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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大步進退全面反攻,西野馳騁勢如破竹 第十三章 三中選一,權衡利弊二撤榆林

第三卷 大步進退全面反攻,西野馳騁勢如破竹

第十三章 三中選一,權衡利弊二撤榆林

西野仍把凌霄塔作為主要攻擊目標,仍然採用對壕作業的辦法接近敵人。在27日下午,完成了對凌霄塔南的五里墩和「九一八」高地的佔領。守衛凌霄塔的國民黨軍第86師第257團,在上次榆林戰役時就領教了西野的厲害,這次隨著解放軍對壕作業的逐步逼近,士氣也滑落到了極點。團長高凌雲組織了多股小分隊配合「六零」炮發起反衝擊,但都無濟於事。到30日傍晚,野戰軍一縱358旅714團、獨立第1旅2、3團以及第六縱隊新編第4旅771團,以步炮聯合向凌霄塔和三義廟主陣地發起了猛攻。
我野戰軍在城外地面下正醞釀著一個巨大的死亡威脅,恐慌再一次襲卷了榆林全城。高凌雲特務排的一個士兵突然神經失常,大喊「八路軍挖開地洞了」,榆林城裡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混亂的局面令左世允再也無法控制,他又一次次向鄧寶珊發出哀鳴,似乎破城在即。鄧寶珊遠離榆林幾百里,也無能為力。
當然,現在的毛澤東對蔣介石,並不滿足於這種諷刺,他需要的是「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毛澤東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中為中國工農紅軍制訂的紀律。紅軍建立之初,他要求部隊對待群眾要說話和氣,不拉夫,不打人,不罵人。1928年春,紅軍在井岡山的時候,毛澤東又規定了三項紀律:行動聽指揮、不拿工人農民一點東西、打土豪要歸公。1928年夏又提出六項注意:上門板、捆鋪草、說話和氣、買賣公平、借東西要還、損壞東西要賠。1929年以後,毛澤東又將三大紀律中的「不拿工人農民一點東西」改為「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把「打土豪要歸公」改為「一切繳獲要歸公」。對於六項注意,又增加了「洗澡避女人」和「不搜俘虜腰包」,從而成為「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些紀律,曾經是紅軍政治工作的重要內容,在那個特殊的戰鬥時期,對紅軍建設和發展起到了特殊的作用。
馬鴻逵二話不說,立即給左世允發了封措辭激烈的電報:「我派我的兩個兒子,率領我所有的部隊前去為你們解圍,但總不見你們的隊伍出擊,我才明白我是上了你們的當!」
馬敦靜有點小題大做了。黃新廷、余秋里並沒有要714、715團在這裏跟馬敦靜一拼高低的意思,等基本上摸清馬敦靜的虛實后,兩團就主動向後撤退了。馬敦靜也很知趣,下令部隊後撤到元大灘,構築野戰工事。
只要能活命,安全出了榆林城,一兩黃金算什麼?軍官眷屬們排起長隊,把那一兩買來生存希望的黃金,十分大方地交給了飛行員。這樣一來,榆林機場的地勤人員眼紅了,他們也要求分紅。但飛行員們怎麼也不答應,一定要私吞了這筆飛來橫財。
現在紅軍已脫離了游擊狀態,隊伍日益壯大,隨著勝利的漸漸到來,部隊中一些破壞紀律的現象又嚴重起來。調戲婦女、拿吃拿喝、破壞群眾莊稼等違紀現象時有發生。毛澤東用典型的「毛氏」字體,寫下了人民解放軍現在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三大紀律: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一切繳獲要歸公;八項注意:說話和氣、買賣公平、借東西要還、損壞東西要賠、不打人罵人、不損壞莊稼、不調戲婦女、不虐待俘虜。
