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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狂想 握手

傳奇狂想

握手

「真可惜。」長得像莉亞的女人說,說的是尤斯汀此時所想,「你想給她報仇嗎?」
他知道尤斯汀床上沒有金髮,他搜過尤斯汀的房間,兩次,床上有女人的頭髮他會發現不了?
雖然腳並不痛,夏洛特還是讓尤斯汀扶著自己上樓,戲可是要演足一點兒的,她踮著腳走路,一瘸一拐的。進門后夏洛特靠在牆上,隨手撫弄著頭髮,轉頭的時候望了一眼窗外。
舍費爾聽她說她找到暗格的時候恨得咬牙切齒,他相信她把竊聽器丟出來是不想他從聲音判斷出暗格的位置。找不到暗格,他就不知道尤斯汀打算用煙葉做什麼,他就沒辦法趕在她的前面報告。
鮑曼托著冰塊趕回來的時候,尤斯汀已經扶著夏洛特站了起來。夏洛特倚在尤斯汀的肩上,一隻手抓著他的胳膊,另一隻手被尤斯汀握在手裡。
他搖頭。「酒量真大。」「不,我喝得很少。」夏洛特把酒塞進他的懷裡,又翻出兩個杯子來:「今晚想不想喝醉一次試試?」
於是他說出來了:「她死了。」
練習結束后,第一小提琴手來找他,提出他的手腕有點僵硬。畢竟他們將要為元首演奏,每個人都希望他們展示出最高的水準。尤斯汀謝過他的建議,隨手做了一個握手的動作,開玩笑說在為元首的演奏中指揮不是最重要的,握手才是。小提琴手半是嫉妒半是真心地表達了對指揮特權的羡慕,尤斯汀繼續半開玩笑說自己為此特地準備了好幾雙嶄新的白手套。
尤斯汀明白,舍費爾明白,漢娜明白,尤斯汀得到了和元首握手的機會。
她只看著尤斯汀。
尤斯汀扶著腳「受傷」的夏洛特回公寓的那晚,尤斯汀躺倒在地上發出鼾聲后,夏洛特在翻倒的桌子底面卸下竊聽器,放在嘴邊說:「舍費爾嗎?我知道你聽得到,可惜我沒辦法聽到你回答。桌子倒了,竊聽器要還留在那兒,尤斯汀醒來后可是會看到的,還是我幫你收起來吧。」
尤斯汀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他猜想自己的手心一定全是汗,但隔著手套他感覺不到。
於是,夏洛特為她的誤解道了歉,兩人像平時那樣聊天,親密程度似乎比原來更近了一層。在約會的最後,夏洛特臨走前嬌笑著要尤斯汀當心,沒準兒哪天尤斯汀開門時會發現她就站在門口,等著幫他收拾房間。
夏洛特說得沒錯,這裏已經很久都沒人收拾了,他一直任由著灰塵遍布,甚至都沒注意到桌面有多臟。
阻止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這可是誰也說不準的。
尤斯汀瞄了一眼,沒有正面回答:「我沒見過她這張照片,從哪兒找到的?」
「祝賀你,真是場精彩的演出。」
他不能再用暗殺這樣的方法了,她一定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他還想贏,就只能毀掉她的地位,毀掉上面對她的信任。
尤斯汀心裏突然有團火冒了起來,就好像夏洛特的那一句話是澆在火上的酒。他猛地站起來,手掃過桌子,酒瓶摔在地上,「我沒醉!」他喊了出來,「我沒醉!」他一把推在桌沿上,桌子被掀翻在地,一條桌腿絆住了他,他一個踉蹌,也撲倒在地上。他的酒杯還攥在手裡,居然完好無損。
「好吧,你贏了。」他攤手認輸。他的地位很難保住了,他這一組也是,如果漢娜這次果真贏了的話。
尤斯汀回過神來:「我去廚房看看。」
尤斯汀斟酌著措辭:「你昨天不是看出來了嗎,我的房間很久沒有人收拾了。」
「你記得就好。」尤斯汀把他扶在座位上,「還有,謝謝你送我去美國。」
元首已經走到尤斯汀面前,伸出了手。
「我想去美國啊。」尤斯汀的聲音從監聽器里傳來。
「萊昂被我的手下請出去了,我不希望有人打擾我們的談話。」幾分鐘前還是咖啡廳服務生的人一本正經地說,神態仿若運籌帷幄的指揮官。「不,萊昂確實是這家咖啡店的老闆,和我們完全無關,對我的身份也毫不知情。我們這樣請他出去確實很冒險,等於挑明了我的身份,我再也不可能在這裏做服務生了。」他盯著咖啡杯,做了一個介於厭惡和痛恨之間的表情,「就我個人的立場而言,這倒也不算是太糟,其實這個身份我想本來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他在廚房抽出根煙來給自己點上,他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每天煙葉的味道已經夠他受的了。但抽煙能平緩他的緊張,他一邊抽著,一邊四下打量著廚房裡的方寸之地。
尤斯汀的眼皮跳了一下,舍費爾沒有錯過。
尤斯汀低頭看他的手指:「能找到她的屍體嗎?骨灰也行。她應該得到安葬。」
舍費爾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尼古丁是會致死的!如果尤斯汀和元首握手時手裡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如果那尖銳的東西上有足夠量的尼古丁!
尤斯汀對面的樓上,舍費爾正死死地盯著尤斯汀的窗戶。
是夏洛特摔在了地上。
舍費爾正在為尤斯汀傷神。他眼前擺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隻手,是尤斯汀的。昨天他們在門上設了機關,夾掉了尤斯汀的手套,拍下了這隻手。虎口和指尖都泛著黃色,彷彿老煙鬼一般。
尤斯汀掏出一張照片來,是擺在他床頭的那張:「你還記得她嗎?」舍費爾點頭。
然後他翻了個身,蜷起身子,打起了小鼾。
換衣服的時候他脫下白手套,換上了黑色的。他這段時間總是戴著手套。
「我想去美國啊。那裡是中立國,聽說每個人都很平等,而且自由。」尤斯汀看著床頭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金髮披肩,乖巧地笑著,「她跟我說那裡才是理想的國度,可惜她再也到不了了。」
舍費爾在最後一刻突然反應了過來,漢娜一定是通過她的情報渠道知道了他和尤斯汀達成了協議,她是想要引他去制止,把他用來對付她的計劃丟還到他身上。
後來他得到了歌劇院的票,演出的劇目就是《吉卜賽男爵》。
尤斯汀果然喝醉了,他其實一點兒也不能喝。夏洛特一直很有興緻,談天,給他倒酒,她自己喝得不多,但她讓尤斯汀喝了不少。
「那麼,你想去哪裡呢?」她反問他。
夏洛特對他報以理解的微笑。「看來你有不少好酒。」她拉開鑲著玻璃的櫃門,從九_九_藏_書裏面抽出兩瓶來,「你喝醉過嗎?」
「其實名字什麼的倒不重要。既然你問的話,我比較習慣別人叫我舍費爾。」
元首憎惡「下等民族」,尤斯汀認識的和聽說過的猶太人幾乎消失殆盡。
尤斯汀的眼裡不是緊張、衝動或者孤注一擲,不是!
「本來是要開的,如果不是你擋住了開關的話。」於是尤斯汀去做大部分人開燈后緊接著會做的事——拉上窗帘。
尤斯汀打斷他:「你所說的『我們』指的是……」
那是他親手殺的人,就在劇院的外面,那晚演出的劇目是《吉卜賽男爵》。

