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五章 空屍

第三十五章 空屍

黃琳本來在仔細觀看一個類似電子儀器的東西,看我們都停下來看她,就說道:「那是個模型,怎麼,你們沒看出來是什麼?」
無奈之下還是就著先前灌來的水吃起壓縮餅乾,那的確是根本沒有任何味道可言的食物,唯一的好處就是填飽你的肚子,完全打消你的飢餓感。
手電筒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又是那種陳舊的軍裝,但奇怪的是,這裡是完整的一套,有頭盔、衣服、褲子,還有鞋子。
我拍拍鬍子的肩膀,就去撥弄眼前的火堆,卻發現火勢有點奇怪,轉頭問道:「你們還找到汽油了?」
「我看八成是餓死的。」
說著,他將那具骨架從縫隙里拽了出來,卻發現,腰部以下的衣物破爛不堪,翻開那些碎布,裏面卻是空的,盆骨以下的骨架全沒了。
鬍子撿來的木片並不多,而且也不經燒,很快就燒掉大半,又加了幾塊進去。
這東西是鐵制的,像電視劇里看到的那種敲鑼打鼓時用的樂器——鈸(就是兩個圓銅片,中心鼓起成半球形,正中有孔,穿根紅綢帶那種樂器)。不同的是,我手上的這個東西是全密封的,而且看上去做工相當精緻,在凸起的半球上有些方形的開孔類的凹陷,不知道裏面裝著什麼。
「沒啥奇怪的吧,死了以後被老鼠給啃了唄……」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我自己心裏根本沒底,我只不過是為這種詭異的事情努力地找借口罷了。
之前我也一直礙於有女人在,不好意思,現在黃琳既然這麼說了,我也跟著鬍子脫了衣服,撐起在火旁烤。阿華也跟著我脫了一起烤,只有那個不說話的夥計沒動靜,坐的位置也沒像我們這樣緊挨著火,對這種事情,我們三個烤的起勁的人都見怪不怪。
自從兩天前從蝎子谷丟掉大部分裝備逃進來開始,我們身上所剩的只有壓縮餅乾,在前兩天裏面,幾乎沒有人再吃那東西,也許是味道太過貧乏,也許是想省下食物,因為,我們不知道,接下去的路,還要走多久,我們僅有的食物究竟能撐到什麼時候。
黃琳朝黑漆漆的前方凝重地看了一眼,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顯然,在這種情形下,她也沒理由反對我們的提議。
鬍子做個解衣扣的手勢,卻沒解開,而是笑嘻嘻地看向黃琳。
我隨口問道:「你發現啥了?」
於是,幾個人又開始往回走,我最後往那條原本繼續前進的路上看了一眼,卻隱約在手電筒光下瞥到了第三套軍裝,心裏咯噔一聲,也許,那正是促使阿華再也忍不住提出換路走的原因。
「那地方沒法獃人。」阿華一邊整理著那些東西,一邊回道。
我正奇怪這骨架怎麼會這樣,於是走到縫隙口,剛想探頭朝下面看,就被鬍子一把推了開去。
鬍子嘿嘿一笑,從旁邊拽過一個東西,我一看,是一隻焦https://read.99csw.com黃的塑料桶,樣子很奇怪,我從沒見過,只認得上面的標誌,仍然是法西斯那個順時針旋轉45度的「卐」,禁不住問道:「你們找到那批軍火了?!」
「他娘的,你當老鼠那麼文明啊?啃你的時候,連身上的衣服碰都不碰一下?最重要的,骨頭呢?骨頭!骨頭被你小子給啃了?!」鬍子顯然沒有明白我那麼說的意思,只顧回頭罵道。
壓縮餅乾吃到第三天,我們仍然在漆黑的地下深處徘徊,我仍然十分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覺,那是種以為自己死了的感覺,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陽光,什麼時候才能呼吸到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四周只有無盡的黑暗,以及冰冷絕望的岩石。
因為,我注意到她似乎也開始變得迷糊,變得沒有方向感,有時候甚至在很長的一段路程里都忘了做記號。
他們是拖著幾樣沉重的東西回來的,我趕緊起身上去幫忙,幾個人將東西在火堆旁攤開,俯身去瞧。
黃琳微微笑道:「脫吧,要我是男人,也早脫了。」
我早已對我們當時行進的路線產生空前的恐慌,這是一種埋入潛意識的邏輯推想。就好比,黑夜裡,你走在一條完全陌生的路上,忽然發現一具死相怪異的屍體,你由於害怕,加快腳步往前走,卻在不遠又看到那樣一具差不多的屍體,這時,你會是什麼感覺?在這條路上,在不遠的前方,那將會是怎樣一個恐怖的東西等在那裡?
