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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兇猛 第一章 恐懼的源頭

動物兇猛

第一章 恐懼的源頭

馬戲團里飼養了很多動物,若干只骯髒的灰猴子、兩隻會識數的山羊、一隻病懨懨的花斑老虎、幾隻學舌的鸚鵡,空氣里隱隱充斥著動物身體散發出來的令人噁心的體味。
劉蘇今年28了,以他這個年齡,老家的同齡人都已經抱上了孩子,可他卻依然單身,連女朋友都沒有。這一點無疑讓他的父母很是焦急。他老爸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屁的鄉村老人,可這會兒也急得老是打劉蘇的電話,說:「你這死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真想讓我這半截身子埋在土裡的老傢伙死不瞑目嗎?」
自由撰稿人是個孤獨寂寞的職業。和大多數的撰稿人一樣,因為長時間坐在電腦前,劉蘇的小腹出現了明顯的肚腩——他成了一個胖子。
隨著夜幕的降臨,高音喇叭播出了蠱惑的廣告詞,周遭的民工慢慢聚攏,談笑著走進了馬戲團的圓頂帳篷。帳篷里不時傳出淫|褻的笑聲與起鬨聲,這樣的聲音實在是令劉蘇無法平靜下來。

阿龜興奮了起來,他赤紅著雙眼向黑狗的身體咬了過去,一口又一口。黑狗變得血肉模糊,原本油光滑亮的毛髮被鮮血凝結在一起,變成污穢不堪的顏色。
當他一走到空地上,立刻有個相貌猥瑣的中年男人湊了過來,神秘兮兮地低聲問:「胖哥,來看演出?」這個男人鬍子拉碴,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襯衫,袖口滿是污漬。
籠子里,隱隱發出類似野獸的嘶吼聲,但卻又與野獸的叫聲有所不同。這聲音,更像是人類遭受痛苦虐待時發出的呻|吟。
王達黎聽完劉蘇的抱怨后,說只要馬戲團的節目不涉及淫穢的內容,警察就沒有辦法去干涉。他建議劉蘇親自去看看這個馬戲團的節目,如果他們演出了淫穢的節目,劉蘇就趕快告訴他,他們會馬上趕來取締。
從公司出來之後,劉蘇考慮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終於決定不再看別人臉色行事。他買了一台二手電筒腦,靜下心來開始寫文章,向市裡的報紙雜誌投稿。劉蘇一直愛好文學,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稿子一投就中,一發不可收拾,五年下來,竟成了小有名氣的自由撰稿人。
上一周,就是樓下空地駐紮馬戲團的那個早晨,劉蘇的爸爸又打來了電話。這次他沒下最後通牒,也沒說讓劉蘇娶媳婦的事。他只提了一個要求,讓劉蘇趕快匯兩萬塊錢回家。
「嗚——」後台又傳來一聲凄厲的狼嚎。觀眾席里出現一陣騷動,人們竊竊私語,這個節目叫人狼對決,難道真會有一隻兇狠的狼出現,與這個侏儒進行搏鬥嗎?