4.舍費爾與漢娜

舍費爾對著遞給他的咖啡狠狠地皺了下眉,似乎是已經受夠了這種東西。
夏洛特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隨口說出「月球」的時候是不是真的考慮過這方面的原因——那裡沒有戰爭。
在飛往美國的航班上尤斯汀對著空氣做了一個握手的動作,鄰座的人問他做什麼,他答道:「我在向這個國家握手告別。」
這案子是漢娜跟進的,他發現漢娜在盯尤斯汀后才開始查她,她一定早就知道他的目的了。搞不好,搞不好她的報告都已經寫好了,畢竟她已經盯了他那麼久。
和元首握手前,尤斯汀確實對衝出來的舍費爾感到疑惑,他和漢娜計劃的目的不是讓他出醜失掉地位,而是——殺掉他。
「一個人長得像另一個人並不是不會碰到的事情。只是長得像而已,又不是一模一樣。」她說,聲音輕柔得彷彿不想傷害到他。
在尤斯汀上場前他甚至還搜了他的身。
在夢醒的那一瞬間,莉亞變成了夏洛特。
聽眾停了幾秒,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如果再開槍,一定要射中!
舍費爾確實沒收了尤斯汀全部的尼古丁,不過在為元首演出之後,漢娜又給了他一些純正的、不是用簡陋化學儀器提煉出來的尼古丁。
他怎麼可以好好地、平安無事地待在這裏!他殺了人,卻沒有受到一丁點兒的懲罰!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舍費爾也是有機會贏的。
夏洛特等急了,到廚房來找他。「抱歉,煙癮犯了,怕熏到你。」他抬手,煙灰落下。
後來他再沒去過,再也沒有。
夏洛特扔掉竊聽器的時候,身子藏在窗邊的牆后,而不是窗帘后。在面對舍費爾的時候,她必須極為小心,她可不想被樓下的冷槍擊中。
舍費爾點頭,他對他的反應非常滿意。
尤斯汀懶得糾正那個有些謝頂的咖啡廳老闆萊昂,音樂會上他不是鋼琴師,而是指揮。這對萊昂的差別也許不是很大,對他卻很重要,因為元首可能不會握鋼琴師的手,但元首一定會握指揮的手。
夏洛特在他面前坐下來,對他的問題不予回應。
漢娜要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阻止尤斯汀,當場拿出證據。而如果尤斯汀已經放棄刺殺了呢?他的身上不會有能被她搜出來的證據。
既然她介入了,尤斯汀就一定是有問題的。關鍵是他有什麼問題?
她的報告中還將提到:舍費爾指使尤斯汀接近她,等待機會將塗有尼古丁的尖刺刺入她體內,如此她的死將只與尤斯汀有關,與舍費爾無關。至於舍費爾的死,共謀者之間總會有爭執和心懷不軌,誰讓舍費爾在尤斯汀殺掉目標之前就給了他去美國的手續呢。
「在不被你覺察的情況下,我們搜查了你的家。我們找到了你柜子里的暗格,很隱蔽,裏面的設備還算專業,足夠以煙葉為原料提煉尼古丁。」舍費爾冒險撒謊,他沒查出暗格,這都是聽漢娜說的,但他相信尤斯汀不會也不需要知道這些細節,「另外你的手,我注意到你無論什麼時候都戴著手套,能摘下來看看嗎?」
尤斯汀點頭,反正點不點都是一樣的。
她問他是不是需要幫助,然後帶著他找了家人聲嘈雜的酒吧,之後他們聊了很久,那天是她請的客。
夏洛特在跳舞。
也許尤斯汀用什麼手法騙過了他,也許他答應他也是在騙他,他還是要報仇,愛人的死是那麼刻骨銘心,他怎麼可能僅憑一個去美國的機會就隨隨便便地放棄?

