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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

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

發完這條簡訊,我再次關上手機,換了卡,哼著歌輕鬆地離去。不難想象,瑪吉會有一副怎樣難看的表情。
每次一想到那幅畫面我的心就比針扎還疼。
瑪吉一定是有些害怕,一個人這麼晚到這樣鬧鬼的房子里來,誰都不知道會遇上什麼,她遲疑著久久不肯進門,我在角落裡用已經設置成靜音的手機發了一條簡訊給她:「進屋,不要關緊門,留一條縫。」
哼!想暗算我。我從鼻子里噴出一口冷氣,又發了個簡訊給她:「扔掉你手裡的東西。」
網友叫「剖開的心」,聽上去像是和我一樣有著關於感情的煩惱,我們聊得很投機。雖然不能確定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抑或根本是一條會打字的狗,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給我講了一個讓我很感興趣的小遊戲,一個惡作劇性質的小遊戲。
莫非瑪吉撞人了?
地面上,那位老大媽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身上穿的是款式很土氣的大襟棉布衣服,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布鞋,身下有一大攤殷紅的血,正一點點朝著我和的士司機的腳邊擴散開來。我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被那血沾上。老大媽的臉色蒼白,她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嘴角微張,像有什麼話要說,卻說不出來。老大媽的臉,我竟然覺得有些熟悉,是誰呢?我是在孤兒院里長大的人,從來沒有過也不可能有什麼親戚。暫且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因為激動腿都有些發抖。
我的心怦怦直跳,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剛才整件事從發生到結束,不超過一分鐘,而我手裡正攥著拍照手機。機會就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我把剛才瑪吉下車俯身察看、驚慌失措的表情,還有最後匆匆上車飛速逃走的畫面全部拍成了視頻。
我是被小米攙著走回去的,我的雙腿幾乎沒了行走的力氣。怎麼會這樣?我為了能和他在一起甚至殺了人!可他,卻一句「我們不適合」就打發了我!原來范離現在需要的是那種對他未來有幫助的人,沒有了一個瑪吉他還會去找另外的瑪吉,而我,什麼都幫不了他。我幾乎要絕望了,這感覺比當初范離跟瑪吉好了更痛苦。我躲在蚊帳里,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人說話,把自己關得像條作繭自縛的蟲子。
兩天後,那位老大媽的照片被刊登在報紙上,她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就已經去世。上面還有個大大的黑色標題:紅色跑車撞人肇事逃逸。報上說,肇事逃逸的司機如果以後被抓到要重判。在這個提倡和諧的時代里,撞死了鄉下來的老大媽,然後逃逸,影響很惡劣,事情由於媒體的介入鬧得沸沸揚揚。
建設村五棟404,前年有一家三口在冬天里因為煤氣中毒而死;去年變成出租屋后,又有一個年輕的大學老師心臟病發作死在那裡;今年上半年,更是有個年輕女生在那裡遭遇入室搶劫,女生反抗時被歹徒刺死。從此那個地方成了學校附近著名的鬼屋,儘管租金一降再降,都沒人夠膽去住,駭人聽聞的傳言甚至影響了那一整棟樓,有人說,即便是三伏天進去,那棟樓都是陰森森的。整個建設村裡只有五棟的住戶最少,正好成為我計劃中的首選之地。
瑪吉太害怕了,她全神貫注地燒著紙,沒有發現她留的那條門縫一寸一寸地被推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閃了進來。
