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火火火

火火火

我又去保險公司了解情況,證實陳嬋嬋確實為我買了保險。
其實杜蓮所說的事,我也知道。
所以我在第二天,就來到了陳嬋嬋加入那家流浪劇團的小鎮——中壩鎮。
她搖了搖頭,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你錯了,不是低血糖症,而是白血病。」
這世界真的太小了。不過,這似乎也說明我和杜蓮有緣。
所以我把手機遞給了杜蓮,說:「麻煩你報警吧。」我早就諮詢過法律界的朋友,我開酒吧的資金來源完全合法,沒有任何人能奪走我的酒吧。
杜蓮繼續說道:「當時,我就坐在你的身邊。當你聽了幾分鐘催眠音頻睡著后,我就取掉你耳中的耳塞,然後向你提問題。從你的回答中,我知道了舅舅是怎麼死的,還知道你準備為陳嬋嬋找回丟失的記憶……」
幾年時間,她造成了福利院中不少於十次大大小小的火災。
「我們要逃亡,難道不需要錢嗎?」她反問。

「你什麼意思?」杜蓮很是不解,眼裡都快冒出火來了。
我瞄了一眼名片,她竟是一家具有等級資質的裝修公司的總經理。
那天夜裡,劉團長叫陳嬋嬋去他房間的時候,恰好被劇團里幾個小品演員看到了。那幾個演員都是猥瑣的中年單身男人,沒膽子阻止劉團長卑鄙的勾當,反而溜到廂房的窗戶外,想看一出香艷好戲。沒想到,他們看到的卻是陳嬋嬋用匕首殺死劉團長的血腥一幕。
後來在網吧里,杜蓮在我的衣兜里,偷偷放了一個小型的竊聽器。從竊聽器里,她知道了陳嬋嬋想縱火殺死我。同時她還跟蹤我,知道我為陳嬋嬋買了人身意外險。
我想替她找回以前的記憶。就算她父母真的死了,或許也能從她喪失的記憶里,得知她父母葬在哪裡。我們能在結婚前去拜祭一下,也算為陳嬋嬋了一個心愿。
與此同時,我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兩眼驀地一黑,渾身癱軟無力。只是一瞬間,我倒在了地上。
我有兩年多沒去過中壩鎮了,沒想到現在那裡成了開發區,高樓鱗次櫛比,馬路上行人穿梭如流。
於是我興奮地對她說:「好啊,歡迎你入股。不過,一切流程都得按規矩來,合作協議得由律師來起草。」呵呵,我也擔心有人會對我的酒吧心生覬覦。
「立文,帶我走吧!走得遠遠的!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陳嬋嬋死死抱住了我的身體。
我還想繼續再問,陳嬋嬋揮了揮手,嬌笑著說:「別討論這個了,我們商量一下婚宴的菜單吧。」
在裝修即將完工的時候,我趁著只有陳嬋嬋一個人待在酒吧里時,放了一把火,又在火場潑灑了助燃的汽油。我眼睜睜看著陳嬋嬋為了躲避烈焰,埋頭衝進了洗手間里,還聽到她打開水龍頭,往盥洗池裡蓄水的聲音。
我現在還記得,那恰是農忙時節,劇團里來自鄉村的藝人都請假回家了。因為人手不夠,劇團乾脆暫停演出,駐紮在一個小鎮里,租下一座破廟,整日什麼事也不做。
我驀地愣住了。
對了,陳嬋嬋的遺體,被我送回了她的老家——中壩鎮。
藥物療法,我沒有精神科的醫生朋友,沒辦法弄到處方用藥。
我下載了一段著名的廖姓大師的催眠音頻,然後戴著耳塞在網吧里收聽。我只聽了幾分鐘,便喪失了意識,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個小時。也就是說,這段催眠音頻成功地讓我坐在網吧堅硬的靠背椅上,沉睡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那時候,劇團里的大部分演員都來自鄉村,過不了多久就是農忙季節,很多舞蹈藝員都會請假返家。眼看就要人手不足,團長正頭疼呢,於是問:「你家人同意嗎?」
「那你準備怎麼做?」我輕聲問。我倒想看看她在催眠狀態下,能說出如何的實話。
靠時間來慢慢愈合心靈創傷,更不靠譜。我必須在婚禮前讓陳嬋嬋恢復記憶,長時間的等待根本於事無補。
