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給別人做了媳婦，那你還有什麼指望呢？」

小町趕上話茬兒：「是啊，不少人親眼看見，當時，就是那個夥計小末兒一個人，玩兒命往火里闖，背出幾袋子麵粉來。要是他有心放火毀了東家的產業，那又是何必呢？！」

她警覺地大喝一聲：「誰？」

「抖落出六年前林記家庫房失火的底細，是不是？」

嚴大浦仰脖子一口就飲盡之後，抹抹嘴巴隨之感慨道：「這可真是……自討苦吃啊——」

嚴大浦補充道：「我是說，以後有事兒你幫著我，好好在現場聞聞味兒，就行。」

紫姨的話卻有點兒離題：「林記的廣味小月餅和李子蜜餞，味道真好。這家百年老店，聽說，過去還為宮裡做過南味的貢品糕點……」

曾佐開窗朝外面張望了一會兒，果然看見不遠處的夜空下一片紅光。他想了想，回到座位上，陪著女主人，擦著洋火，點燃了兩人手裡的香煙。

巡警老周連皮鞋都沒來得及換上，就趿拉著雙露腳指頭的老頭鞋，跑來維持現場秩序。昏暗中，他沒有認出已經弄得灰頭土臉的嚴大探長，也把他合著現場圍觀的閑人一堆兒，往失火現場外面攆。

林家老太太面對著檯面上亂作一片的麻將牌，又開始捻動著手裡的檀木佛珠，獨自開始了漫長無聲的禱告……

孫隆龍頓感受寵若驚了：「好說，探長大人。」

小町在人群中，一會兒舉起照相機摁兩下快門，一會兒跟在場的各色人等說著聊著，用小本子記著筆記……

「我說，小姐我說——信上說，林記糕餅店的橋橋小姐，就要跟在美國洋行做事的一位譚先生結婚了。我……」

小町正在自己那間小暗房裡，藉著一盞紅燈，觀察著顯影水裡的照片……窗外，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可我聽說，六年前，你跟橋橋小姐私訂終身，被林記的老掌柜知道以後，打了你一巴掌。你一氣之下，就放火燒了他家的庫房。然後深夜逃走。可有此事？」

小町愣住了：「小末兒，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想回來保護林家的女兒順順噹噹地出嫁，對嗎？」

小末兒的眼睛濕潤了。他深深地點點頭：

林公子聽了這話，顯然是被觸痛了什麼地方：「哼，老話還說，天有不測之風雲。您老還是等著看，最後誰來掀開新娘子的蓋頭兒，再說這話不遲……」

老獨頭總是那樣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他接過小町帶來的一床被子，動手鋪在炕上，安排小末兒歇息……一夜無話。

橋橋口氣變得冷冷的：「那也要看和誰的了。」

他結結巴巴地，分了好幾次，才總算讓眼前這根兒「救命稻草」，把自己的講述聽明白了。

橋橋聞聲，第一個「呼——」地從牌桌邊站起來，直奔大門而去。

曾佐喝咖啡的動作，很是標準而優雅：他加入少量的牛奶，放一塊方糖，然後無聲地用小銀勺，旋轉著攪動兩下之後，輕輕地把用過的小銀勺，放在咖啡杯的小托盤裡，再端起杯子，不出聲地小口品著噴香的巴httpｓ://ｒｅａｄ•99ｃsw•ｃom西咖啡。

就在這同一個時辰里，另一戶人家，也正在開著麻將牌局——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一聲聲的呼喊——著火了……救火啊！

「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經過稀里嘩啦一通攪動，大浦把小勺子留在咖啡杯里，端起來就是「刺溜兒——」一聲巨響，幾乎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曾佐反唇相譏了：「您的警署要是真能保了一方的平安，隆龍的大都偵探社，自然是沒有買賣的。」