尾聲

他帶人在尤斯汀的房裡已經搜過兩次了,什麼也沒搜到,這不正常。他了解漢娜,她不會平白無故地盯上一個人的。
「介意分享細節嗎?」既然報告已經遞上去了,她會願意說的。果然,「尤斯汀的柜子里有暗格,他藏得很隱秘,所以你沒有搜到。裏面有化學儀器和煙葉,他在用煙葉提煉尼古丁。」
看著低沉的天幕,也許今晚夏洛特會在尤斯汀家過夜也說不定,關於這一點他很快就會知道猜得對不對。
尤斯汀用胳膊遮住雙眼,「也許你是對的,我確實喝醉了。」他的雙眼被遮住了,他看不到夏洛特是不是還在向他伸著手,彷彿她要把溺水的人打撈上來一般。
漢娜給了尤斯汀蘇珊娜的照片,選擇她是因為她是猶太人,她曾經是尤斯汀的同事,她也是金髮,漢娜解釋說也許舍費爾搜查房間時會發現莉亞的金髮。
這對舍費爾來說很容易,他招呼萊昂說了幾句話,萊昂就到店的另一端去了,把服務生也都支走了。
如果再不做點什麼的話,她就真的贏了,他和他的小組的處境會很不利。他早該殺了她的,事實上他之前真的那麼做過,但是失手了。要是再來一次一定會被她抓住的,之前的那次她一定已經發現了。
「我的女友叫莉亞·諾曼。還記得這個名字嗎?」他在舍費爾耳邊低聲說,彷彿在說告別的話語。
開頭連續的強音彷彿命運的叩門,也像是破空的槍聲。
尤斯汀站在指揮台上,背對著元首,他看不到身後的元首,也看不到舍費爾和漢娜。舍費爾穿著軍裝站在牆邊,位置方便處理突髮狀況以及保護元首安全。漢娜坐在人群中,穿著便裝。與平日不同,她穿的是男裝,戴了假髮,臉上還特地貼了兩撇小鬍子,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這其實是個女人。
尤斯汀和元首的手握在了一起。
尤斯汀握著指揮棒,這是他一生中至關重要的一天。這一天對鮑曼和夏洛特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天,現在該稱呼他們為舍費爾和漢娜了。
鮑曼向他展示了九_九_藏_書他的身份證明,那上面有兩個交錯的「S」標記。
「提煉尼古丁的時候弄成這樣的?」舍費爾的問句里完全沒有疑問的語氣。
尤斯汀憋了口氣,笑了出來,這是他一生中笑得最猙獰的一次,讓他接下來的話聽起來一點兒都言不由衷:「不,當然不是。」
這次算是平手了吧,他想,算了,以後機會還多的是。
所以,她仍和尤斯汀保持似是而非的情侶關係,時刻關注他的計劃是否有變。
她向他走過來,突然身子歪了一下向前撲倒。尤斯汀手裡的藥箱滾落,夏洛特撲進了他的懷裡。
舍費爾的「不客氣」剛說了一半,就感到有針樣的東西刺進了他的手心。
他開了槍,順利撤離,沒留下一點兒證據。第二天才知道自己殺錯了人,被他殺死的是一個叫莉亞·諾曼的歌劇演員,而漢娜前一晚的偽裝是把自己打扮成了男人。
夏洛特彎下腰來,向他伸出手,什麼也沒說。
夏洛特的眼神暗了一瞬,「你醉了。」又為他添滿了酒。
戰爭年代,人們更願意去的地方是酒吧,夏洛特是除尤斯汀外唯一的顧客。老闆希望再過半個月能有一點兒起色,因為尤斯汀偶爾願意在這裏彈上兩曲,他可是半個月後將為元首演奏的人。
窗戶被礙事的窗帘遮住了,除了偶爾投在上面的影子,他什麼也看不見。
等萊昂發現舍費爾已死,他自然會報警,而接手案子的人會是漢娜。然後漢娜會調查出他出國的手續和機票都是舍費爾提供的——她甚至不用偽造證據,因為事實如此;她還會調查出舍費爾從尤斯汀手裡拿到過他提煉出的尼古丁——和置他于死地的是同一種物質。最終她會提交調查結果:尤斯汀為舍費爾製造尼古丁,用以殺害同僚。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八卦的老闆和服務生正支著耳朵聽著。
元首未必會握指揮的手,但一定會與引起全場掌聲雷動的指揮握手。
她的口氣中帶著同情與關懷,她的臉猛看之下居然長得很像莉亞。
也許漢娜並沒有提交報告。如果她現在的報告就只是一起普通的挫敗行刺計劃,根本不會驚動太高層的人物,她就只是贏了一場而已。
