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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總理——我所敬仰的偉大的共產黨員

周恩來總理——我所敬仰的偉大的共產黨員

好容易時間到了,一輛汽車把我們帶進了夜景如畫的中南海,直到總理辦公室門口停住。總理從門內迎了出來,緊緊地握住我們的手,笑容滿面地說,「你們回來了!你們好呵?」這時,我們就像海上沉舟,遇救歸來的孩子,聽到親人愛撫的話語那樣,悲喜交集得說不出話來。總理極其親切地招呼我們在他旁邊坐下,極其詳盡地問到我們在外面的情況,我們也就漸漸地平靜下來,歡喜而盡情地向總理傾吐述說了我們的一切經歷。時間到了午夜,總理留我們和他共進晚餐。當看到飯桌上只有四菜一湯,而唯一的葷菜還是一盤炒雞蛋時,我感到驚奇而又高興。驚奇的是總理的膳食竟是這樣的簡單,高興的是總理並沒有把我們當作外人。在我們談話吃飯之間,都有工作人員送進文件,或是在總理耳邊低聲說話,我們雖然十分留戀這寶貴的時刻,但是我們也知道總理日理萬機,不好久坐,吃過了飯不久,我們就依依不捨地告辭了。總理一直熱情地送到車邊,他仰望夏空的滿天星斗,感慨地對我說:
是什麼文學形式,都是用血和淚寫出他們最虔誠最真摯的呼號和嗚咽。
粉碎「四人幫」后,我的朋友周明和劉茵把來自地球各個角落的悼念文章,編成一本《天上人間》。編后請我作序。
「冰心同志,你我年紀都不小了,對黨對人民就只能是『鞠躬盡瘁』這四個字呵!」我那時還不知道總理已經重病在身了,我還沒有體會到這「鞠躬盡瘁」四個字的沉痛的意義!
老伴走過來問:「她們又走了?」我點點頭。他坐了下去,說:「我們就等著吧。」
個在勞動人民文化宮工作的親戚,得到上頭的密令,叫他們準備幾十根大木棍,隨時聽命出動……他問我的女兒:「你們還是天天去吧?」我的女兒們點了點頭。他緊緊地握了握她們的手說,「你們小心點!」就匆匆地走了。
我們信步走出了院門,穿過村子的小路,一直向南,到了高粱河邊站住了。老伴說:
這一下午,只覺得夏天的太陽就是這樣遲遲地不肯落了下去!
「你多大年紀了?」我說:「我都72歲read.99csw.com了!」
我也參加過幾次總理和少數幾個人的談話,那就像家人骨肉的閑敘家常,總理的談話總是誠摯而親切的。談到老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總理就懇切地談著自己的家庭出身,談著自己參加革命的經過,強調思想改造必須出於自覺自愿,有了革命的覺悟,才能在思想改造上下苦工夫,才能不斷進步。
我認識的共產黨員不多,其中,最佩服的是周恩來總理。
正在這時,周總理夫婦派了一輛小車,把我召到中南海西花廳那所簡樸的房子里。他們當然不能說什麼,也只十分誠懇地讓我幫他好好地改造,說:「這時最能幫助他的人,只能是他最親近的人了……」我一見到鄧大姐就像見了親人一樣,我的一腔冤憤就都傾吐了出來!我說:「如果他是右派,我也就是漏網右派,我們的思想都差不多,但決沒有『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思想!」我回來後向文藻說了總理夫婦極其委婉地讓他好好改造。他在自傳里說「當時心裏還是感到委屈和沉悶,但我堅信事情終有一天會弄清楚的。」1959年12月,交藻被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1979年又把錯划予以改正。最後的長談最後的報告總理和我最後的一次較長的談話,是在1972年的秋天。
當我告訴他,我身體很好的時候,他握著我的手,又叮嚀了一句:「要好好地保重呵。」我哪裡想到,這一句話就是總理對我的最後的囑咐呢?!
總理的革命意志是多麼堅強呵!現在又使我想起,就是1974年的國慶宴會,總理含笑地出現在歡聲雷動的宴會廳里,他是那樣地精神煥發,他的簡潔的講話,是那樣地雄渾而有力!最後,就是1975年1月,總理在四屆人大做政治報告的那一天晚上,他站在主席台入場的門口,和進場的代表們一一握手。
我心裏翻騰得厲害。沒有等到我說什麼,她們和她們的孩子已經紛紛地拿起挎包和書包,說,「爺爺,姥佬,再見了,明天晚上我們還給您帶些『好菜』來!」
我們在東京的幾年時間,是一生中重要的轉折點。文藻https://read.99csw.com利用一切機會,同美國來日研究日本問題的專家學者以及東京大學、京都大學的同行人士多有接觸。我自己也接觸了當年在美留學時的日本同學和一些婦女界人士,不但比較深入地了解了當時日本社會上存在的種種問題,同時也深入地體會了美帝國主義的侵略本性!
