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一小時后，老徐被送到了普通病房，醫生說皮外傷，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出院。而那個姑娘就比較麻煩了，聽說手術完畢后被直接送到了加護病房。

他果斷跳上一輛計程車，往李緋家裡趕去。

姐弟倆在見到彼此的時候，都很詫異。

今天的氣溫比之前更麻煩，死也不停的雨綿綿不絕地拽著零星的雪花往下落，把寒徹入骨的冬天狠狠送到每個人的身體里。

李白無法解釋自己的失態，他下意識地走上前，看著那少年過分沉靜的睡臉，怎麼想都不對勁，不禁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變了臉色，獃獃地對女人道：「你兒子沒有呼吸了！」

超市裡的時鐘，指向深夜十一點，正擦貨架的李白突然聽到倉儲室里傳來一聲大叫，然後是噼里啪啦的貨物崩塌的聲音。

「我半年前辭職來了這裏，忘了跟你說。」李緋簡單帶過，「今天我出去辦事，回來晚了，路過醫院附近一個僻靜處時，看到了這個受傷昏迷的姑娘，就趕緊把她送進來了，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你朋友沒事吧？」

「為什麼不能九_九_藏_書說？我們在外頭辛苦奔波這麼多年，不就為了能多賺些錢回來，讓他吃好穿好上好學校嗎？我們在外頭受氣挨白眼，吭都不吭一聲，他倒好，說兩句就鬧自殺，丟人現眼！」男人的雙眼裡布滿了血絲與無奈的憤怒。

「住手！」

「胡鬧！」男人皺眉看著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的兒子，「我們就連說你一句的權利都沒有了？」

在家時，他也勤快地幫姐姐收拾屋子。而楊歲繁多數時候都是在自己房間里待著，也沒見他出去上班，幾乎是一幅賦閑在家的狀態，對李白的態度也始終是不冷不熱，幾乎沒有交流。

另外，他沒打算白吃白住。他滿著李緋在一家超市找了個兼職工作，每天從晚上八點干到凌晨一點，雖然有點辛苦，但一想到可以自立，也是一陣欣慰。

妻子點點頭，又拽住他：「你兩天沒休息了，路上小心些。」

李白掏出手機撥李緋的電話，卻被告之對方已關機。

可是，還沒走到加護病房前，他就看到李緋紅著眼睛從前面走出來，失魂落魄地鑽進了電梯，連他喊她九_九_藏_書都沒聽見。

「我一個朋友受傷了，我就送他來了最近的醫院。」李白搪塞過去，「我剛才聽到急診室里的醫生跟你打招呼，你們是同事？可你不是在第二人民醫院上班嗎？那姑娘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

他目送姐姐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后，回到了病房。房間里一共四張床，除了老徐，還躺著一個跟李白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面色蒼白，正了無睡意地看著窗外，床邊坐著他滿面倦容的母親。她什麼都沒做，就是死死地看著兒子，並且一直將兒子的一隻手握住，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似的。

他追過去，電梯卻已經下了底樓。滿腹疑惑的他正想給李緋打電話，又發現手機剛落在老徐病房裡了。

李白剛剛走回病房門口，還沒進去，就嚇得退了回來——

「已經洗了胃，說沒有大礙。」女人擦著紅腫的眼睛，「胡老師打來電話，說兒子最近幾次的測驗成績都不好，我不過是說了他幾句，要他少玩點遊戲，用功讀書。他……他就吞了一瓶安眠藥。」

「希望沒事吧。」李白說道。

李白驚愕九_九_藏_書地衝過去，把那女人嚇了一大跳，一連茫然地看著他。

病床上的少年已昏昏入睡，身旁的母親正獃獃看著他，而少年的床頭，一個渾身白色的男人，正高高舉起手中寒光凜冽的彎月鐮刀，猛然朝下一揮，鋒利的刀尖呼嘯著砍向那少年的心口！

也許，那時姐夫的習慣？李白這麼想了想。

當李白扶著頭破血流的同事老徐趕到離超市最近的醫院時，剛零點整，被前後腳送進急診室的，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面無血色，渾身發抖，整條右臂都不見了，左手上還少了三根手指。而把這個姑娘送進來的，居然是李緋。

很快，一個中年男人粉塵僕僕跑進病房，直奔少年的病床前，又急又怒卻又得忍著不敢發作的樣子。少年的母親一見了他，頓時站起來，一把拉住男人，泣不成聲。

同一時間，搶救室里的少年依然沒有復甦的跡象，門外的母親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哀求著天地神佛，求他們救兒子一命。

女人的臉色，瞬間一片死灰。

凌晨的醫院，因為這個突然失去了呼吸的少年，變得忙ｈtｔｐs://rｅaｄ.９9csｗ•ｃｏm碌起來。

也就在這時，鐮刀怪人消失了。

不過，少年的母親，似乎對這一幕懵然不知。

少年一言不發，只把被子拉高了些。

李白默默地縮在他的角落裡，這一幕對他而言，簡直太熟悉了。

不知所措的李白悄悄走開，也許應該把這件事告訴給姐姐？她會相信自己嗎？

「你怎麼在這兒？」李緋質問道，「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回家？」

「你就少說兩句吧。等他身體好些了再說。」女人用力拽了拽丈夫，生怕他的言行再刺|激到兒子。

良久，男人才對妻子說了一句：「還有一批貨等著發出去，我這就得趕回去。你在這裏，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男人「嗯」了一聲，轉身出了病房，微微佝僂的身軀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兩個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女怔在那裡。

李緋是一個隨時會在包里放兩塊備用電池的人，關機這種事從來不會在她身上發生。於是，強烈的不安徹底籠罩住了李白。他又問了好幾個人有沒有看見李緋，一個小護士說，看到李緋匆匆出了醫院大門。

李白突然不太想留在這樣的一個氣氛httｐs://ｒeaｄ•99cｓw.ｃｏm里，不如去看看那姑娘怎樣了吧。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李白終於勉強說服了自己，把那晚發生的事當成一場夢。鐮刀怪人什麼的，見鬼去吧！

「跟你們在一起，一點幸福都沒有。」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少年用這樣一句淡淡的話，突然截斷了父母的所有言語。

不過，李白在收拾客廳的時候，發現電視機櫃下層唯一的抽屜被上了鎖，不禁奇怪起來。因為姐姐從來沒有「上鎖」這個習慣，在家時，她房間的任何地方都是開放而透明的，就連被大多數女生視為禁地的書桌抽屜，也從不上鎖。在李白的印象里，姐姐李緋是一個完全沒有秘密的女子。

李緋對李白囑咐了幾句，便去了加護病房，似乎十分關心那個姑娘的傷勢。

搶救室外頭，李白很想上去安慰一下那個六神無主的母親，可他實在又不知該說點什麼，難道要告訴她，一個幽靈般的拿著鐮刀的怪人剛剛殺了她兒子？！

「醫生怎麼說？」男人聞她。

另外，本該躺在加護病房裡的斷臂姑娘卻消失在了病房裡，病床上，只有一小塊捏成人性的泥巴，且少了一條右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