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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之下 第4節

冰山之下

第4節

我最早發現體內存在著某種隱藏著的人格,是從那次參加「有誠必擾」情感現場配對約會節目時開始的。當時我站在圓形的舞台上,光頭主持人示意大屏幕播放一段VCR,然後我看到節目組採訪我的親朋好友時錄製的一段畫面。其中一個女性好友,提到了我以前的一件糗事。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在他體內,有著兩套獨立的人格?這就是所謂的精神分裂?
李林奇回過頭,忿忿地說:「這份手記的撰寫時間,從三年前就開始了!難道他為了證明是另一套人格系統實施了那樁縱火案,從三年前就開始偽造手記了?」
薛醫生不由得撇了撇嘴,壓低聲線,喃喃道:「還真以為撿到寶了,寫份論文,還要擋住別人視線,真是的……」
當我意識到保險公司或許要承擔大部分損失,自己不由得有些懊喪的時候,忽然聽到薛醫生提高音量,說道:「所以啊,我認為易秀蓮能記得其他事,卻不願意記得你的存在,是因為她的記憶力出了問題,對一些九九藏書她不願意記起的事,採用了選擇性的遺忘。」
手記里說,他參加一個情感現場配對約會節目時,從大屏幕VCR里無意中得知一件眾人皆知但唯獨自己沒有記憶的事,然後開始懷疑有另一個人格佔據了他的身體,做出一些自己完全沒有記憶的事。
後來我問過那位女性朋友,她卻言之鑿鑿,稱確實有這麼一件事,還找到當時在場的另外幾人,證實了這件事。可是,為什麼我卻一點也記不得了呢?所以,從那時,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力是不是出了偏差,不停得向旁人詢問自己以前曾經做過的事。
薛醫生說這段話的時候,不知不覺放大了一點音量,正好被李林奇聽見了。
我驀地一驚,才從沉思中回到了現實。
就在這時,坐在旁邊那張辦公桌后的李林奇突然站了起來,椅子退後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走到牆邊的一台電腦前,啟動主機,左右環顧之後,用身體擋住屏幕,開始用力敲擊著鍵盤。
我的心情頓時黯然,https://read•99csw•com其實在發生那件事之前,我和易秀蓮之間雖然存在很多問題,但都是些小問題,但她卻什麼也記不得了,還是所謂的「選擇性遺忘」,這真的很打擊我。
記得當貨場發生火災之後,他父親狠狠給了他一耳光,他卻喃喃自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說,當時放火的,是他體內的另一套人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火災還真是一樁意外事件,貨場的大部分損失就只能由保險公司來承擔了。
薛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不漂亮,上班時也沒有化妝,頭髮剪得很短,胸也很平,臉上還有粉刺,基本上看不出一點女性特徵,就連聲音也顯得有些男性化。
剛才薛醫生說,易秀蓮能夠記得其他事,卻不願意記起關於我的事?選擇性遺忘?
那一次,我和她,還有另外幾個朋友在一家自助餐廳里吃飯,餐廳里有個小孩鬧騰得不得了,他家長也不聞不問,只顧自己享用美食。那個小孩越來越不像話,竟然拿嘴去咬餐廳里的陌生人,咬得別人滿胳膊都是血。有人向家長提出抗議,家長卻蠻橫無理地回敬:「你和小孩較什麼勁?為什麼要扼殺小孩的天性?難道你沒有過童年嗎?」https://read.99csw•com
薛醫生聳聳肩膀,攤開手,無奈地說:「誰知道呢?或許陳青雲是個天生的犯罪者。他為了實施這一縱火案,三年前隱瞞身份,在公司底層工作時,就開始計劃了。」
「真有這種病例?」
我瞪大眼睛,故作姿態地揉了揉太陽穴,反問:「薛醫生,您是說,易秀蓮已經能夠記起很多事了?」
越問,我越是覺得惶恐不安。
那對家長頓時嚎啕大哭,而我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女性朋友在VCR里講這個故事,主要是想體現我的幽默感。但是,問題就出在這裏,事實上,我根本不記得和她們一起去過自助餐廳,也不記得自己拿扇貝割過自己的胳膊,更不記得曾經恐嚇過那對家長。
我坐在薛醫生對面,心思卻完全停留在剛才倒著看到的那份陳https://read.99csw.com青雲所寫的手記內容之中。
我不動聲色地順著她的話,問:「什麼撿到寶了?」
對於這種家長,大部分顧客只能選擇敬而遠之。而我則抹了抹嘴,從餐桌上取了一塊扇貝的殘骸,朝自己的胳膊割了一下,胳膊上頓時滲出了一絲血跡。隨後,我走到那個頑童的家長身邊,關切地說:「剛才你家孩子把我的胳膊咬出了血,你們最好把他帶到醫院去檢查一下——我有艾滋病。」
眼看李林奇和薛醫生的爭論就要進入白熱化,我趕緊告辭,離開了精神病疾控中心。
朋友們提到的一些事,我根本沒有一點印象,彷彿有另外一個人佔據了我的身體,做出了那些我完全沒有記憶的事……
薛醫生點點頭,以低沉的嗓音說:「是的,你也知道,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幾乎陷入失憶症,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得了。經過一年的持續治療后,她現在已經能夠記得自己以前發生過的所有事——除了你和關於你的一切。在她的記憶力,和你同九-九-藏-書居的那段經歷,完全是一段空白。她只記得自己住在香山街二十九號七樓C座的一套公寓房裡,卻根本不記得曾經與你同居過。」
薛醫生又撇撇嘴,說:「做精神科醫師的,見到罕見病例,自然都會產生興奮與好奇的。李醫生新收的病人,就是那個在自家貨場里放了一把火的富二代,李醫生認為他是罕見的多種人格附於一體的病例。」
「很罕見,雖然我以前從未遇見過,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不過,李醫生得出這個結論的論據卻並不充分,因為論據只是病人自己寫的一份手記。誰知道這份手記是不是病人為了擺脫刑事責任而提前偽造的呢?」
「不可能!三年前他根本無法預計會有一筆貴重物品送到公司來,更無法預計這筆貨物還保了巨額財險!」
——陳青雲手記摘錄之二
我沉浸在手記內容的時候,薛醫生一直在給我說易秀蓮的病情。雖然我有一心二用的本事,但此刻我卻只看到薛醫生的嘴皮一張一合,卻根本無法接收她語言里的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