她沒等到那一天,她也沒等到尤斯汀再次去看她的演出,沒等到尤斯汀為她伴奏看著她起舞。
他就在這裏!就在他的身後!
「有跡象表明你打算行刺元首,在為元首演奏的那天。」幾分鐘前還是叫鮑曼的服務生說,現在他要尤斯汀叫他舍費爾。
他在心裏對莉亞說,他希望她能聽得到。
夏洛特坐在椅子上,脫掉鞋,高跟鞋落在地板上,聲音有點響。
但就在踏出這半步之後,漢娜立刻又把她踏出的腳收了回來。
尤斯汀不說話,也不抬頭。
漢娜給了尤斯汀計劃,幫他在柜子里隔出了暗格,她知道怎樣做才能讓舍費爾搜查不到,她告訴他去哪兒能弄到化學儀器和煙葉以及怎樣留下適當的可以被舍費爾追查的證據。
經過調查,他發現尤斯汀非法購買了大量的煙葉,但在兩次搜查中,他居然連一片煙葉也沒找到。這讓他很不安,尤斯汀究竟是怎麼藏起來的,他買那麼多煙葉來做什麼?
人群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元首甚至還拍了拍尤斯汀的肩膀。
「窗帘很漂亮。」夏洛特稱讚道,但尤斯汀沒有回應。
「不,不,不,我不打算抓你,如果我是來抓你的,我就不會在這裏跟你廢話。我想你也知道蓄謀行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我其實蠻喜歡你的,真的,我是想幫你的。」他停了一秒,觀察了一下尤斯汀的表情,「我是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她重新為劇院門口的槍殺事件寫了一份報告,到時將會一同呈上去,以證明他這不是初犯。
他們的身影映在窗帘上,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尤斯汀伸手的同時,漢娜向前踏出了半步,舍費爾吐出了半口氣。
音樂會的指揮居然蓄謀刺殺元首!
夏洛特看著窗帘、沙發罩、桌布……「是她嗎?幫你布置房間的人。那些花邊真漂亮,我肯定也選不出更好的了。」她幫他添滿酒,向他做了一個乾杯的動作,「她離開你很久了吧,你的沙發罩和窗帘看上去有段時間沒清洗了。」
「謝謝您,」他說,「謝謝您喜歡這場演奏。」
也許這個國家可以容忍這樣的行為,但他不能容忍,他不容忍!
下午樂隊練習的時候,他還在回想手腕的動作,究竟該不該抖那麼一下,不抖手腕會不會太僵硬不自然,抖的話會不會太引人注意?
是該說了吧,尤斯汀抓著頭,是到了該說出來的時候了吧。
「你可以叫我漢娜,在接下來的計劃中我會假裝接近你,那時候我會說自己叫夏洛特。」
他床頭照片里的女孩就是金髮。
她的行為將是巨大的鬧劇,甚至醜聞。
是的,她們並不是一模一樣,頭髮的顏色完全不同,五官和臉形也有諸多差異。
尤斯汀想是不是該推開她,或者扶著她坐回到椅子上去。她的身體硬邦邦的,一點兒也沒有她的語調柔軟。她的臉離他很近,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她的臉一點兒也不像莉亞。
尤斯汀沒有回答她,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酒,酒勁兒衝上了頭,暈乎乎的。
舍費爾握著槍的手滿是汗,記憶中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過了。
盯著尤斯汀的窗戶,他心裏的不安加劇,他可不想輸啊。
舍費爾跟上元首,在其背後小心地調整步伐,縮短與元首的距離,同時也不至於跟得太緊。他的眼睛在尤斯汀和漢娜之間來回掃,在漢娜身上停留得更多一些。
舍費爾停住腳,退了回去。
他揮動雙手,這是他的演出,他是最好的指揮,不管他心裏裝著什麼,演奏之後要做些什麼,但演出的時候都要先做到最好,他要施展出他全部的才華,無論結局怎樣,這都是他在德國的最後一場演出,是他的告別演出,他要留給自己留給整個樂隊和全部的聽眾最好的回憶。
