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嘆了口氣：「我走了，安頓下來后我再通知你，好好上學，爭氣些，別挨打了。」

女子重重嘆了口氣：「進來吧。」

哪裡不對呢？

李白生怕父親一時失控，把姐姐打個半死，可父親最終鬆開了拳頭，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對女兒說了一句：「是你把我們家的幸福毀了，喪門星。」

「沒事兒阿！」李緋的聲音提高了些，生怕弟弟布相信似的，「我倆挺好的，計劃下個月結婚呢。」

李白搖頭，又問：「是不是不太方便？姐夫他……」

「剛睡了呢。」李緋把果茶放到弟弟受理，「他們不知道你來我這裏了吧？」

姐姐徹底離開這個家的那天，李白因為起床晚了，被父親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姐姐聽不下去，走出來沖父親道：「夠了吧？不就是起晚了十分鐘馬？他是你兒子阿，需要罵得這麼難聽馬？」

奇怪，為什麼姐夫跟一年前的感覺不太一樣呢？他明明九*九*藏*書記得姐夫是個很愛笑很溫和、對姐姐也十分體貼的男人呢。

姐姐名叫李緋，比李白年長七歲，在他小學畢業的那年搬出了家去，在地段頗差的地方租了個房子，開始了獨立的生活。衛校畢業的她，在某醫院謀到一份護士的工作，不論賺來的錢是多是少，只要李白去找她，每次她都會帶他去吃一頓好的。但她從不問父母的情況如何，每當李白順口提到爸媽怎樣時，李緋總是淡淡地「嗯」一聲，便轉去別的話題。

父親的眼睛里，憤怒的熱與絕望的冷交纏在一起，攥緊的拳頭上青筋暴突。

李白不是獨生子，他還有一個幾乎被四鄰乃至他的雙親遺忘的親生姐姐。

這是李白第一次來姐姐的新家。幾個月前，姐姐在簡訊里跟他說，她與未婚夫一起買的新房子裝修好了，她有自己的家了。

「我……」李白一愣，嘴張了半晌，才結巴著說，「還…hｔｔpｓ://ｒeaｄ.９9cｓｗ•cｏm…還好。」

「發什麼愣呢？」李緋戳了戳他的腦袋，「你姐夫工作忙，難免心情不好呢。」

這一走，姐姐五年沒回過家，她很成功地讓自己消失在了父母的眼裡，或者心裏。

姐姐捂著臉，獃獃倚在牆上。李白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反應。

李白小心地問：「你們倆沒什麼事兒吧？」

當天下午，姐姐就拖著行李絕然走出了家門。臨走時，她回頭看了看門前一臉哭意的李白，鬆開行李箱，轉過身，摟著他的肩膀，輕聲問：「李白，在這個家裡，你覺得幸福嗎？」

「那就好。」李白握住姐姐的手，認真地說，「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一定要幸福！」

但姐姐對他一直不錯，每次被父母教訓過之後，只要姐姐知道了，總少不了安慰幾句，然後塞一些零花錢給他。每到這時候，姐姐看他的眼神就特別悲傷，但又極努力地化解。他覺得，姐姐是九_九_藏_書心疼他的，可她又無法為這個父母眼中不成器的弟弟做些什麼。於是他總反過來安慰姐姐，說爸爸打得一點都不疼，他什麼事兒都沒有。姐姐卻只是苦笑，說他什麼都不懂。

他又下意識地看著牆上的合影，縱然只是一張照片，可裡頭的兩個人，那份明明白白的甜蜜都快溢出相框來了。

李緋打斷她：「你安心住下來，別的不要擔心。」

李白站起來，很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姐夫。」

「咚咚」。

李白從搖晃的毛巾里打量著姐姐的家，兩室一廳的房子，不大，但每一個細節都用心布置，每一種色調都柔和溫暖。

「李白要來暫時住一段時間。」李緋解釋道，「他很乖，不會添亂的。」

「外頭的雪好大，也不打把傘。」李緋抓了一條大毛巾出來，嗔怪地擦著弟弟濕漉漉的頭髮。

「會的。」李緋的笑容在淡黃的燈下顯得特別安靜從容，而正是這份平靜，讓李白的https://read.99csw.com心裏不平靜了，因為他無法從這樣的笑容里找到絲毫與「幸福」有關的東西。

某小區里的某間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敲響了。

正在刷牙的年輕女子詫異地打開門，看著門口一身風雪的李白：「咋啦？」

李白至今也不太明白姐姐離開家的真正原因，記憶里，爸媽好像從來沒有打過姐姐，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她，他們與姐姐之間，客氣得好像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一直住校的姐姐連周末都很少回家，只要她一回來，家裡的氣氛就變得特別安靜，連總愛罵人的爸爸都沉默很多，一家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從一餐飯的開始到結束，可以一個字都不講。

李白縮在姐姐身後，這是他對「家人」這個概念最好的一次體驗。

「姐夫呢？」李白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情侶合影，照片里的男人他只見過一次。一年多前，姐姐將英武高大的男友楊歲繁帶到他面前時，他高興得很，「姐夫」脫口而出，把read.99csw.com楊歲繁逗得哈哈大笑，李緋則羞得擂了他一拳。那次的聚會，三個人都很開心。最關鍵的是，李白從姐姐的每一個表情里都讀出了「幸福」。

「啪」！極響亮的一記耳光，響在狹窄的過道里。

「怎麼啦？」李緋趕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問，「我們吵到你了嗎？」

「怎麼回事？」他扭過頭，不悅地看著李緋。

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粗重的呼吸要噴出火來似的。

窗外的雪花越來越大，要把整個世界都埋掉一般。

正說著，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楊歲繁從屋子裡走出來，俊朗依然的臉孔比一年前稍許瘦了些，也蒼白了些。

姐姐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一縷血跡掛在她的嘴角。

「姐，我不敢回家了。」他擦了擦鼻子。

「有點渴，起來喝杯水。」楊歲繁有些不耐煩地繞過她，在看到沙發里多了一個人時，他瞪著李白，「你……」

楊歲繁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徑直走進了廚房，十分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