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場往閉花齋的路上，七夕趴在四喜的背上，比平時安靜很多。

「因為長得好看？」四喜故意道。

一大一小兩根手指，在三月的陽光下，締結盟約。

「不要！」四喜別過頭去，「忘就忘了唄。」

四喜沉思片刻，說：「還是想想怎麼賣好你的豬肉吧。別的事，輪不到你想。」

但行善舉，莫問前程……四喜心下一驚，不知從何而來的、模糊而零散的場面，突然在腦中搖晃。積雪的大山，流動的泉水，枯竭的葉子……

「我只是喜歡他，然後，希望他一輩子都好好的，一輩子都不要受九-九-藏-書傷。」七夕像是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地呢喃，「我沒想過要從他那裡拿回些什麼。就像我給小虎他們送吃的，幫胡姑姑幹活，陪胡大娘聊天，我只是喜歡去做而已，沒想過要從這些人這些事上，要回什麼。」

「嚇死我了。」七夕拍著心口，鬆了口大氣，「真怕你突然就不記得我了。要是那樣，就沒人願意給我當梯子了。」

「幫了別人也要對方記得你的好，否則有何意義？這就像做買賣一樣，得拿錢才能換回想要的東西。」四喜皺眉道。

「不行！」她癟起嘴，要哭的九九藏書樣子，「我已經沒有家人了，難道連朋友都不能有嗎？」

七夕咬咬嘴唇，努力笑出來：「以後，送給他的豬肉可以送給你和你師父了。」

他停下，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來。

有事長時間的沉默，七夕突然說：「你信不信，他以後定會是個很出色的大將！」

「他勇猛，卻不嗜殺。」七夕看著前方，「早晚是要打仗的。一打仗便要死許多人，若有他領軍，起碼不至禍及無辜，為殺而殺。」

「我沒事。」四喜忍住頭疼，走到街邊靠牆坐下。

「煩死了！」

「那我寧可不記htｔｐs://reaｄ•99ｃsw•ｃｏｍ得你。」四喜打開她的手，「丟人現眼！」

四喜無奈地轉回頭，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不會忘記的。」

「頭又疼了？」七夕跛著腳跟過去，極擔心地看他，用力握住他的手，「你別忘了我是誰阿！」

「我不愛吃肉，師父也是。」四喜搖搖頭，「傻死了，你。」

「怎麼了？」七夕察覺到不對，覺得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趕緊跳下來，摸摸他的額頭，「怎麼這麼涼？你又犯病了？」

「早跟你說過，你跟他沒可能。」四喜淡淡道。

頭疼漸漸隱去，他看了面前滿面愁容的七九九藏書夕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是朱七夕，賣豬肉的蠢丫頭，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你也說了，那時買賣。」七夕把臉埋在他背上，側望著身旁的街市，「我爹說，但行善舉，莫問前程。如此一來，生活自會開心快樂。」

「別呀！」她趕緊拉住他，很認真地說，「你答應我，要永遠記得有我朱七夕這個朋友！」

可是，最近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又出了別的問題，只要頭一疼，腦子就會有剎那空白，緊跟著便有那些零散的場面浮出來。剛剛，就是那八個字，突然像刀子一樣剜進了他心裏，然後一筆一劃刻出ｈｔtps://ｒｅad.９9ｃｓｗ.coｍ來，好像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要透過這幾個字湧出來似的。

「拉鉤！」她伸出小指，破涕為笑。

四喜很坦白地告訴過七夕，他又一種天生的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在遇到半眉之前，他的生活是怎樣的，他一點記憶都沒有。因為這種怪病，令他每一天都會忘記昨天的事，如此循環。直到遇到半眉，他給他服用一種透著人蔘氣味的藥丸，他的記憶才得以保存下來。這種藥丸的成分，半眉從來不說，他自己試過配製，卻總不成功。所以這也是他肯一直老老實實做半眉徒弟的原因，他不想再變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