我嘆了口氣,繼續問:「後來呢?又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會坐以待斃,你對我不仁,我也會對你不義。
但只過了幾天,便有保險公司的人找到我,說不久前陳嬋嬋曾經為自己保過人身意外險,賠付金額恰好是三十萬,受益人是我。
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我想,應該停止這場催眠了。我不想再去追查陳嬋嬋的親生父母葬在哪裡,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樣?讓她失去八歲前的記憶,是件好事。一旦讓她恢復了記憶,只怕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啊——」我發出一聲無力的呻|吟。
這位年邁的鎮長又豈能知道我的真實想法?我苦笑一聲后,岔開了話題,問:「當年,陳嬋嬋的奶奶為什麼不讓她走出家門,也不讓她讀書呢?」
雖然此刻陳嬋嬋的眼睛依然緊閉著,但我卻能夠感受到一股殺氣正從她的眼皮下迸射出來。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後背滲出一片細細密密的汗珠。
我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陳嬋嬋竟然在五歲的時候,縱火燒死了九-九-藏-書她的奶奶!
當時裝修已經接近尾聲,我查看了裝修的明細價目表,卻發現總價目確實是三十萬元。想必陳嬋嬋為了不露出給我買保險的馬腳,在賬目上做了手腳。這證明她一直是處心積慮地實施著她不可告人的計劃。
等到福利院下班后,我把看門老頭請到中壩鎮的老街上,好好喝了一頓酒。
「嬋嬋,你這是怎麼了?」我問。
這還真出乎我的意料。

看她那天燒毀破廟,果然是那麼熟練,就連拉我逃走,也是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看來八歲前的縱火記憶,還藏在她大腦的某個隱秘之處。
「陳嬋嬋的奶奶受了刺|激,認為兒子兒媳的死,都是因為兒子想讀書的錯。她恨透了書本,所以陳嬋嬋長大一點兒該讀書的時候,她堅決不準孫女去幼兒園上學。她的心理越來越偏執,後來甚至不允許陳嬋嬋跨出家門半步……就算鎮長去勸,她也不答應,甚至還朝勸說的人潑糞。如果不是那場火災,只怕那可憐的女孩,還會被她關在家裡,哪裡都去不了……」
緊接著,她用這串鑰匙中的一把,打開了劉團長上了鎖的皮箱。
我猜,這或許是報紙本著亡者為大的想法,故意隱去了劉團長企圖強|暴陳嬋嬋的事實吧。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既然陳嬋嬋說希望能在婚禮上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我就去福利院走一趟,看是否能尋訪到她的親生父母。
驀地,陳嬋嬋的眼中滲出了迷離的淚水。
說實話,我確實想開家分店。但前段時間我剛把新房的貸款提前還清了,沒有多餘的資金,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就是掙不到。
酒吧賺了一些錢后,我又買了一套新房。裝修新房時,我對裝修公司只有一個條件,必須使用防火材料,再貴也要用!
每當我們在後台合練的時候,我總能感覺到一雙赤紅的眼睛,正從暗處惡狠狠地窺視著我們。我知道,那是團長在偷窺。
「陳嬋嬋的父母是怎麼死的?我聽說是死於一場火災?」
大概杜蓮也明白了這一點,只好嘆了一口氣,失望地站了起來。在她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轉過頭來對我說:「林立文,你知道嗎?其實陳嬋嬋燒毀破廟,並不是她第一次縱火了。在她八歲的時候,就曾經縱火燒毀了她生活的福利院。」
精神病院?難道不是心理診所嗎?