她死了嗎?我不知道,她的嘴似乎還在微微抽搐。我忽然意識到不該在這裏停留太久,於是跟司機說還有急事,把車費塞在他手上就離開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老大媽身上,沒有注意到我剛才用手機拍過東西。
司機被眼前的慘況驚得愣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撥打了報警電話。可惜瑪吉的車沒有車牌,不然,一定會很快就找到她。
我買了張不用登記身份證號碼的手機卡后並沒有立刻和瑪吉聯繫,五天後,我用新號碼給瑪吉發送了第一條簡訊:「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
「哪家公司的,到底會不會開車!」司機大叔一邊說著一邊停車,然後下車察看,聽他的口氣是在夜色里把瑪吉的紅色小車當成了的士同行。他大概是個熱心腸,估計準備上前給那位新手同行上一課。我也隨著他下了車,並一起過去看。
一天,兩天,一個星期,我有些沮喪,他看見我,再也熱不起來了。
一個晚上過去了,我遠遠看著瑪吉走出寢室出去吃了東西,又去了圖書館看書,直到她回去,一切都很正常。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信心和精力。一個人,不做錯事很正常,一輩子從不做錯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只要我繼續跟蹤,我相信,我會有所收穫。
搞什麼鬼,如果我把手機卡扔掉了,那怎麼和對方再聯繫?雖然猶豫,我還是照著做了,把大門反鎖,然後,取出手機卡,塞出門縫去。
我忽然想到,我還扔了一張手機卡在這裏。我在黑暗中摸索著一條九_九_藏_書又一條磚縫,指甲被磚磨破了,鮮血淋漓,但我已經顧不上了,我必須救自己。
我此刻多麼希望對方就是「剖開的心」那樣只是惡作劇的人,一個沒有真憑實據沒有我把柄的人,但是,我想錯了。對方發來一個視頻彩信,那是我在那個晚上勒死瑪吉,把她裝箱扔進河裡的情景,畫面有些泛紅,而且距離也不很近,看得出是用紅外夜景攝像模式拍下來的。
一條透明的魚線緩緩落到了瑪吉的脖子前,她還在捂著臉哭,沒有發現我正在她背後,哭吧,將死之人當然該哭。我一咬牙收緊了魚線,畢竟是第一次殺人,手法並不熟練,我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拉,使勁地拉。瑪吉在我手下像一隻被人抓住的螞蚱,兩條腿拚命蹬著,兩隻手扯著魚線,企圖呼吸。我不會給她機會的,我用膝蓋抵住她的背,用起力來就更順手了。兩分鐘后,我鬆開魚線,瑪吉像一條煮熟的麵條一樣癱軟在地。
我沒有馬上走開,門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在用鎖鎖著什麼。一定是那個人來了!我趴在地面上,我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跟我做這個黑色遊戲。門縫下面出現了一雙腳,一雙熟悉的腳,怎麼會是她?
再次睜開眼睛,天快要黑了,我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光彩,在鏡子前顧盼生輝,那是自信的顏色,我已經知道該怎麼要回我失去的東西了。
「滴滴……滴滴……」就在我最痛苦、最低潮的時候,我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這句話後面是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
瑪吉拖著旅行箱進了房間,藉著微弱的亮光,她看見了兩件簡單破敗的傢具,還有一張落滿灰塵的寫字檯,寫字檯上擺著兩個白色瓷盤,盤子里有些水果和饅頭,盤子前有一個香爐,裏面有三支正在燃燒的香,燒給死人的那種香。盤子的後面是一幅大大的黑白照片,相框上還掛著黑紗,照片中一臉凄苦表情的赫然是那個被瑪吉撞死的老大媽。這樣的擺設,顯然是靈堂。
作者:何許人
時間正好到了三點,「嘎吱」一聲,門被推開了。一個腦袋慢慢地探了進來,朝四周張望著。那個影子我一看就知道,是瑪吉。她躡手躡腳的,身後還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一陣風吹來,帶來濃烈的血腥味,果然出事了!
