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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許地山先生

憶許地山先生

許地山的夫人周俟松大姐,前些日子帶她的女兒燕吉來看我,說是地山95歲紀念快到了,讓我寫一篇文章。還講到1941年地山逝世時,我沒有寫過什麼東西。她哪裡知道那一年正是我在重慶郊外的歌樂山閉居卧病,連地山逝世的消息都是在很久以後,人家才讓我知道的呢?
1935年,因為他和校長司徒雷登意見不合,改就香港中文大學之聘,舉家南遷。從那時起,我們就沒有見過面了。
地山見多識廣,著作等身,關於他學術方面的作品,我是個門外漢,不敢妄贊一詞。至於他的文學方面的成就,那的九_九_藏_書確是驚人的。他的作品,有異鄉、異國的特殊的風格和情調。
地山到美后,就入了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我在1924年冬天在沙穰養病時,他還來看我一次。那年的9月,他就轉入英國牛津大學。1925年我病愈復學,他還寫信來問我要不要來牛津學習?他可以替我想法申請獎學金。我對這所英國名牌大學,有點膽怯,只好辭謝了。
1926年,我從威爾斯利大學得到碩士學位后,就回到燕大任教。第二年,地山也從英國回來了,那時燕大已遷到城外的新址,教師們都住在校內,接觸的https://read.99csw.com機會很多。1928年,經熊佛西夫婦的介紹,他和周俟松大姐認識了,1929年就宣布定婚。在燕大的宣布地點,是在朗潤園美國女教授鮑貴思的家裡,中文的賀詞是我說的,這也算是我對他那次「陰錯陽差」的酬謝吧!
他是台灣人,又去過許多東南亞國家和地區,對於那些地方的風俗習慣,世態人情,都描寫得栩栩如生,使沒有到過那些地方,沒有接觸過那些人物的讀者,都能從他的小說、戲劇、童話、詩歌、散文、遊記和回憶里,品味欣賞到那些新奇的情調,這使得地山在中國九九藏書作家群里,在風格上獨樹一幟!
1923年初秋,燕大有四位同學同船赴美,其中就有地山和我。說來也真巧,我和文藻相識,還是因為我請他去找我的女同學吳樓梅的弟弟、清華的學生吳卓,他卻把文藻找來了,問名之下,才知道是找錯了人,也只好請他加入我們燕大同學們正在玩的扔沙袋的遊戲。地山以後常同我們說笑話,說「虧得那時的『陰錯陽差』,否則你們到美后,一個在東方的波士頓的威爾斯利,一個在北方的新罕布希州的達特默思,相去有七八小時的火車,也許就永遠沒有機會相識了!」
地山離開我九_九_藏_書們已有近半個世紀了,他離世時正在盛年。假若至今他還健在,更不知有多少創作可以供我們的學習和享受,我們真是不幸。記得昔人有詩云「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我想「才人」也是和「美人」一樣的吧!天實為之,謂之何哉!1987年11月10日清晨
我和地山認識是1922年在燕京大學文科的班上聽過他的課。那時他是周作人先生的助教,有時替他講講書。我都忘了他講的是什麼,他只以高班同學的身份來同我們講話。他講得很幽默,課堂里總是笑聲不斷。課外他也常和學生接觸,不過那時燕大男九_九_藏_書校是在盔甲廠,女校在佟府夾道。我們見面的時候不多。我們真正熟悉起來是在《燕大學生周刊》的編輯會上,他和瞿世英、熊佛西等是男生編輯,我記得我和一位姓陳的同學是女生編輯。我們合作得很好,但也有時候,為一篇稿件、甚至一個字爭執不休。陳女士總是微笑不語,我從小是和男孩子——堂兄表兄們打鬧慣了,因此從不退讓。記得有一次,我在一篇文章里寫了一個「象」字(那時還不興簡筆字),地山就引經據典說是應該加上一個「立人旁」。寫成「像」字,把我教訓了一頓!真是「不打不成相識」,從那時起我們合作得更和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