陳嬋嬋就是在那時加入劇團的,當時我們正在一個叫做廣壩鎮的地方搭棚演出。
電擊療法,我找不到適宜的電擊器。就算找到了,我也無法利用專業知識將電擊器調節到合適的強度。
杜蓮把酒吧的分店開在了中壩鎮。
陳嬋嬋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留著長發,眼睛撲閃撲閃的,像夏夜的星星。她見到團長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流浪,但我不跳脫衣舞!」
而且他們的說法還與陳嬋嬋有點兒不同,他們說,並沒看到劉團長企圖強|暴陳嬋嬋。陳嬋嬋一進屋,就直接用匕首殺死了劉團長。
不過,我當場以責任人的名義,辦理了退保手續。當然,保險公司扣除了一大半的違約金與手續費,我只拿到了三萬的退保金。緊接著,我用這三萬元,為陳嬋嬋買了保險,依然是人身意外險。因為只有三萬元,所以賠付額只有三十萬。
「怎麼幫?」
而在這時,陳嬋嬋的語氣又變了。
她勉強忍住哭泣,抬起頭,對我說:「立文,我殺了人!我剛把劉團長殺死了!」
在我和陳嬋嬋著手裝修演藝酒吧的時候,我們曾經商議過,要在酒吧開業的那天結婚。在裝修的同時,我們就已經拍好了婚紗照,還預訂了舉辦婚禮的酒店。
為什麼她在八歲前,會如此迷戀縱火?
「啊……」我愣了愣,反問,「你怎麼知道她會縱火燒房子?」
杜蓮問我:「你是林立文?是陳嬋嬋的男朋友?」
「你現在做什麼生意?我可以考察一下,然後給你投資。以後有了利潤,我們再來分賬。」我想她應該不會拒絕我的建議。

聽到這句話后,我忽然感覺透體冰涼,彷彿墜入了無底的冰窖之中,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在一片驚呼聲中,我依稀聽到有人在喊:「林總的低血糖症又犯了,快掐他的人中。」
發表于《最懸疑》。
我開始向她問話,詢問她在八歲前的記憶。
三十萬的投資,在瞬間便化為烏有,幾乎令我痛不欲生。
有一天,陳嬋嬋對我說:「如果我的親生父母也能來參加婚禮,那就好了。可惜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對我說過,我是因為父母雙亡,又無其他親人照料,所以才在八歲的時候被送入了福利院里。」
搜索出來的頁面倒也不少,但大部分都不太讓我滿意。
「陳嬋嬋在read.99csw.com哪裡?」杜蓮坐在我對面,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第一次見到杜蓮,是在演藝酒吧的後台。當時,我剛費力地把斜挎著的吉他從肩膀上卸下來,就感覺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後背。我轉過身,就看到了杜蓮。

於是,當陳嬋嬋回到我們租的小屋裡,等她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將一隻耳塞塞進了她的耳朵里,耳塞的另一端,連接著一隻我剛買來的MP3。
洗手間的盥洗池的水剛接滿,火焰與濃煙就同時撲進了洗手間里。陳嬋嬋將頭埋進盥洗池的水中,火焰卻捲住了她的身體。所以她全身焦黑了,但一副姣好的面容卻完好無缺。
我從容地答道:「我和陳嬋嬋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的確是準備用你舅舅的三十萬,來開一家演藝酒吧。可惜,就在那家位於市中心的酒吧即將開業時,酒吧里發生了一場極為慘烈的火災。大火將所有的一切全都吞噬殆盡,包括陳嬋嬋的生命。」
「我真是劉團長的外甥女,其實三年前,我就知道你和陳嬋嬋來到了這座城市,準備開酒吧。」杜蓮殘忍地微笑著,緩緩說道,「還記得有一天,你在一家網吧里,搜索失憶症的治療方案嗎?」
所以看到失望而去的杜蓮,我站了起來,叫住了她,對她說:「杜小姐,雖然你不能從我這裏拿走一分錢,但是我還是想幫你。」
三年前,我在一家民間劇團里擔任吉他手。民間劇團,只是書面上比較好聽的說法。事實上,這是一家四處流浪的草台班子,有歌手,有樂隊,有小品演員,但全靠穿著暴露的舞蹈藝員吸引老年男性觀眾的關注。
我還沒弄懂她為什麼要砸破這麼多酒瓶,就看到陳嬋嬋打著了一個打火機,扔在地上。就在藍色火焰雀躍而起的一瞬間,她拉著我衝出了廂房。
陳嬋嬋在催眠的狀態中,還在繼續著她的敘述。
雖然她舅舅是被陳嬋嬋殺死的,但縱火的時候我也在現場,而且還與陳嬋嬋一起逃亡,所以杜蓮也將我視做了殺害她舅舅的罪魁禍首。
我嚇了一跳,而在這時,我才發現在她的手裡,正緊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刃口上全是殷紅的鮮血。
那是讓人感覺異常恐怖的場景。
與刺痛同時傳入大腦的,還有一幕幕塵封的往事。
這一切真是讓我震驚無比!