我在黑暗中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失去原本屬於自己的幸福,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甘心。
我哆嗦著刪除了這條彩信,然後環顧四周,還好,宿舍里的同學都不在。
小米和我都是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她比我還小一歲,說話做事卻像我的姐姐,我們就像真正的親姐妹一樣,她凡事都會真正地為我著想。
失去防禦武器的瑪吉全身縮成一團,看著她抖得像秋天裡最後一片掛在樹梢上的葉子,我簡直要笑出聲來,真是太解恨了。
「小米!怎麼會是你?」我拍著門,大聲喊道。
不,我不相信這會是真的,范離是愛我的,我們都是彼此的初戀,我們是全年級成績最好的學生,我們走在一起最般配,他甚至可以告訴我他隱藏最深的秘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愛我,只是,他暫時還沒走出瑪吉撞死他親生母親的陰影而已。可是,就是這樣也不能再欺騙自己了,那天,范離當著所有同學的面,拒絕了我。他說:「別耽誤時間了,我們不適合,你會找到比我更愛你的人。」
午夜就是安靜,我甚至能聽見瑪吉緊張的心跳和呼吸的聲音,她一定覺得有些奇怪,空氣里有奇怪味道,那是久不住人的房屋的霉味、濃郁的血腥味,還有淡淡的香味,不是檀香,而是那種燒給死人的香。當然,這些都是我事先準備好了的。
「我沒想到,真的會是你!」范離的聲音陰沉中透著徹骨的冰冷,他揪著瑪吉的脖子,像拎一隻小雞一樣把她拎了起來。
「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
看「剖開的心」給我講這些關於她的故事,我開始幻想著自己也能和她一樣,讓瑪吉離開范離,然後,我要范離重新來追我,我再當著所有人的面拒絕他,這樣,我的心一定也不會再疼了吧。越想越覺得興奮,一直到天邊最後一顆星失去光芒我才戀戀不捨地關上電腦,上床睡覺。
也許是不要關緊門這點,讓瑪吉稍微感覺放鬆了些。她按照我說的,真的進了屋,並且把門留了一條縫。她四處張望著,手握成緊緊的拳頭,我看見,她手上有個閃著寒光的東西。
如果不是瑪吉的出現,如果不是范離生日那天我得了急性闌尾炎,如果我出現在了那個派對上,范離一定還會和我在一起的。
我像一隻勝券在握的黑貓玩弄即將成為獵物的老鼠一樣,在瑪吉看不見的地方看她。看著她把車送走,然後隻字不提,看她九*九*藏*書憂心忡忡地每天關注新聞,看她和范離在一起時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下去,我的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她不會知道,後果會很嚴重,而這些焦慮僅僅是開始。
呵,我喜歡這句話,這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可以掌管她生死的命運之神,一絲得意像蛇一樣蜿蜒進我的心裏。也許她會以為我想要的是錢,勒索這件事自古以來最常見的主題就是錢。如果瑪吉真這樣想的話,她就錯了。不論我要的是現金還是銀行轉賬,都會留下一個存入賬戶在那裡,那可是一顆地雷,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爆炸,我沒那麼傻,等著人家順藤摸瓜。
范離會怎樣對瑪吉?呵,瑪吉撞死了他的親生母親。
如果我沒看錯,剛才似乎從路邊走出一位農村老大媽,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面對著刺眼的車前燈,她顯然愣住了。

人不可能永遠不出紕漏,如果有人專心致志地尋找的話,一定會很快被發現。
她兜到第三圈的時候可能是操作熟練了些,於是加快了速度。可就在街口的拐角處,瑪吉的車忽然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她下車朝地上看了看,雙手緊緊地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尖叫,慌亂的她看上去嚇傻了,都沒有注意周圍有沒有人就迅速回到車上,飛快地逃離。
小米會心疼我,可我出現在范離眼前,他明明看到了我的憔悴卻只禮貌地點頭算打了招呼,好像我們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他臉上淡到不能再淡的一絲微笑甚至比普通朋友還客套得多,但只一轉身,他就對著瑪吉綻放笑顏,那種曾經在我們相識最初才出現過的迷人的笑。
我扔了魚線,沒有回宿舍,而是去了網吧,在那裡我早就開了包夜的卡座。
當我半個小時后重新開機后,收到了瑪吉回復的簡訊:「你都知道些什麼?」
聲音越來越小,我聽出小米已經走得遠了。
