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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957之二:狂風大作 2、丁玲在紫光閣見到周恩來

第五章 1957之二:狂風大作

2、丁玲在紫光閣見到周恩來

但是,慈心的總理左右不了政治形勢,也保護不了丁玲——他可能很想要「保」她一下的。
7月14日下午,丁玲也來到中南海紫光閣,參加了在京文藝界人士座談會。那天到會的有巴金、老舍、言慧珠、陳伯華、常香玉等一大批知名人士,共二百多人,其中有一些恰好在京參加全國人代會,可謂反右派鬥爭中的一次「明星薈萃」。郭沫若主持會議,周恩來講話后,陸定一、康生、周揚也講了話,會議一直開到晚上八點。丁玲心情很好,回到家裡告訴家人,說她在會上見到了周總理,會議中間休息時,還在草坪上同康生聊了一會。
整風是人民內部矛盾,反右是敵我矛盾,在聲勢日益浩大的反右鬥爭全面展開的時候,周恩來找文藝界領導人大談不要忘記整風,是不是想要衝淡一下濃烈的火藥味,求得對藝術家的適當保護呢?他真是用心良苦!
這時丁玲在幹什麼?
一次是人大會議閉幕前一天,7月14日,星期天,《周恩來年譜》中載九_九_藏_書有 「約陸定一、康生、周揚、張際春、錢俊瑞等談文藝界整風問題。」當日下午兩點半,中宣部、文化部、中國文聯在中南海紫光閣,召開在京文藝界人士座談會,周恩來兩次講話,講了兩個小時,他說,今天開會的目的是希望大家積极參加反右鬥爭,「現在主要是反右派,但是不要忘記整風。」反右派鬥爭「在文藝界還沒有很好展開,要積極行動起來。反右派鬥爭告一段落後,整風還要仔細地搞」。
就在青島會議之前和之後,周恩來兩次找文化界領導人談話,他既談反右,又談整風,強調反右不能忘記整風。
7月15日,人大會議閉幕,《人民日報》發表了社論《反右派鬥爭的一次偉大的勝利》。緊接著,7月17日至21日,黨中央在青島召開了省市委書記會議,討論反右派鬥爭問題,會議期間,毛澤東寫了《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勢》,八月一日在政治局會議上通過。文章指出:「這一次批判資產階級右派read•99csw•com的意義,不要估計小了。這是一個在政治戰線上和思想戰線上的偉大的社會主義革命。單有一九五六年在經濟戰線上(在生產資料所有制上)的社會主義革命,是不夠的,並且是不鞏固的。匈牙利事件就是證明。必須還有一個政治戰線上和一個思想戰線上的徹底的社會主義革命。第一個決定性的戰鬥,在過去幾個月,主要是最近兩個月內,我們已經勝利了。但是還需要幾個月深入挖掘的時間,取得全勝,決不可以草率收兵。要知道,如果這一仗不打勝,社會主義是沒有希望的。」
另一次是青島會議結束后的第二天,7月22日,周恩來約了康生、周揚、錢俊瑞、張際春、徐冰等,談文藝界整風問題。他說:現在主要是反右派,但是不能忘記整風,各單位對有些可以解決的問題要馬上解決,有了錯誤就要改正。
1984年4月末,一個星期天,丁玲與秘書聊天時又談到周總理,她很有感觸地說:「周總理重視作家呀https://read.99csw.com,在張家口時,會見馬歇爾,隊伍里那麼多人,周總理單獨把我拉出來,介紹給馬歇爾,說,這是我們的作家丁玲。歡迎尼赫魯、吳奈溫等一些國家元首時,隊伍里有那麼多部長他不介紹,唯獨把我拉出來單獨介紹。四九年建國后組織的第一個訪蘇代表團,有各行各業的代表,包括許廣平,他卻要我這個作家當團長,可不好當了。為什麼文藝界那麼多人懷念周總理,總理對他們可關心了,管的可細了。50年代一些有爭議的電影劇本,總理都參加討論會,也請我們參加會,他重視我們的意見。」
從六月下旬到七月中旬,一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在北京舉行,主題是反右派,丁玲沒有參加,她覺得自己的問題沒有解決,身份沒有確定,不宜參加。後來批判她時,說她是「無故不出席」,「拒絕參加」。雖然沒有到會,但她在密切注視,閱讀每天的《人民日報》,對反右派的消息讀得尤其仔細。7月12日《人民日報》上,刊登了陸定一九*九*藏*書《我們同資產階級右派的根本分歧》的發言,丁玲很仔細地讀了一遍,放心地想:他講的問題跟我不沾邊。經過這兩年鬥爭風雨的洗禮,她在政治上「成熟」了許多,表現之一,就是瞻前顧後,謹言慎行。
這個思想,可以說是毛澤東關於反右派鬥爭的理論基礎:所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後,還要有一個政治戰線和思想戰線上徹底的社會主義革命!文化戰線包含在「思想戰線」範疇之內,還得要深入挖掘。
丁玲自我感覺良好,但她的感覺並不准確。二十年後,當她吃盡了苦頭,被安置在太行山下的嶂頭村時,對那一天的情景才有了深刻準確的理解。她向祖林回憶說:「那天會議,我坐在郭沫若後面,周總理走進會議室時,我們都站了起來,周總理先同郭沫若握手,他看到了我,這時,我覺察到總理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意外的神情,但一閃即逝。他微笑著向我伸出手來,同我握了手。當時,我沒有對我的這個細微的感覺加以仔細思量。在一場批判、鬥爭https://read.99csw.com我的風暴過去之後,回想起周總理那感到意外,卻一閃即逝的目光,我想,也許他那時已知道中宣部決定進一步開展對我的鬥爭,沒想到我還會出現在這個座談會上吧!會議中間休息時,在草坪上遇見康生,他竟有興趣天南海北地同我聊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我當時就有點納悶,只覺得此人城府之深,讓人難以捉摸。1938年,他在群眾中揚言,說我在南京自首。我知道後向毛主席訴說:『康生憑什麼這麼胡說,他有什麼根據?』1940年,中央組織部為我這段歷史作了結論,否定了康生的說法。自那時起,我同康生之間彼此都沒有好感。在延安,有一次在毛主席那裡,毛主席還向我說:『你去看看康生同志嘛!』我也沒有去,心想:我同康生又沒有工作關係,我去看他幹什麼!回思紫光閣座談會,康生一定也知道了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著我,心裏自然是得意的,他在草坪上表示出的少有的熱情,大概就是這種心態的反映。建國后,他一直在養病,那年剛出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