幸好榆林軍事同時劃歸傅作義的第十二戰區和胡宗南的第一戰區,鄧寶珊與傅作義又一向私交不錯,10月上旬,他帶著電務科長王炳林、軍需科長張景文飛赴北平傅作義那裡去了,暫時遠離了榆林這事非之地。
在葭縣朱官寨度過了1947年的中秋節,毛澤東一行又於10月初轉移到了葭蘆河邊的神泉堡。
彭德懷直跺腳:「怎麼搞的嘛!突擊隊配置那麼遠,怎麼搞的嘛!」
鄧寶珊手還沒抽回,臉上已露出了十二分的感激。他原以為傅作義會打一番太極拳的,沒想到他這麼爽快。他握緊傅作義的手:「傅司令官,我鄧某人會記得你的,榆林軍民會記得你的!」
「不給就不給吧,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們!」榆林機場的地勤人員惡狠狠地罵道,報復的計劃已經想好。飛行員們美滋滋地回去了,等著第二天再來收黃金。但到了第二天,也就是27日,飛行員們滿載槍枝彈藥和糧食再次駕機來到榆林時,他們發現,怎麼也與榆林航空站聯繫不上,最後在沒有指航的情況下迫降,但剛降下來,恰好被解放軍逮著。解放軍幾發炮彈過去,把飛機連同飛行員,還有飛行員們的黃金夢以及大量的物資,一起化成了灰燼。
入夜11時,彭德懷下達了第二次攻城令。
喝了口水,毛澤東繼續寫到:「到了今天,全國絕大多數人民,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都認識到了蔣介石的滔天罪惡,盼望本軍從速反攻,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此時的毛澤東意猶未盡,天色已漸露出曙光,可他仍倦意全無。
10月10日新華社全文播發了此宣言。蔣介石懷著一種特殊的心情,以極大的忍耐力,把廣播聽完了。他緊咬牙關,額上的青筋突兀,眼睛直盯著桌上的收音機。他靜靜地站著,沒有發火,內心有一團怒火在燃燒,也有一種失敗的情緒在慢慢升起。在原地佇立了好久,找來吳忠信:「給我把『共匪』的這篇宣言整理一份出來,我要好好地研究。」
馬鴻逵搖搖頭,眼睛直盯著傅作義。傅作義在屋裡踱著步子,故意賣了會兒關子,把馬鴻逵的胃口調得老高才說:「你沒想過,我read.99csw.com來告訴你吧!解放軍不是不敢打你,也不是沒有力量打你,而是榆林在後面,有威脅。所以他們先要消滅進攻寧夏的腹背威脅!榆林和寧夏是唇亡齒寒的關係,榆林不保,寧夏危急!等解放軍拿下榆林,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傅作義突然轉身,一臉嚴肅,右手直指馬鴻逵。
12日,毛澤東給劉伯承、鄧小平起草完祝賀他們在張家店、歧店、李家集殲敵兩個旅的電報后,又給彭德懷出了道選擇題。對西野下一步行動提出了三個方案:一是現地打劉戡;二是以兩個縱隊打榆林、神木、府谷,一個縱隊南下會合二王(王震、王世泰)開闢渭北;三是不打劉戡,也不打榆林,全軍南出洛川、中部(今黃陵)、宜君、同官(今銅川)。
彭德懷拿著鉛筆,把榆林城外的敵陣地和據點一個一個地勾掉,待勾掉凌霄塔和三義廟后,野戰軍各部隊就在榆林城外連成了一個大圈,實現了對榆林的再次包圍。張宗遜也為目前的戰況所鼓舞,他看著地圖,小聲地問:「彭總,您看什麼時候發起總攻?」
夜已深了,藉著柔和的月光,窗外高低起伏的山巒隱約可見。窯洞里的毛澤東抽著煙,不斷回味著這兩年來與國民黨的鬥爭經歷。從毅然決然赴重慶談判開始,他頂住壓力,歷盡艱辛,終於拉開了今天軍事反攻的序幕。這期間有陝北歷險的驚心動魄,有東北戰局的初期失敗,有綏遠戰役的無功而返,也有如蟠龍、孟良崮戰鬥的酣暢淋漓,更有三路大軍直插蔣介石心髒的大智大勇。
「亂彈琴,真他媽的亂彈琴!」馬敦靜惡狠狠地甩手就罵。