當清晨第一縷金色的陽光刺破了窗帘,懶洋洋地灑在床上時,劉蘇卻渾身冷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他拭去額頭的汗液,大口地吐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驚魂未定地確定,剛才自己又做了那個噩夢。
這事難道就沒人可以管一下嗎?劉蘇突然想起自己讀高中時一個叫大力王的同學,就在這一片的派出所里當警察。大力王是劉蘇讀到高三時才轉到他班上來的,他本名叫王達黎,手勁大得出奇,兩三個健壯的同學與他扳手勁都會輸九_九_藏_書掉,所以大家給他取了大力王這麼一個綽號。
表演鐵釘穿身的烏雲拉木與那個精赤上身的大漢,拖著一個被黑布矇著的鐵籠走上了舞台。黑布蒙得很牢實,再加上燈光暗淡,根本看不清籠子裏面是什麼。
劉蘇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自己那張因為布滿青色胡茬而顯得頹廢的臉,不禁在想,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模樣?他深呼吸,然後用冷水洗了把臉。
他的聲音剛一落下,從後台傳來一聲狼嚎:「嗚——」
劉蘇是從市郊的鄉村考到城裡大學來的,畢業后很是沮喪了一段時間,因為他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劉蘇學的是市場營銷專業,說白了,這個專業出來后,只能去做業務員,書本上學的東西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而劉蘇和大多數鄉村孩子一樣,性格內向、言語木訥。他也應聘過幾家公司,但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開除,因為他實在是適應不了那種依靠嘴皮子功夫為生的推銷工作。
黑狗興奮起來,猛撲在生肉上,張開嘴狠狠咬了下去。轉眼間,那塊豬肉被黑狗撕得粉碎,統統塞進了它的肚子。吃完了肉,黑狗仰起頭來,得意地長聲號叫,嘴角還掛著一絲未乾的血跡。
掌聲中,人頭唱起了歌。唱歌的時候,她既模仿了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又模仿了黃梅調,接著竟又模仿起男歌手唱歌。到了最後還學了鳥叫、狼嚎、汽車啟動和剎車的聲音,稱得上是惟妙惟肖。
當瘦弱男子拾起鐵釘的時候,全場靜默不語。劉蘇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速度正在加劇,呼吸也變得渾濁起來。他有點兒不敢抬頭看這個男人的表演,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就在這時,四周響起一片驚呼。劉蘇連忙抬頭望去,不由目瞪口呆。
舞台正上方的一盞射燈突然打亮,一道圓形的橘色光柱落在了舞台上。一個漂亮的女孩走到了台上,款款念道:「請看下一個節目:鐵釘穿身。」
不知為何,劉蘇在聽到這聲音后,忽然覺得頭皮發奓,體內的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兩腿竟有些發軟。他感到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也許,這恐懼的感覺就是來自那隻矇著黑布的鐵籠吧?
劉蘇不禁有些抱怨這無聊的節目,只能欺騙一下少於娛樂的民工們。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接下來的一個節目,卻讓他深深震撼,甚至影響了他後來一段時間安穩的睡眠。
說來也巧,劉蘇前幾天在街上偶然遇到了王達黎,還收了一張他遞來的警民聯繫卡,上面留有王達黎的電話號碼。劉蘇趕緊找出警民聯繫卡,給王達黎打了個電話。
劉蘇打了個電話給舊樓的物管,物管卻說他們只管這幾幢樓,樓外的空地在小區紅線以外,他們無權去管理。劉蘇又打了個電話給街道辦事處,街道卻說馬戲團交了佔道費,只要午夜12點以前停止表演,就算不上違規。

劉蘇不禁感到一絲悚然,他開始擔心起籠子里的侏儒會不會也遭受那塊豬肉的命運。
不等劉蘇多作遐想,「吱呀」一聲,鐵籠的門打開了,那隻黑狗急速閃身鑽進了籠里read.99csw.com。觀眾席像炸開了鍋似的,傳出一連串驚呼。前排坐著的觀眾甚至站了起來,擋住了劉蘇的視線。
匣子里盛著一顆女人的頭顱,頭顱的眼睛大大地睜開著,眼皮還一眨一眨,調皮地望著台下的觀眾。
同樣的一段話反覆在高音喇叭里播放著,一遍又一遍。閃爍的彩燈從四周會聚到帳篷正面的大門邊。在門上,還有被彩燈包圍的七個霓虹燈大字:金色年華馬戲團。