鄭鎮長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說起來,這與陳嬋嬋的父母之死有關。」
「是的,十九年前,陳嬋嬋的父親雖然已經有了女兒,卻一直想著讀大學。陳嬋嬋的母親,也很支持丈夫的想法。於是陳嬋嬋的父親每天都點著油燈在一座廢棄的燈塔頂樓讀書,他的妻子則在一旁為他打扇倒茶,陪他讀書。他們的孩子則留在家裡,讓孩子的奶奶照看。有一天,陳嬋嬋的父親讀書讀累了,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她母親那時候也很累,在陪讀的小床上也睡著了。那天燈塔上的風很大,風把油燈吹倒,火焰驀地就把整個燈塔頂樓點燃了。火借風勢,愈燃愈烈,陳嬋嬋的父母都沒有逃出來……」
我拿出了一隻小巧的錄音機,然後取出她耳中的耳塞,以極其蠱惑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說道:「嬋嬋,現在你已經睡著了,心中沒有任何包袱。如果你願意把隱藏在腦海中的秘密說出來,就眨兩下眼睛。」
我當然記得。那天我聽了一段催眠音頻后,把自己給弄睡著了。
回到城裡,陳嬋嬋還在忙著購買建材,指揮工人裝修酒吧。
這一點我也知道。當時破廟火災后出版的報紙上,曾經刊載了警方的論點。
在合資協議中,杜蓮與她的公司佔了一半的股份,同時出資對酒吧進行了最豪華的裝修。她甚至還拿出一大筆現金給我,從我手中買走了第一家酒吧的一半股份。拿她的話說,就是要讓我相信她的誠意。這世道,畢竟現金為王嘛。
酒吧裝修得很成功,所以當我買了新房后,也請她的公司進行裝修。
後來的事就不必再說了,陳嬋嬋死了,那間酒吧也沒了。我用保險公司賠付的三十萬現金,重新開了現在這家演藝酒吧。
這是很明顯的在催眠作用下的淺度睡眠狀態。
緊接著,一絲突如其來的刺痛,從我的嘴唇與鼻翼之間傳入體內,直達大腦,令我即刻清醒。
說來也巧,我這家演藝酒吧,還有我那間新房,都是由他們公司裝修的。記得當時準備裝修酒吧時,我接觸了許多家裝修公司,最終看到他們的報價與我的心理承受價位恰好一致,才決定請他們來裝修的。
我明白了,原來劉團長想強|暴陳嬋嬋,卻反被陳嬋嬋用防身的匕首刺死。
有果,必然會有因。
「林立文是個好人,但我並不愛他……我愛自己,還愛火焰……和他在一起,只是想著逃亡的時候有個男人照應,我能更安全一點兒……其實劉團長那天叫我去他的房間,並不是想強|暴我,而是給我獎金……他拿獎金的時候,讓我看到了那個裝滿鈔票的皮箱……所以我殺死了他九九藏書,全為了那個皮箱……對了,酒吧開業了,我就要和林立文結婚,可是我真願意與他結婚嗎?」
說完后,她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只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你這是幹什麼?」我問。
「林立文,快說,陳嬋嬋在哪裡?雖然火災的時候,廂房裡什麼都沒留下,但我知道,劉團長多年積蓄的三十萬現金,都被你們拿走了。」
說實話,在我內心深處,還是對當年死於火災中的劉團長心懷愧疚的。歸根到底,如果不是從他那裡弄來了三十萬現金,我就絕不可能擁有現在這家生意火爆的演藝酒吧。
他告訴我,陳嬋嬋並不是八歲的時候來到福利院的,而是五歲。
這家酒吧生意還算不錯,每月都有幾萬純利進賬。偶爾我也會坐在演藝大廳里,用木吉他為客人彈奏幾曲。不過我最近的身體卻出了一點兒狀況,或許是太累了吧,偶爾會無故暈倒,據說是低血糖症的癥狀,只要掐掐人中就能及時醒來。