小町舉起三角架就砸了下去……陰影一聲痛苦的低吟，接著就發出了凄切的哀求：

小町急了：「你想讓我救你，卻不對我說出實情。那誰救得了你？！」

孫隆龍失口叫道：「胖子……」

身為醫生的秋姍，有點兒不安地看著他——

孫隆龍這下委屈了：「紫姨，敢情連你家小町也不向著我了？我……我還有什麼奔頭啊——」

平時，他總是在默默洒掃著庭院、打理著花草和菜蔬。他的愛情，幾乎全部傾注在這些與泥土有關的生命上了。由於他幾乎像一株花草那樣默默無語，具體是個吐著何鄉方言的何方人氏，也沒人再去刻意的考證了……

嚴大浦褒獎地拍拍他的肩膀：「還行，以後我辦案，你就跟著我……」

小町趕緊把小末兒扯進屋裡：「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讓我看看，傷著沒有？」

「小姐，您聽我說。我在南城的張記麵店當夥計時，就認識了常常來吃面的裁縫陳姐。她待人挺和氣，也願意聽我說說心裡話兒……不久前，也不知為什麼，她也遷到皇糧衚衕來，開了這家露露洋服店。昨天下午，她託人給我帶了個口信兒，說是有要緊事兒跟我說，叫我晚上九點鐘，到她店裡去一趟。誰知道……」

「那你躲躲藏藏的幹什麼？到警察那兒把話說清楚不行嗎？我陪你去……」

「不行，真的，現在還不行啊……小姐。」

譚明旺不解：「吃了你不就清一色，和牌了嘛！」

林記糕餅店的老太太正在女兒橋橋、未來的女婿和兒子的陪伴下，不緊不慢地「壘著磚」。

十九號院兒的主人和客人，也被衚衕里傳來的一片喧嘩，吸引到了大門外……

作為一個職業律師，曾佐平時卻是個性格頗內向的人。估計，比起那些口若懸河的同行們，他的寡言，反倒能夠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穩重印象。

信的大意是：有人因為跟林家有世仇，企圖把六年前庫房失火的真相抖落出來，壞了橋橋小姐的婚姻大事……

那位未來的女婿譚明旺，真是任何時候也不卸掉那條勒頸的領帶。

小末兒還是深深地點點頭。

紫姨倒是偏愛這洋蠟的光芒，給人送來一派柔和、舒心的安全感。

「為啥你怕成這樣呢？你不知道，不但有人看見你逃跑的影子，還有人親眼看見你喊『救火……』呢！」

「……小姐，我什麼都能跟您說，唯獨這件事情，您……您就讓小末兒……帶到棺材里去吧！」

嚴大浦九*九*藏*書便乘機「訓導」他說：「打牌，就跟作案一樣，可不能把自己的真正目的太快地暴露出來。懂嗎？」

「有……」

「那我問你，六年前那場火，到底是誰放的？」

「……」小末兒低著腦袋，支吾不語。

嚴大浦乘機打趣：「俗話說：『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比如說，咱們這兒還有個大中華牌的『福爾摩斯』，放著祖宗偌大的家業不理，卻偏要辦個什麼『大都偵探社』——嘖嘖……玩票兒，洋式兒的。還要捎上我一個『大』字，話里話外的，讓人家覺著我這個北平城警察總署的副探長，是他的什麼拜把子呢！」

「只要她以後的日子過得好，讓我做什麼，擔什麼罪名，都行……就是不能讓人抖落出……」

這位門房兼雜役，是個獨眼的男人。他的姓名不詳、年齡不詳、出生成長的來龍去脈亦不詳。他是那位在北平警察總署做副探長的老牌友嚴大浦，「送給」紫姨的寶貴禮物——一個曾經犯過事又經監獄「管教」后釋放的老兵。

