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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杜松樹 第四章

第二篇 杜松樹

第四章

「哦,注意些,千萬保重身體,別在高考前生病啊。」夏少元叮囑了兩句,龍澤點點頭離開了。
夏少元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可是心裏卻十分不滿。
龍澤很奇怪,與其他出身上流的孩子不同,他沒有什麼架子和排場,衣著簡單幹凈,動手能力很強,不怎麼用功學習但記憶力十分驚人,幾乎瀏覽過一遍的東西都可以一字不漏背誦下來。但是他卻有一個很普通很平凡的朋友——舒介一,夏少元幾乎無法留意這個學生,甚至根本有一種發自心底的無視感。當然這不是夏少元的錯,實在是介一過於普通了,所以夏少元很奇怪為什麼如此優秀的龍澤會和介一成為好朋友。
去看看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如果那個女學生真要較真起來死等著,萬一出了事自己良心上也過意不去吧?
可是他的確看清楚了。女孩轉過來,低垂在胸前的頭顱被腦後鬆開的長發遮蓋著,看不到她的臉孔,黑而乾枯的頭髮像一條條晒乾的海帶絲般微微捲起,雙手和腳像被人玩壞了的布娃娃的四肢一樣無力地垂下來,隨著剛才夏少元動作的慣性搖擺著。還有脖子上那條不仔細看就無法辨別的細長的黑色繩索,繩子的另外一頭系在杜松樹的枝幹上。夏少元倒吸了口涼氣,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解開繩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用力過大,他聽到了沉悶的咔嚓聲,就像陳舊的樹枝斷裂的聲音。
夏少元轉過頭看了看她。
「那個,昨天溫書太晚,感冒了。」龍澤摘下口罩,嘶啞著嗓子回答,他的鼻頭全紅了,說完后還吸了吸鼻子。
咯咯咯。
「嗯,您可能不認識我,夏老師只是在我們班代過幾節課而已,不過,我一直忘不了您。」女孩很爽朗,像夏天的雷雨,躁動著的青春激|情洋溢在臉上,又帶著如雨後空氣的潮濕清純味道,不過她的臉上還是有些微微發紅。
但是如果你出生在一個祖父母是老師、父母也是老師的家庭里,想要擺脫這個宿命似乎有點困難。
太年輕了,不,可以說是稚嫩,像嫩芽一般,只需要稍稍用力就會被掐斷。
為什麼會有這種味覺?實際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當時夏少元被龍澤問住了,這個問題彷彿在他腦子裡沒有容身之處,除了大學的那個女孩子,他沒有其他半點關於愛情的經歷,甚至包括那個女孩子,他也無法肯定算不算是自己的愛人。夏少元習慣給予對方完全正確的答案,或許是老師養成的職業病。每次學生問問題他都生怕說錯,畢竟語文不是數理化那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語文涵蓋知識太廣泛,稍有不慎就容易答錯,加上現在孩子都會上網,有些頑皮的學生甚至會故意找好了答案再來刁難老師,所以夏少元往往習慣於考慮再三,覺得答案準確無誤后才去回答別人的問題。偏偏那個叫介一的男孩子特別喜歡問為什麼,彷彿有一點不明白、不確切的地方都會讓他不安和難受,連夏少元都有點討厭他,但奇怪的是龍澤卻和介一相處得如此之好,兩人親密無間,如同兄弟一般,真是令夏少元非常費解。
考試在五點半結束,忙碌了一天的夏少元回到班裡交代了幾句后發現介一依然沒有回來。他非常嚴厲地告訴龍澤要找到介一,並叮囑他介一明天一定要https://read.99csw.com來上課。龍澤表示一定找到介一。舒介一曠課,甚至連模擬考試都不參加,這讓夏少元有些煩躁,包括今天發生的事情和開始有些炎熱的天氣,都讓夏少元躁動不堪,好像總有一種下暴雨前空氣緩慢流動著的黏稠感和窒息感。