無奈之下,劉蘇只好換了衣服,下樓來到了空地上。他想做一次業餘「卧底神探」,看一下這家金色年華馬戲團究竟在演什麼節目。說不定,這也可以成為他下一篇文章的素材,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個男人真的很瘦,赤|裸裸的上身,凸出一排可憐的肋骨,全身上下到處都是變成了褐色的傷口痕迹。
舞台上的燈光漸漸暗了下去,阿龜與籠子里黑狗的屍身慢慢隱匿在了黑暗之中。觀眾席里這才像清醒過來一般,爆發出持久而又熱烈的掌聲。在這片掌聲中,劉蘇恍然如做了一場色彩灰白的夢。節目結束后,侏儒阿龜的陰鬱眼神卻深深印在了劉蘇的心裏,怎麼都忘不了。
烏雲拉木身邊的大漢「刷」的一聲拉開了蒙在鐵籠上的黑布,裏面竟然站著一個人。
這男人遞過一張髒兮兮的票,說:「胖哥,你來對了,演出剛開始,十塊錢。」他眨了眨眼睛。此時,帳篷里又傳出了一陣起鬨的嘈雜聲。
鐵籠只有半人高,但裏面的人的確是站著的。準確地說,裏面站著的,是一個侏儒。侏儒,只有小孩的身高,卻有一張成人的臉。從面孔上看,他應該有二十多歲了,頭髮稀疏,全身骯髒不堪,穿著一件很可笑的破舊西裝。
劉蘇正在詫異之際,侏儒阿龜突然暴身而起,躍到了黑狗身邊。黑狗想要騰身閃躲,但阿龜卻俯下身來,用手使勁按住了黑狗的身體。不等所有人作出反應,阿龜已經張大了嘴,一口向黑狗的咽喉咬了過去。剎那間,一股鮮血從黑狗的喉管激射出來,帳篷里陡然出現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息。
事實上,接下來一周的時間里,雖然劉蘇再也沒去看過這個節目,但每到夜晚,他都會在夢裡看到侏儒阿龜的眼睛,每天夜裡都做著同樣的噩夢……
阿龜得意地放聲狂笑,他抬起手,空中揚起縷縷黑色的毛髮。而那隻黑狗,則死死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停止了呼吸。阿龜停住笑聲,再一次俯下身體,作出了下一個令人吃驚的舉動——他用雙手摳住了狼狗的嘴,然後用力一扳,頓時狼狗的嘴被他撕裂了,濺得他一臉都是鮮血。
劉蘇詫異地問老爸要這麼多錢幹什麼,老爸卻什麼也沒說,只說急著用錢,不讓劉蘇再問東問西。
一聽到這個節目,劉蘇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他知道,這是一個自虐的表演,演員會當著所有觀眾,用鐵鎚將尖利的釘子敲進自己的身體里。他實在是無法想象演員將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把那一顆顆鐵釘砸進自己的皮肉之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女孩的口技還真不錯,什麼都能模仿。
舞台的燈光如此之暗,劉蘇知道,這是上一九-九-藏-書個節目剛剛演出完畢的原因。的確,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正光著膀子使勁將舞台中央的一個鐵籠子拉到一邊,籠子里睡著一隻病懨懨的花斑老虎。一股濃郁的動物體味從舞台中心向四周散發開,不由得令劉蘇感到一陣陣噁心。
侏儒阿龜已經睜開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鑽進籠子里的黑色狼狗,一言不發,眼睛里泛著赤紅的顏色,彷彿滴出了血。而那隻黑狗則停止了狂吠,趴在地上,肚皮緊緊貼著地面,發出了低沉的嗚咽,渾身劇烈地顫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
「歡迎到金色年華馬戲團來觀看演出,在這裏你可以看到頭入虎口、刀劈活人、鐵釘穿身、少女脫衣,還可以看到最刺|激的人頭唱歌。機會難得,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錯過了就會一生難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總算舒服了一點兒。劉蘇走到客廳的窗檯旁,看到了樓下的那個巨大的帳篷,這個帳篷已經存在整整一個星期了。巨大的帳篷有兩層樓那麼高,有著藍綠紅白四種顏色的豎條紋。五顏六色的彩燈不停閃動,變換著顏色。清晨,帳篷頂端的高音喇叭並沒有投入使用。但一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這些喇叭就會放出聒噪的樂曲,還會有個操著帶有地方口音普通話的男人大聲招徠觀眾的聲音。
正是樓下撐起馬戲團巨大帳篷的那一天,劉蘇開始了他的噩夢。他知道,這個帳篷就是他恐懼的源頭。
這一切,都要從一周前馬戲團駐紮到樓下空地的那一天說起。