小末兒餘悸未消地敘述道：「火猛地一燒起來，我喊了幾聲『救火』，趕緊就跑……」

糟啦、糟啦，今兒這場火，可別是真傷著人嘍！

嚴大浦討好地懇求秋姍：「您接著說，秋大夫——」

小町陷入了沉思。

撲克牌局還在繼續著……

嚴大浦顯然是不能無視自己份內的事情，那披著福爾摩斯式斗篷的孫隆龍，也煞有介事地緊緊尾隨而去。

小町又恨又憐地幫小末兒把話說透了。這小夥子的善良、痴情、孤獨和無助，震動了小町那顆年輕的心……

橋橋還是無精打采地反問：「你怎麼知道我就想和牌？」

今晚的失火現場，火光熊熊，煙霧騰騰，巨大的火舌藉助著秋天乾燥的晚風，肆意吞噬著露露洋服店的幾間房子。人們的水桶、水盆，面對著衝天烈焰，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杯水車薪」了。

「不，不，小姐，我知道自己這樣的人，說什麼也配不上林記家的千金。」

他與朋友合作掛牌經營的律師事務所，設在離皇糧衚衕東口那條距離繁華大街不遠的七十八號。從繁複的中、外法律手續和商務文件代理，到刑事訴訟、財產糾紛、遺囑執行、司法辯護……真可謂是「憂天下之憂而憂」了。

小末兒說著說著，眼前就重現出那個恐怖的瞬間——當他推開陳姐的房門，剎那之間，火焰「呼」地一下，就在堆滿服裝和面料的房間里，順著門口朝向裏面，一條龍似的熊熊燃燒起來！那情形，簡直就如同房門被人施了魔術一般……

酒紅色的窗帘被降落到了地板，造型藝術的西洋古典蠟燭台上，閃耀著溫暖的燭光。幾個牌友圍著那張中式的紅木雕花小圓桌子，陪女主人喝咖啡。

「為什麼？」

一具被燒得半焦的女屍，橫陳在黑乎乎的廢墟中間。

這場為居民們所擔憂的災禍，到底還是發生了。

紫姨終於開口了：「年輕人，有疑問的時刻，才有真理；有眼淚的地方，才有青春。ｈｔｔｐs://ｒｅａｄ.99ｃｓw.ｃｏm」

孫隆龍迅速回答：「好像，還混著一點『嘎索林』（汽油）的味兒。」

秋姍走近那具半焦的屍體，仔細而迅速地察看了死者頭部的損傷情況，只是與大浦迅速交換了一下目光，什麼話也沒有說。

「那現在，小末兒，你還想她嗎？」

「小末兒，你說實話，我才能救你。我問你，為什麼要回到皇糧衚衕來？火，是不是你放的？」

只有紫姨一個人，穩穩地坐著不動。

小末兒忙不迭地搖頭：「不、不……不是我，小姐，真的不是我！」

紫姨常想，祖上遺傳給曾佐的精明、含蓄和「尖酸刻薄」，在其血液中以一種新時代的性格形式，再現得出神入化，真是十分有趣。她內心對這個性格沉著的傑出人物，特別的器重亦可想而知。

快找找去呀——怕……怕不是沒有跑出來吧……

她在投入工作的時候，可是很具職業風採的。

孫隆龍總是在抱怨：「紫姨到底想打什麼花，最難琢磨。好像什麼都扔過了。」

「有？還真『有』了！」

小末兒一看小町橫眉瞪眼的惱怒表情，總算結結巴巴地開了口：

乍看上去，這老獨頭兒並不高大強壯，顯得有些精瘦。外人卻不知道，只有他能夠、也被允許把下肢癱瘓的女主人，輕而易舉地抱上床鋪或抱進輪椅……

那黑影，竟是白天甩手離自己而去的小末兒！

「可不是，都說養兒防老，這話怕是太老了點——我啊，今後就指望過女兒女婿的日子嘍！」

大浦連聲應承：「一定、一定，好說、好說……」

「小姐，那時俺年輕不懂事。林記老掌柜夫婦，是我小末兒的再生父母啊。天地良心，我……」

小末兒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嚇了小町一跳：「小末兒……你是叫小末兒，對嗎？你起來說話——」