彭德懷在各部隊走了一趟,剛剛由教導旅、新4旅組建起來的第六縱隊營以上幹部在司令員羅元發、政治委員徐立清的組織下,正在開一個關於團結的動員大會。新4旅的同志們在旅長程悅長、政治委員黃振棠的帶領下,都表了態,一定完成上級首長交給的每項任務。其他部隊也都在開班務會,學習毛澤東起草的解放軍宣言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訓令,還有一些連隊在刷標語,喊口號,把「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喊得山響。看著戰士們士氣高漲,彭德懷心裏也像灌了蜜似的甜,這比吃上一碗白米飯、喝上一碗小米粥的感覺好多了。11日,毛澤東給各戰略區首長轉發了西北戰場的戰鬥經驗,把彭德懷領導的西北野戰軍大大地表揚了一番,弄得彭德懷怪不好意思的。在彭德懷看來,西北戰場的勝利完全是在黨中央毛主席的領導下取得的,他彭德懷只不過執行了黨中央毛主席的正確意圖而已,談不上什麼功勞。
使用坑道戰術之前,我野戰軍在2日黃昏時曾強行攻城,但因雲梯太短、城牆太高、敵火力太猛,並且暗火力點太多,遭到失敗。彭德懷趕緊下令,停止強攻,改用坑道爆破,把任務交給了一縱獨1旅。旅長王尚榮挽起袖子,親自督陣坑道工程,至左世允發現之時,坑道作業已完成近70%。
傅作義的義氣、幹練和果斷,使他在鄧寶珊心裏的印象更加深刻。鄧寶珊不再說什麼,雖然榆林還是危如累卵,但他已感到踏實多了。
蔣介石再一次為保住榆林而忙碌起來。他立即令空軍第3軍區馬上派飛機助戰,並要胡宗南籌措糧彈空投補給榆城守軍,還給馬鴻逵發了電報,令他急速援榆。而遠在北平的鄧寶珊,神經也高度緊張起來。
部隊已拉到綏德地區進行休整。大戰後組織休整,這是彭德懷用兵的一個特色。哪怕休整兩天、三天,對於部隊來說,也能減少疲勞,調整精神狀態。不過,彭德懷組織的休整,並不是吃飯睡覺,而是戰鬥的繼續。整頓紀律、檢查鬥志是休整的必定內容。這樣一來,好多鬥志頑強的戰士得到鼓勵表揚,作風稀拉、紀律松馳的現象被嚴肅批評。風氣正了,紀律也好了,可以以飽滿的熱情、昂揚的鬥志投入到下一場戰鬥。
彭德懷把西野旅以上首長召集起來,形成了這樣的共識:胡宗南重點把守的是西安、潼關一線,徐保的第28旅已空運到西安,這樣榆林就只有第22軍軍部、整第86師、新編第11旅和陝西保安第5團共9,000餘人擔任守備,兵力比較薄弱,而其中第86師的257、258團和新11旅第1團又分散在榆林城南、神木、府谷和劉官寨,榆林守敵更加薄弱。況且上次進攻榆林的時候,已奪下了榆林外圍的許多據點,使榆林完全成了一座孤城。這樣,進攻榆林似乎是理所當然的最佳選擇。如果能拿下榆林,可以獲得糧食彈藥的補充,鞏固後方,解除下一步南下的後顧之憂,又能保證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機關的安全。何況胡宗南現在又自顧不暇,援榆可能性不大,即使援榆,疲憊之師遠道而來,戰鬥力也是很有限的。西邊的馬鴻逵,一味地保守地盤,他不會輕易出動的。
張宗遜是9月13日被軍委任命為西北野戰軍副司令員的,前幾天從一縱司令員位置上到任,賀炳炎繼任一縱司令員。他一邊說著「是嗎」,一邊接過電報,不禁大喊起來:「哎喲,不得了了。連克黃龍、白水、韓城、宜川,還捉了許用修(胡宗南宜川據點指揮所中將總指揮)。」張宗遜豎起大拇指,「戰績不小啊!」
鄧寶珊一走,榆林城防就交到第22軍軍長左世允和晉陝綏邊區總參謀長俞方皋手裡。左世允和俞方皋與鄧寶珊不一樣,他們都是在榆林土生土長起來的,鄧寶珊可以跑,但他們沒法跑。九九藏書他們在榆林生活、戰鬥幾十年,性命、榮譽已和榆林緊緊地連繫在一起。榆林存,則他們存;榆林亡,則他們亡。因此在鄧寶珊走後,他們開始大興土木,把榆林城防從頭至尾再築了一遍。加了碉堡、鐵絲網,又修了壕溝,尤其是在防務重地城南的凌霄塔,各種各樣的明碉暗堡不計其數,鐵絲網拉了一道又一道,地雷鋪了一片又一片。左世允和俞方皋相信,把這裏搞好了,守城工作就等於做了一半。
到14日中午,馬敦靜已明顯感到力不從心了。他猶豫再三,決定向老父親報告一切。他本來和其他人約定,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向父親報告戰況的,免得他在千里之外獨自擔心。