陳嬋嬋把我拉到了劉團長的房間里。劉團長住在這座破廟裡最好的一間廂房中,此刻他已倒在了一片血泊中。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屍體,差點兒忍不住嘔吐了。陳嬋嬋卻視若無睹地進了屋,蹲在劉團長屍體的身畔,摸索著他的褲兜。幾秒之後,她摸出了一大串鑰匙。

那天傍晚,我坐在破廟偏殿的地上,等待陳嬋嬋來與我合練新歌。可我左等右等,卻一直不見她的人影。莫非她出去逛了?我正疑惑的時候,陳嬋嬋卻突然跌跌撞撞衝進偏殿,猛地撲進我的懷裡。同時,她「哇」的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從她的嘴裏,我可以了解到她的童年有多麼悲慘。在五歲進入福利院之前,她一直與她唯一的親人、一個和瘋子差不多的老太太生活在一起。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老太太不準陳嬋嬋走出家門半步,更不准她讀書。可想而知,一個小姑娘終日被關在牢籠一般的家裡,是一種多麼可悲的境地。幼苗成長,當然需要陽光雨露的滋潤,整日待在家裡,只會變得發霉的。
「我是劉團長的外甥女,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死的那天,整間破廟都被大火焚毀了,但警察證實劉團長死於他殺。」
當我問及陳嬋嬋的親生父母時,老頭卻搖了搖頭,答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據說她是由民政部門送來的。」
最近我還是常常無故頭暈,大概是裝修新店的事一忙起來,我的低血糖症又犯了吧。
「知道你為什麼會得白血病嗎?」她柔聲問道。
「還會有這種事?」
在中壩鎮,一位姓鄭的鎮長接待了我。
儘管陳嬋嬋偷過劉團長的錢,但那三十萬已經在火災中被焚毀了,她也死了。也就是說,那樁殺人案的兇手已經不再存在。而我開酒吧的錢,是陳嬋嬋意外死亡后的賠付金,是另一件不相干的事。
她唱歌的時候,通常是我用一把木吉他為她伴奏。簡簡單單的樂器,凄凄楚楚的歌唱,雖不華麗,卻能讓所有觀眾痴迷。
福利院不堪其擾,終於在她八歲的時候,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進行針對性治療。治療卓有成效,據說使用了藥物與電擊相結合的新型療法。幾個月後,陳嬋嬋出院了,她不再迷戀玩火,成了一個正常的小女孩。
她眼睜睜看著我縱火殺死了陳嬋嬋,還眼睜睜看著我將陳嬋嬋與她奶奶葬在一起,並沒急於現身報復我。她利用竊聽器,知道我準備裝修新酒吧的心理價位后,立刻註冊了一家裝修公司,向我報出最合適的價位。
目睹殺人現場后,那幾個演員立刻被嚇得失魂落魄,癱軟在窗外的地上。直到火焰升起的時候,他們才清醒過來,連滾帶爬地衝出了破廟。他們沒有看到陳嬋嬋帶著我一起走入廂房的場景,所以在後來警方的通緝令里,只出現了陳嬋嬋的名字,並沒出現我的名字。
網路上,還有另一個辦法,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催眠療法。
為了不讓陳嬋嬋勾起以前的記憶,免得她繼續縱火,福利院的工作人員乾脆告訴她,說她是八歲的時候才來到了福利院,因為父母雙亡引起的劇烈刺|激,才令她失去了八歲前的記憶。
這些問話,都是我從網上的催眠教程里學來的。
我聽了這話,頓時來了興趣。
「啊?」我被這句話驚呆了。
從此之後,陳嬋嬋成了我們劇團中的一員。也許因為她是孤兒,團長對她很照顧,沒安排她跳舞,也沒讓她演出那些頗具挑逗意味的低俗小品,而是讓她唱歌。
