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開動的一刻，車后形成的旋風捲起了那張紙，它很高明地飄在了車窗上，顫顫抖抖地對著墨森的臉，紙上那個女人在紙張微卷下，彷彿猙獰地笑了，繼而，一下消失在窗口。

墨森好奇地問：「什麼老太太？」

墨森渾身開始發毛了。他意識到，這個電話不是留言，而是剛剛打進來的。可為什麼這個電話好像長了眼一般，他做什麼，它都能看見？或者說，是那個打電話的人長了千里眼！

林大師卻不繼續剛才的話題了，他開始給墨森講課，從周易到黃大仙，從黃大仙到現代十大靈異事件，口若懸河，聲色俱厲。墨森越聽就越覺得這個林大師真的不是普通人。

偶爾有夜半回家的人見到她，她就搖晃著手裡的紙，嘴裏嘀嘀咕咕地追那些人。好多人都被她嚇得不輕。後來，人們開始一個傳一個地說起這檔子事。

「您到底遇見什麼事了？」

墨森覺得事情嚴重了，他咽了口唾沫，一路狂奔。等氣喘吁吁地停下后，身體如冰一般凍住了——那張報紙還在，它粘在他的鞋底上，居然牢固地跟了他一路！這時，路盡頭駛來一輛計程車，他像瘋了一般攔住那輛車，甩掉鞋底的紙，鑽進了車內。

墨森皺了皺眉，打算關掉電話錄音，他的手剛伸向開關，錄音機突然響了起來：「別動！」他嚇了一跳，本能地縮回手去。錄音機里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笑聲，似乎那個戲弄了他的人正洋洋得意著。他有點憤怒，伸手又去按開關，錄音機突然又說話了。

王六突然掙紮起來，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盯著天花板，喊道：「你看她來了！她說殺——人——償——命！我們都逃不了！哈哈！」

僕人上了杯冷冰冰的飲料，小王捧著杯子說：「阿姨，您要節哀。墨總是個好人，他生前做了那麼多好事，贊助慈善機構、幫助失學兒童，我相信好人有好報，警察一定會給您一個說法的。」

小王醒來的時候，腦袋上就開始冒冷汗，她發現自己被打包了，竟然被放進了自己的行李箱里，她動不了，叫不了，她的手和腳都被綁住了，嘴巴也被堵住了。她掙扎著，沒有一點用，過了很久，她感到自己被拖拽著前進。

墨森愣了一下，顯然，王六進了監獄之後，母親一直在經濟上照顧著他的家庭。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小王心急火燎地趕到了粉黑街。霧氣越來越濃了，像化不開的棉花。她摸索著走了一段路，總算看見了墨森的車，車還靜靜地停在那裡，她來來回回地轉了好幾圈也沒找到墨森，墨森似乎穿過這片詭異的白霧，去了另一個世界！

「他是被老太太索走了魂！」

墨森也憤怒了，他沒想到，養育自己成人的母親居然是個蛇蝎婦人。兩人決定報復，暗地裡跟著墨母，沒想到意外地發現了墨母殺害小王的全過程。墨母走後，兩人救出了小王，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於是，小王也參与到它們的計劃中來。他們成功了，當墨母看到自己親手殺死的小王出現后，終於嚇瘋了。

「您再仔細想想，墨總出事前有沒有什麼異樣？」

那個裝小王的行李箱！

墨母打了個冷顫，罵道：「別胡說！」

第二個是公司秘書的：「墨總，您的車後天下午修好。」

墨森到家時已是深夜三點了。他住在市裡的大森林公寓，小區里只有三幢樓，每一幢都有五十層高，他住其中一幢的頂層。

墨森的手瘋狂地抖起來，方向盤不聽使喚了，他一腳踩下了剎車，瘋了一般跳下車。他跑出老遠才停下，氣喘吁吁地回過頭去，汽車已經被白茫茫的霧氣籠罩。他手忙腳亂地翻出電話，打給秘書小王求救，他現在最想見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電話剛剛撥過去，他一下就呆住了。遠處，濃厚的霧氣中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趴在地上，看不見臉，似乎被汽車撞成了爛泥。

