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列文頹喪地回答。

「噢，這一層我可不明白！」柯茲尼雪夫說，「我只明白了一件事，也就是學會了寬恕。自從看到尼古拉弟弟變成這個樣子以後，我對所謂卑鄙行為的看法改變了，變得寬宏大量了……你真不知道他幹了些什麼……」

列文看完這張條子，沒有抬起頭來，卻拿著條子站在柯茲尼雪夫面前。

「那麼，你們那邊的地方自治會弄得怎麼樣？」柯茲尼雪夫問。他對地方自治會很感興趣，對它很重視。

「不是無能為力，」柯茲尼雪夫說，「是你對這件事的看法不對。」

「我悔不該把這事告訴你，」柯茲尼雪夫看到弟弟那副激動的樣子，搖搖頭說九_九_藏_書，「我派人打聽到他的住處，替他還清了欠特魯賓的債，把借據給他送去。可是你瞧，他是怎麼回答我的！」

「怎麼？你不是地方自治會的理事嗎？」

尼古拉是列文的親哥哥，柯茲尼雪夫異父同母的弟弟。他自甘墮落，盪光了大部分家產，在最荒唐的下層社會裡混日子，同兄弟們都鬧翻了。

「事情總是這樣！」柯茲尼雪夫打斷他的話說，「我們俄國人總是這樣。能看到自己的缺點，這也許是我們的長處，但我們往往誇大其詞，隨便諷刺挖苦，聊以自|慰。我老實對你說，要是把我們地方自治會的權利交給任何一個歐洲國家的人，譬如說德國人或者英國ｒｅad.９9cｓｗ.cｏm人，他們準會把這種權利變成自由，可是到了我們手裡，只會變成一種嘲弄。」

「你要去就去吧，可我勸你別去！」柯茲尼雪夫說，「就我來說，我沒有什麼顧慮，他不會挑唆你來跟我鬧的。至於你，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去。要幫助他也沒有辦法，不過，你高興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真的嗎？」列文恐懼地叫道，「你怎麼知道的？」

「可惜！」柯茲尼雪夫皺起眉頭低聲說。

「也許是沒辦法幫助他，但我覺得於心不忍……特別是現在這種時候……不過那當然是另一回事……」

列文看了看這張字跡古怪而熟識的條子：「我懇求你們別來打擾我。這ｒead.９９cｓｗ.cｏm是我要求我親愛的兄弟們給我的唯一恩典。尼古拉·列文。」

「他顯然是要侮辱我，」柯茲尼雪夫繼續說，「但要侮辱我他又辦不到。我原來倒確實是願意幫助他的，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列文講起縣地方自治會的情況來替自己辯白。

「不，已經不是理事了，我辭職了，」列文回答，「我不再出席他們的會議了。」

列文知道哥哥對農業並不太感興趣，他這樣問只是客套一番，因此只告訴他出賣小麥和金錢上的一些事。

列文原想把結婚的打算告訴哥哥，並徵求一下他的意見。他確實下了決心，可是一看見哥哥，聽了他同教授的談話，又聽到哥哥詢read.99csw.com問農業（他們母親遺下的田產還沒有分，列文同時管理著兩房產業）時那種居高臨下的語氣，不知怎的，他感到不能把決心要結婚的事告訴哥哥。他覺得哥哥不會像他所希望的那樣看待這件事。

「他在這裏，在莫斯科嗎？他在哪裡？你知道嗎？」列文站起來，彷彿馬上就要去找他。

等教授走了以後，柯茲尼雪夫對弟弟說：「你來了，我很高興。要住一陣吧？農場搞得怎麼樣？」

柯茲尼雪夫說著從吸墨紙底下抽出一張條子，交給弟弟。

「告訴你，尼古拉弟弟又來這兒了。」

「哦，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列文反覆說。

他想從此忘記這個不幸的哥哥，但又覺得這樣做是卑鄙的。九九藏書這兩種思想在他心裏鬥爭著。

「普羅科菲在街上看到他了。」

「哦，說實在的，我可不知道……」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列文負疚地說，「這是我最近的感受。我誠心誠意地試過了。我沒有辦法，無能為力。」

列文從柯茲尼雪夫的僕人那裡打聽到尼古拉的地址，本想立刻去看他，但經過一番考慮后，決定改到下午去。要做到心情平靜，首先要解決促使他這次來莫斯科的那件事。列文從他哥哥那裡出來，先到了奧勃朗斯基的官廳里去。他打聽到了謝爾巴茨基家的情況，就坐上馬車到可能找到吉娣的地方去了。

「是的，是的！」列文連聲說，「我了解並且看重你對他的態度，但我還是要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