哦,既然是民政部門送來的,那麼陳嬋嬋應該確實是孤兒。
但我始終是暗戀,並沒有向陳嬋嬋挑明。我擔心一旦表白,如果被她拒絕,我連與她一起排練新歌的機會都會失去。
「嘿嘿,她當年在福利院的時候,可沒少燒房子。要不是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進行了一番治療,她可能還會繼續燒下去。」
杜蓮的出現,莫非真是一場及時雨?
所以最終保險公司爽快地付給我三https://read.99csw.com十萬賠付金。
「嗯……既然你是八歲才被送入福利院,八歲應該有記憶了,為什麼這些事還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告訴你的呢?」我有點兒詫異地問。
「我喜歡火,我非常喜歡火……從小我就與奶奶一起生活……一歲的時候,父母就死了,死於一場火災中……奶奶不准我讀幼兒園,還說以後也不准我讀書……鄰居來勸,奶奶怎麼都不准我出家門……小朋友找我出去玩,奶奶也不允許我走出家門半步……奶奶是個瘋子,鄰居都這麼說,說她因為我父母的慘死,而失去了理智……我想讀書,我做夢都想讀書……」

我聳聳肩膀,微微一笑,說:「陳嬋嬋確實拿了你舅舅的三十萬,但開這家酒吧,用的卻不是你舅舅的錢。」
事實上,在劇團里陳嬋嬋就如一株空谷幽蘭,不僅僅劉團長,團里的每個年輕男人似乎都暗戀著她。我那時二十四歲,自然也是暗戀大軍中的一員,平日私下裡與陳嬋嬋待在一起的時間又是最多,自然招來了劉團長的嫉恨。
儘管如此,我卻記住了她的話。
警方進行現場勘測的時候,認為酒吧內有多處起火點,還有助燃物的遺留痕迹,懷疑有人縱火。
據說對失憶症患者施行淺度催眠,能夠喚醒病人失落的記憶。但我並不是催眠師,也沒有類似的朋友。不過,網上有許多催眠教程,還有不少催眠音頻下載鏈接,網上商店甚至有催眠光碟出售。
皮箱里全是錢。
「劉團長剛才叫我去他的房間,說要發獎金……沒想到進屋后,他就抱住我,想脫我的衣服……」陳嬋嬋已是泣不成聲了。
看來無法再尋訪陳嬋嬋親生父母的消息了,不過,我卻對陳嬋嬋的過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陳嬋嬋很奇怪,不愛玩玩具,也不愛做遊戲,唯獨喜歡玩火。雖然福利院不會給小孩火柴玩,但她卻總有各種辦法弄到火柴,甚至汽油。只要她弄到這些東西,就會點上一堆火,然後站在一旁開開心心地看著。不過,當火勢漸大的時候,她卻能及時逃離現場,或許,這已經成了某種本能的反應。
我也忍不住嘆氣,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作者:庄秦
在中壩鎮,果然有個福利院。我走進福利院,一提到陳嬋嬋的名字,那看門的老頭頓時渾身一個戰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老頭恐懼地問我:「你為什麼要問陳嬋嬋?是不是她又闖禍了?她又縱火燒了房子?」
催眠成功了。
「其實,我並沒有把三十萬全投在酒吧里……我用其中十萬,為林立文買了人身意外險……開業的時候,林立文的辦公室會發生火災……賠付金有一百萬,我會拿來修建一家更好的酒吧……」
杜蓮頓了頓,又說道:「對了,剛才醫生說,你最多還有一個月的生命。另外,你死後,我就成了兩家酒吧的唯一股東。也就是說,你的酒吧是我的了。」
在這一過程中,杜蓮一直都沒有出現在我面前,她一直為三年後的出現,做著最完美的鋪墊。
我無法拒絕她,但眼前的爛攤子又如何解決?