相信瑪吉此刻更加想不到匿名發信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了,不要錢,不要物,要她來死人靈堂燒紙錢。我看見她狐疑的目光,她一定是在猜測,究竟對方是不是老大媽的親人。她遲疑了片刻,動手從旅行箱里拿東西出來,厚厚的一摞,上面印著數目巨大的面額,沒錯,那是燒給死人的冥幣,我讓她準備了整整一箱子。寫字檯上有打火機,瑪吉把紙錢點燃,一張點燃另一張,扭著腰肢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臉,在她身後的牆上投下巨大的黑影,火光跳動,她的影子就變了形。我聽見她很小聲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午夜的天台空曠而清冷,我披著外套站在角落裡,看著睡眠中的城。漫無邊際的黑色中,一棟棟死寂的樓房像潛伏的獸,遠處閃爍著的霓虹光芒讓人聯想起狂歡的妖魔。我的心有些酸,此時此刻的范離,一定和瑪吉在霓虹燈下快樂地笑吧。
我穿上一條黑色的裙子出門,小米在走廊上看見我,有些為我良好的精神狀態吃驚,她問我去幹什麼。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已經沒事了,只是去散散心。」我不會讓小米知道我究竟要去幹什麼,和范離分手后她沒少為我操心,我不想她再為我擔心。
是啊,我也感覺有些冷了,再在這裏坐下去明天肯定要感冒的,我聽她的話,乖乖地下了天台。回到宿舍,同學們早就睡了,小米爬上床后,不久也傳來了規律的呼吸聲。
可是,范離的表現顯然不像我估計的那樣,沒了瑪吉在身邊,他看見我時還是有些冷漠。雖然我一次次地出現在他的面前,為了買他愛吃的早餐,我可以在小店前排半個小時的隊,為了等他一起去圖書館,我可以不顧別人的眼光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等好幾個小時。
出了寢室大門,我去買了點兒吃的東西,然後就拐回了寢室樓下,在一棵大樹的後面,像只黑色的貓一樣躲了起來。天已經黑了,我的視線集中在瑪吉住的寢室門前,我目不轉睛。
「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我不該輕易嘗試這個危險的遊戲,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我無力地坐在地上,沒有力氣呼喊救命了。但是,我不該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是的,不該!
范離和瑪吉交往並不太久,所以我想范離可能不會把自己真正的身世告訴瑪吉,因為那涉及到繼承權問題,而瑪吉又是出名的勢利。我看見過一次范離生母的照片,後來在報紙上看清大媽的遺像后肯定了她的身份,所以,我布置下了這裏,然後把視頻發給了范離,讓他來這個鬧鬼的房子看到真相。我要的,就是讓瑪吉和范離從此一刀兩斷,而我,也可以回到范離身邊去。
凌晨三點,傳說中陽氣最弱、陰氣最盛的時刻,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在生物鍾的運轉周期上也是最薄弱的時刻。我白天睡了整整一天,此刻神采奕奕地守在一個漆黑的角落裡,這個九-九-藏-書位置是我精心選擇的,可以看到整套房子里的動靜。
我把那段視頻用彩信發到了瑪吉的手機上,然後再次關機。這一次,瑪吉的表情更驚恐了,她甚至趕緊朝四周看了看,生怕被人看到這段視頻。
瑪吉有什麼好,一看就是個虛偽的女生,大大的雙眼皮是用膠布貼出來的,說話的時候喜歡做作地捂著嘴,在男生面前裝清純可愛的樣子,其實,一回到宿舍最愛八卦的就是她。真不知道,如果范離看到了她在宿舍里用蜜蠟拔腿毛的樣子會怎麼想,還會把她當成可愛的小捲心菜嗎?
這次,我睡得很快,而且睡得很踏實,夢裡我看見范離被瑪吉甩了后哭著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原諒他,跟他和好……
發完簡訊后,我就把手機關了。我胸有成竹,我在角落裡欣賞著瑪吉驚詫的表情,看她焦急地走來走去,看她盲目地按照簡訊來電顯示的號碼往回撥,看她聽見那個號碼已經關機后臉上的複雜表情。她的確只是個暴發戶的女兒,太沉不住氣。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我已經在天台上待了整整一個晚上了。我,范離,瑪吉是一個班的,現在全班同學都知道範離把我甩了的第二天就和瑪吉同進同出了,好幾次我都看見輔導員對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安慰我。
那天,瑪吉特別開心,因為她的家裡人給她買了一輛車,那輛車太新了,以至於還沒有來得及上金屬牌照。我們全年級還沒有一個學生擁有屬於自己的汽車,她臉上的得意在招搖著,恨不得立刻用大喇叭告訴全校同學。那輛車是熱烈的紅色,雖然是跑車的款式,在我看來卻像極滿街跑的的士,十足的暴發戶風格。瑪吉家是暴發戶,這幾年在股市上斬獲頗豐,買別墅,買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錢。我說不準范離和瑪吉交往,和她家裡的錢有沒有關係,雖然范離的零花錢也不少,也有個有錢的老爸,不過,關於他的身份……
