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布思從口袋眼拿出報紙，一篇報道被折在最外面：監獄刀傷命案。

「不是笑話，雷布思。」

「我不會殺了你的，喬丹。」

他當夜的最後一趟旅程是來到拘留所，打開其中的一扇門，告訴內德·法洛，他自由了，不用再害怕了……

「你老闆乾的？」他問，一邊把報紙遞過去。

「求求你別殺我。」

「他是受雇去殺卡弗蒂的人？」

喬丹點點頭：「我一直……從那天晚上起就是。我知道那很不好……」眼淚從他的臉上滾落。

所以，在經過了一切事情之後，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鮑勃·迪倫：《命運的小小轉折》，外加倫納德·科恩：《這是你原本想要的嗎？》。

一個男孩子。

「這是個好消息，卡弗蒂先生會很高興的。他對你一直沒有去看他感到很失望。」

「你可以用之前的兩天來確保他說出你想聽的話。」

雷布思深吸了一口氣。「有一個叫哈里斯的人來找過我。他在英國情報部門工作。他們在保護某些大人物，上流社會的人。老鼠線的倖存者，可能還有他們的孩子。告訴梅耶林克繼續挖。」

「這，」鼬鼠說，「就是那個偷了車的小渾蛋。就是他，看到紅燈就慌了神、踩了油門往前闖，又沒踩住剎車。因為他個子太小，夠不著。他……」鼬鼠往前幾步，把手放在那孩子的肩膀上，「他就是肇事人。」

「螺絲起子也行。」鼬鼠說，「或者隨便什麼你想用的東西，真的。我們都聽你指揮。」他微微一鞠躬。

「我並不是為了取悅你的老闆才扳倒泰爾福特的。」

一隻眼睛被打青了，鼻子下面有凝固的血跡，兩邊面頰上都是淤青，下巴上有一道擦傷；裂開的嘴唇已經開始愈合，褲子褪到膝蓋處，一隻鞋也丟了。九-九-藏-書

他們終於都問完了。

「我想你受的苦也夠多的了，小朋友。」雷布思說，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想我們倆都是。」

他們在一片綜合貨物倉庫的大門外停下車。司機下車打開門上的掛鎖，拉下鐵鏈。大門緩緩打開，他們駛進裏面。鼬鼠讓司機把車停到庫房後面。那裡停著一輛沒有標記的白色貨車，生鏽的地方比不銹的地方還多。後面的車窗全都塗黑了，在有需要的時候。能當做一輛很好的靈車。

雷布思坐在起居室里，注視著傑克·莫頓幫他打磨和上漆的房門。他在想著葬禮，想著戒酒會的人一定都會參加。他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責怪他。傑克的孩子一定也會去。雷布思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也不認為他們會想見到他。

「喬，喬丹。」

「有多少人能見到角色背後的那個人？」誰人樂隊：《你能看到真實的我嗎？》

「求，求你了，先生……」乾巴巴的、破碎的聲音，「我……救救我，求，求你了。」

當他們走到離那把椅子八英尺遠的地方，鼬鼠點點頭，那個人走到一邊，讓雷布思看到了一個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孩子的身影。

「弗朗什鎮上發生的事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雷布思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抓到他多久了？」

「你叫什麼名字？」

雷布思環視著身邊幾個人的臉。「你覺得這是個笑話嗎？」

他說這話的語氣讓雷布思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還活著吧？」

「弗朗什鎮對你來說並沒有意義，是吧？老鼠線才是你關心的事。」

「林茲是自茶的。」他告訴他。

「你覺得我想弄死他？」

「你們現在能確定了？」

鼬鼠抽了抽鼻子。「你聽到他的話了，托尼。」

「就是他，hｔtｐｓ://read•9９ｃsw.coｍ確定無疑。」

「滾。」雷布思說著，把臉轉向窗外。

泰斯提先生：拿的錢超過了他應得的份額，受到了應得的結果。

「我知道你想。你去找卡弗蒂先生可不是因為你想尋求正義。你是想要報復。」

鼬鼠裝模作樣地讀著報道：「二十六歲，來自格文……在監房內被刀刺穿心葬……沒有證人，經過仔細搜尋，沒有找到兇器。」他砸砸嘴，「挺粗心啊。」

「無所謂……」鼬鼠靠向雷布思的座位，「順便問一下，薩米怎麼樣了？」

「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雷布思問。

有些人到現在還沒有抓到。

「偷了車，」鼬鼠繼續列舉，「撞了人，逃跑了，開始害怕，然後把車丟在他的住處附近，把磁帶和收錄機都拿走了。他偷車是想跟人比賽。他們就是這樣，在住宅區附近賽車。這小鬼可以在十秒鍾內發動車的引擎。」他搓著雙手，「那麼……現在就是這麼回事兒。」

他們走進帶著鹹味的冷風中。鼬鼠來到庫房的一扇門邊，拍了一下。門從裏面打開了，他們走了進去。

鼬鼠又微笑起來：「我想你應該能看到，畢竟你之前經歷了那麼多麻煩。」

話筒中傳來一聲歎息：「這不重要，警督。重要的是，我們又失去一個。」

「百分之百確定。」

沉默被打破了，一開始很慢，但後來勢如破竹般傾倒出各種指責、辯護和否認。他們把所有事都了解清楚了。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

鼬鼠似乎被逗樂了：「比如什麼？」

雷布思望著鼬鼠。「你聽上去都不像你自己了。」

「快到了。」鼬鼠說。

雷布思坐在車裡——是鼬鼠的捷豹。鼬鼠跟他一起坐在後座。司機的左耳朵上缺了一大塊，那形狀讓他看起ｒeａｄ•９９csw.ｃｏｍ來像個小精靈——但只能從側面看看，你不會想要當著他的面告訴他。