漢娜看上去心情很好:「我的報告已經遞上去了。」享受了舍費爾的驚詫與不安之後,她繼續說:「我猜你並沒有掌握完全的證據,你的報告一定還沒完成。」
尤斯汀依舊戴著手套,舍費爾明白,這是因為他提煉尼古丁留在https://read.99csw.com手上的痕迹一時難以清除。
他們兩個組一直在私下競爭,競爭的目的是擠走另一組,最好是能完全打垮對方。挫敗行刺元首的陰謀無疑會在兩組的競爭中獲得更多的勝算,得到上級更多的信任。
在夏洛特跌進他懷裡的那一瞬,他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仔細回想那個感覺,他想,那一定只是因為她長得好像莉亞。
元首拐上樓梯,踏下台階。
「漢娜是我們中最好的,至少也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到你蓄謀行刺元首的消息,她一向很擅長安排和目標的『偶遇』,讓目標迷戀她,然後得到她想要的情報。別太沮喪,折在她手上的人不少,你一點兒也不丟人。看來我這麼說並沒讓你好過點,你不會是真的愛上她了吧?」
按計劃漢娜在舍費爾面前「製造」了去尤斯汀公寓的機會,拉上窗帘隔絕室外監視人員的視線。尤斯汀去拿藥箱的時候她光著腳不出聲音地搜查了他的房間,在桌上畫圈表示下面有竊聽器,於是尤斯汀找借口掀翻了桌子,讓漢娜有把竊聽器扔出去的機會。
也許她想要的不只是贏一場,而是把這變成最後一場。
恢宏的和聲一級一級地向上,《命運交響曲》的高潮到了。
顯然尤斯汀需要一個解釋,舍費爾立刻給了他:「向元首報仇太不理智了,但你可以向欺騙你的女人報仇。你真的不恨她嗎?她懷著這樣骯髒的目的接近你,讓你愛上她,可她卻只是想用你換一枚勳章。你恨她,對嗎?你還是恨她的,很好,那麼別讓她有太好的結果。剛好我也不喜歡她,老實說我其實是恨她。」
舍費爾就被她騙過一次,他那次守在劇院門口,在散場的人群中沒認出穿著男裝的她,結果他開槍殺錯了人。於是暗地的競爭變成了宣戰,她一定會報復的,他必須在她報復之前再下一次手。
舍費爾本來以為漢娜已經贏了,她只要提交報告,抓走尤斯汀就贏了。可尤斯汀還在這裏,而且她居然還來和他約會,還編了個借口解釋她那晚的離開。
舍費爾繼續點頭:「那是第一點,你可以稱之為基礎條件,不過附加條件也只有一點:假裝你沒有放棄計劃,尤其是在你的夏洛特我的漢娜面前。」
「意圖行刺元首,你不是第一個,他們沒有成功,你也一樣。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吧,為自己想想如何,你的金髮姑娘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安全,自由。我知道你還有別的願望,比如……去美國。」
自從那晚無疾而終的浪漫之後,尤斯汀接連幾天都沒見到夏洛特,幾天來服務生鮑曼半打趣地問他們是不是吵架了,老闆萊昂也跟著湊熱鬧,建議他買點東西上門賠罪。尤斯汀告訴他們他根本不知道夏洛特住在哪裡,做什麼工作,他們是在這家咖啡店認識的,而且他們從來只約在這裏見面,或是偶遇。
還有三個多月莉亞就二十歲了,他們一直在等著那一天,等過了那一天,他就可以公開去她的劇團找她,接受旁人祝福與羡慕的目光。
他看到尤斯汀的眼裡滿是疑惑,而漢娜的嘴角似乎凝著一絲笑意。
可尤斯汀的牙很白,他近距離觀察過,那絕不是老煙鬼的牙。
「她叫莉亞·諾曼對嗎?」她繼續說,聲音輕柔,「你在她的葬禮上好悲痛,你們的關係不一般吧。」
「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尤斯汀突然問,帶著一點兒醉意。
尤斯汀私下練習握手這個動作很多次了。在舍費爾看來,他在這個動作上練習所花費的精力比在排練上多多了,彷彿在音樂會上他不是去指揮的,而是去和元首握手的。
舍費爾甚至都沒聽完尤斯汀最後對他說的話,尼古丁果然發作得很快。
尤斯汀深吸一口氣,手向下打,樂曲奏響。