「三中擇一」

有了第一次榆林被圍的險中求勝,沒有人再敢相信這次榆林城還能保得住。都說共產黨共產共妻,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那不趕緊逃還坐而等死嗎?此時榆城軍民的恐慌,已經到了極點。從西安空運物資的飛機一到,就有很多軍官眷屬拖兒帶女一齊擠向飛機場,哭喊哀告,爭相搭機。而國民黨的飛行員們,因為政府財政緊張,已有好些天沒領到餉銀了,這個時候,要是收取點費用,那發財簡直是太容易了!於是他們向「難民」們宣布,每人次需交黃金一兩,才能坐上飛機去西安。
馬匪部隊加速前進,12日趕到了榆林西北60公里的元大灘。到了元大灘,仍然沒見到解放軍的動靜,馬敦靜更加膽大起來,又令部隊繼續東進。但東出元大灘不足10公里,在野茅灘這個地方,遇到了解放軍的阻擊,雙方立即展開了激戰。
傅作義有意停了停,起身望著屋外起伏的群山,放慢了語速:「但你仍然在觀望、在等待。你這樣下去,不僅要丟掉寧夏,還會丟掉自己的一世功名!」
左世允也是一肚子的苦水,隊伍已被解放軍打得七零八落,根本找不到一個完整建制的連隊。收到馬敦靜的電報后,他東拼西湊,終於組織了差不多一個團的人馬,但剛剛到城門口,解放軍隊伍就沖了過來,不得已又退了回去。這回收到馬鴻逵的電報,只好又組織了一團人馬,由楊仲橫率領,衝出城去。
我軍炮兵部隊集中火力猛轟榆城守軍,獨1旅爆破部隊迅速點火,隨著兩聲巨響,整個榆林城地動山搖,城內國民黨軍軍心動搖。
蔣介石陰沉著臉,繼續聽著。「打倒賣國的蔣介石」「打倒獨裁專制的蔣介石」「打倒戰爭罪犯蔣介石」……一個比一個尖銳刺耳,蔣介石几乎快要窒息了。他嘴鼻突然扭曲變形,再也忍不住了,咆哮了一句「娘希匹」,衝上去把收音機摔得粉碎。

「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傅作義忙擺手道:「不要不要!我手頭上也吃緊,並且防線綿延上千里,給你的兵力也很有限,最關鍵的還是要榆林軍民齊心協力呀!剛開始我準備把交警隊空運給你,但現在機場已失,空運不成了。這樣吧,我馬上命整17師副師長梁泮池帶一個加強團,從包頭乘汽車到扎薩旗,由你指揮,相機援榆。」
看罷電報,彭德懷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揚起電報對張宗遜說:「副司令,王震、王世泰打大勝仗了!」
傅作義調整了一下語氣,坐了下來,頭傾向馬鴻逵繼續說:「榆林是委員長封鎖陝甘寧北大門的一座堡壘,也是連接你我的一座橋樑,其軍事地位怎麼估計也不過分!胡宗南現在被打怕了,自顧不暇,西北的局面,靠他恐難再維持下去。馬步芳那邊,一向與你爭寵爭功,事事想走在你前面,上次在合水打那麼一仗,大吹大擂什麼『合水大捷』,出盡了風頭。現在榆林危急,但並不意味著榆林就不堪一擊,上次解放軍久攻不下就是證明!你派出兩萬人馬由西向東襲擊解放軍的側背,我再派點部隊正面出擊,榆林之圍就可迎刃而解,你寧夏的地位、你『馬家軍』的實力,就可以一戰見分曉!可以說,現在正是你為黨國立功的時候,正是你超越胡宗南、超過馬步芳的絕好時機!」
左世允想方設法破壞解放軍的坑道作業,卻始終找不到解放軍坑道作業的準確地點而收效甚微。
毛澤東接著又起草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關於重行頒布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訓令》。
王尚榮也大發雷霆,辛辛苦苦挖了四五天的坑道,冒著巨大的風險炸開那麼個缺口,卻在幾分鐘時間里被敵人用火力封鎖。他操起電話把2團團長狠狠地訓了一頓。彭德懷陰沉著臉:「不要罵人了,繼續坑道作業,再行爆破攻城!」
左世允並不相信凌霄塔的情況已嚴重到如此程度,構築那麼多的堅固工事就這樣被突破了?他把第86師副師長張雲衢派過去作了一番現地考察,張看到戰鬥這般慘烈,自感高凌雲已無力回天。最後無力地擺擺手:「撤吧!」高凌雲團扔下一個營的陣亡,一陣風似地跑回了城內。這個時候,我軍358旅714團也佔領了三義廟。
