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有曉敏的照片？」我驚詫地問。

我再仔細看，果真看到了照片上的女孩與蘇曉敏某些不同的地方。我凝視著照片，凝視這個名叫歐曉蘭的女孩，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上來。

我不想這麼虛偽下去，所以，我直接說出了我的猜測。沈斌居然也不隱瞞，坦承這趟到這城市來，就是為了來找我。

沈斌搖了搖頭，神情已經變得異常凝重。他低嘆一聲，說：「你已經忘記她了。」

好像看我臉上露出的悲傷神情，曉敏回過身，到我身邊，伸手撫住我的面頰，神情有些凝重：「沙博，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那都與我無關，我只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是快樂的。所以，別擔心，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改變我們現在的生活。」

沈斌離開，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回頭。我邊上的曉敏也適時地垂下目光。於是，我便愈發斷定了，沈斌和蘇曉敏之前必定認識。而我記憶里，認識蘇曉敏之後，根本就沒和沈斌聯繫過，他們倆是怎麼認識的？

曉敏從衛生間里出來，穿衣服的時候，我說：「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沈斌和我記憶中相差很多，那時的他挺爽朗，而現在，即使在面露笑容時，眉宇間也似乎隱藏著些什麼。而且，說話的間隙，我把目光投向外面的街道，看曉敏來了沒有。再回過頭來，可以見到沈斌匆匆躲閃的目光。

我雖然疑惑，但看出沈斌有些話不想當著蘇曉敏的面說，便點頭說再見。

「坐吧，我給你介紹，這我大read.99csw.com學同學，叫沈斌。」我轉向沈斌，「這我女朋友，叫蘇曉敏。」話剛說完，我忽然心裏一「咯噔」，剛才看到照片，我問沈斌怎麼會有曉敏的照片，沈斌直接說是歐曉蘭，根本沒問我曉敏是誰。難道他們倆之前便認識？

——曉敏，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沈斌搖頭：「你再看仔細點，她不是蘇曉敏，她是歐曉蘭。」

沈斌欲言又止，目光落到我的身後。我下意識回頭，看到蘇曉敏正站在餐廳門邊四處張望。我顧不上追問沈斌，舉手衝著辦曉敏打招呼。

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真實的夢，我在夢裡無比強悍，大汗淋漓。

我沒有等到夢醒，卻等到了電話。電話是我所在公司部門主管打來的，他在那頭沖我咆哮，大概意思是我工作做砸了，給公司造成了損失，而且，到現在還沒去上班。

我還記得，我出車禍那年，沈斌還來醫院看過我一回，但離開后，就再沒有出現過。

我把照片放到桌上，直視沈斌：「說吧，來找我，給我看這張照片，為什麼？」

不待我再問，沈斌從貼身的衣兜里取出一張照片遞過來。

曉敏看著我，好一會兒，眼神終於溫柔下來，她輕嘆一聲，點頭。

我記得自己就讀於本地一家三流大學，大學期間不務正業，最喜歡做的就是躲在宿舍里玩遊戲跟同學打牌。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很多大學生都這樣混文憑，我那時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離開大學幾年，昔日的ｈtｔpｓ://rｅａｄ•99csｗ•coｍ同學散落四方，互相之間疏於聯繫。但我還記得有一回某省老鄉會的一幫壞小子，把我攔下企圖勒索我的時候，有個男生很堅決地跟我站在一起。我記得他的名字叫沈斌。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沈斌，我們是大學同學，已經好幾年沒見了。」那男人說。

這是個有心事的男人，我看得出來。而且，他的躲閃，隱隱讓我察覺到了一絲敵意。

「我就不做電燈泡，妨礙你倆二人世界了。」沈斌勉強笑笑，「沙博，咱們有時間再出來聊，我有你電話，到時候我找你。」

曉敏離開后，我一直想著曉敏最後說的這番話，並且，等待夢醒時刻的到來。

買單的時候，我問曉敏回家還是去我那裡，她猶豫了一下，說今天累了，想回家。

有時候夢就是夢，雖然逼真，但你必須知道它不是真的。

我不語，只用疑惑的眼神權當回答。

我們三言兩語交換了彼此現在的情況，看得出來，沈斌混得也不如意，跟我差不多，在鄰近一個城市裡渾噩度日。我們的話題很快就回到了校園時代，共同回憶了幾件我們共同參与的事件，我們笑了幾回，碰了幾次杯。

