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回來了。」對面，一個紅木製成的衣架竟走了過來，每走一步，身形就變換一點，到走到他面前時，這衣架已經變成了一個姑娘，一身紅旗袍，好看得很。

「痛苦？從來沒有。」她搖頭，「其實我也一度想不通為什麼我不覺得難受。後來，我遇到一個人，他說，一個人只要對自己誠實，就不會失去幸福。」

「轟」的一聲，彷彿天上的悶雷，在李白心裏炸開來。

「大家都管我叫福老。」老頭捋著鬍鬚，「天界司掌人間福運的神。」

「好吧，看來你不願意跟我走。」老頭聳聳肩，「我從不勉強，一切自願。」

「你是誰？」九曲問這不速之客。

九曲，你快看外頭，有個小宮女在放風箏哪！好好看！

最開始，九曲read.99csw.com也不能動，可它很滿意每一天的生活，能看一看窗外的景色，能跟玲瓏說話聊天，已是莫大的幸福。兩個不能動的妖怪，在這個雜亂的房間里，平靜且不起眼地生活著。時間一長，它們漸漸也能小範圍地動一動了，它能挪到梳妝台上的香粉盒旁，也能挪到九曲的肩膀上了。九曲十分開心，可玲瓏的心情反而越來越差。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身體好像被焊死了似的，只能僵硬地保持著同一個動作，且心口還有一陣隱隱的疼痛，再一看，他差點叫出來，自己的身體，怎麼成了一面長柄的雕花銅鏡？！

沒有任何阻攔，這鋒利而無情的武器，閃電般地落了下去……

九曲，外面好九-九-藏-書安靜阿，月亮曬在身上好舒服！

「誠實？！」他怔怔地看著她，消失許久的回憶，像回巢的飛鳥一般，簌簌而來。

而它，就這樣跟老頭達成了契約，在老頭掏出一張黑紙將它包裹起來之後，它才想起，自己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跟九曲說。

對，他想起來了，他不是人類，只是一面不知年歲的銅鏡，跟這個皇宮裡的小房間一樣不起眼。很早之前，偶爾會有女子拿它照一照容顏，但之後的時間，它只是無聊地躺在漸漸起灰的梳妝台上。它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意識，能夠看到聽到外面的一切，還能說話，可惜，它不能動，不能像窗外那些嘰嘰喳喳的人類一樣自由來去。幸好，房間里還有個伴兒，梳妝台對面九*九*藏*書那個被喊作「九曲」的紅木衣架，「醒」得比它還早。當它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最驚喜的莫過於九曲了，它用女子般纖細的聲音告訴它，自己已在這個房間里待了快一百年了。

「是我！」它急不可耐的回答，「你真能讓我變成人類？」

誰那麼高興地在說話？！

床頭，一把雪亮的鐮刀高高舉起，刀尖正對著他的心臟。

九曲，這個粉盒裡的粉還是香的呢，好想在裡頭打個滾！

窗外，飛雪漫天，北風呼嘯。

老頭說：「我聞到了一種味道，這裡是有誰想變成人類嗎？」老頭看了看它，又看了看九曲，「我可以讓它在一夜之間達成這個願望。」

雜貨鋪里的小床上，躺著依然沉在夢中的李白。

姑娘點點頭：「雖然是慢了一點，九九藏書但我本來就沒什麼天賦，也沒有捷徑，除了慢慢修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當然，只要你向我承諾，今後一切都聽我差遣。」老頭篤定的笑道，然後又扭頭問九曲，「你呢？」

在那張黑紙里，懷抱著老頭對它的許諾，它很快就睡著了，當它再醒來時，已是在一對人類夫婦的懷抱里，它不再是一面鏡子，而是一個有手有腳的男孩，過去的記憶漸漸消失，嶄新的世界洪水般涌了進來。

李白慢慢睜開眼，愣住了，怎麼又是這個古舊的房間？他記得自己明明是在電視機里那個鬼地方的呀！

他脫口而出：「九曲？你修鍊成人了？」

「這麼多年沒見，你還好嗎？」他問。

「挺好的。你跟那個老頭走了之後，我就一個人在這間房裡看日出月落、九_九_藏_書四季交替，又靜心修鍊了百來年，總算是有了這般模樣。」她笑道，「巧的是，我成人形的那一天，正趕上最後一位皇帝被攆出宮去的時候。」

自己明明擁有與人類相同的意識和智慧，可為什麼偏偏是一面鏡子？玲瓏著了魔般開始反覆糾纏于這個問題，越想越不開心，越不開心越去想，惡性循環。不論九曲如何安慰，它都無法釋懷。

「你不覺得痛苦嗎？長時間困在這間房子里，什麼時候能修成人形又是未知數。」他看著滿臉輕鬆的她，似乎不相信她的笑容是真的。

直到那天夜裡，那一身黑衣、自稱神仙的老頭子，嗅著鼻子穿過牆壁，站到它們面前時，它的難題終於有了「轉機」。

「我只是一個木頭衣架。」九曲老實地說。

九曲與它都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