在隨後的路上,又發現了這樣的軍裝,看到這第二套怪異的軍裝,先前一直被自己使勁壓抑的恐慌感徹底衝破了內心的屏障,再次蔓延全身,因為第二套軍裝的情形和那一套同出一轍,唯一的區別是擺放的姿勢,可以看出先前那套是側躺的,而這套卻是趴著的。
鬍子那滿臉的絡腮鬍子在火光中映得通紅,笑嘻嘻地看著我,我沒理他,四周看了一圈,卻沒看到黃琳和阿華,只有鬍子挨著我身邊坐著,那個不說話的夥計仍然在離開火堆稍遠的地方。
我們整理好裝備開始繼續往溶洞深處行進的時候,時間是晚上7點半,而外面的深淵,仍然沒有任何動靜,也就是說那種水位上涌與回落的周期仍然沒到,這不知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還是一件值得擔憂的事情。
我只好放下模型,去包里翻其它東西。
鬍子沒理我,接過黃琳手裡的木片,繼續仔細翻看,邊看邊說:「這附近難道還有一批軍火?」
再看看這套軍裝擺放的姿勢,我們頓時明白了,這不是一套隨意放置的軍裝,這種情形,只能說明,在這裏,原先躺著的是一個人!而這套軍裝就是穿在那個人身上的!
鬍子用匕首挑著翻看了一下,竟然還發現了藏在軍裝上衣口袋的一隻鐵質火機,還有腰帶九-九-藏-書上的軍用水壺,外加一把手槍!
我剛想說這種地方,衣服上沒傷口也沒血跡,還不是餓死的么?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聽一旁的阿華說道:「我們在原先那地方找到很多裝食物的罐頭,裏面的殘渣說明當時這些食物還在,而且這裏離那個地方不算遠,所以,你說,這個人是餓死的,基本不太可能。更大的問題,死了后就只有留下他穿的這套軍裝,裏面的東西全沒了,你不覺得奇怪么?」
黃琳笑笑,不答話了,繼續去看她自己手裡的儀器。
我想,那第三套軍裝肯定不止我一個人看到,但也許是大家的心照不宣,沒有人再繼續談論關於軍裝的話題。籠罩在我們四周的除了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自己的腳步聲。
這時,繼續在那套軍裝上翻看的鬍子忽然冒出一句:「不對啊,這人死的有點蹊蹺。」
這種發現讓我的好奇心有些微的泛起,但是很快被困意壓了下去。因為之前那種潮濕冰冷的環境,加上對環境的陌生,以及隱藏在黑暗深處的種種危險,讓我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的緊張與亢奮狀態,而現在,人一進入到舒適且安全的境地,疲憊感就加劇地湧上來,讓我越來越想睡覺。
看看身邊,想睡的人果然不止我一個,鬍子和阿華也開始打起了哈欠,都沒什麼心思繼續想這裏的事情。
阿華看看黃琳,說是黃總塞進包的,我們就也看向她。
地貌越來越錯綜複雜,岔道越來越多,我們走進過死胡同,也到達過無法跨越的巨大縫隙,在這樣長時間的行走中,我完全迷失了方向,只有跟著黃琳,不停地走啊走……
身邊那個唯一的女人,卻仍然是我們當中精力最充沛的,在第三天的晚上,她說:「所有的地方都走過了,這裏除了進來的路以外,只剩下那條路了,不管前面是什麼,我們必須去走完。」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了,我們之前看到的陳舊軍裝,還有元慶所說的鋼盔,就是二戰時期的產物,而且根據現在這個標誌,可以確定是德國的……這件事情,你們怎麼看?」
很快,我們就找到了那第三具「空了的屍體」,然後繼續往前行進,不同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神經都開始繃緊了,高度地警戒周圍的任何動靜。
「德國在二戰後期研製的一種飛行器,那是個鐵制的小模型,也有些研究價值,到時候得帶回去。」
當我真正意識到這種情況開始出現的時候,那種絕望的感覺漸漸降臨了,時間約摸是一天之後,我們幾個人仍然在漆黑的地下深處徘徊。
那是幾塊黑灰的木片,有點厚度,我們實在沒想到他能在這種地方找到這些東西,但很顯然,這些木片原本也是根本不可能屬於這裏的,就和那種老舊的軍裝一樣,是由曾經在我們之前來到過九*九*藏*書這裏的人所遺留下的。
而兩天過去了,飢餓這種東西,在勾起你無盡食慾的同時,也在不停地挑戰你的體力,如果再不吃東西,我們,至少是我,將沒有力氣再繼續走下去。