入夜之後，小王離開了墨家，她給老闆打了電話，說暫時沒有什麼異樣，警察應該還沒有查到她，老闆讓她抓住機會趕緊離開。

小王又回到了車前，拿著墨森丟掉的那個手機，老鼠一般鑽進車裡駕車而逃！剛鑽進車裡，她就給老闆打了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變聲裝置里的聲音男不男女不女的。

電話里沒人說話，只傳來一陣慘叫，接著，是一個蒼老陰森地笑聲：「嘿嘿嘿，歡迎你來粉黑街……」

其實，他就是那個計程車司機。那晚，他得知哥哥的車壞掉后，故意在粉黑街撒了傳單，又故意遇到哥哥，說了一大堆鬼話，臨走又送給哥哥一張名片，那個林大師不過是他早就買通的一個騙子。而經過觀察，他發現哥哥是個好人，他贊助學校和醫院，心地善良，他也漸漸平息了怒火。

王六突然說：「代我謝謝您母親，謝謝她一直照顧我妻子還有女兒。」

「好像還有個孩子，只是老太太出事後，我一直沒找到人！我想給他一筆錢，我不想虧欠誰的。」

「除了我們，還有人盯著他？」

這天，墨母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從監獄打來的，說王六企圖自殺，現在被送到了醫院，並說要見她。她愣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去看一下王六。她趕到醫院的時候，王六已九-九-藏-書經脫離危險了，躺在床上，兩眼獃痴地望著天花板。

女人都是心思縝密的動物，小王一下就明白墨森所說的是什麼東西了。她關上辦公室的門，說：「墨總，您是不是遇到什麼怪事了？我實話跟您說了吧，那個老太太的事都是騙人的，那隻不過是個瘋老太太，大半夜喜歡瘋癲癲地跑出來嚇人。前一陣她剛死了。聽說是夜裡被車撞死的。」

「他說有個老太太一直跟著他！他說有個紙片一直不放過他！」

小王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她把葯妥善地放好后，便打算睡覺了。那些葯是她從熟人那裡搞到的，苯巴比妥，精神類藥物，長期服用會導致精神紊亂，甚至出現幻覺。這葯她已經連續讓墨森吃了半個多月了，每次送咖啡的時候，她都會加上一點。

它說：「我說過，別動我！」

翌日，墨森趕到關押那名司機的監獄時，已經是下午了。他是市裡的大投資家，他想見一個人很容易。小王聯繫了市公安局，提前得到了一些那個司機的資料。司機叫王六，42歲，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出事之前，一直在當司機。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王六居然是母親的私人司機。

墨森一進林大師家，就感到一陣壓抑。屋內，燈滅著，只點著幾根昏黃的蠟燭，牆上掛滿了佛像，一個個張牙舞爪，不像神，倒像吃人心肝的惡鬼。林大師坐在昏暗的角落裡，看上去比那些畫像還可怕。

當天，墨森就和那個林大師約好了時間。吃過晚飯，他匆匆離開了家，去了林大師家。他沒把這件事告訴母親，他不想讓母親再為他擔心了。林大師家住得不遠，一刻鐘后他就到了。

王六點點頭，說：「以前是，現在不是。」

「我……害怕！」

小王洗完澡后又開始捉摸那個老闆是誰，是墨森商業場上的敵人？是他遠在外國的親戚？還是那個墨森嘴中的鬼老太太？她越想越離譜了，不由得笑了起來，如果說墨森身後真的跟著一個看不見摸不到的鬼的話，那她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最後一個留言竟然是空的。

小王駛出了市區，在環路外的懸崖邊，她跳下車，看著那輛嶄新的大奔衝出護欄跌下了山崖。衝天的火光一瞬照亮了蒼穹，火焰中，那輛汽車吱吱呀呀地叫，像一個老太太在尖叫，她鬼一般逃開了。

