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這時候，真尋轉向武澤和老鐵，搶著說：「這個……總之我先做個介紹。這是我的姐姐八尋。這位是她的男朋友石屋。」

「哎，然後呢？」

「倉稟實而知禮節？」

雖然沒有和老鐵說，但是武澤當然知道真尋有個姐姐八尋。七年前被自己逼去自殺的母親有兩個女兒，這件事他當然知道。

「沒什麼意思。在原始人的編隊當中，你是領頭的。」

老鐵眨著眼睛，飛快地來回打量兩個人。

老鐵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望向武澤。武澤無言地抱著胳膊，盯著地面，擺出沉思的模樣。

「哎，真尋有姐姐？哎，那，那位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在這兒幹什麼？哎？」

「不好意思，打擾了。抱歉。」

「啊？」

「也就是說，你也沒地方住是吧？」老鐵放低了聲音，探尋般的問。

這個胖子實在出乎武澤的預料。

七年前，在放棄了作為普通社會人的生活時，武澤首先調查了她們的情況。被自己殺害的女性的兩個女兒，在那以後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比任何事情都掛心。武澤偽裝成親屬，給她們的母親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打電話，詢問兩個女兒的事情，然後得知她們住在足立區的公寓里，兩個人相依為命。武澤還去過公寓一次，親眼觀察過兩個人的情況。那時候武澤還很吃驚。她們兩人年紀雖然相差不少，但長得很像。不過從那之後一直沒有見過姐姐。今天算是第二次。

「所以就是說，我被趕出原來那家公寓的時候，姐姐也一起被趕出來了。我沒地方去，姐姐也沒地方去。」

「嗯，房子也挺大的……我覺得也不是不能住。」ｒｅａｄ.99csw.cｏm

在女孩回答之前，她的背後又出現了一個胖男人。他看到武澤和老鐵，趕忙點頭示意。

「不就是——」

八尋自己也用遺憾的口氣附和道。真尋接著說：「我覺得老武和老鐵要是回來就糟了，趕緊原路返回，想要找個什麼適當的理由拖你們一陣。比起跟姐姐說這說那的，還是那麼做更簡單。」

武澤想起放在二樓的吉他盒。這個圓圓的手指和河豚一樣的嘴，到底能唱出什麼樣的歌曲呢？

「但是哪兒都沒找到老武和老鐵——我沒辦法，只好回家，結果看到玄關放了一個湯杯一樣的東西。哎呀，你們兩個回來過了，我想，這下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嗯，大概經過算是知道了。」老鐵向貫太郎說，「真尋的姐姐怎麼也用不著保鏢。我和老武是出於同行的情誼讓她們住進來的，絕對不會對這種女孩子動什麼壞心思。但是你不行。出去，不對，是出來。」

「我要和貫貫在一起。」八尋任性地插話說。

老鐵強硬反對。他會這麼堅持自己的意見，也是很少見。沒辦法，老武只好想辦法試著找點歪理說說看了。

老鐵伸手托自己的下巴，很不解地抬頭望天，摸著下巴，又說了一聲「哎」。

「因為就是那種人啊，沒常識的。」

真尋朝武澤探出身子，正要說什麼的時候——

「我一直沒向你們說，其實我是和姐姐一起住的。」

貫太郎用圓圓的手指指著自己。老鐵無視他的插話，接著說：「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啊，真尋？你和姐姐住在一起什麼的。」

武澤含煳地說了一句。

「不要。九_九_藏_書」

「原始人是變態的意思嗎？」

「我和八尋、真尋一樣，也是付不起房租，已經被趕出來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因為沒處可去，所以上個月開始就寄宿在八尋她們的公寓。On stage，也就是在台上的時候，好歹還能有些收入，但是現在完全沒人來找我幹活，基本上算是無業狀態。」

「哎呀，房東也回來了？打擾了！」

「什麼意思？」

那時候姐姐八尋已經高中畢業離開家了。母親自殺以後，她把真尋接到了自己的公寓一起生活。

「好像沒什麼關係吧？」

「是喲。」

「我給你說個原始人和陷阱的故事吧。」

「你……是誰？」

「八尋說要和兩個男人住在一起，我想要是有個萬一可就糟了，所以一起來了。」

「哎呀，但是老武，不管你怎麼說得天花亂墜——」

「我也沒有地方住啊。」貫太郎一本正經地解釋。

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語氣，老鐵攔住問：「為什麼姐姐趕你出去？」

「老武，怎麼辦？怎麼說也不行吧？完全沒地方塞兩人，而且其中一個還是這種。」

「發消息。」

在上野公園建議真尋搬來自己家住的時候，武澤一直以為八尋理所當然也會一起過來。但真尋只是一個人來了。武澤當然什麼也不好問，只能一直暗自疑惑八尋的下落。他想八尋大概會過幾天過來吧。他已經打算好了，如果姐姐來了自己家裡，自己一方面要裝出有點吃驚的樣子，另一方面也要把她接納下來。

「順便說一句，我的名字叫貫太郎。這不是joke，就是說不是開玩笑，不過上了年紀的人基本上都會感read.99csw.com覺我是在說笑話。」

「……沒什麼。」

武澤在思考。接納真尋，趕走八尋，這麼做當然沒有道理。但是接納八尋，趕走貫太郎，八尋肯定也不同意。要是一般的房東，這個那個總能抱怨幾句，但武澤是心懷歉疚的房東，是欠了巨債的房東，不過這一點老鐵並不知道。