5.交易

和尤斯汀再見面還是在萊昂的咖啡館,他給了他去美國的全套手續。雖然尤斯汀最終沒能幫他扳倒漢娜,但他好歹是遵守了他那部分的承諾,那他舍費爾也得遵守他的那部分。
夏洛特咯咯笑了起來:「月球怎麼樣?」
「我想你們已經不需要冰了。」鮑曼特地用了複數人稱。
「我猜交易的內容不只是讓我放棄行刺這麼簡單。」尤斯汀努力想開個玩笑,可惜語調完全不像。
夏洛特喊了他兩聲,一聲和平時說話的聲音一樣大,第二聲響得足以叫醒熟睡的人。尤斯汀沒有回答她,她翻出條毯子給他蓋上。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實莉亞從沒給他收拾過房間,他們之間的戀情從沒公開過,僅有的幾次她來到這裏,他都會提前花上一整天打掃,彷彿接下來是某個重大節日一般。只來了那麼幾次的莉亞卻幫他配了窗帘和沙發罩,他還記得是他們一起更換的,莉亞說等他們能公開在一起了,他們就一起上街挑選,手拉著手。
她那晚之所以會在劇院是因為有任務,沒有被冷槍擊中則純粹是運氣,因為舍費爾不知道她那晚的偽裝。
床上平平整整的,沒有人睡過的痕迹。等夏洛特下次再去那家咖啡廳見面時,他該問問她為什麼沒在這裏過夜。
他命令狙擊手瞄準窗戶,他一下令就射擊。
元首緩緩地走下來,走向樂隊的指揮。他要與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握手,也許還要再說上幾句鼓勵的話。他認為自己有著極佳的音樂鑒賞力,對於如此卓越的一場演出,他理應不只是聽完就走。
他在夢裡又夢到莉亞了,夢裡的莉亞跳著舞,和他記憶中的一樣,夢裡的曲子是《吉卜賽男爵》,他還記得他在夢裡發抖,彷彿是在哭泣。
「因為那裡沒有戰爭嗎?在那裡你認識的人不會因為是劣等民族而被列在最終解決方案的名單上?」
然後尤斯汀開始流連萊昂的咖啡館,然後是漢娜化名夏洛特假裝接近他,然後是舍費爾聽說了漢娜的行動並安插自己做了服務生。
她走到窗前,撩開窗帘,捏著竊聽器的手伸出窗外,即使隔著一臂長,她知道她說話竊聽器那頭的人也聽得到,「我可一直是很好心的。另外,不用謝。」
只聽聲音,一定覺得她眼波流轉,引人遐思。

3.刺殺的情報

本來也就沒那麼像,甚至連頭髮的顏色也不一樣。read.99csw.com
「為什麼?」他繼續問,這是他應該問的。
莉亞的葬禮過後,尤斯汀遇到了一個長得很像莉亞的女人,她說他看上去像是需要幫助,然後她領他去了一家酒吧。
那將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為此已經等了太久。
她是突然跳起來的,桌上的咖啡被她推開,小匙在杯里晃動,叮噹叮噹的。她跳得其實並不好,隨性地踩著節拍,完全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樣子。她滑動著步子舞到鋼琴前,背對著琴師,在一個高音過後停下,回眸。
「那麼……藥箱呢?」她握著自己「受傷」的腳,另一隻腳則自然垂著,腳趾蹭著地。
在酒吧里他渾渾噩噩地對她說:「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你是想說那頭髮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扔掉竊聽器後漢娜和他商議了接下來計劃的細節,主要是漢娜繼續假裝接近尤斯汀引舍費爾上鉤的部分,在他的杯子里撒下藥粉,留給第二天搜查的舍費爾檢測。
夏洛特扭著脖子沖他笑,燈光照在她褐色的頭髮上,竟有點兒像是金色的。
「你們把這裏的竊聽器拆走了吧?」尤斯汀問,「我來得早,萊昂說你們前些天來拆過了。」
「也許你更了解她這個人,但我們更了解她的資料。你的同事們都沒看出你們的關係,不想公開戀情是因為她是猶太人嗎?雖然以我的身份不該這麼說,不過她的死我很遺憾。你是想為她報仇嗎?從動機上來講,你已經具備了。」
尤斯汀也伸出了手,不管是從漢娜還是舍費爾的位置,都看不到他的掌心。
等等,舍費爾覺得有思緒冒了出來,和元首握手……煙葉……尼古丁……音樂會……以及尤斯汀房裡的照片,那個金髮的女孩……他查出那女孩生前是尤斯汀所在樂隊的候補小提琴手,猶太人,她的結局以及死因不言而喻。
為了避免回答這個問題,尤斯汀去給自己弄了杯咖啡。
他的手指泛黃,尤其是指尖和虎口的地方,即使是抽了幾十年的老煙鬼,也不會把手弄成他這個樣子的。
演奏的曲目是精心挑選過的,都是元首最推崇的:貝多芬、瓦格納的名曲選段以及小約翰·施特勞斯的《吉卜賽男爵》選段。在演奏到《吉卜賽男爵》的時候,尤斯汀的手抖了一下,那是他唯一一次為莉亞演奏過的曲子。那天她來求他調琴,她們常用的調琴師突然生病了,而她想趁機和他多見一面。調完琴后,他隨便按了幾個音符,越按越流暢,最後他彈起了這部著名歌劇中的《入城式進行曲》。莉亞隨著他的彈奏輕輕跳了起來,在鋼琴前回頭,她的金髮散在脖頸,她的笑只有他才看得到。
夏洛特走後,鮑曼坐到了她的位子上:「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該那麼期待她突然出現在門口。」
舍費爾記得,他當然記得。