墨森早就忍不住要問問那個老太太的事了，「媽，您以前是不是有個司機叫王六，你們是不是撞死過一個老太太？」

夜裡，墨母感到很累，她沖完澡打算睡了。漸漸地，她靜了下來，就像一具沒有感情的死屍，空氣也靜了下來，充斥著一種若即若離的詭異。突然，這份安靜被打破了，一陣急促的流水聲，顫巍巍地在空氣里散開。

從探視室出來，墨森腦袋裡來來回回全是王六那句話。他覺得冷，從未有過的冰涼刺骨！他覺得王六說得太對了，現在，那個老太太已經隱隱約約地出現了，在他這個墨家唯一的子嗣身邊徘徊，伺機行動。

「媽，您要小心！」

有人說：「那一定是個孤魂野鬼，深更半夜出來索命的！」

還有人添油加醋地說：「我聽說那老太太見到人後，會朝人要東西！要什麼？要命！」

墨森兒時就被父親接走了，墨母卻沒辦法跟隨，墨父的合法妻子是個有名的醋罈子。母子二人一別就是二十四年，二十四年後，墨森的大媽和父親相繼去世，而他接手了父親的產業。他回國的時候，報紙雜誌把他宣傳成了鑽石王老五，他一下成了名人。

第一個是母親的留言：「小森，星期天別忘了回家，我給你煮你愛喝的糖水。」

墨母的臉色大變，嘆了口氣，兒子既然問起來，也不好再隱瞞了。她說：「那天，我們的確撞死了那個老太太，後來這事還上了報紙，圍了不影響墨家的名聲，我花了一大筆錢才壓下了這件事。再說，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們，深更半夜，那個老太太突然闖出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墨森今年三十整，未婚。早年，他一直隨父親在國外居住。他的父親經營著上億的產業，產業主要集中在國內。一年前，父親不幸因病去世，他便回到國內，一是接手這龐大的產業，二是照顧母親。他母親並不是他父親的合法妻子，是幾十年前墨父在國內結識的女人。兩人同居後生下了他。

墨森回國后，墨母又開始進行第二個計劃，她要把墨父留下的公司據為己有。

小王是來送咖啡的，她把咖啡放在墨森的桌上，叫了好幾聲「墨總」，墨森也沒抬頭，他心裏還沒放下昨晚那件詭怪的事，他想，是不是有人想綁架他？是不是有人和他有仇？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綁架他可以直接下手，何必嚇他？仇人更不可能了，除非是兒時搶過人家玻璃球的玩伴。

有人說：「一定是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瘋子。」

「誰叫你給我打電話的？」

回家的路上，墨母一閉眼，就能想起王六那張猙獰的臉，還有那一字一頓的鬼話：「殺——人——償——命！」她冷冷地笑著，她吃的鹽比王六吃的米都多，她寧可相信人害人，也不相信鬼索命！

墨森九*九*藏*書回國后，他的弟弟一直在暗中觀察墨森，他有一種複雜的心情，他既想上前擁抱自己的親人，又恨透了這個哥哥。如果不是因為他，母親也不會死。他沒事就跟在哥哥身後，伺機報復。他把這種情緒用恐嚇發泄了出來，他躲在哥哥居住的樓頂上，每天都用高倍望遠鏡觀察哥哥，恐嚇他。那個有感應的電話，不過是他一邊裝腔作勢一邊觀察哥哥打去的。

「你怎麼看？」

可剛躺到床上不一會兒，流水聲又響了起來。這次，它換了地方，改成了衛生間。墨母的腦袋有些大了，她躡手躡腳地來到衛生間，發現這裏的水龍頭又開了，她擰緊水龍頭，又回到了床上。這次，她不敢睡了，謹慎地望著四面八方。還好，流水聲沒有再出現，墨母漸漸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應該沒有。不過，近來他總是說有個老太太跟著他，他說那不是個人！」