陳嬋嬋八歲以前的記憶,被我成功地喚回了。
「那天夜裡,奶奶睡著了……那時我五歲……我找到一盒火柴,還有點燈的煤油……我把煤油潑在奶奶的床邊,還有大門內側……我點燃火柴,扔在了地上……」
鄭鎮長年齡頗大,在鎮上待了多年,對陳嬋嬋和她奶奶的事也知之甚多。
禮儀小姐托著一把金剪刀走到我面前,杜蓮在我身邊,溫柔地說:「林總,您來剪綵吧。」說話的同時,她的手挽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始終覺得一個人的記憶不會平白無故地消失,也許醫生的話只是託詞而已,陳嬋嬋八歲以前的記憶喪失,應該另有原因。說不定,她是在八歲的時候被雙親拋棄,被逼服下了什麼奇特的神經類藥物。
鄭鎮長說到這裏的時候,連眼淚也快掉下來了。我趕緊打住話頭,向他告辭。
經過兩個月的裝修,新店終於要開張營業了。
所以沒過多久,陳嬋嬋就成了劇團的台柱。
既然她這麼恨自己的奶奶,我就要讓她與那瘋子一般的老太太葬在一起。呵呵,她企圖殺死我,那麼我一定要用最殘忍的辦法來報復她。讓她死後也不得安寧,還繼續受那該死的老太太欺壓,豈不正是最好的報復方式嗎?
剪綵的那天,我穿著新買的阿瑪尼西裝,來到了中壩鎮。
我則鑽進了一家網吧,在搜索網站的頁面輸入了「失憶症治療」的主題語。
喝到半醉的時候,老頭向我說了實話。
此刻我們坐在演藝酒吧里最偏僻的一個角落,我不動聲色地反問:「你是誰?」
而我用這三十萬賠付金,重新開了一家演藝酒吧。
沒想到她瞄了我一眼,冷冷地說:「林先生,我並不缺錢,甚至我比你更有錢。我來找你,read.99csw•com不是想訛你,而是想替慘死的舅舅討個公道。」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的眼神變得有些黯然。
不等我再多說什麼,她已站了起來,一手拎著皮箱,另一隻手則將劉團長珍藏的十多瓶好酒砸在了地上。剎那間,屋裡洋溢著一股刺鼻的酒精氣味。
當陳嬋嬋準備演唱新歌的時候,就會在演出之前,每天晚上在後台與我合練。她的悟性很高,一首新歌只需要準備兩天,就能達到登台表演的水準,但她卻執意要練習一周甚至更長時間,不斷讓我改變伴奏的和弦,期望達到最理想的演出效果。
「因為,你新房中的裝修建材,雖然都是新型防火材料,但其中有一部分,在甲醛液體中長時間浸泡過。當你住進新房后,甲醛開始慢慢揮發,被你吸入體內。正是這些緩慢作用的甲醛,讓你罹患了白血病。」
當我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上,一張雪白的床單覆蓋在我的身體上。側臉瞄了一眼,一支輸液針插入我手腕上的靜脈中,溫暖的藥液緩緩輸入了我的身體里。
我剛說完,就看到陳嬋嬋的眼睛微微眨了兩下。
陳嬋嬋的眼神頓時獃滯,她喃喃地說:「我是孤兒,在福利院長大的……」
「火焰猛地撲向了奶奶……奶奶掙扎,但一點兒用都沒有……我看到奶奶在火焰中漸漸停止掙扎,才衝出門外大聲呼救……沒人相信五歲的小女孩會縱火殺人,所以我被當做孤女,送進了福利院中……福利院的人送我去幼兒園,後來還讀了小學、中學……可是我常常一閉上眼睛,看到的全是火……火,火,火!」
有一天,終於出現了轉機。
沒錯,劉團長走南闖北,四處流浪,卻從來不相信銀行。他的錢全都放在一口皮箱里,那天陳嬋嬋拿走皮箱后,和我來到現在這座城市,數過箱子里的錢,現金確實是三十多萬。
