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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青 第三節

第四章 小青

第三節

「金山咧!!」我像沒聽到他的狠話一樣,又強調了一次。
「我求你了!咱不差錢!浮生這麼好的東西,留著咱們自己喝行不行?」
一見到這玩意兒,敖熾立刻痛苦地扭過臉去,指著那個鴕鳥蛋說:「就是它!它跟了我幾個月啊!又會飛又會跑又會說話!甩不掉啊!」
「你家鄉出了什麼麻煩么?」
敖熾咬牙切齒:「那又怎樣?一座金山你就想把我賣了?」
姑且不說這個要求有多荒唐,那句「無人知曉的金山」,狠狠戳到我了。
抱歉啊各位,當時我實在是忍不住……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這句話從敖熾口裡出來,就像當時我知道他去找左展顏卻在水裡缺氧暈倒一樣戳笑點。一別數月,再度重逢的患難夫妻,本該有說不盡的溫馨與感慨,可我跟敖熾,根本沒有這個覺悟嘛。
可這回,我卻與一頭昏迷的羚羊,還有敖熾跟甲乙這兩個麻煩的男人,坐著我的二手車在非洲大地上賓士,目的地——離約翰內斯堡幾個鐘頭車程的克魯格保護區。
好吧,與其說是桃源檻的指引,不如說是金山的勾引……別鄙視我。總之,南非之行,就這麼確定了。
「既然著急,為什麼又到現在才來找我?之前發的簡訊你沒收到嗎?都幾個月了!」
「別叫我變態好不好?我是很真誠地邀請英雄你來我的家鄉,並且請你長久地住下來。只要你點頭,我發誓以後都不會再跟著你了。」一個白生生的鴕鳥蛋,從馬路邊的草叢裡「嗖」一下飛出來,停在我跟敖熾的面前。
嗯?你們說啥?鏡頭進展太快?要求九九藏書回放到敖熾出現在車頂那一段?
這個字簡直就是神跡,瞬間解決了去還是不去這個問題。我將這些石頭的神奇之處講給敖熾聽,說它們都是有靈性的,只要按照它們的指引,就能去到正確的地方。
「就算沒有惡意,你老這麼跟著別人,也很失禮呀。」我把它連貓帶蛋殼一起放到引擎蓋上,問,「為什麼要敖熾去你的家鄉?」
根據敖熾的旁白,他與老頭子去北山查找石頭的線索時,路過了北山中最茂密也藏了最多珍禽異獸的九色池。與老頭子分散行事的他,在池畔看見一條兇悍的金環雙頭蛇與一隻藍翼狐鳥斗得難分難解。狐鳥拚命保護的,是巢穴里的幾枚鳥蛋。可狐鳥顯然不是雙頭蛇的對手,不但落了下風,還受了傷。
敖熾憤怒地戳著我的腦袋:「你一個孕婦,離家出走已是大罪,現在還想衝出亞洲跑南非去挖金山?告訴你,別以為這事就算完了,我把憤怒都埋在心裏呢,等你生了孩子,再連本帶利收拾你!」
自從敖熾回來之後,我就被趕下了駕駛座。這個准爸爸焦躁症患者說,孕婦不宜開車,危險!可是,憑他這種開車跟飆車沒兩樣的習慣,我就安全了?!
它嚅囁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不停地說自己的家鄉有多麼美好,多麼天上有地上無,說那裡有壯闊的景色與豐盛的食物,還有漂亮的動物與無人知曉的金山,只求敖熾能跟它一起回去,並且長久地住下來。
「你怎麼不說這個字可能是它在罵『去你的』呢……」半信半疑的敖熾嘟囔著。
九_九_藏_書貓妖我見過無數,撇開滄瞳凱與玄這類高級貨不說,級別再低的貓妖都對自己的儀態很在意,絕不會出現上述這般灰頭土臉的情況,更不要說住在一個這麼慫的蛋殼裡!
可是,偏偏有人那他當了大英雄,就是這個藏在鴕鳥蛋里,躲在人家巢穴里過日子的變態貓。敖熾的出現,不知沸騰了它體內哪根神經,居然一路從東海的北山,跟著敖熾到了忘川。敖熾無數次驅逐不成,火大的他忍不住舉起了拳頭,說再不滾,就把它跟它的殼一起砸成麵粉。
敖熾可就沒我這麼友善了。他回來的第一天,除了處理小青的問題外,剩下的所有時間都用在盤問甲乙上。我知道他對所有可以評分為英俊的男性,尤其是在我身邊的,都抱著碩大的不滿。甲乙對他的態度,跟對我沒兩樣,問十句也未必答一句,最後甩出慣有的不屑與你見識的氣度,躲後車廂睡覺去了。
「對!」
「你叫什麼?家鄉在哪裡?」我問。
「不準去!」
有戲了!石頭一熱,必現提示!我趕緊將桃源檻摸出來,一個清晰無比的「去」字,閃著微光出現在它的正中間。
哼,我就知道你們想看敖熾把離家出走的我揍一頓這樣的場面對不對?恐怕你們要失望了。這廝雖凶神惡煞要我靠邊停車,卻不是來找我算賬的。
四月的南非,氣溫正好。此時已是清晨,越發金亮的陽光下,這片赤道上的土地一點點向我們露出了它的美麗與野性。
「我叫……小青。家鄉在南非的一片草原上。」它說話的時候,連頭也不敢抬。
「不然你read•99csw•com要怎樣?難道要我耗費靈力跟你一起飛?」我戳著他的腦袋質問,「我想過了,還是要開拓國際市場,把浮生帶到國外去,說不定會有很多人喜歡呢!」