6.演出

尤斯汀從鋼琴後面跑出來,夏洛特蹲坐在地上捂著腳:「抱歉,我總是笨手笨腳的。」
他蹲下來,雙臂抱住膝蓋,煙灰落在地上。
舍費爾的槍握在身側,他盯著尤斯汀和漢娜,他發現漢娜只盯著尤斯汀,一點兒也沒有看他。
這個很難,尤其是安葬一個猶太人,但舍費爾覺得他可以先答應下來,他給尤斯汀的機票是當天下午的,即使他沒做到,尤斯汀在美國也不可能知道。
演出很精彩,歌舞都是,一個人從劇院里出來的時候他暗想:有時間一定要再來一次,不,不止一次。
舍費爾猛地吸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向前,想要攔住元首。
下一個瞬間夏洛特就從他面前消失了,同時還有「咚」的一聲。
他伸出手來,對空做了一個握手的動作,乾淨,利落,有力。他注意到剛才自己的手腕抖了一下,於是又重新練了兩遍。
「因為我接下來想跟你說的話不想有別人聽到。能讓萊昂也別打擾咱們的談話嗎?」
他跟在元首後面只是為了做做樣子,在漢娜看來他是應該跟上的。可漢娜居然完全沒有看他,這讓他隱隱覺得不妙。
「一個人長得像另一個人並不是不會碰到的事情。只是長得像而已,又不是一模一樣。」
舍費爾也看向他,他額頭有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滿臉都寫著緊張。他不該這麼緊張的,他不是來行刺的,他接下來只是要和元首握手而已!
「那麼……我們需要重新認識嗎?」尤斯汀問。
尤斯汀回身鞠躬,抬頭看見元首起身鼓掌,眼裡滿是讚許。
「天都黑了,你不開燈嗎?」她在牆上摸到了開關,摁亮。
在夢裡,有人這麼對他說。
「抱歉,似乎也不是一點兒都不疼。」夏洛特的聲音清清楚楚的,語調柔柔軟軟的。
漢娜號稱完成了報告,但尤斯汀並沒被抓甚至還好好地完成了演奏。舍費爾想,也許漢娜想要的是更大的功勞:比如在元首的面前制止千鈞一髮的刺殺。
德國的戰機在倫敦三天兩頭地空襲,德國的首都也未必能好到哪兒去,藥箱是家家都備有的。等尤斯汀抱著藥箱回來,夏洛特已經站起來了,單手扶著桌沿,另一隻手在桌上輕輕畫著圈:「脫掉鞋后,我的腳已經不那麼疼了。」
然後她扭頭,看到剛剛被尤斯汀掀倒的桌子的底面。
她沒檢查廚房,所以他們在那裡繼續演戲,假設那裡也有竊聽器。
咖啡廳的鮑曼慌忙搬了把椅子,尤斯汀扶著夏洛特坐下,她的腳似乎沒有什麼大礙,腳踝也沒有腫起來。鮑曼匆匆忙忙地找冰塊去了,咖啡廳里只剩下了尤斯汀和夏洛特。
漢娜走走停停,向著演出池走去。
尤斯汀醒來的時候,夏洛特已經走了。桌子如昨晚一樣翻倒在地上,他盯著桌面的底部,底面光溜溜的,居然比桌面還乾淨些。
尤斯汀掩飾地笑笑,可惜笑得有點假。

2.金髮的女孩

看尤斯汀沒有反應,他決定再敲打他一下:「你不用擔心夏洛特,不用擔心會牽連她,完全不用擔心。事實上她是我的同事,我們平時都叫她漢娜。」
「你還記得她叫什麼名字嗎?」
舍費爾預料到尤斯汀終究會問他要證據,他摸出一張照片來,壓在桌子上向尤斯汀推過來:「她可真漂亮,不是嗎?」
他突然焦躁起來。
尤斯汀心裏猛地一個激靈,女人https://read.99csw.com繼續說:「我知道是誰殺了她。不要指望警方,警方動不了他,我有完整的計劃,可以讓你殺了他,親手殺了他。」
元首走下最後一級台階,踏進了演出池。
尤斯汀很感激,他說了很多感激的話,他拎起舍費爾給他的小皮箱,告別前和他握手表示感謝。
他翻出了另一張照片,是從側面偷|拍的。照片上尤斯汀伸出右手,彷彿在和對面看不見的人握手。
夏洛特扶著他的胳膊站起身:「不請我喝點什麼嗎?」
「那晚你先走了。」他脫口而出,完全不顧鮑曼和萊昂就在旁邊。

7.握手

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漢娜,她端著兩杯咖啡,就像是專門來找他說話一樣。
尤斯汀手指硬了一瞬,差點彈錯一個音節。
尤斯汀雙手攥在一起,他知道即使他不摘下來舍費爾也會強迫他摘下來,他遲疑了幾秒,扯掉了左手的手套,然後是右手的。

