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春說：「黃羊，光是個夠吃喝可不行，咱還得養家糊口，赫連和路先生他們也得養家糊口，你看看歸化城裡其他的買賣字型大小，哪家不是一天天地往大里做的？買賣小了沒根基，遇個天災人禍就垮塌了，咱還得往大了做。」

赫連：「是我親眼看見的！財東們全都騎著馬坐著轎車，幾十輛轎車進了城，把大南街大北街的路全都堵死了。我到羊橋上辦事還是繞了西河沿的小巷子才過去的，看熱鬧的人那個多，真是里三層外三層的！」

太春：「不想不行啊，歸化城大小買賣三四百家，哪一家不是謀著往大里做？俗話說商場如戰場，你不想著往大里做說不上哪一天就讓人家給擠垮了。」

「可是你看看，除了這幾間鋪面連自己的個窩都沒有，她要來了往哪兒住？」

赫連興奮地說：「大盛魁財東百人團開進歸化城了。」

太春：「是啊。」

黃羊捏著那粒黃豆笑著說：「一顆黃豆就把你硌得睡不著覺了？我記得那年咱倆在四合渠挖大渠那會兒，你枕著土坷垃睡得可香呢https://read.99csw.com。」

「我答應過她，一旦站住腳，只要是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接她出來。一個女人在家春種秋收的不容易。」

路先生說：「你快不要這麼說，這也是我的本分。」

太春：「我也弄不明白，是當了掌柜子日子好過了，人也嬌貴了？」

太春說：「路先生，你我還信不過嗎，你看著合適就行了，不必每一筆賬都問我。」

太春點了點頭。

太春驚訝道：「啊！你親眼看見了？」

赫連依然興奮地：「那個熱鬧！我在歸化多少年了還從來沒見到過這種場面。」

路先生：「這一手最厲害。也只有大盛魁的掌柜們能玩得起這一招。想當初大盛魁起家的時候只不過是幾家合夥做生意，沒有本銀的墊入，大盛魁其實就是白手起家的。如今大盛魁成了歸化城最大的商號，靠的全都是掌柜子們的本事。所以財東弄不過掌柜就是這個理。沒有哪家商號敢這麼做，不管買賣賠掙，到賬期準定給東家按股分紅！這回大盛魁的掌柜子們就把hｔｔpｓ://ｒｅad•9９cｓw•cｏm賬簿一甩，交給你個空殼買賣，看財東們怎麼收場！」

黃羊問道：「哥，你做啥呢？」

赫連：「許掌柜、路先生，咱歸化城今天可是有大新聞了！」

黃羊點起一鍋旱煙吸著，太春說：「我琢磨著……咱的生意總這樣可不行。」

就在這時，赫連急匆匆走進來。

黃羊：「你是說咱得再長出一條『舌頭』來才成？」

太春道：「路先生，看來你這個大先生我是雇對了，為我操著一半的心呢，我就省心多了。」

「看你說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人來了再想辦法唄！」

路先生愣了一下神兒，收拾好柜上的賬簿也跟著跑了出去。

路先生：「什麼事情能把你驚成這個樣子？」

「等結了賬，咱好好歇幾天，也舒舒坦坦過個年。」

黃羊問道：「哥，你的意思是……」

赫連：「掌柜和夥計全體辭職那還了得，字型大小不就不能運轉了嗎？」

路先生：「好幾年了，總是聽說大盛魁財東伙鬧矛盾，總聽說財東要組織百人團進歸化，今天真的來了hｔｔpｓ://rｅad.９９cｓw•ｃｏｍ。」

太春：「我思謀著……等轉過年來，咱也去做通司買賣。」

黃羊說：「今天也算長見識了。」

雖說生意是一天天地好了起來，可是太春卻時常睡不著覺了，一夜夜地在被窩裡翻燒餅。

路先生說：「哎，鞋大鞋小不能走了樣子，你是大掌柜，大小事總得掌柜的拿個定奪才對。再說，柜上的來往大家心裏都有個估摸，出去談生意時心裏就有數了。」

外面偶爾傳來幾聲零星的炮仗聲，黃羊說：「哥，你聽，聞著年味兒了。」

太春：「這一下子就把東家拿死了。」

長者：「不過你記住我的話，在歸化這地方多會兒財東也鬧不過掌柜的。你別看財東們來勢洶洶，大盛魁古大掌柜已經放出話來了，要給財東們來個『大下市』！」

太春站在路旁的台階上，望著街上人山人海的場面，感慨道：「從山西到歸化一千多里地呢，這麼多財東還真的來了啊。」

太春說：「啥叫『大下市』？」

太春說：「也不知道身子底下有個啥東西，就是硌得睡不著。」

路先生：「要ｈｔtpｓ://rｅａｄ•９９csｗ.ｃｏm的就是這個效果。」

旁邊一長者主動接過話茬說：「東伙鬧矛盾，為了銀子唄。」

黃羊說驚訝地從嘴裏拔出煙袋：「哥，你又瞎琢磨啥呢，咱現在的生意不是挺好嗎，歸化城裡誰不說咱的胡麻油好？就這生意咱做下去，咱哥倆就夠吃夠喝的了。」

「許掌柜，這筆賬我看就這樣與買家了結算了，」路先生說：「雖說是價錢低了半成，可人家付現錢。貨款歸了櫃，咱們另派用場。」

這天下午，太春和路先生正在賬房內談論著一筆賬目上的事情。

黃羊：「過去咱是身子乏，這會兒是心乏。」

太春問道：「赫連，走這麼急，出啥事情了？」

日子過得真快，說話就進臘月了。

於是黃羊也爬上來幫著找，找來找去，結果找到一粒黃豆。

太春：「走！咱看看去！」

這天傍晚關了門板之後，太春和黃羊簡單地吃了一口就鑽進了熱乎乎的被窩裡，黃羊愜意地說：「哎呀，從早上睜眼忙到天黑，就數這會兒最舒坦了。」

太春沉吟著：「噢……」

「想家了？」

「唉，再說吧。好歹我也得給她九*九*藏*書弄個住處不是？」

長者說：「到時候掌柜們一齊撒手，偌大一個大盛魁立刻就癱了，神仙也收拾不起來。」

黃羊驚訝地：「哥，這人和人就是不一樣，你咋想那麼遠呢？」

太春嘆口氣：「是操的心不一樣，不要說是你了，就拿我來說眼看著掉頭髮，前兩天剃頭的時候，剃頭師傅說我的辮子細了不少。」

一夜無話。

這天夜裡，黃羊起來出去小便，返回屋裡時看見太春正掀起褥子在找什麼。

「那就收拾收拾，趕緊回家把嫂子接過來。」

……

太春說：「是啊，時間可過得真快呀，眨眼的功夫一年就過去了。」

歸化城的街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街道中央是一輛挨一輛帶篷子的轎車，一眼望不到頭，人們湧來擠去，都想擠進去看個究竟。

「我想回家去……把我媳婦接出來。」

黃羊：「不對，現在我也是常常睡不著覺呢，有時候半夜醒來眨巴眼睛能一直到天亮，心裏盤算事，咱哥倆呀，是操的心不一樣了。」

這一折騰，倆人越發心亮得睡不著了，索性不睡了，倆人圍著被子坐在炕上聊起了生意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