我沒有絲毫的疑心，而且，我喜歡等待的感覺。不管等多長時間，你等待的必將會到來，這是種非常愉快的體驗。

「歐曉蘭？」我重複這名字，覺得似曾相識，應該是個我曾經認識的人。但再往深處想，卻一片空白。我搖頭：「歐曉蘭是誰，我們的同read.99csw.com學？」

我掐自己，很疼。疼讓我驀然生出許多希望，我終於確定這不是在夢裡。

我看時間，已經上午十點多。我忽然又驚出一身冷汗來，我想，這也許不是夢。

我們離開餐廳，已經出門了，忽然後面有個服務員追上來：「剛才有位先生留下一張照片，讓我等你們吃完飯離開時再送給你。」那服務員說。

「忘了也許是件好事。」沈斌忽然冷笑了一聲，「不過看來有些人不想你忘了她。」

我搖搖頭，曉敏也搖頭。於是，這一晚，我們什麼都不再說。

「你還記得歐曉蘭嗎？」沈斌沉凝著臉問我。這時候，他已經不掩飾他的敵意了。

我忽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我在這裏遇到沈斌，也許並不是巧合。

曉敏回身看著我，平靜地說：「大清早的你又犯糊塗了，我去上班，又不是去非洲。」

晚上，曉敏用後背朝著我，似乎睡了，又似乎醒著。我抽了兩根煙，終於忍不住問：「你和沈斌認識？」

驀然奔到床邊，拉開窗帘，一窗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窗外的馬路上，車潮如織，兩邊人行道上行人如蟻。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終於等到了下班時間，我第一個衝進電梯。

照片上是個女孩，很年輕，也很漂亮。我一眼認出，她就是曉敏。

這一頓飯，因為我和蘇曉敏各懷心事，所以吃得有點索然無味。我幾次想問，但都被曉敏冷漠的神情阻住。

這世界跟我沒關係，我只知道，以後我又能和我愛的女孩在一九_九_藏_書塊兒了。

我抱住身邊的女孩，那麼緊，就好像初戀時第一次抱住戀人。曉敏很快便醒來，好像對我的衝動有些驚詫，但隨即便閉上了眼睛，用她的身體，來承受我所有的熱情。

站在街邊，我給曉敏打電話。我說了一家餐廳的名字，讓她下班直接過去。那邊的曉敏沉默了一下，說：「那你先過去，我可能晚點到，單位還有點事。」

「老同學，我怎麼會忘記。」我心情愉快，立刻邀他一塊兒吃飯。因為曉敏還沒來，所以我們開始只叫了四個冷碟，開兩瓶啤酒，慢慢喝，慢慢聊。

「我擔心夢醒了，你就要消失了。」

為什麼我感覺自己身陷迷宮，對於發生的事情，毫無準備，而且一無所知？

我曾經夢到過一個女孩，長得和曉敏一模一樣，但我又非常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曉敏。我在夢裡走到她的面前，她只對我笑笑，就走了。她的背影，至今我仍然無法忘記。

我看到曉敏的神情果然有些不自然，而沈斌已經徑自站起來。

曉敏說不管發生什麼，都無法改變我們現在的生活。那麼，也就是說有事發生了，是不是發生的事，導致了她的墜落身亡？

蘇曉敏往這邊來，走幾步，忽然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來。

我試探著伸出手去，輕輕觸碰曉敏裸|露在睡衣外面的后脊。柔軟的肌膚透著些溫熱，竟是無比真實。我在剎那間又是淚流滿面——即使在夢中，我仍然要為這樣的時刻感恩。

沈斌目光與我對視，這回居然毫不避縮：「原來你真九*九*藏*書的已經把她全忘了。」

曉敏轉過頭來，沒有回答，卻問：「歐曉蘭是誰？」

曉敏無奈地搖頭，眉宇間似乎有心事：「你還是趕緊醒吧，再不醒，上班就要遲到了。」

我心情愉快，去公司上班，用笑臉面對主管惡毒的指責。我快樂地工作，覺得每一位同事都面善可親。比這世界更美好的，是自己所愛的人能夠跟你一塊兒活在這美好的世界上。我今天最大的渴望，就是時間能過得快些，這樣，我就能在傍晚時，走到曉敏的身邊，擁抱她，告訴她，這世界對於我，是因為她而美好。

「別回去了，知道我今天多想你嗎？」我拉著她的手，用哀求的口氣道，「一整天，我都在盼著下班，因為下班后，我就能見到你了。」

接過照片，我又看到了歐曉蘭。邊上蘇曉敏的神情瞬間也黯淡下來。

倚在床頭抽煙的時候，聆聽著衛生間里傳來的「嘩嘩」水聲，我有種站在懸崖縱身一躍的感覺。身體的虛空比不上即將失去的痛苦——我認定了這是個夢，而夢會醒，曉敏還會離去。現在，我只希望這個夢能延續得更長些。

我欣喜若狂。如果這不是在夢裡，那麼，我的曉敏還活著。可是，如果曉敏活著，那麼，一定是這世界出了什麼問題。抑或者，曉敏死去只是發生在我的夢裡。

「誰？」我脫口而出，接著又追加一句：「歐曉蘭到底是誰？」

沒有誰的夢會如此真實。

我沒有想到，我坐在那家餐廳臨街的座位上時，沒有等到曉敏，卻有一個男人坐到了我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