?」
很快,喜多村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雖然他有時敏銳得讓人害怕,但一旦醉倒,也不過是個酒氣熏天的老糊塗而已。
喜多村冬彥有時候會突然想起這件事,而每當他發問的時候,復讎者就為他倒滿酒,含糊地把這個問題一帶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