不過,老謀深算的馬鴻逵還是留了一著。傅作義的話固然好聽,但萬一遇到實戰,弄個全軍覆沒,或者損兵折將,那他豈不是一敗塗地?所以,馬敦靜、馬敦厚兄弟倆出征之前,馬鴻逵特地交待:「能打就打一下,不能打就退回來。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去消滅共軍!」
「不敢東犯?給我加速前進!」馬敦靜完全讓樂觀的情緒沖昏了頭腦。
吳忠信遵命轉身走了,收音機里又傳來了播音員的聲音,說是解放軍總部頒發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口號》,第一個就是「九九藏書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聽說西野要再打榆林,賀龍趕緊調集了一批炸藥、手榴彈,又送來了一大批糧食,並從晉綏部隊里調來一個野炮排支援戰鬥。上次進攻榆林失敗,武器彈藥缺乏是主要因素。一是重火力武器缺乏,不能形成足夠威力的轟擊;第二是炸藥缺乏,兩次爆破城牆均因炸藥不足而遭失敗。彭德懷接到這批物資,信心頓時倍增,他把各部隊首長召集起來,對戰鬥中的技術問題和紀律問題再作了一次明確的要求。
彭德懷笑了兩聲,說:「是啊,咱們得努力呢!等拿下榆林,我們也給他們報捷!」
解放軍部隊是358旅的714、715團。西野司令部前天得到鄧寶珊帶著暫17師已抵五道河子、孟家灣一帶的不實情報,害得部隊主力向北撲了個大空。這次又聽說馬敦靜率部前來,就派714、715團去摸摸情況,還真一下子就跟馬敦靜的部隊交上了火。
馬敦靜坐在指揮部里籌劃著怎樣配置兵力,忽聽外面槍聲大作,不禁一陣緊張。他所在的位置可是核心陣地,難道解放軍衝到這裏來了?他心臟狂跳不止,哆哆嗦嗦起身外出,只見陣地上自己的士兵在互相對射,而又沒有解放軍衝上來,顯然這是一場誤會。事後查明,第168旅第502團營長李壽春的馬脫韁,飼養兵追馬過來,陣地守軍連問口令不答,因而開槍射擊,於是自己內部瞎打起來。
布置完任務,左世允哼起了好久不曾哼過的小調,在指揮部里踱起步來,這是自解放軍圍城以來,左世允心情最好的一刻。但沒過半個小時,前方傳來報告:東南城角魁星樓附近的城南段和南城東段,發現解放軍正在挖掘地道各一處,地道已快伸入到城腳下!
兩位首長帶著部隊在一片笑語中朝榆林開進。
彭德懷神情嚴肅,攤開地圖看了很長時間,然後沿著馬敦靜、鄧寶珊率兵來援的路線在地圖上畫下了兩個銳利的箭頭。彭德懷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把目光落在了地圖上的元大灘。從榆林出發,他又畫下了三個箭頭,直指元大灘,分別標上一縱、三縱、六縱。彭德懷下定了決心,少量部隊繼續圍城,主力西出殲滅馬敦靜部。
但上一次進攻榆林失敗的陰影還籠罩在首長們的心頭,不少首長對榆林堅固的城防表示憂慮。不過,在眾多的有利因素麵前,這點困難是可以克服的。何況,只要集中使用火力,在戰術和技術上多研究多準備,再堅固的城牆也是有辦法的。清澗不就很堅固嗎?五六天時間就解決問題了!方方面面的因素都分析過後,彭德懷最後拍下桌子:「就這麼定了,進攻榆林。趕緊作好出擊準備,按軍委意見,等劉戡部南下后再行出擊。」
凌霄塔的地雷陣已被掃除,鐵絲網也被突破,一些明碉暗堡也被解放軍的工兵部隊穿插拔除,調來的兩個連對此時的局勢起不到任何作用,眼看著解放軍就要攻上來,高凌雲再向左世允發出告急電,建議撤出凌霄塔,保存實力,準備再戰。
鄧寶珊拿著左世允的告急電報,風塵僕僕地飛到了張垣。鄧寶珊這是求救來了,傅作義還是很夠意思,一副大哥對小弟樣子,拉起鄧寶珊的手說:「你不要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胡宗南不管,我來管!」但事實上,鄧寶珊比他年紀要大!