帳篷里肅靜了,所有人都默默看著這血腥的一幕,一言不發。這一幕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劉蘇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方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嘔吐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這時,他感到臉上一陣灼|熱,他知道是有人正注視著他。
舞台上,一個赤著上身的瘦弱男子站在中間,向觀眾們展示著鐵釘。沒得說,那些釘子都是貨真價實的鐵傢伙。展示完畢,這個男人向觀眾席環視了一圈,兩眼發直,面無表情。
劉蘇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匣子里唱歌的人頭,其實就是一開始報幕的那個女孩。
老爸自然不願意聽到這話,他粗著嗓子青筋畢現地在電話那頭大聲說:「你不為自己想,總該為爸媽想一想吧?你爸媽這一輩子最後的心愿就是抱孫子!」
劉蘇暗笑,他只聽了一聲現場的狼嚎,就辨別出那不可能是真正的狼在嚎叫,而是從舞台音響里發出來的。這隻是馬戲團搞的無聊噱頭而已,天知道過一會兒會出現什麼東西。
夢中的劉蘇心裏充滿了恐懼,他想呼喊,卻感覺自己的咽喉被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扼住了。他根本無法呼吸,更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他想掙扎,卻發現自己的四肢早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無力反抗,最終只能在恐懼中沉沉睡去,就像死去了一般。每每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已是清晨,全身都是濡濕的冷汗,風從窗縫裡掠進,總會令他情不自禁渾身戰慄。
直到帳篷里的野獸氣息消散退盡之後,劉蘇身後幾個言語粗鄙的觀眾還在高聲討論著上一個節目——頭入虎口。
聽了這read•99csw.com話,劉蘇總是輕描淡寫地說:「爸,你著什麼急呢。我在城裡能掙錢,就算以後沒孩子我也有錢給自己養老送終的。」
他還沒來得及作出自己的推測,觀眾席里又出現了更為劇烈的騷動,甚至還爆發出幾聲尖叫——舞台中心的光柱中,突然出現了一隻渾身油亮的黑色狼犬!

劉蘇身後的一個觀眾顫聲說:「哎喲,真是一顆人頭啊,還是活的!」另一個觀眾則情不自禁喃喃說道:「天啊,真是不可思議……」
舞台四周頓時靜了下來,射燈靜靜投影到舞台中間的鐵籠上,形成一個詭異的圓圈,烏雲拉木與大漢漸漸隱匿,消失在光圈外的黑暗中。
哦,這個侏儒叫阿龜,的確是人如其名。他站在籠子里,緊閉雙眼,雙手合抱,背微微弓起,的確很像一隻烏龜。
這個禮拜,每天晚上劉蘇都在做同一個噩夢。他在夢裡看到一張張縈繞在身邊的模糊的面孔,呼喊著他的名字,同時傷害著他的身體。最後,那些惡魔般的面孔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拉扯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劉蘇可以肯定,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神秘力量,絕對不是來拯救他的,因為他可以感受到更強烈的敵意。在他的四周,到處都充滿了危險與恐怖。
難道他不怕疼嗎?
幾根長長的鐵釘已經敲入了那個男人的身體,几絲烏黑的鮮血從傷口裡滲了出來,慢慢沿著他的軀幹滑落。瘦弱男人卻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到一點兒痛苦的神情。在他的眼神里,甚至還有一絲淡定。而更多的,則是說不出來的陰鬱與冷漠。
劉蘇連忙踮起腳來,努力想看看籠子里是怎麼個情況。當他看到籠子里的情形時,不由得目瞪口呆,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蘇看了一眼節目單,表演鐵釘穿身的瘦弱男子叫烏雲拉木。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如果沒有猜錯,從名字給人的感覺,他應該來自於西方邊陲的某個少數民族。
精赤上身的大漢抬著一個小匣子走上了舞台,然後把匣子放在了一塊木板上。大漢望了一眼觀眾,然後默不作聲地將匣子一面的蓋子打開。當他打開匣子的一剎那,帳篷里頓時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劉蘇抬起頭,沿著芒刺的來源望去,頓時心中一驚——目光的來源正是那個叫阿龜的侏儒!