瑪吉收到簡訊后,顯然驚慌失措,她當然不會想到我是怎麼知道的。她順從地扔下了手裡的東西,那東西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我看見,那是把刀。
「走進卧室,然後把帶來的東西一張一張全部燒完,燒的時候心要誠,要不停地說對不起。」我又發出了一條簡訊。
「把大門反鎖,你的手機卡從門縫下面塞出去。」簡訊在我踏入屋子后準時發來。
我再看了一遍手機中的視頻,瑪吉,等著我,送你一個午夜盛宴。

兩個小時前,我在這個天台上,看到范離來宿舍樓下接瑪吉出去,就像當初他來接我時一樣,送一大把百合和費列羅巧克力。范離會把那些給我講過的老笑話講給她聽嗎?那些笑話對瑪吉來說應該是新的。不難想象,瑪吉一定會誇張地笑,抹著蜜色唇彩的嘴咧開來,露出裏面潔白整齊的牙齒,然後像孩子似的撒嬌,要范離把巧克力餵給她吃……我的雙手揪著頭髮,髮根因為用力太大被扯緊,這些事情,越想越頭疼。
「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
「你想要什麼?」
一陣風吹來弄亂了我的頭髮,煩!我不耐煩地撩起頭髮,指縫中扯斷了幾根,應該有痛楚通過神經傳達到了大腦皮層,可我卻感覺不到疼。難道還會有什麼比此刻的心痛更痛的嗎?范離真的和我分手了,我該怎麼辦?我無力地靠在牆角,虛弱得像片隨時會被風捲走的枯葉。
「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
瑪吉朝四周看了看,手中不敢停下來燒紙,她不敢確定這個地方是安裝了監視器還是有鬼,她戰戰兢兢如芒刺在背,我看見她的臉上有淚,呵呵,她被嚇哭了,我必須用手捂著嘴才能不笑出聲來,等著吧,你要哭的還在後面。哆哆嗦嗦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終於,小米很為難地告訴我,她看見范離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了,那個女孩是其他系的,據說是個高幹子弟。
「爸爸家並不是很富裕,所以,我想,他只需要一個女兒,所以,我一直沒告訴你,不過你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他的,讓他感受到兩個女兒的幸福。」小米漠然地說:「我不忍心親手殺了你,所以,你在這裏等待自然死亡吧,我算過了,你餓了三天了,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大概就喊不出聲了,屋子裡的水閘和電閘都被我關了,現在是你自己反鎖自己在裏面,一個星期後我會來把外面的鎖帶走,到時候我再把你的殺人視頻放到網上,就算沒有遺書你也算畏罪自殺了,正好你現在還失戀了。別浪費力氣呼救了,你早就知道,這棟樓都沒什麼人住。」
我捏著華麗的蕾絲飾邊裙擺,手心裏的潮濕在上面留下斑斑的汗漬,這條裙子是我省了一個月的零花錢買的,就為了那個晚上穿給范離看https://read.99csw.com,可是現在,他再也不會注意到了,我美麗還是醜陋都與他無關,我開心還是痛苦都與他無關,每個人都看到他只在乎瑪吉一個。
「你現在立刻去那個晚上你殺人的那間屋子裡,我會告訴你怎麼做。」對方很快就發了回來。
天氣有些悶熱,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今夜的風有些大,吹得外面的樹葉摩擦著沙沙地響,月光慘白地投射進來,在地面上投下難看的樹影,遠處不知道什麼地方傳來一聲尖厲的貓叫,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一雙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溫暖的感覺傳來,我抬頭看一眼,是小米。她來天台找我,她說:「如果你還愛著范離,還想要他回到你的身邊,坐在這裡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回去吧,好好休息,有了精力才能想出辦法來。」
我稍稍有些遲疑,不過還是按照那人說的趕緊去了那間屋子,雖然很好奇,也很不甘心,不過我沒有別的選擇,我是個成績和紀錄都很好的大學生,即便沒有了范離將來還是有美好的前途在等著我,萬一對方把視頻傳了出去,我辛苦掙扎奮鬥了20年的人生很可能會被破壞掉。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近乎瘋狂的辦法。我把找到的卡插|進了手機槽里,開始給每一個我認識的人發簡訊,我想,總有一個心虛的人會被我撞上吧,不論誰回了簡訊,我只要對方來幫我撬開門外的鎖,然後……
該死!我竟然被人偷|拍了!

