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回頭再說吧！

「雖然他是一個膽小懦弱的小草包，但對我來說，他卻是我無可取代的兒子。我曾以那樣的方式失去了妻子，如果兒子再遇到什麼不測的話，我就不想活了。你是一個聰明堅強的孩子，請你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弟弟，幫幫他吧！」F認真地說道。

講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當我正準備開口說的時候，F一邊朝由客廳通往二樓的樓梯處看去，一邊打斷我道：「咦？剛才一直在那邊打打鬧鬧的小孩是誰？他們是鄰居家的孩子嗎？」

「之前住的公寓你打算怎麼處理？賣了還是租出去？」F問道。

「就是因為賣不出去才出版的！畢竟目前公司的運營情況非常順利，所以就當是出版著玩吧！而且你還是我們公司的股東之一，沒準等你死後這些書能大賣呢！就像卡夫卡一樣。」

考慮到「膽小懦弱的小草包」可能是F杜撰出來的，於是我問道：「我爸爸真是這麼說的？」

「寫點什麼？」

「哈哈哈！」

當我和F在客廳里開始回憶兒時的事情時，那兩個孩子便突然間又在客廳里出現了，他們兩個人你追我趕地在樓梯附近上上下下地來回嬉鬧。我以為F看不見他們，便故意沒有提起。

「等你徹底安頓下來了，給我寫點兒什麼啊！」

說完，我抓起桌上的葡萄酒瓶塞，朝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扔了過去，葡萄酒瓶塞穿過那個孩子的身子再次掉在了地上。

「那不是鬼，你仔細看看那兩個孩子的臉！」

「你看好了！」

「你不是開車來的嗎？」

F曾在某知名出版社擔任編輯，目前他成立了自己的出版公司，利用擔任編輯時積累的人脈，出版了多部暢銷書作家的作品。在出版行業不景氣的今天，他的出版社卻一直保持著贏利，真是相當精幹。

而F的父母對我更是偏愛有加。與淘氣任性的Fhttps://read.99csw.com相比，「一直想有個女兒」的F的母親則更加疼愛常常撒嬌和哭鼻子的我。

「你這句話說得更妙。」

F體格健壯、陽光開朗、善於交際，和纖弱憂鬱、性格內向的我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這一下激起了我的怒火。起初考慮到他們還是孩子，私自闖進別人的院子里玩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是他們卻蹬鼻子上臉地闖進了別人的家中。即便是孩子，他們的行為也已構成私闖民宅罪了。

「聽不到……」

可能是喝夠啤酒了吧！F一邊擰著葡萄酒塞，一邊驚訝地說道：「欺負？我欺負你？」

「洗禮？這麼說倒也沒錯，當時你把我推下游泳池三次。」

雖然F說話有些不饒人，但是我們之所以能交好這麼多年，也多虧了他直率的性格，所以對於他的諷刺，我向來沒有真生過氣。

「別露出一副不樂意的樣子好不好！」F盯著我的臉說道。

F看見后說道：「鬼……鬼……瓶塞居然……」

我向剛才那位管理員詢問倉庫鑰匙的事情后，他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後回答道：「關於倉庫鑰匙的事情，我並不清楚。」

倒好酒後，我們先碰了一杯。

我一邊想，一邊扭過頭。可是轉過頭后的一幕令我嚇了一跳——兩個孩子正圍著客廳的沙發嬉鬧。他們正是剛才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本以為他們不見了，如今卻在我去倉庫的時候悄悄地跑進客廳里來了。總門並沒有鎖。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我以為他們是鄰居家的孩子，可是漸漸地卻發現那兩個孩子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F盯著那兩個孩子的臉仔細地看了半天。

「我今晚住在這裏，睡衣都帶來了。」

說完，我便把電話掛了。

母親去世后，我三歲的時候便離開了這裏，被寄養在了F家。我的父親和F的父親自幼就是朋友，由九九藏書於我父親是做貿易的，經常像間諜一樣世界各地到處跑，所以總是不在家。但他常常往家裡寫信和打電話，並且從未忘記過我的生日，寄來的明信片也都是不同國家的。