「啊!」左世允轉過身,臉色慘白。
馬鴻逵眼角跳動了幾下,身子也似乎在抖動,而心裏在問自己:「有這麼嚴重嗎?」
雖然一個團的兵力太少,但鄧寶珊還是有一種備受關懷的感覺,比起胡宗南來,傅作義是好多了。半晌,鄧寶珊說道:「一個團的兵力略顯少了點。但如果你實在抽不出更多的部隊,你看馬鴻逵那邊你能不能去動員一下。委員長的命令已經下過去了,但馬鴻逵只顧保護自己的地盤,他輕易是不會下本錢來援榆的。」
前方陣地的槍炮聲已越來越急促,戰況報告也不斷送過來。盧忠良的正面陣地戰鬥最激烈,解放軍發起了好幾場衝鋒,現在已衝到陣地上來了,兩軍已展開肉搏,亮起了刺刀。而北面馬光宗的陣地上,也是炮聲隆隆,據點已被解放軍奪走好幾個。還有南面,戰局也似有支撐不下去的跡象。
11月8日夜,月色朦朧,萬簌俱靜。
軍事反攻的局面已展開,毛澤東決定起草一個中國人民解放軍對國民黨蔣介石戰爭的政治宣言,在政治上進一步給蔣介石致命的一擊。
馬敦靜率部繼續前進,突然得到報告,說碰到解放軍一個偵察分隊,從打死的軍官身上搜到一封信,信上說:「馬匪到達巴兔灣一帶的只是騎兵一部,已停止前進,似再不敢東犯。」
本來馬鴻逵是不想出兵的,開始以各種借口拖延觀望。後來在蔣介石的一再催促下,準備派整編第18師暫編第9旅,再加兩個團去應付一下。但暫9旅旅長盧忠良建議:「解放軍善於圍城打援,去的部隊少了,會被吃掉。要去就多去點,否則不但不能完成任務,對整個寧夏的影響也不好。」
毛澤東曆數了蔣介石的滔天罪惡,從1927年「忘恩負義地背叛國共兩黨的革命聯盟」「背叛孫中山的革命的三民主義和三大政策」,一直寫到「美國人出錢出槍,蔣介石出人,替美國人殺中國人」的內戰開始。「蔣介石二十年的統治,就是賣國獨裁反人民的統治。」這是毛澤東給蔣介石作出的最後結論。
雖然左世允早有準備,但解放軍的迅速到來,還是使他吃驚不小。鄧寶珊不在榆林,第22軍軍長左世允、第86師師長徐之佳、總司https://read•99csw.com令部參謀長俞方皋以及總司令部高參胡景通立即組成了臨時指揮所,徐之佳為城防總司令。
那時的鄧寶珊,內心苦悶到了極點。與共產黨打了一仗,臉皮已經撕破,往日的睦鄰友好關係只能作為一種回憶保留下來。而蔣介石方面,他早就料到遲早是要垮台的,繼續留在蔣介石系統里與共產黨為敵,將來兵敗城破,不僅性命難保,還要遺臭萬年。而胡宗南已如一堆爛泥,拱衛西安、關中還來不及,對榆林的防務更是無暇顧及,不僅如此,還在榆林的危難時刻把徐保運走。指望胡宗南,能有什麼結果!
激戰仍在進行,馬敦厚的騎兵已潰退下來。馬敦靜不禁向大哥怒喝:「叫騎兵頂住,立刻頂住!」馬敦厚也不是省油的燈,堅持說騎兵夜間不能獨立作戰。前方炮火紛飛,兄弟倆爭吵不休。這時候,步兵也開始潰退下來,一連接一連的,止都止不住。但先前叫胡宗南派來的飛機又不見蹤影,叫左世允派兵出城在元大灘夾擊解放軍,左世允的兵也未到。難道就這樣眼看著部隊被解放軍吃掉?
22日,一個艷陽高照、秋風中略帶一些寒意的日子,西北野戰軍主力部隊由綏德向榆林開進。在開進途中,彭德懷又接到王震、王世泰黃龍戰役結束的報捷電。
我獨1旅分「三班倒」晝夜不停地實施坑道作業,到8日上午,在城東南魁星樓附近完成了長達60米和120米的坑道作業,坑道里炸藥堆得像小山一樣,形成了足夠的爆炸威力。
傅作義走後,馬鴻逵迅速召開了一個軍事會議,把傅作義給他講的話給自己的部下講了一遍。他賭出了身家性命,令次子馬敦靜擔任指揮官,率領暫編第9旅旅長盧忠良部3個團(附保安第2團)、整編第168旅旅長馬光宗部3個團(附保安第5團)、寧夏保安部隊一縱隊馬全良部2個團,及其長子馬敦厚整編騎兵第10旅3個團,加上炮兵、騎兵、工兵營總計共3萬多人,在「增強三邊防務」的名義下,於11月7日向榆林開進。
坑道還沒挖好,鄧寶珊來了,帶著暫編第17師約6,000餘人,由三邊、包頭出發增援榆林。
鄧寶珊飛到北平時,正好趕上蔣介石來北平,遂與李宗仁、吳奇偉、孫連仲、傅作義等一起,參加了蔣介石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的華北軍事會議,蔣介石大講了一番《一年來剿匪軍事之經過與高級將領應注意之事項》。會議結束后,傅作義就到了張垣(張家口)。張垣是他去年從晉察冀野戰軍手中奪過去的,現在成了他坐鎮指揮的地方。在傅作義的察綏防線上,榆林也佔據著重要一角。榆林不保,包頭的屁股也就露了出來。解放軍輕裝簡從,從榆林出發一路北上,只要輕輕一腳,就可把包頭踢個底朝天。然後再揮戈東進,與賀龍的晉綏軍區部隊和聶榮臻的晉察冀部隊聯合,察綏就有極大的威脅了。對這一點,能文善武的傅作義還是看得明白的。