嚴大浦正色地糾正他：「叫探長！」

孫隆龍趕忙改口：「是，探長大人，您老聞到一股子洋火水味兒了吧？」

秋姍發出了感嘆：「還真是能從喝咖啡的動作上，看出一個人的生活閱歷來呢。」

「你舊情難忘，就跑回來，想破了人家這樁姻緣，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她隨手抄起門后的三腳架，輕輕打開門來，只見一個縮成一團的人影，正躲在窗戶下面的陰影里！

小町慌慌張張從自己屋裡拿出照相機，扯著勉勉強強的秋姍，一塊兒跟著往外走。

嚴大浦繼續提問：「嗯……還有呢？」

嚴大浦徑直往起過火的露露洋服店裡面走，後面跟著狐假虎威的孫隆龍、拿著照相機的小町和被她硬扯著不放的秋姍。

人家卻不高興地又把小勺拿回杯子去。他的理由是：杯子底兒的糖還沒攪化呢！

驚慌失措的小末兒終於坐定下，接過小町遞過來的一杯水，哆哆嗦嗦地送到嘴邊。「審問」開始了：

「好，眼下就依你——想必你也有難言的苦衷。那我問你，昨天晚上，露露洋服店的那場火，到底跟你有關係沒有？」

三十年代的北平城，十天里能有五天不停電，就是很奢侈的事兒了。ｈｔtpｓ://reａｄ.９９ｃｓw.com洋蠟、洋火兒、洋油燈……都是雜貨鋪里必不可少的常備貨色。

「小姐，我小末兒死不足惜，本來俺這條賤命，就是林記老掌柜夫婦給撿回來的。我在南城時，大約是一個多月前，收到了這封信……」

煙霧裊裊地瀰漫在他們之間……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咋辦，才能讓橋橋小姐遂心如意地嫁了那位體面的譚先生。她也老大不小的了，我總覺著，是自己從前不懂事，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嚴大浦，他面對著這杯苦水，一口氣往裡面放了五塊方糖。

秋姍接著說：「有人懷疑，六年前林記庫房的那場火，是林公子自編自演的一場戲。」

皇糧衚衕的夜，懷抱著無限的隱憂，總算又重新歸於表面的平靜。那十幾棵栽培年代不明的大槐樹，在晚秋清涼的風中，裹著一場烈火留下的焦糊氣味兒，發出婆婆娑娑的呼息聲……

譚明旺討好地：「橋橋好孝順，她是怕媽媽點了自己的炮兒，輸錢呢！」

這露露洋服店的陳姐，咋沒露面兒啊？

這下他可是觸了大霉頭兒了——這個已經窩了滿肚子火的胖長官，冷不丁兒就讓瘦小乾巴的巡警老周，吃了一記令他滿眼迸射金星兒的大耳光！

小町推波助瀾道：「世無英雄，遂使耗子成警（精）！」

與其說，這火是被撲滅了，不如說是著火的那幾間房，已經被燒成了空架子。

小末兒又是那樣深深地點點頭。

晚飯後的十九號院兒，賓主聚集在一間布置講究的小牌室里——

偶爾，他有其他事情不得分身，敲門的客人看見跑來開門的是何四媽或是小町，而不是他，自然而然脫口就會問道：老獨頭兒呢？儘管一般情況下，誰也不會找他有什麼事情。

林公子齜著牙齒，冷笑了。譚明旺愣了一會兒神兒，也跟著往外走。

「小姐，別、別，您救救我……」

林公子鼻子直出涼氣：「真新鮮！哪兒有玩牌不想『和』的主兒？！」

這也是他的事業得以成功的因素之一吧。難怪小町說，任何時候跑到曾佐的律師所去找他聊天兒，幾乎都會遇見到那些「滿面愁雲的女當事人」。

剛剛喘過一口氣的人們，又七嘴八舌地嚷嚷開了：

秋姍款款道來：「來看門診的病人，這兩天也沒有少議論這皇糧衚衕連續失火的事情。說是六年前，有人聽見林記糕餅店的老掌柜，大罵自己的兒子不爭氣。還放出過話兒來，說是今後要把這家百年老店，傳給那個夥計小末兒呢。」