1.夏洛特

「那晚你醉倒了,我想扶你上床,幫你整理床鋪的時候我發現,你的床上有頭髮,金色的長發。你是著名指揮,我不是唯一一個和你保持這種關係的女人吧。」
蘇伐
夏洛特不依不饒:「她人呢?」
他雙手驟然收在一處,音樂輝煌地收在一處,演奏結束。
這裏也有嗎?在這廚房裡。
美國嗎?舍費爾心裏動了一下,也許這會是個籌碼,將來能用得上。
尤斯汀滿額頭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剛才的演奏。
舍費爾當然記得,人名、相貌他都是過目不忘的,這是他的職業素質。「蘇珊娜·默克來。」姓氏不是猶太的,可惜她母親是猶太人。
夏洛特半眯著眼睛望向鮑曼,沖他輕輕地笑了笑:「尤斯汀家裡備有藥箱。」鮑曼很有眼色地出門叫車,目送兩人上車后,他暗笑尤斯汀的藥箱里能有什麼葯去治夏洛特那完好無損的腳,看來兩人獨處的時候果然容易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
舍費爾覺得自己好興奮,阻止刺殺元首,這該是多大的功績啊!
尤斯汀遲疑了有兩三分鐘那麼久,彷彿在艱難地體味舍費爾話里的意義並做權衡。「這就是你說的交易?」
夏洛特低著頭,她的聲音里除了不滿,還帶有一點兒嗔怪,就像是在撒嬌。
音階越走越高,他的手臂揮動幅度也越來越大。《命運交響曲》的音階叩擊著他的心坎,他答應過莉亞下次指揮會請她來看,可她現在躺在冰冷的墳墓里,聽著這場演出的是殺死她的兇手。
尤斯汀從莉亞的墓碑前離開,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問他是不是需要幫助的女人。
舍費爾來殺過她一次,在劇院散場的人群中開了一槍,然後趁亂消失。她記得那晚演的是一出舞劇,有關愛情、離別以及死亡。
舍費爾敲了敲桌子,問尤斯汀要不要來點咖啡,不過他得自己去弄,偽裝成服務生的時候,他已經受夠了咖啡的味道。
把舍費爾扶上座位后,尤斯汀快步離開了咖啡廳,臨走前他對萊昂說舍費爾還想再坐一會兒,不要打擾他。
莉亞,我沒有愛上別人。我會給你報仇的,很快就會。
「砰!砰!砰!砰!」演奏到了最後一曲——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這首交響曲通常的叫法是:《命運交響曲》。
「我能安排你去美國。希望你到那兒后發現那裡和你期望的一樣。」
鮑曼不同於以往的嚴肅讓尤斯汀小小地吃了一驚,他嚴肅的不只是語氣,還有他的整個人。他在一瞬之間彷彿換了一個人,彷彿突然之間摘掉一張面具,戴上了另一張。
幾乎就在元首和舍費爾移動的同時,漢娜也行動了,她向外踏了兩步走出人群,向著尤斯汀,也就是元首將要到達的位置移動起來。
漢娜向前又走了幾步,舍費爾也是,他們離元首和尤斯汀都不過幾步遠,他們只要邁出這幾步,一伸手甚至只要一句話,就能阻止這兩個人握手。
「我說,你對她其實一無所知吧。」鮑曼笑他。他也笑笑回應,對於夏洛特,他倒還真不是一無所知。
她往酒杯里倒著白色的粉末。他倒在地上假裝打著鼾,睜著眼睛看她把竊聽器扔出窗外。
「我還想說已經很久沒有女人和我保持那種關係了。」然後他補充了一句,盡量壓抑自己的感情,「你剛說過的,那是金髮。」
他正打算跟鮑曼說句笑話岔開話題,一抬頭,看到夏洛特進來。
圍觀的傢伙知趣地讓開了,不過以他們刻意拉開的距離來看,尤斯汀很懷疑他和夏洛特說話他們還是聽得到的。
她的手鬆開。關上窗戶,拉好窗帘。
「那晚你有沒有覺得自己醉得特別快?那是她在你的酒里下了葯。第二天白天,我們又搜了你的房間,你的杯子證明我猜得沒錯。在你昏迷的時候,她搜出了你想隱藏的一切,你的計劃可能已經隨著她的報告遞到了某個連我都不知道的長官手裡。放棄你報仇的計劃吧,除非你行刺的初衷不過是想尋死而已。」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尤斯汀的反應。
這可是關係到元首的性命。為了以防萬一,他還特地收走了尤斯汀公寓里全套的設備、剩餘的煙葉以及提煉好的尼古丁。
……
舍費爾點頭,他很好奇他為什麼會專門問到竊聽器。
他突然就那麼說了出來,他說他們是情侶關係,但是沒有公開,因為莉亞是歌舞劇的演員,她所在的團禁止二十歲以下的團員戀愛,否則她就會失掉登上舞台的機會。
是舍費爾開槍殺的莉亞,他想殺的人其實是漢娜,他得到漢娜在劇院執行任務的消息,計劃趁散場的混亂殺了她。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個長得像漢娜的女人,他知道她執行任務時一定會偽裝自己,於是看到她們長得並不完全一樣的時候他一點兒也沒多想。
就當作這裏也有吧,尤斯汀想。從廚房離開的時候,他順手拉上了門。
「她死了啊。」遮著眼睛,他自言自語地說,「她死了啊。」恍惚中聽到夏洛特在問:「她是猶太人?」
尤斯汀四處張望,剛才還在這裏的老闆萊昂已經不見了。
剛好他就是在音樂會上負責元首安全的人。不,一團陰雲掠過,不止是他,還有漢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