墨森的生母就是粉黑街那個瘋老太太，墨母將她的兒子搶走後，她一直以淚洗面，每天都出去尋找兒子，最後終於瘋了。半夜的時候，就拿著自己畫的尋人啟事在粉黑街上遊盪。

「你先把車處理掉吧！」

墨森渾身都顫抖起來，他像盯著一隻隨時要撲過來的猛獸般死死地盯著那張紙，怯怯地說：「你要幹什麼？」

電話說：「找你。」

墨森下意識地扭過頭去，落地窗戶外一片陰森，突然，他看到了一張紙！那張紙粘得很高明，正在窗戶上角，若不仔細看，真的看不見。那張紙上畫著一個歪七扭八的老太太，那張紙上寫著一句話：還給我！

司機的耳朵賊靈，笑道：「看您這樣子，一定是見到那個老太太了！」

墨森開著車回家，又要路過粉黑街了，他在林大師那裡聽了一晚上高深的道學課。天早就悄無聲息地變了臉，黑沉沉的像個大網。他心裏發緊，粉黑街上空無一人一車，鬼鬼魅魅的，四處黑壓壓白茫茫的，竟然起了霧氣，偶爾從街邊小巷傳來幾聲狗叫。

墨森總算到家了，下車的時候，那個司機又叫住了他：「您要小心，據說，誰撿了老太太撒的傳單，她就跟定誰了！」他說著，在車裡翻出一張髒兮兮的名片，「這是我老婆給我求菩薩吊墜的地方，您要用得著就拿去。」

「您是外地來的吧？」司機有些得意，「您不知道，我們這條街是市裡有名的鬼街。據說到了深更半夜，常有人看見一個老太太在大街上遊盪，嚇了不少人呢！」司機便對他講起了關於粉黑街的故事。

電話說：「紙！」

「命！」

王六突然趴在玻璃上說：「轉告您母親，讓她小心！」

墨森猛地扭頭，眉毛不解地就皺了起來。那是一張紙，那張紙平靜地躺在地上，偶爾有風吹過來，它就掀起一個角，顫巍巍地動一動，如同在揮手致意。紙就是紙，它無法變成刀子刺人心窩，無法變成猛獸咬人的脖子。

「我們還不起，她要的是一條命！」

墨森的事第二天就上了頭版頭條，報紙上說墨森不幸遇難，座駕衝出高速路，車毀人亡！小王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她知道警察們很快會發現那輛車裡沒人。她幾次想要辭職離開公司，可現在這樣做太不合適了。

「我沒胡說，她夜夜找我，變成一張紙片，從監獄的鐵欄杆溜進來，她對著我笑，一點一點啃我的骨頭！」

小王被扔進大海的前一秒，終於聽見了那個聲音，那是個滄桑壓抑的聲音：「嘿嘿嘿……嘿嘿嘿……」她在這陰森的笑聲中漸漸沉了下去。

林大師揮手打斷了墨森，掐著指頭算了半天，說：「這個東西，和你們林家有宿世怨仇！這仇太厲害了，我也幫不了你。」

墨森感到後背發麻，加快了腳步。可他走得快，身後的腳步聲也急促；他走得慢，身後的腳步聲也遲緩。惴惴不安地走了幾百米后，他確定一定是被什麼東西跟上了。他決定壯膽看一看。

「後來那個老太太出現過嗎？」

墨森尖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墨森吸了口涼氣，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懇求道：「您救救我，有人要索我的命！」

「墨森出事了！」

可墨森是個好奇的人，他沒有繼續前進，反而回頭向那張報紙走去。他決定幼稚一把，把那張紙撕成碎片，解解心頭之恨。他拿起紙后，才發現上面畫著東西，還有一行字。畫的東西是：一個歪七扭八的老女人。寫的字是：還給我。

「王六，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你一家人還都在我手裡！」

林大師請墨森坐下，皺著眉頭說：「我不是說您，我是說您身後那個東西。」

「我知道，我是說……」

墨森愣住了，看林大師的眼神，似乎不是在說他。

翌日一下班，小王就來到了墨母家。一進大門便看見密密麻麻的花圈，五顏六色、陰森駭人。小王說明身份來意，和墨母攀談起來。

小王愣了一下，說：「有。」

墨森說：「你是誰？」

而王六的自殺，只能說是人性的悔悟九_九_藏_書，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一念之差，被金錢沖昏了頭腦，於是終日沉浸在自己幻想出來的恐懼之中，把自己折磨得瘋瘋癲癲的。