鄧寶珊和傅作義商談的結果,左世允在第一時間就獲悉了。前兩天已把駐神木、府谷的第86師第258團弄到了榆林城,現在又有援兵來救,左世允搓起雙手,不禁笑眯眯地又說起了他那句口頭禪:「我就說嘛,『事到著急處,就有出奇處』!咱們不要怕,堅守待援,定有出路。徐師長、俞參謀長,你們上陣地去,給弟兄們打打氣!」

再撤榆林

現在的榆林不僅成了一座孤城,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成了一座死城。自遭了西北野戰軍第一次打擊之後,城南歸德堡迄東南青雲山一帶已成為解放區。整個榆林,只有榆包公路能把它和外界聯繫起來。榆林土地貧瘠,生產極少,軍民三萬餘人,所需糧食幾乎完全靠榆包公路運來。而榆包公路中途要穿過綿延幾百里的鄂爾多斯草原,這裏人煙稀少,路途荒涼,並且解放軍伊克昭盟軍區就設在烏審旗,陝甘寧邊區警4、警6兩團經常出沒于榆林和扎薩旗之間,榆包公路並不能完全暢通。這個問題,使鄧寶珊大傷腦筋。
馬敦靜第一次帶領大兵出征,路上又未遇什麼敵情,心情頗為舒暢。11日,馬敦靜接到蔣介石用飛機空投給自己的一封親筆信,聲稱「此次援榆,關係西北全局和賢世侄(指馬敦靜)父子前途。」馬敦靜讀信后,心中更是一陣沸騰,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了援榆成功后榆林軍民熱烈歡迎自己的場面。
掃除榆林外圍據點的戰鬥迅速而順利。一縱北渡無定河,截斷趙莊、三岔灣、劉官寨一線敵新11旅1團的退路后,主力迅速經歸德堡以東向韋家樓、花月溝、三岔灣攻擊前進,27日拂曉分別圍殲上述各點之敵,迅速逼近榆林城南。三縱經米脂、石窯坪開進,圍殲了殿皇峁、長樂堡之敵,爾後主力逼近榆林城北。六縱25日經石窯坪、漩水灣隱蔽集結于趙家峁附近,27日拂曉以一部包圍青雲山之敵,主力逼近榆林城東。
左世允經歷過抗日戰爭,當年中國遠征軍在雲南松山,就是用挖地道的辦法,在地道里裝滿炸藥后將日本人在松山上構築的久攻不下的據點一鍋端掉的。現在解放軍也用起了坑道爆破戰術,並且地道已伸到城下,這太危險、太可怕了!左世允剛才的興奮心情一掃而光,霎時間就驚得滿頭大汗。
他猛吸一口煙,提筆疾書,寫下了宣言的第一段話:「中國人民解放軍,在粉碎蔣介石的進攻之後,現已大舉反攻。南線我軍已向長江流域進擊,北線我軍已向中長、北寧兩路進擊。我軍所到之處,敵人望風披靡,人民read.99csw•com歡聲雷動。整個敵我形勢,和一年前比較,已經起了基本上的變化。」在這裏,毛澤東把他一手創立和領導的這支人民軍隊正式定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
解放戰爭中的幾個重要文件,毛澤東在這一日完成了。時間已近晌午,毛澤東又困又乏,在警衛的再三督促下,匆匆喝了口黑糊粥,又服了幾片葯,才慢慢睡去。他漸起的鼾聲,均勻而有節奏,恰如中國革命跳動的脈搏,從容而篤定。
這次飛機失事葬送了許多榆林急需的彈藥和糧食,左世允聽說后大為震怒,拍著桌子要查明失事原因。但兵荒馬亂之時,一架飛機失事就如國軍一個旅一個師被消滅一樣,太正常了。解放軍進攻愈來愈猛,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解放后被俘的胡景通等人寫回憶錄時,才道出了其中原委。
戰鬥進行的這幾天,彭德懷一直寢食難安。部隊在沙漠地帶連日作戰,風餐露宿。雖談不上饑寒交迫,但肚子一直是沒填飽的。榆林城攻了十多天,沒攻下;元大灘攻了兩天,也沒拿下。各部隊報上來的傷亡統計已達4,000多人——這是西北戰場從來沒有過的!眼下鄧寶珊率著6,000多人一步步朝榆林開過來了,楊仲橫團也來了。再堅持下去,勢必要付出更多的犧牲。