「一個多月前，我還在南城的時候，就有人給我送來個信兒，說是……」

大腹便便的嚴大浦揮舞著兩支短胖的手臂，指揮前來滅火的人群。他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企圖阻止火勢的蔓延……等到市政的救火車，叮叮噹噹地趕到時，火勢已經基本被壓了下去。

「男子漢大丈夫的，說話痛快點！」

孫隆龍故作老氣橫秋的嘆息說：「是人心變了吧！聽說，那林家從咸豐年間起，就是口碑極好的南味糕餅鋪子九九藏書。可現在那位當了家的林少掌柜，怎麼看，怎麼就不對味兒嘛……」

紫姨此刻單獨面對這位曾佐律師，出身於山西晉中地區的「晉商」之家。此人在英倫留過洋，表面上看，好像還是個人們常說的那種「貴族王老五」。真實情況么，誰也不清楚、誰也不敢打聽。

那位警官牌友曾經說：拜託紫姨給他「一個前程、一個家」。於是，從十幾年前開始，他就成為十九號院里如同那兩扇綠色的油漆大門一樣，沉默無語卻忠實職守的存在。

小町有所聯想了：「是啊，那個小末兒逃離這裏多年，最近突然跑回來，怕不是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孫隆龍又來勁兒了：「小町，你就讓他拿咖啡勺兒當他們家的糞勺子，從頭到尾的攪和個夠！洋規矩跟他有什麼關係？」

曾佐可以稱得上是個「美男子」了：一米七四左右的個子，身材不胖不瘦，膚色不黑不白，眼睛不大不小，國字形的臉上，鼻樑是筆直的……一副高級的玳瑁框近視眼鏡，更是把這麼個大讀書人的風度和氣質，推到了最佳狀態。

小町只好動手去把這個胖子留在杯子里的小勺子，從咖啡杯里拿出來。

說著，可憐的小末兒又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小町無可奈何地一把抓住小末兒的領子，使勁兒把他提溜兒起來：

喝過了咖啡，大家一起甩著撲克……

橋橋也真有點不高興了，她順手就把自己面前的牌牆「呼啦」一下都推倒了：

譚明旺連忙應聲：「該罰！該罰！唉，橋，你怎麼不吃媽扔的五萬？」

孫隆龍一下就被他說得泄了氣兒。可這位副探長卻是真心賞識小私家偵探靈敏、出色的鼻子，並沒有乘機詆毀他的意思。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災後景象，慘不忍睹——原先滿屋子的服裝、面料，已經盡數化作灰燼。顯然，它們也促成了強烈的燃燒……

孫隆龍有點賣弄地吐出一個挺完整的煙圈兒：「保不住，他也是自編自演呢！」

秋姍做作地撇了撇薄薄的嘴唇：「不敢當，大探長。今後，只要您那些黑皮部下的老婆，別到我那兒看病拿葯也賒賬，就謝天謝地了。」

紫姨就像欣賞一件活生生的藝術品那樣，一直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俗話說，女婿是嬌客。老太太果然也開金口說話了：

林公子熟練地推著牌說：「明旺，來晚了半個小時。你自個說，今兒晚上的夜宵，該不該罰你請客？」

橋橋的口氣顯得有點疲乏：「你怎麼知道我要吃五萬？」

小末兒從懷裡掏出了一封被揉皺了的信：看字跡，似乎出自一個文化程度不高者的手筆。

小町眨巴著眼睛：「我想起來了，林記那個叫『小末兒』的夥計，過去還上門給我媽送過點心。可為什麼這些年每況愈下，越發的不景氣了呢？是點心變味兒了不成？」

小町敲響了家裡雜役老獨頭小屋的門，低聲囑咐了兩句，就讓小末兒進了屋子。

小町的眼睛也濕潤了。她柔和地問：「小末兒，你不是過去就喜歡林家小姐么？」

可這四個人，看上去又都有些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