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資格做神。」她坦然道，旋即瞪了他一眼，「講！」

「真有智果這種東西？」她不太相信。

「吃了愚果的傢伙，會在人界轉生三世，每一世的人生，都註定會因為『太滿』而遭逢巨大失敗，不管他曾經有多麼聰明過人，風光無限。而且，愚果的力量，會隨著他每一次的轉生而增加，到了第三世的時候，就會變成一種藏在他體內的傳染病，像妖魔一樣，甚至影響到身邊那些有同樣毛病的人。」九十八如是道。

她一愣：「愚果是什麼？你把我弄糊塗了。」

「滿了，自然就蠢了。」九十八眨眨眼睛，「老師說，永萃會為這件事，在人界付出三世代價。」

「讓九九藏書人變蠢的果子呀。」九十八甩了甩尾巴，嘆了口氣。

「我不是人么！講啊！」

她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自己當初的生活，會搞得那麼糟糕了。

過了好久，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是被封印了，還是被封印在一塊住著頭蠢驢子的翠色石頭裡。

「我沒覺得自己聰明了啊。」她白了他一眼。

「其實就是桃源里藏著的法寶啦。」九十八吸了吸鼻子，「老師最後一次來門檻看我的時候，他說永萃被逐出桃源的原因，是他偷吃了藏書館里的三個『智果』。」

「起初我也不明白。後來，老師跟我說，長滿的漿果，因為『滿了』，所以不可能再塞進read.99csw.com任何新的東西，也意味著再不會有任何變化的可能。」九十八嚼著漿果，「恰恰是這些沒有長滿的，半熟的漿果，反而有足夠的空間吸納更多的陽光與月色，春風與晨露，味道自然更加鮮活迷人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終於主動跟九十八說話了。

起初，她根本不屑於跟一隻驢子對話。可這隻驢子顯然是個話嘮，把自己的來歷，桃源里的生活，一股腦都跟她說了。

「用智果啊。」九十八脫口而出。

總之，這一次的談話，在友好的氛圍中結束。她也答應九十八，如果將來他們能離開這個封印，她會幫他找回那個倒霉的、轉生三世的傢伙。

read.99csw.com「你不是天神嘛！」九十八嘎嘎一笑。

「你意思是，那些同樣『很滿』的人？」

被封印的感覺也並不是那麼難受。以前，她見過一些被天神封印的妖怪，每一個都生不如死。可封印她的人，似乎並不是為了讓她難受。

「你能喜歡上那些沒長滿的果子，這就是最大的智慧了。」九十八又嘎嘎一笑。

慢慢地，她被這隻簡單又勤勞的驢子感染了，也願意與他聊一聊天，並吃下他種出來的漿果。不管這些桃樹與果子，是真實還是幻覺，味道卻是真的不錯。每個果子的味道，都不一樣。

這隻驢子，就是這個封印世界里，唯一與她為伴的活物了。

這頭驢子沒有任何抓狂read.99csw.com的時候，就算被她冷眼相向，也能自得其樂。他能在這片虛無的封印世界里，栽出一片桃樹，每天澆水照料，等它們開花結果。然後將桃樹上結出來的奇怪漿果，送給她吃。還告訴她，沒有「長滿」的漿果才最好吃。

九十八搖頭：「其實，那根本不是智果，是愚果。」

她仔細地舔了舔唇角余留的果汁，淡淡的甜，與醇美的香，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石頭裡的世界，有時很大，有時又很小。她心情好的時候，這片虛無的疆界里，能生出模模糊糊的風景，山水或者亭台，有時又會是一片綴滿花朵的草原；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切都會消失，只會不斷地飄雪。

九十八笑笑：「到處都是。你吃read.99csw.com的就是啊。」

「滿」與「不滿」的果子，原來差別會這麼大。

「他後來變蠢了？」

「智果？蘊藏了宇宙中所有智慧的智果？」

「唉，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很擔心呢。」九十八的驢臉上，第一次露出擔憂的表情，「這麼些年，我都沒機會跟人講。」

她想了想，問他：「如果能出去，你要怎麼幫那個永萃？」

「三世代價？」

「是。那可能會很麻煩。也許會像從前的你那樣，失去理智與善良，仗恃著自己高於他人的『智慧』，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干出可怕的事情。」九十八深吸了一口氣，「可惜我不能離開這裏，不然，我是應該幫永萃取出愚果的。如今也不知外頭是什麼時候，永萃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