武澤口中低低說了一聲「果然」。

「是哦。」又是姐姐自己很遺憾地回答。

「雖然有點擠，但也不是什麼問題吧。不管怎麼說，只是臨時的。」

「不進去嗎？」

貫太郎鼓著河豚一樣的嘴，回答剛才老鐵的問題。

「哎？住在一起？和誰？」

抬起頭來的真尋，臉上顯出怔了一下的表情。

貫太郎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老鐵恨恨地說了一聲「你這小子。」。

「我在想，要是一開始就說我不是一個人，說不定就不會讓我一起住了。瞧，一開始還是一個人比較容易接受吧。」

就這樣，這個小房子里的住客增加到五個人和一隻貓。

老鐵的話里很罕見地戴上了刁難的語氣。

「所以說，是看你思考問題的角度啊。」

「我啊，可是八尋的保鏢。」

「然後，在玄關遇到了姐姐——我說房東老武和老鐵很快就回來了，讓她等一下，但是姐姐說走累了想先進去，所以我就開了玄關的門——結果姐姐就隨便跑去廚房喝茶，吃了剩下的柿種，跑上二樓拿出CD，讓我出去十分鐘——」

「其實本來是想好好解釋，懇求你們收下他們兩個的。求你們收留一段時間。但是剛才出遊戲廳的時候姐姐發來消息說，已經到門口了——所以我趕緊急著先回來了。」

「嗯，總沒有一直在read.99csw.com這兒的道理嘛。」

「您說對了。」貫太郎挺了挺胸。

「八尋？石屋？姐姐？」

咔嗒一聲，玄關的門被打開了。武澤和老鐵同時轉頭，真尋也回頭去看。

「然後還有這位男友。」

「怎麼樣，老鐵？想象一下我接下來說的情況——包括你在內的六個原始人，在草原上奔跑，追一頭小鹿。」

「不是不是。」真尋趕緊搖頭。

可是，那個八尋居然帶著男友一起來了。

老鐵又望回真尋，問：「這兩個人怎麼知道這個地址的？」

「所以要住這兒？真尋的姐姐？」

武澤輕輕嘆了一口氣。真尋偷眼看武澤，像是在打量他的臉色。老鐵瞪大眼睛，張口結舌。

真尋偷眼看著武澤他們，像是被訓斥的孩子一樣。

「不是！總之你一個人回去。長得這麼肥頭大耳，不知道一頓要吃多少東西，誰養的起你啊。」

「石屋可不是職業（在日語中，」某某屋「指的是」從事某某職業的人「。），是我的姓。」

那是個肥嘟嘟的圓臉男人，連聲音都是圓圓的，仔細看來個頭倒也不是很大，體形就好像是高大肥胖的縮小版。他的臉像個小學生，從T恤里伸出來的兩隻胳膊像是嬰兒的手臂。整體上剛好可以用小胖子這個詞形容。

「不是。你們預先在小鹿逃跑的路上挖好了五個陷阱，但是小鹿很靈巧地跳過了陷阱，跑在第一個的你反而沒留神要掉下去。不過第二位的原始人超過了你，掉進了陷阱。你換個方向繼續跑，要掉進第二個陷阱的時候，第三位的原始人掉了下去。你又換了個方向，眼看著要掉進第三個陷阱的時候，第四個原始人掉進去了。你繼續換方向，要掉https://read.99csw.com進第四個陷阱的時候，第五個原始人掉進去了。你又改方向了。然後，最後剩下來的第五個陷阱，第六位的你掉下去了——喏，你瞧，這樣一來，五個洞就掉了六個人了。」

「抱歉！已經完了，可以進來了！」

男子這樣說著，又點了點頭。

貫太郎正要回答，真尋攔住了他的話。

接下來又費了半天口舌。到最後發現堵在大門口討論終究不像樣子，大家也就全都進去了。真尋倒了麥茶，八尋看到衣櫥旁邊鑽出來的雞冠，嬌嬌聲尖叫；貫太郎隨手抄起桌布擦拭頭上的汗，惹得老鐵一陣怒吼——不知怎麼就變成了一種「哎呀這樣不是也不錯嘛」的氛圍。討論來討論去，說到最後還是看氛圍吧。

「你們兩位是同志？」

「肯定不行。」

一個女孩。和真尋長得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

石階上滿是小草的氣息。走到下面的時候，武澤看到了真尋的身影。她正背靠在玄關外面的牆上發獃。

最終關於在二樓看到的那一幕，武澤什麼也沒說。他和老鐵吃過面，踏上回家的路。

「哎，這個——」

「在這兒幹什麼呢？」

「老鐵，只要想裝，五個洞也能裝得下六個人。這個房子里住五個人加一隻貓，也不是真不行吧？」

老鐵努努嘴示意說，看上去很不喜歡的樣子。對於他的動作，貫太郎拿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以示回應。

「你這算是什麼保鏢？你為什麼不幫幫自己的女朋友還有她妹妹啊？讓這兩個人住到你家裡去不就行了嗎？連你都一起搬到這兒來住——這話不是很奇怪嗎？」

「消息里讓他們趕緊過來？趁房東不在的時候溜進來？」

「你姐姐會那麼沒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