想必坐著休息的幾個人,誰都沒抱希望鬍子能找到些什麼,所以他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著他手上的幾片東西。
「這衣服完好無損,一個破口子都沒,更奇怪的是,上面連一點血跡殘留的痕迹都沒有。」鬍子說道。
鬍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阿華要了打火機,就開始生火。
我們在每一處乾燥的地方停下休息、睡覺,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場預想中的地下水噴涌的過程,我在想,或許,我們早已經遠離了原來的那個地方,即使那裡發生噴涌,我們此刻所在的地方也根本感覺不到。
「那你說他們跑到這種地方來幹嘛?」
他這樣回答,我多少有點數,就不再追問,轉頭問黃琳:「琳姐,我們接下去咋辦?」
而且,我們還面臨了一個更巨大的難題——食物。
先不去管德國人到這裏來的目的,鬍子這話我倒是理解了,既然有鋼盔,有軍裝,還有這種木箱子的碎片,那麼木箱子里裝的東西,往往也少不了軍火。
「黃總,我看這條路好像不太對勁,要不我們換條走走?」走在最前面的阿華突然回過頭來說道。
這次走了沒一會,竟然又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縮在路過岩壁的一角。
我一時語塞,想了一會,就說道:「糾結啥啊,不就是一套破軍裝么,別管它了,咱們還是抓緊走自己的路好。」
「你自己看看,挑些能用的東西,挑完,我們得繼續趕路。」
「啊?!」我幾乎跳了起來,大聲問道:「水涌過了?他們人呢?」
但問題是,這個人的屍骨怎麼不見了?按理說,在這種相對乾燥的地方,即使那是個死去五六十年的人,肉身全部腐爛了,至少骨骼應該還在吧,沒理由在這樣的時間段內分解到連骨骼都不剩啊。
溶洞還是那樣的溶洞,只是從我們休息的地方開始,很少再看到潮濕的痕迹,我們本以為,這種乾燥的溶洞走勢應該會向地表的方向延伸,但是幾個人共同的感覺卻一直在往下,越來越深入,就彷彿這樣走下去, 就會一路走到地心去。
依然是紛亂的夢境,在醒來之前,還夢到自己開著一輛破舊得不停往外滲油的大卡車在溶洞裏面顛簸,沒有目的地狂開,卻累得要命。
但是黃琳卻說再走走看,我不好反對,只能繼續跟著走。
黃琳卻突然將剛點燃的一塊木片從火中拿起,盯著上面一處發黑的地方仔細看。
她說的那條路,就是發現「空了的屍體」的那條,我們沒有任何人反對,在冥冥中,我甚至期待能遇到點什麼,那樣,至少,能證明自己還活著,還有生命力。
https://read•99csw•com「7點零六。」
這樣的地貌讓我感覺越來越恐慌,我甚至想,如果繼續這樣走下去,要是地底下稍微有些變動,比如——小小的一點地震,我們將永遠也見不到陽光了,這種聯想加劇了我內心裡的恐慌,實在忍不住提出來說還是返回好了,這樣走下去,真是太盲目了,我們根本不知道危險什麼時候會降臨。
這種狀態一直在持續,不知道究竟這樣走了多久,更不知道,在那種極端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里究竟能不能走出去,我想,也許黃琳她自己都無法確定。
當紅艷的火苗串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圍了過去,因為,這種光明和溫暖,是手電筒所無法給予的。
「你急個鳥?還沒涌呢,他們到前面去了,一會就回來。」
「德國?德國人怎麼會跑到這裏來?!還是二戰時期的?!這不可能吧……要說日本鬼子我還是有那麼點相信,但是二戰時期,德國似乎根本沒和咱們中國交戰過啊!」我忍不住叫起來。
這種情況已經容不得我不浮想聯翩,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他們當時到底碰到了什麼?
睜開眼睛后,夢裡的那種汽油味還縈繞在周圍,讓我恍惚覺得還在夢中,直到鬍子高分貝的叫聲將我弄得徹底清醒過來,我才確定,我的確是聞道了汽油味,再定睛一看,一旁的火光更亮了。
估計是鬍子看我楞那半天,伸手就把我手上這東西拽了去,也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名堂,問阿華,把這東西搞來幹嗎?