我沒有撒謊,陳嬋嬋真的死了,死在那場莫名的詭異火災中。她渾身都被燒焦了,除了頭顱。當時火災來臨的時候,她逃無可逃,在火勢的逼壓之下,她躲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
「低血糖症唄。呵呵,這段時間太忙了,沒休息好。」
不過,藥物治療卻給陳嬋嬋留下了後遺症——她喪失了用藥前的所有記憶。
「我想讀書,我做夢都想讀書……鎮里當官的來勸奶奶,奶奶卻朝著當官的潑糞水,把他趕走了……我氣壞了,要是這該死的老太太一直活著,我就連一天也沒法走出家門,更不用說讀書了……只有讓奶奶死掉,我才能去讀書……」
我無助地搖頭。
我頓時心中蕩漾,剎那間,血液迴流似乎有些不足,我又感到了頭暈。
起初保險公司認為有可能是陳嬋嬋為了騙保而自殺。但經過調查,保險公司確認陳嬋嬋為酒吧投資了三十萬,卻在火災中喪失殆盡——燒掉三十萬,只為賠付三十萬,這完全不符合邏輯推演。
見我醒來,杜蓮款款走到了我的身邊。她手裡拿著一張報告單,面帶微笑地對我說:「林總,你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嗎?」
團長姓劉,四十歲,喪偶多年,一直單身。從他招入陳嬋嬋那天開始,我就看出他對這漂亮的女孩有所企圖了。可惜陳嬋嬋對他沒什麼興趣,畢竟她才十九歲,怎麼也不會喜歡上一個年齡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
她點點頭,說:「是的,真是這樣的。我在八歲的時候,還接受過一次心理治療,經過治療后大腦才恢復了記憶功能。心理醫生說,我是因為雙親死亡,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才引起了過往的記憶喪失。」
平心而論,陳嬋嬋唱得並不怎麼樣,音域不夠寬。但她唱悲情歌卻很出色,唱著唱著就會不知不覺潸然淚下。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台下的老年男性觀眾就會油然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衝動。
陳嬋嬋雖然一直閉著眼睛,但她的情緒顯然變得很激動,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分貝。
這也是為什麼她喪失了八歲前的記憶的原因。
聽到這句話后,陳嬋嬋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是落寞。她沉默良久之後,才說道:「唉,我在八歲以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直到八歲之後,才有了新的記憶。」
杜蓮頓了頓,又說:「提到投資,我不需要你來幫我。相反,我看你這裏的生意還不錯,想開家分店嗎?我可以入股。」
杜蓮環顧四周,繼續說道:「我查過這家演藝酒吧,法人代表寫的是你的名字,註冊資金是三十萬。哼,一定是你們用從舅舅那裡偷走的錢,開的這家酒吧!我給你兩條路,要麼我報警,要你交出陳嬋嬋;要麼,你把這家酒吧還給我!」
果然,陳嬋嬋很快就睡著了,不過她睡得並不沉,嘴裏似乎喃喃地說著什麼。
「沒問題!」杜蓮遞來了一張她的名片。
「那好,你跟我們走吧。」團長答道。
下葬儀式結束后,鄭鎮長對我說:「林先生,您真是有情有義,查到了陳嬋嬋的奶奶住在這裏,還想著要讓這孤苦伶仃的女孩,死後與她家人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