劉蘇大學畢業后,就在市郊租下了這幢破敗的舊樓中的一間屋,作為寫作的地方。雖然現在他有足夠的錢了,卻也沒有搬到其他地方去。他相信這幢破敗的舊樓能為他帶來寫作的靈感,也許正是因為處於這樣的城鄉結合部,既可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又可以體驗到城市的氣息,再加上周圍幽靜的環境,才能讓他充滿創作的靈感與寫作的激|情。
狗在鐵籠邊高聲狂吠著,它虎視眈眈地盯著鐵籠里的侏儒,不時用長舌舔舐著嘴唇。鐵籠上的門關閉著,侏儒閉上了眼睛,一副淡然的模樣,如老僧入定。突然間,精赤上身的大漢走進光區中,朝地上扔下了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是切成塊的生豬肉。
人頭眨著眼睛,張開了嘴,伶牙俐齒地說:「各位觀眾,https://read.99csw.com感謝大家對金色年華馬戲團的支持。小菲在這裏祝各位一馬當先、二龍戲珠、三羊開泰、四季發財、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面玲瓏、九九歸真、十全十美!」觀眾席中一片掌聲。
雖然胖哥這樣的稱呼令劉蘇很是不爽,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當他從銀行回到家的時候,先是從遠處聽到叮叮噹噹敲釘子的聲音,走近后就看到了圓形的穹頂,還有飄揚的綵帶——樓前的空地平白無故多了一頂巨大的帳篷。那個叫「金色年華」的馬戲團駐紮在了這裏。
當匣子里的人頭被蓋子遮掩住再被取走後,觀眾席里還在紛紛議論剛才會唱歌的人頭究竟是怎麼回事時,劉蘇不禁啞然失笑。他知道,其實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障眼法。舞台中央有一塊木板,匣子就是擱在木板上的。事實上,匣子被大漢捧上來的時候,裏面是空無一物的。在那塊木板下有一個直立的坑,坑裡藏著那個唱歌的女孩,當匣子放在木板上時,那個女孩就直起身子,把頭塞進了匣子里。從舞台正面看過去,就是匣子里的人頭在唱歌。
劉蘇現在的收入頗豐,基本能做到月入過萬,所以並不在乎這兩萬塊錢。他沒有再多問老爸要這錢去做什麼,他心想老爸拿這錢自然有他的用途,所以當天中午就去銀行匯了這筆錢。
高音喇叭里傳來一個男人麻木的聲音:「先生們,女士們,請欣賞今晚的壓軸好戲——人狼對決,由本團的台柱阿龜表演!」
因為很少接觸到陽光,他的臉和四肢都變成蒼白一片。更要命的是,老待在屋裡,劉蘇漸漸遠離了以前的朋友圈子,更別說接觸異性朋友了,所以至今他還是孑然一身,這也是最讓劉蘇老爸老媽憂慮的事。
劉蘇交了錢后,慢悠悠地踱進了帳篷。帳篷裏面,正中間是一個圓形的舞台,周圍則是擠滿了觀眾的看台。穹頂上掛滿了像星星一樣閃爍著的彩色小燈泡,燈泡的光很暗,就像小巷裡老式公共廁所天花板上,同時照耀兩邊男女廁所的那種燈泡一樣,正好可以將舞台上的布景照射清楚。
阿龜站在籠子里,死死望著劉蘇,眼裡流淌著不可言狀的紅色物質。眼神里有憤怒,有無奈,有令人恐懼的力量,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凄然……
烏雲拉木在離開舞台的時候,順便通報了下一個節目——人頭唱歌。
衝上舞台的,並不是狼,只是一隻狗。可劉蘇的心還是抓緊了,就連腳指頭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知道,即使只是一隻狗,但也是狼的後代,血液里的野性並沒有完全退化。雖然狗沒有狼那麼殘忍兇狠,但侏儒也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進行抗衡。
可是,現在樓下的空地卻突然多出了一頂巨大的馬戲團帳篷,這無疑讓劉蘇感到很不適應。他無法想象,如果在一片耍猴弄獅的嘈雜聲中,他怎麼才可以保持冷靜的寫作狀態。
烏雲拉木與大漢並沒有拉開黑布,在突然點亮的射燈下,烏雲拉木從褲兜里摸出一把尖嘴鉗,一顆一顆拔起了依然刺在身體里的鐵釘。在一片驚嘆聲中,他木然地取出了所有的鐵釘,臉上依舊沒有一點兒表情。他淡然地看著觀眾席,然後緩緩地說:「下一個節目,人狼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