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佩服一下這個傢伙的道術，能夠馭紙成舟，并行動自如，沒有幾十百把年的修行，是很難達到的吧？而他看起來，這麼年輕。

「我說這位小哥，你能講講你的計策么？」玉天音看著甲乙，用男聲繼續問道，「這次是我們的一點點失誤。我們沒想到司徒優會有這一手。」

我拉住他溫熱的大手掌，用力地站起來，爬進了紙船。

我打量著這個「雙聲人」，儘可能平靜地代替甲乙回答：「那傢伙既然敢孤注一擲，不介意把他自己跟我們一起縮小，必然是因為他有恢複原狀的方法。只要儘快找到他，我們就有脫困的機會。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你們都忙著想對策，我一個人只顧著吃，不好意思嘛。」那男聲接過話茬。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覺得身體更沉重了，剛剛還能跑一下飛一下，現在估計連跑都跑不起來了吧。

「你講。」

「其實我不叫玉天音。」女聲的她，朝我聳聳肩。

那時，我還很「年幼」，也像現在這樣，躲在一個高九_九_藏_書大的背影之後，御風而行。那個替我擋住風雨的人，能夠輕易將一片樹葉化作一隻小舟，手法與甲乙大同小異——水神子淼，將我自浮瓏山上帶下來的男人，我居然無端端地想起了他。

「連累你們了，滿不好意思。」玉天音走到我身邊，「吃吧吃吧，這果脯味道不錯。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孕婦，那這個就更適合你了。」

「你居然這麼厲害呀！」男聲的玉天音驚訝地說。

一個身體，兩個聲音，我跟甲乙面面相覷。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我強忍住莫名的激動，鎮定地問。

「越快找到那個傢伙，我們恢複原狀的幾率就越大。」甲乙四下查看了一番。

我心下一驚，連甲乙都回過頭，很仔細地盯了她幾眼。

玉天音摸摸冒出來的耳朵，她本來的聲音從口裡傳出來，嗔怪道：「你出來幹嗎？吃你的果脯去！」

我有一點累了，可能是沒吃飽飯？可能是身為孕婦比較虛弱？也可能是那道突襲我們的紅光里，不但藏了縮小九*九*藏*書我們身形的力量，還會同時縮減我們的體力，乃至靈力。如果不是這樣，我不會飛一下就這麼累。恐怕，我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飛一次了。換言之，那些橫在地板磚之間的無數道縫隙，成了我此刻無法逾越的障礙。再簡單點說，如果他們把我扔在這裏。如果這樣，墓志銘該怎麼寫呢？偉大的老闆娘，被餓死在一塊大理石地磚上，因為她無法越過地磚之間不到一厘米的縫隙？

「上去。」他過來，朝我伸出手。

甲乙默不作聲地從包里掏出一個記事本，撕下一頁，三兩下折成了一個紙船，放在地上，閉目捏訣，默念了幾聲咒語之後，一陣小旋風自紙船周圍升起，紙船隨之打著轉兒，越轉越大，直到變成能容納下我們三人的體積，才停住。

「少見多怪，以前我認識的那些傢伙，個個都有比這個厲害百倍的法術。」女聲的玉天音脫口而出。

「我們的真名，叫天音九十八。」男聲的她，適時地補充道，「她叫天音，我叫九十八。」

另外，我還九-九-藏-書有個疑問，如果剛剛的紅光能把我們變得這麼小，那為什麼同在實驗室里的蟲子老鼠，還是原來的尺寸？難道這個東西只針對人類？可我是妖怪啊！莫非在人間待的時間太長，我的妖怪DNA也跟人類同步了？我真想哭一場……

「我明白，可那蠢驢不明白。」玉天音又恢復了女聲，看看臉色不好的我，「可你這個樣子，『儘快』不起來吧？」

「不舒服？」甲乙看著我有點發白的臉，「個子變小了，膽子也小了？」

陣陣涼風撲到我臉上，混合著實驗室里奇怪的氣味，並不太舒服。甲乙稍微挪挪身子，把我完全擋在他的背後。感覺稍好一點的我，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挺拔而寬闊的背影，驀然想起許多年前的一幕。

她的表情、眼神、氣場，包括聲音，突然跟之前不大一樣。不論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種犀利聰慧，還是剛剛跟少年打架時的沉著穩健，她給我的印象，一直是個有點傲嬌的小仙女般的人物。但現在的她，滿眼都是小孩子才有的天真，但偏偏九*九*藏*書又裹在一種歷盡滄桑、看透紅塵的大智若愚之中。尤其是她的聲音，明明是個清脆宛如天籟的女聲，竟突然變成了一個憨憨的男聲。

「我以前，是天上的神。」

「你以後也當一回孕婦，就不會問這種蠢問題了。」我瞪都懶得瞪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不擔心是假的，就算我是妖怪，我也會擔心這場無妄之災會不會給我肚子里那個帶來什麼後遺症，天曉得那個紅光里有沒有什麼輻射與副作用。

拉住他手掌的瞬間，我頭一次覺得這個幫工也有不那麼討厭的時候。

我跟甲乙還來不及問話時，又被這丫頭給嚇了一跳——她好好的腦袋上，「biu」的一聲彈出兩個毛茸茸的驢耳朵。

可是，甲乙跟子淼，根本不可能扯上關係。

「我要吃肉！」我憤怒地撕開包裝袋，把酸酸甜甜的果脯塞到了嘴裏，味道還真是不錯，我臉色馬上就沒那麼難看了。

被縮成米粒之後的最直接後果，就是那些時不時從實驗室的角角落落里鑽出來的蟲子與老鼠，個個都變成九-九-藏-書了需要拚命對付的巨型怪獸。那些平日里被視為弱小、生死都操縱在人類手裡的存在，突然與我們對調了位置。昨天我還是身高168公分，一鞋底能拍死一堆蟑螂的老闆娘，今天就變成了被蟑螂瘋狂追逐的零食。在與這些不是怪獸的怪獸搏鬥的過程里，我更加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是絕對的，包括強與弱的力量。

「玉天音。」我鄭重地喊出她的名字，這兩個聲音的驢耳朵丫頭，才是我要弄明白的首要問題。

隨著他運起的咒力，這紙船很順利地從地上浮了起來，快速朝前游弋而去。

我定定神，停止了連我都覺得荒謬的聯想。

九十八？！

「哦？」大嚼著果脯的玉天音，順手摘掉帽子扔到地上，自言自語，「不戴了，好熱。」

我看向也在往嘴裏扔果脯的玉天音，這丫頭居然還吃得身份陶醉。好像剛剛跟司徒優的一場搏鬥只是鬧著玩兒的遊戲，現在的處境，也只是一場噩夢似的。心理素質真不錯！

她歪起腦袋，想了想，嘆口氣：「我怕我說了，你們也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