周恩來總理是我國20世紀的十億人民心目中的第一位完人!1991年于北京
總理也強調通過思想改造,知識分子對新中國就能做出應有的貢獻。總理的許多次談話,都使我受到很大教益,深深印刻在我的心裏。我們等到了耗傳來,世界震動,舉國哀傷。當時,「四人幫」利用他們手中的權力,千方百計地壓制廣大人民的悼念活動。可是沒過多久,震撼世界的「四五」運動,就在掀起過五四運動的天安門廣場上掀起了!這是一場聲勢更大威力更猛、光明同黑暗的、決定中國前途的殊死搏鬥。那時,我的第二代和第三代都活躍在天安門廣場上。我和老伴無力遠行,只好等待著聽他們的報告。這段真情實感曾記在《等待》一文中。在此不妨抄下幾段:
「時光過得多快呵,從『五四』到現在已經30多年了!」我聽了十分慚愧!從「五四」以來的幾十年中,我走了一條多麼曲折的道路呵!傾吐了一腔冤憤他和我都是一個晴天霹靂!因為在他的罪名中,有「反黨反社會主義」一條,在讓他寫檢查材料時,他十分認真地苦苦地挖他的這種思想,寫了許多張紙!他一面痛苦地挖著,一面用迷茫和疑惑的眼光看著我說:「我若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就到國外去反好了,何必千辛萬苦地借赴美的名義回到祖國來反呢?」我當時也和他一樣「感到委屈和沉悶」,但我沒有說出我的想法,我只鼓勵他好好地「挖」,因為他這個絕頂認真的人,你要是在他心裏引起疑雲,他心裏就更亂了。
回國后的興奮自不必說!1951年至1953年之間,文藻都在學習,為接受新工作做準備。中間周總理曾召見我們一次,是在我們從日本回來后的1952年的一個初夏夜晚。這一天午後,九_九_藏_書聽說總理要在今晚接見我們,我們是怎樣地驚喜興奮呵!
因為這些文章所歌頌哀悼的人物是周恩來總理。
這一夜的人民大會堂里,燈光如晝,萬眾無聲,總理的聲音,是那樣的洪亮,那樣的充滿了樂觀精神!他朗聲讀完政府工作報告后,台上台下暴風雨般的掌聲,把雄偉的人民大會堂都震動了!這就是我們敬愛的周總理最後一次的政治報告呵,總理是用盡他畢生的精力堅持到底的呵!
我們有一位姓林的朋友——他是橫濱領事,對共產主義同情的,被召回台灣即被槍斃了。文藻知道不能在代表團繼續留任。1950年他向團長提出辭職,但離職后仍不能回國,因為我們持有的是台灣政府的護照。這時華人能在日本居留的,只有記者和商人。我們沒有經商的資本,就通過朱世明將軍和新加坡鉅賈胡文虎之子胡好的關係,取得了《星檳日報》記者的身份,在東京停留了一年,這時美國的耶魯大學聘請文藻到該校任教,我們把赴美的申請書寄到台灣,不到一星期便被批准了!我們即刻離開了日本,不是向東,而是向西到了香港,在周恩來、羅青長的幫助下由香港回到了祖國!
在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70周年之際,我心潮澎湃的浪花上又浮現出周總理的高大身影。第一次見到周總理歡迎會上,第一次幸福地見到了周總理。這次集會是歡迎從外地來到重慶的文藝工作者的。會開始不久,總理從郊外匆匆地趕來。他一進到會場,就像一道陽光射進陰暗的屋子裡那樣,裏面的氣氛頓然不同了,人們歡喜活躍起來了!總理和我們幾個人熱情地握過手,講了一些歡迎的話。這些話我已記不清了,因為這位磁石般的人物,一下子就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住了!只見他不論走到會場的哪一個角落,立刻就引起周圍射來一雙雙欽佩的眼光,仰起一張張喜悅的笑臉。他是一股熱流,一團火焰,給每個人以無限的光明和希望!這在當時霧都重慶的悲觀、頹廢、窒息的生活氣氛之中,就像是一年難見幾次的燦爛的陽光!周總理召見我們1945年8月14日夜,我們在歌樂山上聽到了日本帝九九藏書國主義者無條件投降的消息。
那時在「中央大學」和在「上海醫學院」學習的我們的甥女和表侄女們,都高興得熱淚縱橫。
我忽然地抬頭看他,他也正看著我,我們都微笑了,似乎都感覺到多少年來我們沒有這樣地挽臂徐行了!47年前,在黃昏的未名湖畔我們曾這樣地散步過,但那時我們想的只是我們自己最近的將來,而今天,我們想的卻是我們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的遙遠的將來了!