「這樣吧，你去墨母家探探口風，如果沒什麼事你立刻離開，錢我會打到你的賬戶里。」

一瞬間，電話里的聲音變了，變成了一個沙啞滄桑的女人的聲音，她一字一頓地說：「把我的命還給我……」

墨森覺得，這一定是哪個小孩的無聊之作。他把那張紙撕碎了，讓它隨風而去。

名人有名人的恐慌，墨森開始惶惶不安了。他害怕別人打他的主意，害怕一不小心因為財富名聲送了小命。他甚至有雇保鏢的打算，可又覺得太誇張。於是，這種愈加強烈的擔心形成了背後有人的「第六感」。

墨母驚醒時已是凌晨，窗外天空的顏色讓人望而生畏。她揉揉腦袋走下床，混沌不清的意識一下就清醒了，她聽到了流水聲！卧室的水龍頭都在流水，地板上已經洇濕了一片。

沒人知道瘋老太太的家在哪兒，也沒人知道她叫什麼，只是經年累月的，人們已經習慣這個夜半出現的老太太。據說，起初，每到深夜，這個老太太就會飄飄忽忽地出現，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手裡拿著一疊白紙，紙上是她自己畫的畫、自己寫的字。她像發傳單一樣，把這些紙撒得滿街都是。

恐懼在時間流逝中慢慢變淡，漸漸地，墨母感覺生活又平靜了。墨森一直沒有消息，她覺得她成功了。她給墨森辦了一場莊嚴隆重的葬禮，把墨森生前最喜歡的一套西裝埋在了墓地里。

墨母渾身顫抖地逃離了病房。離開時，醫生告訴她，病人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定，像是受了什麼刺|激，是精神性障礙疾病。她吁了口氣，她不怕瘋子，瘋子的話沒人信，只是她現在有點後悔當初沒有讓王六像小王一般徹底消失。

墨森一個人住，沒有僱用人。

墨森車開得挺快，經過高架橋的時候，雷雨忽而傾盆而下，他被堵在一堆汽車中間，前面的路被堵死了。他打開收音機，想聽聽新聞或者歌曲。音樂電台里正在播放輕音樂，他微微閉上眼，漸漸放鬆下來。就在他半夢半醒的時候，音樂突然中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乾癟的笑聲。

住在粉黑街的人都知道，夜半時不要出門，不然很可能碰見一個瘋老太太。

墨森又扭回頭，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好！」墨母突然拉下臉來，「我看你臉色倒不好啊，出什麼事了嗎？」

墨母流著淚說：「是啊！這幾天來，警察已經找了我好幾回了，問我小森之前有什麼仇人？我又不在公司，我哪知道啊！」

「她要什麼？」

人算不如天算，墨森居然失蹤了。她慌了，她操控著小王，小王操控著墨森，她原本以為她是這個計劃的指揮者，可墨森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讓她一下明白，她身後其實還有一雙眼睛。

「那個老太太家還有什麼人嗎？」

墨母不是墨森的母親，她和墨父相遇時便知道墨父沒有後代，一直想要一個可以繼承家產的孩子。在墨父離開后，她聲稱自己懷孕了，並想盡辦法得到了一個男嬰。他就是墨森。

墨森說：「你是不是撞死過一個老太太？」

墨森抬起頭來，突然說：「小王，你家住在粉黑街，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瘋老太太的故事？」