有敖熾這個單純生物運輸工具騰雲駕霧,到南非不過是須臾間的事。但是,就在我們一路往克魯格保護區去的路上,被我們塞到鞋盒子里的小青卻說,能不能先去一趟約翰內斯堡,它想去見一個人。
「不正經的是你吧!哪有正經人是從人家車頂上冒出來的!」
被冷處理的敖熾跟我說了十次要解僱甲乙,但是又被他自己否決了,理由是他討厭換輪胎。
我挺腰,昂頭,狠狠一跺腳:「我說了算!怎麼著?」
說到得意處,我不禁搖頭晃腦,可剛一晃腦袋,就覺得身後不對勁。回頭一看,甲乙趴在敖熾背上睡得正酣,我的一縷長發,被他壓在側臉下。
一路上敖熾都非常不滿,化回原形的他說,馱著我就夠重了,還得馱著一個幫工,還得馱著一輛車!他是龍咧,又不是集裝箱!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該怎麼形容這個住在蛋殼裡的貓科動物?!小小的一隻,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耷拉著三角形的耳朵,渾身皮毛見不到一點光澤,灰撲撲的好像剛自煤堆里打完滾回來,棍子似的尾巴窘迫地在蛋殼裡掃來掃去,兩道淚痕似的黑紋從內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怎麼看,都是一隻打架輸了的頹喪花臉貓。最詭異的是,這隻貓還戴手套,一隻黑色的布手套,牢牢套在它的左爪子上。
「這家裡誰說了算!」敖熾怒了。
「嚴肅點!我九九藏書可是跟你說正經的!」
「我要去!」
這傢伙的睡臉,比任何時候都安恬,我忽然都不忍心把頭髮抽出來,怕吵醒他。回想這一路的旅程,甲乙雖然嘴巴很壞,可是修車換輪胎打雜跑腿這些粗活,也都是他乾的。坦白說,某種程度上,我的潛意識以經情不自禁將他往「自己人」的陣營里推了。
那天的情景,我還記得一清二楚——
這是我第二次來南非,上次來的時候,我跟敖熾還在蜜月期。
我停車之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遇到變態了!你快來幫我處理掉!」
「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敖熾的態度馬上柔和下來,攬住我不許我再亂蹦,「別亂動了啊!嚇著孩子怎麼辦!去不去挖金山,咱們再商量。」
「不行!一邊找青珀,一邊做生意,一邊等孩子出世,不浪費一分一秒,這才是樹妖老闆娘豐富的人生啊!」
「莫非有哪個不長眼的貪戀你的美色?女的還是男的?」
手套貓趴在蛋殼裡,眼神突然有些猶豫:「我的家鄉,需要有他這樣強大的、有力量的人存在。」
「有金山啊!」我將敖熾拉到一旁,小聲說。
敖熾教訓了這條雙頭蛇,他說見不得以多欺少,兩個腦袋打人家一個腦袋,不仗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壓根沒拿這舉手之勞當一回事,一番尋找未果,便離開北山回了忘川。
我老實地回答:「你值不了一座金山。」
「我是妖怪,可我沒有惡意!」「喀嚓」一聲,蛋殼從中間分開了來,一隻不足半尺的毛茸茸的傢伙盯著浮在頭上的蛋殼,撓著後腦勺,一臉苦悶地望著https://read.99csw.com我。
「去南非?」
「金你個頭的山!不準去!」
「我試了無數方法都甩不掉那傢伙!不論我繞多少路,躲到多隱蔽的地方,它都能跟上來!我已經跟它講得很明白,我是不可能跟它去南非的嘛!」
這時,鬼一樣從我們背後冒出來的甲乙,手指一拂,一張兩寸大小的明黃符紙飛出來,準確貼在了鴕鳥蛋的頂部,然後就聽到裡頭傳出「哎呀」一聲,鴕鳥蛋落了地,再也飛不起來了。甲乙說,這個符紙相當於一座隱形的監獄,對限制小體積妖物的行動很有效,不過符紙的成本要折算到本月的工資里,不免費提供。
「我著急呀!」
「我要去!」
我問敖熾,怎麼沒砸下去呢?他嘆口氣,說還是沒辦法對一隻小貓出手。
「你想告訴我,你好心好意地救了一個變態?!」
下不了狠手的後果,就是這個非要讓敖熾移民到非洲的小變態,從北山追到忘川,又從忘川追敖熾到天涯海角。無論敖熾用什麼辦法隱身,跑得有多快,去多麼偏僻的地方,都甩不掉它。他遲遲沒來找我,就是不希望因為這條「小尾巴」被我嘲笑。神威赫赫的孽龍敖熾,居然被一個鴕鳥蛋左右追隨,確實好沒臉面。每次一腦補敖熾旁邊站個鴕鳥蛋的場景,我就……對不起,讓我再笑一會兒吧。
「你到底幹什麼好事了?」
話音未落,一股熟悉的熱量突然自我的大衣裡頭跑出來。之前我重新弄了個黑色的厚棉布錦囊,將所有石頭都放在裡頭貼身收藏。發熱的,正是那顆翡翠般的「桃源檻」。
「可不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我現在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