周恩來在9月28日給中央機關工作人員作形勢報告的時候,總結了蔣介石的三大弱點:兵力不足、後方空虛和人民反對。周恩來的總結可謂一針見血。蔣介石現在兵力不足300萬,比戰爭開始時少了150萬,因為兵力不足,不得不實行分區防禦。在國統區,被毛澤東稱為「第二條戰線」的「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的民主運動持續高漲,大有打倒蔣介石的氣勢。而共產黨這方面,解放軍越戰越強,解放區迅猛壯大,打破幾千年封建土地制度的土地改革也在轟轟烈烈地進行,尤其是劉鄧、陳謝、陳粟三路大軍南下,過黃河,越隴海,直逼長江,使戰爭形勢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可以說,士氣高漲,民心歸一。
高凌雲在指揮所大汗淋漓,把預備隊,包括炊事員、衛生員等非戰鬥人員全都壓了上去,但仍然招架不住西野的進攻。左世允、徐之佳立即決斷,不顧其他陣地同時受攻的威脅,下令從西、北兩城守軍中抽了兩個連馳往增援,一定要保證與榆城存亡攸關的凌霄塔的安全。
馬鴻逵獃獃地坐在那裡,內心似乎有萬馬在奔騰。孤城榆林還有這麼多文章可做,難怪委員長死保不放!
馬敦靜一直害怕解放軍圍城打援,一遭遇上714、715團,神經立刻緊張起來,還向胡宗南直喊,要求飛機參戰,兩個小時后,胡宗南的3架飛機到了。
為防止爆破產生的衝擊波,我軍突擊隊2團1營配置比較遠,一團濃黑的煙霧升起后,才看清城牆炸開了一個長20米的缺口。1營迅速出擊,喊殺著向缺口衝去。榆城守軍也發現了這個缺口,立即組織火力進行封鎖,剎那間千萬發炮彈從全城的四面八方射來,密集的火力網把那個缺口封鎖得嚴嚴實實,1營衝擊了好幾次,都被猛烈的火力擋了回來。營長報告:「火力太猛,無法突破!」
13日黃昏時分,西野主力從北、西、南三個方向同時向元大灘馬敦靜部展開了攻擊。
馬鴻逵還是猶豫不定。恰在這時,傅作義來了。馬鴻逵滿腹狐疑,不知道傅作義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傅作義拍拍馬鴻逵厚實的肩膀,笑著說:「少雲兄,我給你提建議來了。」馬鴻逵還是一臉戒備:「宜生老弟,有話就直說。」傅作義一拍手:「好!」喝了一口水:「少雲兄,寶珊與共產黨的關係你是清楚的,但解放軍還是要打他,上次在三邊把你趕走後不是趁勝追擊,而是掉頭打榆林。打一次還不夠,這次又來了。為什麼,老兄你想過沒有?」
「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這句話,是1937年蔣介石在廬山談話中,「如果戰端一開,那就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的用語,今天毛澤東把它用在此處,對蔣介石有一種特別的諷刺意味。
毛澤東宣布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也就是中國共產黨的八項基本政策,要組成民族統一戰線,打倒蔣介石獨裁政府,成立民主聯合政府;要逮捕、審判和懲辦以蔣介石為首的內戰罪犯;要廢除蔣介石的獨裁製度,保障人民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的自由;要沒收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陳立夫兄弟四大家族和其他首要戰犯的財產;要廢除封建剝削制度,實行耕者有其田的制度;要承認中國境內各少數民族有平等自治的權利;要廢除蔣介石的一切賣國條約,廢除蔣介石賣國政府的一切外債。
馬敦靜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知所措,偵察兵報告,解放軍一共有8個縱隊。8個縱隊,這還了得!這豈不是馬家軍的好幾倍!
面對嚴峻形勢,彭德懷權衡利弊后再次命部隊撤出了榆林。
「這個可以,我明天就飛寧夏,跟馬鴻逵把利害關係講清楚。」傅作義一起身,轉過頭說:「事不宜遲,你也不要在張垣久呆。你即刻去包頭,與梁泮池聯繫加強團的事去。」

再擊榆林

過去以領袖自居的蔣介石,此時早已成為罪大惡極的人民公敵!

傅作義急飛寧夏

馬鴻逵的援兵也來了,浩浩蕩蕩3萬多人!
彭德懷用鉛筆敲了敲地圖,點著頭說:「就在11月2日的下午5點。告訴各部隊,鞏固現有陣地,擴大戰果,作好攻城的一切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