「不清楚？」

「什麼都可以！」

「你也能看到那兩個孩子？」我驚訝地問道。

「是嗎……」

「不是的，畢竟不食人間煙火的只有仙人而已，人還是需要相互幫助、相互扶持的，只有這樣，友誼之樹才能常青啊！」

在我的記憶里，爸爸不像是一個能說出這樣話的人。

「那不是我們嗎？！」

「不，不用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來問一下而已。」

「我來喝啊！」F露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不過，我也買了你的那份。」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了幾瓶不含酒精的啤酒，然後問我要了酒杯，「喝一杯總沒關係吧！」

「因為你父親拜託我了。」

我立刻從褲兜里掏出鑰匙，朝正在沙發上蹦跳的孩子扔去。鑰匙穿過了孩子的身體，落在了窗戶下面，我聽見了鑰匙著地的聲音。我走到窗邊將鑰匙撿起，可孩子卻像是沒看到似的依舊在那裡玩耍。過了一會兒，年紀較大的孩子跑出了客廳，於是那個在沙發上玩耍的孩子便跟著追了出去。

「比才華更重要的是宣傳！」

「啊，那件事啊！那只是為了確保我們友誼之樹常青的一次洗禮罷了！小時候的你可有意思了，稍微被人說一句不願意聽的，你就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了。」F一邊笑著，一邊「嘣」的一聲拔掉了葡萄酒瓶塞。

我疲憊不堪地癱坐在沙發上，一邊把玩著手裡的鑰匙，一邊琢磨剛才的一幕幕。

「我爸爸真是這麼說的？」

F對我的問題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他說道：「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懷疑我的眼睛有問題？我的眼睛可不是長在臉上出氣用的。」

「啊，對了！一定是你哭著給ｒead.９9ｃｓw•ｃｏm爸爸打電話告狀說我欺負你了吧！所以他來我家的時候，才特意把我叫到一旁，認真地對我說了剛才的那番話。如果當時他嘮嘮叨叨地訓斥我的話，我肯定就不會按照他說的去做，可是他當時卻用了與大人交談的認真態度與我交談，所以我才決定不再欺負你了。」F說完吃了口烤乳酪，然後將紅酒倒人剛才喝啤酒的玻璃杯中一飲而盡。

可是孩子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與其說是無視我，倒不如說是像沒聽見似的依舊旁若無人地玩耍著。看著看著，我越發覺得奇怪。我雖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說話聲、響聲等全都聽不見，簡直就像在欣賞被消了音的3D電影一般。

我有點兒餓了，便從背包里拿出一個三明治吃了起來，順便又喝了一杯咖啡。喝咖啡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還有一個房間沒有看——倉庫。位於一樓西側最裡面的那問屋子一直作為倉庫使用。打開倉庫門，緊挨著就是一個通往地下的樓梯，樓梯盡頭是一個鋪著水泥地板的四方形房間，房間的角落裡堆積著一些木箱——那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地下室。我記得倉庫里系著一個塗得五彩斑斕的鞦韆，可是地下室里怎麼可能會安個鞦韆呢？一定是我記錯了，把幼兒園的鞦韆記到倉庫里去了。不管怎樣，還是去看看再說吧！想到這裏，我便朝倉庫走去。

「這環境真適合喜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關在家裡搞創作的作家啊！」F諷刺道。

「耳朵呢？能聽到那兩個孩子的聲音或響聲嗎？」

剛才看到的到底是什麼？鬼？可是這兩個小鬼未免也太精神了吧！

聽了管理員的那番話后，我突然回想起來了一件事——小時候有一次玩捉迷藏，我想要藏到倉庫里，便走了進去，可是由於夠不到電燈的開關，下樓的時候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雖然只是劃破了點九*九*藏*書兒皮，但一向疼愛我的父親肯定是害怕類似的情況再次發生，所以才特意把倉庫門鎖上了吧！找一下父親的遺物，沒準能找到倉庫的鑰匙。可是家中的房間還有很多，目前也沒有必要非要找到倉庫的鑰匙不可。