不想回寢室,不想看見同學們憐憫的目光。從小到大,我的成績,不論是數理化還是音體美,全都名列前茅,學校的獎學金也是拿最高等的,就連勤工儉學,我賺的錢也比其他同學多。作為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我的一切成績都是自己爭取來的,我渴望成功,渴望獲得一切其他有父母的孩子擁有的東西,我討厭被當成弱者的感覺。
我說過,我是個腳踏實地的人,穩妥的人,不會有人知道我去過那個鬧鬼的房子,並且做了些什麼,我租那間房子的時候都是用假的身份證,我甚至在每個手指頭上都抹了一層透明指甲油,這樣不會留下指紋。我小心翼翼,我運籌帷幄,我終於成功了!我高興得一連幾天都睡不著,我就要和范離又在一起了。
我步行的速度有些慢,幾天來沒吃什麼東西,有些頭暈眼花。我的口袋裡揣了把水果刀,萬一有什麼不測,也不至於完全被動。
這麼想了好一陣子,我才覺得解恨。可只能想想而已,我怎麼都改變不了范離已經和我分手的事實。我們從大一剛進校時就在一起了,整整兩年,連輔導員都覺得我們好般配。我們曾經在那年的平安夜裡雙手緊握許下諾言,這一生都要永遠都在一起。
「我們倆完了,以後你別再來找我。」范離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忽然鬆開手,轉身走了。失去重心的瑪吉重重跌落在地,發出一聲悶悶的如空心爛木頭的聲音。
……
一隻手重重地落在瑪吉的肩膀上,把她驚了一下,她回過頭,驚喜萬分:「是你!范離,你怎麼找來了,你不放心我是嗎?我怕極了,可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你來陪我就好了。」瑪吉的話說得語無倫次,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的范離臉上全是陰森冰冷的表情。
可我的腦海中只有瑪吉和范離的影子,它們像走馬燈一樣片刻不停地晃動著,僵硬了一天的身體雖然很累了,腦子裡的神經卻還在瘋狂地超速運轉著,那種感覺真的讓人瀕臨崩潰。如果再不找點兒其他事情做,好讓我停止想范離和瑪吉,我怕我真的要瘋了,我輕手輕腳地爬下床來,打開電腦上網。

發表于《男生女生》。
是的,那位老大媽是范離的親生母親。在我和范離感情最深的時候,他曾經告訴過我,他是在四歲那年被范家收養的,范家的主人沒有能力要孩子,但他一直沒忘記自己的親生母親,讀大學后范離離開了家,每年都找機會和親生母親見上兩次,給她些錢,跟她聊聊天。
我皺了皺眉頭很不滿意,又發了條簡訊過去:「大聲點兒。」
也許是老天助我,一個星期之後,我終於等到了我需要的。
「怎麼了?范離你怎麼了?」瑪吉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還來不及多想,兩記響亮的耳光就落在她的臉上,零散的紙錢燒完了,整個屋子又回歸黑暗,他們就這樣僵持著,我有些緊張。
我發了一句回去,我是孤兒,我沒有錢,也沒有家人可供別人勒索,所以,綁架和敲詐的話對方應該事先調查清楚。
昨天晚上,小米捧著我的手說,「你和范離read.99csw.com分手后吃不好也睡不好,人瘦了一大圈,我看了都心疼。」
「準備一個最大號的旅行箱,明天凌晨三點,到建設村五棟404,箱子里裝什麼我會再通知你。」
我不相信自己會有「剖開的心」一樣的好運氣,隨便發一條簡訊過去人家就會相信你真的有她的把柄。我是個腳踏實地的人,一切講究真憑實據,決不容許自己的成功僅僅因為僥倖,如果真的要對瑪吉出手,我不會打沒有準備的戰役。
「你想要什麼?」我再次開機的時候瑪吉這樣問我。
離開之前,我把那張手機卡藏在破磚縫裡,既然這個遊戲已經結束,這張卡也就沒有了意義。我把瑪吉裝進她帶來的大旅行箱里,拖到散發著臭氣的護城河邊。漆黑一片,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其實這一帶不僅午夜沒有人,就是大白天人們經過這條臭水河也是捂著鼻子敬而遠之的。渾濁的河水一口就吞下了箱子,然後吐出兩串泡泡,像打了兩個餿了的飽嗝兒。