回到家小王就開始收拾行李，收拾完畢后，她已經累得幾近虛脫，不是身體，是心。她的眼皮不聽話地合在一起，小王迷迷糊糊地倒在沙發上，沉沉地睡去了。

「你說，我們墨家是不是中邪了，該不該找個先生給看看？」

墨森低聲罵道：「見鬼了！」

多年後，墨森接手了墨家的遺產回國后，墨母既激動又害怕。激動的是，她的計劃成功了一半；害怕的是，墨森的生母再來找墨森。於是，她買通王六，撞死了墨森的生母。

墨森的身子抖了一下，想起了那張跟了他一晚上的紙！想起了紙上那個歪七扭八的老太太！他顫顫地說：「你在哪兒？」

這時，衛生間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濕漉漉的女人從裏面爬了出來，她張著大嘴，一點一點地向墨母爬來！墨母嚇傻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動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被她沉入海底的女人一點一點逼近。

墨森打開錄音機，開到最大聲，想以此驅趕心頭的恐懼。突然，錄音機里發出一個蒼老的聲音，那個聲音像是猛然從車裡鑽出來的，一下就掐住了墨森的脖子。

墨森說：「謝謝你，就這樣吧。」

小王越想越激動，只要墨森完蛋，她的銀行賬戶上還會多幾個零。她興奮地躺在床上，打算美美地睡一覺，這時，電話突然響了，是墨森打來的。她按下接聽鍵，放到耳朵。

墨母坐在王六面前，說：「王六，你這是幹什麼？在監獄里好好表現，早晚會出來的，你的家人我會照顧好的……」

「真的嗎？」司機突然陰森森地笑了，「我們開出租rｅａd•99ｃsｗ•coｍ的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有些東西是不得不信的！」他說著，摸了一下車頂的菩薩吊墜，「我經常跑這條粉黑街，遇到的怪事很多，這尊菩薩是我老婆給我請的，挺靈驗的！」

墨母知道，小王是個炸彈，如果警察找到小王，早晚會查到她的。於是，她在小王的那杯飲料里下了葯，然後，她像鬼一樣跟著小王回了家。在小王不省人事的時候，用那個大行李箱將小王沉到海里。

王六說，那天墨母說去一個朋友家聚會，讓他晚上來接。天剛黑，他便驅車前往那個朋友家接了墨母，準備回家。夜裡，太陽換成了月亮，溫度卻不受控制，熱得粘人。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路過粉黑街的時候，他的車已經開得飛快了。在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車窗上突然飄來了一張紙，不偏不倚正擋在擋風玻璃上，緊接著，他聽到一聲巨響，像打了個悶雷。他和墨母都慌了，兩個人跑下車，只看見遠處躺著一個人。

司機說了句廢話：「活著的時候是人，死了就是鬼。」

墨森鼓足勇氣拿起了電話，顫巍巍地說：「你找誰？」

「什麼東西？」

講完課，林大師突然把臉湊到墨森臉前，一字一頓地說：「有東西跟著你！」

這天，小王不知所措地給老闆打去了電話：「老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不是說不讓你殺他嗎？」

夢中，她還在卧室，繼續睡覺，她也是被一陣流水聲吵醒的，那聲音很大，像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醒過來，才發現屋裡的所有水龍頭都被打開了！她掙扎著坐起來，腦袋一下就大了，她看到了那個行李箱！

墨森已經出事一個星期了，可是仍然沒有消息。公司里亂成了一鍋粥，墨母只好暫時去了公司主持大局。她每天都要打探墨森的消息，不是害怕墨森不回來，而是害怕墨森回來。

王六說：「殺人償命，那個老太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還有你們墨家的！做了虧心事，早晚要遭報應的。我這幾天總是睡不好，夢見那老太太來找我了，她從一張白花花的紙片上走出來，伸著手向我要東西！」

見墨森進來了，林大師說：「您就是墨先生？」墨森點了點頭。他突然抓起一把鹽，撒在墨森身上，一邊撒一邊兇狠地喊道：「出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老夫人！」王六突然打斷了墨母的話，「你相信那種東西嗎？」

墨母連叫都沒來得及叫就倒在了地上。

在海邊，將小王沉到海里后，墨母就開始惴惴不安了。她的腦袋裡裝滿了問題，墨森究竟去了哪裡？是死是活？小王的屍體會不會被警察發現？警察會不會懷疑到她頭上？還有，那個老太太真的存在嗎？

