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超帶頭揮臂呼喊：「打倒右傾逃跑的中央！」

全場沉默，很久，很久……

張國燾見群情激憤，覺得是到了火候了。於是，他亮出了牌底。他說：「既然原來的中央已經威信掃地，失去了領導全黨，統率全軍的資格，我們就要拋棄這樣的中央！為了蘇維埃革命的前途和命運，為了紅軍的前途和命運，我們要成立新的中央！」

會議以多數通過各項決議后，張國燾請朱德講話。

「打倒右傾逃跑分子毛澤東、周恩來！……」

現在，他們倒要看一看，張國燾到底要玩什麼花招！

很多人怔了一下，隨即跟著呼喊：「打倒右傾逃跑的中央！」

朱德、劉伯承、李卓然、羅炳輝等人互望著，臉上充滿惶惑的神情。

頃刻間，會場里幾百雙眼睛都盯著朱德。

倒是一直追隨張國燾，政治觀點總是與張國燾不差分毫的陳昌浩，向來對張國燾百依百順、服服貼貼的這個四方面軍政委，此時猛睜雙目，凝望張國燾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怔愣了良久，才走到張國燾身邊，跟張國燾耳語幾句。然後，張國燾宣布休息，就和陳昌浩、黃超走到會場隔壁的一間小屋去，進行緊急秘密磋商。

接下來，會議由黃超宣讀新成立的「臨時中央」成員名單。中央總書記、軍委主席為張國燾，朱德也被「當選」為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會議還宣布另一項決議，開除毛澤東、周恩來、洛甫、博九_九_藏_書古的黨籍，並下令「通緝」；「免職查辦」葉劍英、楊尚昆。

張國燾躊躇滿志，洋洋自得。他環視著與會者，兩眼閃爍著狡黠的目光，捏緊拳頭往桌上狠擊了兩下，說話的聲音變得嘶啞了。他說：「犯有這樣退卻逃跑錯誤的中央，犯下這樣分裂紅軍的罪大惡極的中央，還有什麼威信可言？他們還有什麼資格領導全黨？他們還有什麼資格統帥全軍？」

在此之前，張國燾於九月十七日發布南下命令，提出「大舉南下，打到天全蘆山吃大米」的口號，令左路軍、右路軍分別由阿壩和包座南下，於十月初集中到卓克基、馬爾康一線。這樣，徐向前、陳昌浩不得不率第四、三十軍及紅軍大學部分學員再次回頭，穿越浩渺沉寂、寒氣凜冽的大草地。在饑寒交迫中，又有一批紅軍戰士在過草地時犧牲了。

陳昌浩局促不安地說：「張主席，這未免太突然了吧？」

這是一個不尋常的會議。在會議之前，張國燾對會議的主要內容守口如瓶，甚至連陳昌浩也不能完全了解，朱德、劉伯承他們更是一無所知。他存心要給與會者製造一個震驚。

這事在幾天前張國燾就跟陳昌浩商量過。身為張國燾的得力幹將，張國燾有什麼事不可能瞞著他的。原以為，這麼大的事，真要成事得有個過程，起碼要有些鋪墊，才能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豈料，張主席竟如此急不可耐，好像要成立hｔtｐｓ://reａd•99ｃsw•ｃoｍ一個師或一個軍似的。這可是成立新的中央啊！

黃超望一望張國燾，對陳昌浩說：「陳政委，這事張主席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作出的決定。在新的中央里，你排名在朱德之後。」

陳昌浩還是不吭聲。

陳昌浩說：「我們四方面軍的同志肯定是聽你的，這沒問題。但我們這裏還有一方面軍的人！他們會一下子就接受嗎？」

幾百人屏息諦聽。

然而，在會後，他們倆受到了張國燾的保衛部隊的嚴密監視，失去了行動自由。跟隨朱德多年的那匹座騎，也被張國燾的保衛部隊殺掉了。劉伯承曾找朱德，說原一方面軍的紅五、九軍團想與四方面軍分開，北上追隨毛澤東、周恩來他們去。朱德不同意這樣做，他說一旦張國燾派兵來追，就會造成紅軍自將殘殺。他要他們必須忍耐克制，從長計議，待時機成熟另謀他圖。

「堅決反對毛、周南下逃跑路線！堅決擁護張主席南下正確主張！……」張國燾的擁護者們高呼。

朱德說：「我不接受任何職務。我按黨員規矩，以個人名義做革命工作。」

朱德和劉伯承似乎早有所料，此時倒顯得不是很驚訝。

四方面軍的人高呼：「決不答應！堅決反對北上逃跑！堅決執行南下正確路線！……」

其實，早在毛澤東、周恩來等率紅一、三軍北上的第二天，張國燾在阿壩召開「川康省委擴大會議」，參加會議的有軍隊師https://read.99csw.com以上軍官和川康省委委員兩百多人。張國燾在會上說毛澤東、周恩來等率部北上是「右傾逃跑主義」，要朱德表態反對毛澤東、周恩來，支持南下方案。