「你做得很好。」鼬鼠說，「卡弗蒂先生很滿意。」

「哦，是的。但還能活多久就完全看你的意思了。」

「是事實。沒有陰謀，沒有掩飾。」

倉庫內一片沉寂。

「比如他拿了泰爾福特的錢。」

「他媽的給我把繩子割開！」

裏面是一整片巨大的空間，只放著兩個打包箱和兩台矇著機油的機器。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幫他們開門的人，另一個在庫房深處，站在一把木頭椅子邊。有個身影綁在椅子上，大半被那個人擋住了。鼬鼠領著眾人往裡走。雷布思試圖控制自己呼吸的頻率，它現在已經急促到讓他疼痛的地步。他的心跳極快，神經緊張得開始抽搐。他盡量擺脫憤怒的情緒，但不能肯定自己有辦法控制住它。

「是的。」

泰爾福特和塔拉維茨：歐洲大陸的妓|女運往英國北部，北部的打手和毒品運往南部。

日本人：借泰爾福特進入蘇格蘭，發現這是一個很好的經營基地。但雷布思已經把這個局面給毀了。在他交給正田的文件夾里，他警告日本黑幫不要碰波丁翰俱樂部，不然他們就會「捲入正在進行的犯罪調查之中」。暴力團並不傻。他相信他們不會再回來了……至少這段時間不會。

「我把血都洗掉了。」鼬鼠向他保證道，然後他又大笑起來。雷布思感覺自己正坐在駛往地獄的小船上。就在前方，他能看見福斯灣大橋，以及後面的法夫。他們正進入碼頭區，油氣罐和庫房林立。這裡是利斯區向外擴張發展的指定區域。整個城市都在發生變化。行車路線和車輛優先權一夜之間就會改變，起重機在建築工地上日夜忙碌。永遠抱怨著自己已經破產的建築委員https://read.99csw.com會正在實施各種各樣的計劃，進一步改變家園的形狀和範圍。

「這是你們的結論？」

雷布思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可能回頭。

「我……我真的很抱歉。」男孩舉起一隻手擋在眼前，受不了強烈的光線。他開始哭。

九歲或者十歲，不會更大了。

「正在恢復？」

「他們有沒有告訴你我是誰？」

「順便說一句，雷布思，如果你不打算把那個司機送上法庭……」鼬鼠拿出一件東西——一把家庭製作的螺絲起子，已經磨尖了，手柄處纏著包裝膠帶。雷布思厭惡地看著它。

「她沒事了。」

「流浪者隊讓我參加試訓來著。你們抓到他多久了？」

星期三上午，他回到因弗內斯，接海瑟靈頓太太下飛機。她在荷蘭耽擱了一段時間，接受海關的訊問。他們設了一個小圈套，抓到一個名叫德·傑爾的男子——眾所周知的毒販子——把一包一公斤的海洛因藏進她的手提箱，而那隻手提箱本身就是她的房東送給她的禮物。泰爾福特的另外幾個老年租客正在比利時度短假，他們也被當地警方帶去問話了。

「好，喬丹。」雷布思向前俯下身。那孩子躲閃了一下，但沒有抗拒雷布思把他扶起來。他幾乎沒有分量。雷布思帶著他往前走。

那孩子身上有一股臭味，好像尿在自己身上了，也可能更糟。

「是嗎？」鼬鼠作出很驚訝的樣子。

雷布思簡直說不出話來：「把繩子割開。」

「兩天。我們得確定抓對了人，不是嗎？」

男孩眨眨眼，努力把眼前的淚水弄走，想知道身邊這個人是不是在騙他。

九_九_藏_書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謝謝你，警督。」

雷布思看著窗外掠過的商店、行人、公交車。車正開往紐黑文和格蘭頓方向。「你不會找個沒用的人來頂包吧？」

靚仔需要休息，他們也是一樣。另外一組人進來，開始忙別的案子。磁帶都注好了標記，拿去別的地方，有人會做筆記和聽寫。跟進的問題被送到了審訊室。泰爾福特還是沒開口。雷布思去看過他，坐在他對面。泰爾福特連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他坐得筆挺，雙手放在籐蓋上。與此同時，靚仔的坦白正被拿去用於審訊其他團伙成員——但並未披露交代的人是誰。

又回到家，雷布思打了個電話給大衛·賴維。

「你是說我聽起來不像我扮演的角色——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

紅眼先生則不然。暴力團還有未了結的恩怨，而且他們並沒有拖很久。他最後出現在軋車機里，人被安全帶牢牢地綁在車座上。他的手下已經開始逃亡。

「其實是卡弗蒂先生的錢，你是這個意思嗎？」雷布思瞪著鼬鼠，後者大笑起來：「我想你會同意他是很可信的人選。」

「現在怎麼樣，雷布思？」鼬鼠問。但雷布思沒有回答。他帶著那男孩走到門邊，踢開大門，走進外面的陽光里。

「救救我……」

雷布思想起城裡的塗鴉：沒有人幫忙嗎？鼬鼠朝著一個手下點點頭，那個人拿來一把鎬柄。

「這是你的名字還是姓？」

男孩看著他：「名字。」

彈簧折刀卡塔一聲彈開，如同刀切黃油一般劃開了繩子。雷布思走到那男孩面前。

鼬鼠微笑起來：「什麼都瞞不過你，雷布思，你不會讓任何人晃過去。」

他看著那個男孩。後者臉上布滿了風乾的淚痕，眼睛因為哭泣而充血，肩膀劇烈顫抖。他們把他的胳膊綁在身後，腳踝綁在椅子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