墨森一下清醒過來，驚慌失措地在車裡來回張望著。錄音機里依舊播放著悠揚的音樂，車廂里除了他別無他人！遠處，道路慢慢被疏通了。他擦了擦冷汗，逃命般駛向遠方。

「鬼！」

翌日，墨森的車已經修好了。剛拿到鑰匙，墨森就想到了母親，他要去看看母親，不然，他的心總是懸著。

墨森開門見山地問：「你是王六？你就是給我母親開車的司機？」

幾天後，小王去警察局自首了。墨森也回到了公司，將真相告訴了警察。

只是，墨森的弟弟成了墨母的心頭大患，她拚命尋找這個知道內情的男人，想要剷除禍根。可自從得知母親被墨家司機撞死後，墨森的弟弟就猜到了這一定是個陰謀，他躲了起來。

小王無奈地說：「墨總，我覺得一定是有什麼人在打你的主意，您要小心！」

墨母成了小王背後的老闆。她深知，像墨森這樣的大商人，市裡一定很重視。她不能讓墨森死，否則警察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墨森變瘋變傻，她既可以保持一個慈母的身份，又能擁有公司。她開始秘密地指派小王下手。

墨森聽到這裏，忍不住說：「那老太太究竟是人是鬼？」

墨母感到恐慌無措，半年前她就體會過這種心情。

她呆住了，一動也不敢動，這時，那個行李箱突然自己打開了，拉鏈開啟的一瞬間，一隻濕漉漉的手伸了出來，接著是腦袋、脖子、腿和腳，等到整個人都爬出來后，她才看清楚，那是一個濕漉漉的小王！

電話里那人笑了，突然說：「我在你身後！」

墨森定了定神，說：「給我安排一下，我要見一見那個撞死老太太的司機。」

「墨總，您的咖啡！」小王忍不住提高音量。

墨森回家時，已是半夜。

墨森說：「媽，您最近身體還好吧？」

翌日，墨森惴惴不安地來到公司，剛走進辦公室，秘書小王就走了進來。小王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她家就住在粉黑街附近。

有時候，小王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麼，背後那個從未露過面的大老闆，不讓她直接幹掉墨森，反而用這種不清不楚的手段。不過，自己賬戶上的錢，每一次都打得很及時，她也就不在乎了。

那個人緩緩向墨森逼近，在空氣中扯著嗓子喊道：「把我的命還給我！」

墨森覺得這事邪乎了，一個人說有他不信，兩個人說有，他不九*九*藏*書得不信了。他想了想，說：「小王，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那種東西嗎？」

墨母望著兒子，笑得像一朵花。

「那算是一場重大交通事故，報紙上都登了。不過，您知道不是每個人都看報紙的，所以這事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

那個聲音說：「我就在你身後！」

那是一場重大事故，在限速的粉黑街，王六的車已經嚴重超速，他應當負全責。他進了監獄。

做完這一切后，墨母徹底安下心來享受她的勝利果實。可恐懼往往脾氣怪異，它像個喜歡戲弄獵物的猛獸，在把玩一番后才一口吞掉它。

墨森咬了咬嘴唇，終於把昨晚的事說了出來，尤其是那張紙，還有那個有感應的電話機。小王的臉色也變了，眉頭緊皺。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詭異之事，似乎沒人能輕易解釋透徹，它很駭人！

行李箱不動了，拉鏈開啟了一角，她看到外面沉沉的夜空，沉沉的大海，海天連接在一起，像一張噬人的大嘴。她絕望了！

墨森愣了一下，猶豫著接過了那張名片。名片上寫著林大師三個字和聯繫電話。他被這個一點也不神秘的名字逗樂了，抬起頭，計程車已經遠去，他突然打了個冷顫。那張紙竟然粘在車屁股上！它跟了他一路！

