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進教堂里來看熱鬧的女人們就這樣議論紛紛。

查爾斯卡雅小姐只報以微笑。她望著吉娣，心裏想，有朝一日她也處在吉娣的地位而站在辛亞文伯爵旁邊，她要向他提到他今天說的笑話。

「令弟真可以感到自豪。她實在太可愛了。您羡慕他嗎？」

「不，我很喜歡他。倒不是因為他是我未來的妹夫，」娜塔麗雅回答，「他的態度多麼大方！在這種場合要保持大方，不讓人見笑，可不容易呀。他一點也沒有惹人笑話的地方，也不緊張，但心情一定很激動。」

陶麗站在他們旁邊，聽著他們的談話，沒有回答。她十分感動。她的眼睛里飽含著淚水，她不哭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為吉娣和列文高興。她回憶起自己結婚時的情景，不時望望容光煥發的奧勃朗斯基，忘ｈtｔｐｓ://reａd•9９cｓw•ｃｏm記了當前的一切，一味回想著她那純潔無瑕的初戀。她不僅回憶自己的往事，而且回憶到所有女親友的往事。她想到她們一生中最莊嚴的時刻，想到她們也像吉娣一樣戴著花冠站著，心裏滿懷愛情、希望和恐懼，同過去訣別，踏進神秘莫測的未來。在這些新娘中，她也想到了她親愛的安娜。關於安娜將離婚的消息，她最近也聽到了。安娜當年也是那麼戴著香橙花冠，披著白紗，站在教堂里，顯得那麼純潔。可是現在呢？

「花冠得理一理。」她沒有聽他的話，回答說。

奧勃朗斯基正在給他的姨妹講一句關於離婚的俏皮話。

「這樣更美些。我也是傍晚結婚的。」科爾松斯卡雅夫人回答。想起那天她多麼漂亮迷人，丈https://read.99csw.com夫愛她愛得多麼可笑，現在事過境遷，一切都變了，她不禁嘆了一口氣。

謝爾巴茨基對上了年紀的宮廷女官尼古拉耶娃說，他想把花冠戴到吉娣的假髮上使她幸福。

「她怎麼滿面淚痕哪？莫非她自己不願意嗎？」

「嗯，讓我們看看他們誰先踏上墊子。我提醒過吉娣了。」

「反正都一樣，」娜塔麗雅回答，「我們都是順從的妻子，我們生來就是這樣的。」

「不，他們是很好的一對。」

「您大概這樣希望吧？」

「這位新娘真可愛，就像一頭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羊！不管怎麼說，我們女人家總是同情自九-九-藏-書己的姐妹的。」

「不，是西諾德教堂的。」

「哼，瑪麗雅·華西里耶夫娜，您還說她們穿裙子不用裙箍呢！你看那個穿紫褐色衣服的，據說是公使夫人，她的裙子多麼飄……蕩來蕩去的。」

注視婚禮儀式的不限於新郎新娘的姐妹、女友和親戚。單純來看熱鬧的女人也都呼吸急促，激動地觀察著，唯恐漏掉新郎新娘的一個動作和一個表情。她們惱火地不理睬，甚至往往不聽那些說著不三不四的戲謔話的冷淡的男人。

柯茲尼雪夫同達麗雅·德米特烈夫娜談著話。他開玩笑說，婚後旅行的風俗所以流行，是因為新婚夫婦總未免有點害臊。

「據說，做過十次以上儐相，自己就不想結婚了；我真想做第十次儐相，好給自己保上險，可是這一次已被人家佔了位子了。」辛亞文伯爵九九藏書向對他有意思的美麗的查爾斯卡雅公爵小姐說。

兩家在莫斯科的親友都聚集在教堂里了。在婚禮過程中，在燈火輝煌的教堂里，服飾華麗的婦女和姑娘，系白領帶、穿燕尾服和穿制服的男人，一直都在彬彬有禮地低聲談著話。談話多半由男人開始，女人則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十分吸引她們的宗教儀式的細節。

「這是邱多夫教堂的唱詩班嗎？」

「那個穿白緞子的是她的姐姐嗎？你聽那司祭在叫：『妻子應敬畏丈夫。』」

「嫁給這樣的好小子還有什麼不願意的？他是公爵嗎？」

「她用不著戴假髮的。」尼古拉耶娃回答。她早就打定主意，要是她所追求的那個老鰥夫同她結婚，他們的婚禮將極其簡單。「我不喜歡這樣的鋪張。」

「噯，這種心情在我早已過去了，達麗雅·德米特烈夫娜。」九-九-藏-書他回答說，臉上突然現出憂鬱而嚴肅的神色。

「我當年就故意搶在華西里前面踏上墊子。你們呢，陶麗？」

「這事真是難以理解！」陶麗不由得說。

「差不多。她一直愛他的。」

「真可惜，她變得那麼憔悴，」諾德斯頓伯爵夫人對娜塔麗雅說，「可他連一個手指都配不上她呢。對嗎？」

「對她那種臉色，這是唯一的補救辦法……」德魯別茨卡雅夫人回答，「我真弄不懂他們為什麼要在傍晚舉行婚禮。這是商人的作風……」

「瑪麗怎麼穿著紫得發黑的衣裳來參加婚禮呢？」科爾松斯卡雅夫人說。

新娘身邊站著她的兩個姐姐：一個是陶麗，一個是剛從國外回來的二姐——嫻靜美麗的娜塔麗雅。

「我向跟班打聽過了。他說馬上就要把她帶到鄉下去。聽說新郎很有錢呢，所以才把她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