他帶來的所謂「慶祝即將喬遷之喜」的禮物是他在路上買的酒以及他最喜歡的下酒菜。

「自打我接手那棟別墅起，倉庫的門就一直是鎖著的。為了打掃房間，我曾向戶主要過鑰匙，可是他當時說那間倉庫已經不用了，沒必要打掃，所以便從來沒給過我。」

由於我屬於酒精分解能力較差的體質，所以喝酒時最多只能喝一杯，一旦喝了兩杯以上，就徹底找不著東南西北了。可是F不然，他在喝酒方面根本沒有量，讓一般人喝得爛醉如泥的量對他來說只是微醺而已。

「那你就只陪我喝點兒啤酒得了。」

「你明知道我不能喝，卻還買了這麼多酒！」看見客廳桌上擺滿的各式酒類，我不禁發牢騷。

「當然欺負過我了，幼兒園的時候，當時你可是個淘氣大王啊！」

「雖然我們的父親是好朋友，但僅靠友情和同情就收養別人家的孩子是不現實的，畢竟我的父母既不是慈善家又不算太富裕，所以作為收養你的交換條件，我們從你父親那裡得到了一定的經濟援助。也是託了你的福，我家後來才住上了帶游泳池的大房子。」

「不過，有一點請你千萬別誤解，我的父母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當作賺錢的誘餌，他們是真心疼愛你的，而經濟援助一事也並非我的父母的主意，而是你父親主動提出的，所以他們並未用你來賺錢。只是不好拒絕你父親的一番好意而已……」

「這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就這樣，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開著玩笑，漸漸地聊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這話說得不錯！可以用到你的新作里。順便說一句，一個人的勝利總九*九*藏*書有一天會走向滅亡。」

「你為什麼不再欺負我了？」一杯酒下肚后顯然已經喝醉的我向F問道。

「還行吧……」

「是的，如果你想用那間倉庫的話……」

可是更加過分的是，那個年紀較小的孩子居然把沙發當成了蹦床，在上面跳個不停，那輕鬆歡快的模樣簡直就像在自己家玩耍一樣。莫非是因為這裏年久無人居，所以附近的孩子便把這裏當作「遊樂園」了？可是從今天開始我就要住在這裏了，看來我必須給他們好好上一課了。

「我爸爸？」

「喂，叫你們呢！」

「喂，快停下來！」我大喊道。

我伸手想要開門，卻沒有擰開，於是使勁擰了幾下，依舊沒有打開，看來門似乎是被鎖上了。可是管理員只給了我總門的鑰匙。我回到客廳，打開抽屜尋找可能是倉庫鑰匙的東西，卻一無所獲。與其自己在這裏瞎找，還不如直接問管理員來得快些呢！我決定給管理公司打個電話。

不會吧？我無意間看到了掛在火爐上方的相片，便走近仔細端詳。那張相片是父母年輕時拍的，照片中的母親懷抱著一個小男孩。傍晚時分，F來到了別墅。

「我才沒那才華呢！」

「別說了，我心裏明白，非常明白。只是你剛才提到我母親時說……」

「這也是我第一次說起這件事，都忘了！真是不可思議啊！來到這裏后我才想起來。除了你父親，我爸媽也要求我好好照顧你。話說回來，你可是我家的搖錢樹啊！如果沒有了你，就該換我家發愁了。」

雖然如此，不，應該說是正因為如此，我們的友情才持續了三十多年。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兄弟」。這麼說並非比喻，而是因為我們真的是一起長大的。

「什麼？搖錢樹？」

「先放在那裡吧！我去東京的時候還可以住。」

「後來，你為何結束了對我的洗禮呢？」

「即使出版后賣不出去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