「萬家墨面」之時,「動地歌吟」之後,必然是一聲震天撼地的驚雷。這「好菜」我們等到了!
我最怕等待的時光!這時光多麼難熬呵!
總理笑說:「我比你還大兩歲呢。」接著他就語重心長地說:
我們都坐了下來,沒有說話。我的小女兒走過來坐在我的旁邊,扶著我的肩膀說,「娘,您放心,他們不敢怎麼樣,就是敢怎麼樣,我們那麼多的人,還怕嗎?」她又笑著搖著我的手臂說:「我知道,您也不怕,您還愛聽我們的報告呢。」
這時我們結交了一位很好的朋友——謝南光同志,他是代表團政治組的副組長,也是一個地下共產黨員。通過他,我們研讀了許多毛主席著作,並和國內有了聯繫。文藻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每當買來一本新書,就寫上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代表團里本來有許多台灣特務系統,如軍統、中統等。他們聽說政治組同人每晚以在吳家打橋牌為名,共同研討毛澤東著作,便遣人趁文藻上班時,溜到我們住處,從文藻的書架上取走一本《論持久戰》。等到我知道了從卧室出來時,他已走遠了。
我們都恨不得一時就回到北平去,但是那時的交通工具十分擁擠,直到1945年底我們才回到了南京。正在我們作北上繼續教學的決定時,1946年初,文藻的清華同學朱世明將軍受任中國駐日代表團團長,他約文藻擔任該團的政治組長,兼任盟國對日委員會中國代表顧問。文藻正想了解戰後日本政局和重建的情況和形勢,他想把整個日本作為一個大的社會現場來考察,做專題研究,如日本天皇制、日本新憲法、日本新政黨、財閥解體、工人運動等等,在九*九*藏*書中日邦交沒有恢復,沒有友好往來之前,趁這機會去日,倒是一個方便,但他只作一年打算。因此當他和朱世明將軍到日本去的時候,我自己將兩個大些的孩子吳平和吳冰送回北平就學,住在我的大弟婦家裡;我自己帶著小女兒吳青暫住在南京親戚家裡。當年的11月,文藻又回來接我帶著小女兒到了東京。
這裏應該補充一點,當年我送回北平學習的兒女,因為我們在日本的時期延長了,便也先後到了日本。兒子吳平進了東京的美國學校,高中畢業后,我們的美國朋友都勸我們把他送到美國去進大學,他自己和我們都不贊成到美國去。便以到香港大學進修為名,買了一張到香港而經塘沽的船票。他把我們給國內的一封信縫在褲腰裡,船到塘沽他就溜了下去,回到北京。由聯繫方面把他送進了北大。因為他選的是建築系,以後又轉入清華大學——文藻的母校。他回到北京和我們通信時,仍由香港方面轉。因此我們一回到香港,北京方面就有人來接,我們從海道先到了廣州。
「爺爺,姥姥,回家去吧,我們又給您帶了『好菜』來了!」
那天,我參加招待外賓的宴會,到得早了一些,就在廳外等著,總理出來看見我,就叫我進去「喝杯茶談談」。這間大廳牆上掛的是一張大幅的延安風景畫,總理問我:「去過延安沒有?」我說:「還沒有呢,我真想在我還能走動的時候,去拜謁一次。」總理笑問:
我只看了目錄,就嗚咽得看不下去。我為這本集子寫了不到百字的序言。在這裏,我把它作為本篇的結尾,以表達我對周總理的無限敬仰和懷念之情。
「過河吧,到紫竹院公園坐坐去!」我挽起他的左臂,在狹仄的小橋上慢慢地走著。
浩浩蕩蕩的自行車隊,正如飛地從廣闊的馬路上走過,眼花繚亂之中,一個清脆的童音回頭向著我們叫:
我到他跟前的時候,他微笑地問我:「冰心同志,身體好嗎?」
我說:「咱們也出去走走。」老伴看著我,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
老伴站了起來說:「天晚了,我們從前門出去吧,也許可以看見她們回來。」我又挽起他的左臂,慢慢地走到公園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