我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問鬍子:「你笑啥?幾點了?」
飛行器?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忽然想到一種人們時不時要談論的東西——UFO,飛碟!
但四周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靜,很長一段路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直到我們發現了第四具,更準確地說,是第一具屍體,一具真實的屍體。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鬍子,他滿臉的絡腮鬍子里也不再是那種大大咧咧的神色,背上的半自動步槍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換到了手上,更加小心翼翼地往前行進著。
黃琳抽出匕首,順著木片上那片發黑的地方劃出一個形狀來,這個形狀讓我一眼看去就覺得眼熟,仔細想了一下,就問道:「法西斯的標誌?!」
心裏安了一下,說實話,我真的很害怕,在這種地方,和我在一起的這幾個人,有任何一個忽然沒了消息。更害怕的是,每當睡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
「沒交戰過就不能跑中國來了?你這種邏輯真扯淡!」鬍子罵道。
這種行走,幾乎讓我忘了行走的目的,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心中唯一的念頭,就只是跟著黃琳走,因為至少,她會很清晰,我們曾經走過哪些路,我們要去往哪裡。
只有黃琳還在低頭想著什麼,我最後看了她一眼,實在擋不住濃濃的困意,就顧九-九-藏-書自睡了過去。
其實我一直在等阿華的這句話,現在他說出來了,我立馬跟著說道:「是啊,琳姐,這條路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一點進展都沒有,要不,還是回到之前岔道那裡,換條試試看。」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就像,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綁到了某個人的身上,包括信仰以及思維,讓她為你的所有負重,背著你一直走。
但鬍子沒理我,連黃琳也跟他一起繼續翻看,我看這個情況,顧自走到一邊去解手,不一會被鬍子給叫回來繼續趕路。
那具只剩下骨架的屍體卡在一條岩石縫隙里,鬍子看了一會說,這人是開槍自殺的,朝太陽穴上開了一槍,貫穿頭顱。
我忽然覺得好奇,他們幹嗎費這麼大力氣將東西搬到這裏來,想著就問出了聲。
更何況,我們現在不是在什麼平坦的大路上,而是不知道多少深度的地下,在這種地方,會出現什麼東西,是根本沒有人可以想象得到的,那兩具「空了的屍體」,給我帶來的感覺,由最初的好奇,迅速地轉往對未知的恐懼,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從這條黑漆漆的溶洞通道里繼續往前走,究竟會碰到什麼。但毫無疑問的是,自從遇到這第二具「空了的屍體」開始,恐慌不僅僅停留在我自己身上,它蔓延的範圍已經擴及到了身邊的其他人。
鬍子也湊了過去,一臉不解:「黃總,這木片咋了?」
「走開!」鬍子突然一把扔下那具骨架,後退兩步,端起步槍,直直地對著那條縫隙口,神色緊張到了極點。
「你懂個屁!」鬍子瞪了我一眼,顧自繼續翻看著。
又過了個把小時,溶洞走勢竟然開始變化了,緩慢地往上抬升,但是岔道卻一下子多了起來,地勢也不像先前那樣平坦,到處都是看不到底的黑漆漆的深洞,還有巨大的岩石裂縫,準確地來說,這種地方已經不像是「溶洞」了,而是其它什麼種類的深層地貌。
我們三人對望一眼,確實沒有任何頭緒。
這堆東西用帳篷布包裹著,相對來說保存還算完好,應該都是他們挑揀過了的,我隨便翻了幾下,都是些軍用物品,還有些我不認識的小設備,似乎是當時的電子器械。
但是顯然我不能將手上這東西跟UFO聯繫起來,於是問道:「琳姐,德國人還造過這種形狀的飛機?咋看著像飛碟啊?」
我剛問完,岩洞深處傳來了腳步聲,很快,黃琳和阿華回來了。
我看著這堆對我來說近似廢銅爛鐵的東西,無從下手,看他們不斷地藉著火光一樣樣仔細翻看,我隨手抄起其中一個樣子奇特的圓盤,忽然覺得這東西好像有點眼熟,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黃琳點點頭,說:「你們看,這個標誌原先應該是用墨水畫上去的,後來這塊木片被水浸泡過,墨跡糊開了,但大致形狀還是能看出來,的確是法西斯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