卓木碉一座喇嘛廟裡，張國燾主持召開軍以上高級幹部會議。朱德、陳昌浩、劉伯承、徐向前、王樹聲、周純全、李卓然、羅炳輝、余天雲、黃超等共五十多人參加會議。

張國燾說：「他們想接受也得接受，不想接受也得接受。這由得他們嗎？形勢所逼嘛！只要朱德、劉伯承不鬧，他們誰還敢鬧？要鬧也鬧不出什麼名堂來啊！」

全場的人齊驚詫，愣愣地望著張國燾，沒有人出聲。

張國燾又把與會者環視一遍，以咄咄逼人的口氣發問：「你們說，我們還需要這樣的中央的領導嗎？我們還聽從這樣的中央的指揮嗎」

「毛澤東、周恩來、洛甫、博古之流把持的中央，是一個什麼樣的中央呢？這是一個右傾的中央！一個逃跑的中央！」張國燾站在主席台上，揮臂頓足，言之鑿鑿。「第五次反『圍剿』為什麼不能在江西蘇區粉碎？原定戰略轉移地點是湘西蘇區，為什麼繞了那麼多圈子跑到這來啦？一方面軍為什麼會由原來十萬之師銳減到現在的不足兩萬人馬？……這能說他們執行的是正確的政治路線嗎？這能說他們執行的是正確的軍事路線嗎？他們執行的是錯誤的逃跑路線！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右傾主義分子！」

張國燾繼續說：「我九-九-藏-書們南下是終止退卻逃跑的戰略反攻，是正確的進攻路線。可是，毛澤東、周恩來、洛甫、博古這些人被敵人的飛機、大炮嚇破了膽，對革命喪失信心，繼續其北上右傾逃跑主義路線。他們私自率一、三軍秘密出走，這是分裂紅軍的罪惡行為！」

眾人跟著黃超高呼起來。

張國燾見大部分人的情緒被煽動起來了，很是得意。他提高聲調說：「中央率領一方面軍一路逃跑過來，早被敵人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是跟我們四方面軍會合以後，才終止了這種可恥的退卻逃跑。可是，他們不但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反而無端指責我們四方面軍，對我們四方面軍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在兩軍之間製造分裂。他們以中央的名義，居高臨下地強迫我們執行他們的右傾逃跑主義路線，要我們繼續跟著他們退卻逃跑。我們四方面軍的同志能答應嗎？」

張國燾說：「這是為了爭取一方面軍。」

劉伯承挺身而出，指著那些人斥責道：「朱德同志是紅軍總司令！你們是紅軍幹部，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的總司令呢？」那些人才有所收斂。

自會議一開始，朱德的臉就一直陰沉著，此時更是烏雲籠罩似的，更加陰沉了。他站在主席台上，望著一張張激|情洋溢的面孔，心情異常沉重。他說：「對今天的會議，我保留意見。」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

陳昌浩說：「問題還不僅僅在這方面。要成立新的中央，首先要得到共產國際的認可。如果莫https://read.99csw.com斯科不認可，我們……」

張國燾說：「我就要叫一方面軍他們措手不及！怎麼，你也措手不及了嗎？」

張國燾把那番話一講出來，特地望一望朱德和劉伯承，看他們倆有什麼反應。

聽張國燾這麼一煽動，四方面軍的人群情激憤。黃超抓住時機，帶頭喊口號：「堅決反對逃跑路線！打倒右傾主義分子！……」

黃超說：「雖然你排名在朱德之後，但實際上你是我們的第二號領袖，這我們四方面軍的同志都心照不宣。」

張國燾問：「你想會出什麼亂子呢？」

朱德說：「北上決議，我在政治局會議上是舉過手的，怎麼能出爾反爾？」張國燾說：「你怎麼這樣頑固不化，這時候還站在右傾主義的立場上？」張國燾此言一出，其心腹臣將即圍攻朱德，指著朱德叫喊：「既然你擁護北上，你趕快離開這裏，找毛澤東、周恩來去！」朱德說：「我是中央派到這裏來工作的，我怎麼可以丟下部隊走呢？」

一方面軍的人齊憂心如焚地望著朱德和劉伯承。只見朱德、劉伯承兩人臉上充滿著極度複雜的表情，但還是鎮定自若地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張主席，我總覺得這太倉促了。要鬧出什麼亂子來，那可是很難收拾的啊！」

「打倒分裂紅軍的中央！」

張國燾說：「誰有實力，莫斯科就認可誰。以後毛澤東他們把老本拼個精光，走投無路了，莫斯科還會認可他們，而把我們拒於門外？」

有人驚呼，有人困惑。

陳昌浩垂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