「不是我！他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司機說：「有一次，我跑夜車，送一個喝醉酒的乘客回粉黑街。他醉得挺厲害的，到他家后，我想送他上樓，他說不用，我就轉身向車裡走去。剛走了幾步，我就聽見他嘀嘀咕咕在和別人說話。我扭過頭去，看見他站在樓道門口，樓道里站著個老太太，看不清臉，但我確定那是個老太太。我以為是他媽，就沒多想，可剛上車，就看見那位乘客倒在了地上。後來，警察來了，說是酒精中毒。依我看不是。」

「兒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說實話，最近我不知怎麼了，老是夢見一堆紙片追著我，追得我滿世界跑！」

墨森硬著頭皮說：「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

解決了心病，墨森又開始前進。可走了不一會兒，他又聽到了那隱隱約約、不懷好意的聲音。這次，他沒有停下，忽然就扭過頭去。他的腦袋一下就大了，那張紙居然飄飄忽忽地又出現了。它似乎是故意的，在風的作用下，一點一點飄到墨森的腳旁，紙上那個女人睜著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墨森。

「嘿嘿嘿……」

她做了一個夢。

那個夜晚，他將哥哥嚇暈后，帶到了自己的小屋，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的？」

小王抖了一下，灌了一大口飲料。她心裏發慌，又想起了那個霧氣瀰漫的夜晚。她覺得自己都糊塗了，一個人死了，真的可以讓活著的人恐慌不已？

墨森恍然想起了那張名片。

他的車壞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路燈的影子回家。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一輛汽車都很少見。他轉過一個十字路口時，突然聽到一陣鬼祟的腳步聲，那種聲音像是兩個人在說悄悄話，不能張揚，卻又故意讓第三個人聽見，音量大小恰到好處。

墨母被吵醒了，她睡覺一向很輕。她蹙眉聽著這個聲音，是從浴室傳來的聲音。她來到浴室，發現水龍頭開了，正嘩啦啦地流著水。她沒在意，心想也許是自己忘記關了，關掉水龍頭后又回去繼續睡了。

王六說：「她滿臉都是血，看不清。」

「不是我撞死的她，是她自己找死！」

墨母住在市郊，大概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夏季多雨，墨森離開公司的時候，天就陰了，像蓋了個口大鍋。

小王頓感后脊樑生出一股涼意，她猛地想起了墨森嘴中的那個老太太，她原以為那是她的藥物使墨森產生的幻覺，只是存在於墨森身後的一個「鬼」，而現在，她突然感覺這個鬼翻了個筋斗雲，十萬八千里地瞬間站在了她身後。

墨森和弟弟終於團聚了，粉黑街則又出了一個瘋老太太，她每天都捧著一疊紙片，找她的錢，找她的魂！

墨森說：「你見過那個老太太嗎？」

小王終於抓住了墨母的衣服，一點一點地抓住墨母的肩膀，臉對臉地說：「把我的命還給我！」

此時，天色暗紅一片，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墨森望著黑壓壓的房子，頭一次感到了孤獨和恐懼。他打開電話錄音聽留言。

在幽暗封閉的探視室里，墨森一眨不眨地盯著王六。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王六是冤枉的，這個不惑之年的男子，實在不像一個壞蛋，矮矮瘦瘦、唯唯諾諾，眼神里透著一種生活的困苦和艱難。

自從聽了墨森受驚嚇后的那番言論后，她覺得一定是她的藥物起了作用，添油加醋的時候到了，於是，她專門跑了趟修理廠，買通了那個修車的汽車電工，很輕鬆地就把那輛普通轎車改裝成了會說話的鬼車。

一人一張嘴，百人百張口。到後來，這事越傳越邪乎了，粉黑街就成了市裡的鬼街。

墨森聽完后問：「你還記得那個老太太的長相嗎？」

「墨總，老太太已經死了啊！」

墨森打了個冷顫。

半年前，墨母蓄意殺害了那個老太太。她用金錢收買了司機王六，在那個黑沉沉的夜，她答應王六照顧好他的家人，並給他們殷實的生活。她告訴王六，把車開到最快，一定要撞死那個老太太。在金錢的誘惑下王六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