瑪吉的失蹤並沒在學校里造成多大影響,她以前就經常這樣玩消失,然後每次回來都告訴大家其實她去旅遊了或者去了外地購物。
我第一次感覺到滾燙的淚也可以讓臉有刺痛的感覺,那是絕望的淚,一串串掛滿我的臉。
我上樓前,仔細地看了看身後,沒發現有跟蹤的人,可還是感覺背後一片冰涼,分明有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我,就像當初我注視瑪吉一樣。我慢慢地上了樓,然後進了那間鬧鬼的屋子,一切都還是那天的樣子,有些破敗,凌亂不堪,只是桌上的水果和饅頭都發了霉,散發著更加難聞的氣味。但窗戶卻被厚木板全部封了起來,沒有了光線,屋裡暗淡得像防空洞。

如果我沒猜錯,出事那天范離是去見他母親了,而他母親來學校找他,所以經過了學校附近的小路。沒想到,錯過的母子竟然從此生死永隔。
我回過去:「你都知道些什麼?」
BBS里,還有不少在線用戶,看來,這樣深的夜裡和我一樣睡不著的人不在少數。我一邊漫無目的地點開帖子,一邊和一個剛認識的網友聊天。對方的名字我並不熟悉,我甚至從來不和認識的人聊天,我只喜歡和不熟悉的人聊天,而且下次決不會再找同一個人,這樣的感覺讓人放鬆。我擔心被熟悉我的人了解,他們會知道我的弱點,然後伺機超越我。除了小米,只有陌生人,才讓我有安全感。

她說,她男朋友和其他女孩子好了,和他分手后,為了報復那個女孩,她曾經發送過一條簡訊給對方,簡訊只有一句話: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這是個純屬惡作劇的簡訊,因為她並不知道對方都幹了些什麼,只是憑著感覺認為對方不是什麼好人。結果,對方很快就回了簡訊過來,問她究竟是誰,想要什麼。她回簡訊過去,讓那女孩和現在的男朋友分手。不知道那個女孩究竟做過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對方竟然真的照辦了,三天後和男朋友分手。她的男朋友後來想起了她曾經的好,重新追求她,結果被她冰冷地拒絕了。她說,拒絕他的那一刻她感覺心口上那處疤痕竟然完全愈合了,她再也不會為他心疼了。
手機的開啟照亮了漆黑的屋子,我顫抖著按下按鍵,屏幕上爬滿了又黑又大的字。
「別怪我,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既然你要死了,就讓你做個明白鬼,也算對得起我們姐妹一場的感情。」小米的聲音有種冰冷的陌生。原來,我和小米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當年父親落魄時和我們的母親分手后,我們被送到了福利院,也許是我們長得並不像,所以沒人知道我們是姐妹。但是三個月前,我們的父親找到福利院去了,他現在過得好了一些,來找我們了,想把我們認回去。
「我知道那晚你幹了些什麼。」
這一切,全都怪瑪吉!
瑪吉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鬆了口氣,心頭的大石頭終於卸下了。
那是在周末的晚上,范離大概不在學校,我看見瑪吉興沖沖地打了好幾次電話,卻一臉失望的表情,瑪吉於是決定自己一個人出去試車,兜風。我打了的士跟在她的後面,她的駕照是才拿到的,看樣子還很不嫻熟,紅色的小車時快時慢,只在學校附近人少的路上兜著圈子。
范離決絕地走了,門被很大力地關上,巨大的迴響震動了整棟樓房,也把我藏身的柜子門震開了一條更大的縫隙。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瑪吉捂著臉在哭,她不會看到我的,她也不會明白為什麼范離會這樣對她,雖然她也有很多男生追求,不過,范離無疑是最好的,人帥,成績又超好,我和范離好的時候她就一直在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