好累,這是夏少元最後的一個還算清晰的想法。
回到辦公室,他又喝了幾口茶水好好休息了一下,時間很快過去了。到中午放學的時候,他沒有回家,因為家裡沒人。父母前些日子還來看過他,昨天才剛走,所以夏少元一下子不太適應家裡陡然間從熱鬧得有些煩人變成寂靜無聲。父母一直催促他結婚,論年齡他也的確不小了,快三十了,可是夏少元似乎潛意識裡對這方面很排斥,究竟為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那是一個賣肉包子的小店,店外面擺著高高一摞銀白色的蒸屜。打開蒸籠,裏面是一個個潔白誘人、肥胖可愛的大肉包子,冒著白花花的熱氣。很多起晚了的孩子都從這裏買幾個包子充饑。
「趁著年輕拼搏一下,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好嗎?我可不想去大學后讓人家知道我是保送生而在背後說我是靠關係進來的。」龍澤當時這樣說。當然,夏少元很了解龍澤的自尊心,這傢伙這樣決定倒並不讓他驚訝,只不過略微覺得有些惋惜罷了,所以今天下午的考試龍澤也要參加,只是並不是由夏少元監考。
事實證明,夏少元其實是一個很有情趣的人,在同學的熏陶下,他很快展現出了自身的優勢,無論是表演話劇、寫詩還是演講,甚至以前他不擅長的體育運動都表現出色。逐漸脫離書獃子迂腐氣息的他開始變得充滿朝氣和活力,原本就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他更加吸引異性的注意。夏少元談過一次戀愛,不過畢業后就各飛東西了。分手的時候夏少元一點兒也沒有覺得難過或者傷痛,唯一不適的是,他的嘴裏分泌出一種類似老薑的苦辣味道——年少時候身子單薄,經常熬夜看書弄得感冒,祖母就會熬薑湯給他喝,所以這種味道讓夏少元記憶非常深刻。看著幾乎哭成淚人的女友,他問自己是否真的愛她,還是說愛也不過就是如此,並不像文學著作和電影藝術中描寫的那樣可以刺進人的骨髓,充其量只是在皮膚上劃一道小口子而已。
女孩愣了愣,不過她沒有氣餒,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他,見夏少元不接受,乾脆直接塞到夏少元懷裡,然後擺擺手一溜煙跑開了。夏少元在原地哭笑不得,不過出於好奇他還是拆開了信。
夏少元看見介一雙手插在口袋裡冷冷地看著自己。
走出校門,夏少元才記起早上那個遞給他信的落款是笑的漂亮女孩子。夏少元覺得自己也有些無聊起來,居然會想起那樣一個無知幼稚的小女孩,可是越想忘記,那女孩的笑容就越擠進腦子裡,在眼前晃悠起來。
整個上午夏少元都有些神情恍惚,他看了看座位,發現有空座,卻想不起來是誰。
前面的杜松樹林隱約可見了,像一片黑糊糊的棉花。杜松樹一般非常高,像其他松樹一樣,細而密的樹葉是向上長的,如同一團綠色的火炬,風一經過,樹頂微微搖擺,如同流動著的綠水。夏少元沒想到路https://read.99csw.com途會如此長,他到杜松樹林的時候天幾乎快要黑了,他看到那棵最高大的杜松樹下的確站著一個人影。
他走近一看,的確是一個女孩的背影,只是樣子讓夏少元有點奇怪。
那不是介一么?
真是不可理喻。夏少元冷笑了一下,將信件揉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然後朝著自己班級的教室走去。
從喉嚨深處,不,應該是胃部湧現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他很想嘔吐,可是好像有什麼東西緊緊粘在食道黏膜上,接著從舌尖到舌頭後部兩側都浮現出一種酥麻感。夏少元覺得自己的舌苔像身上的汗毛一樣全部鼓了出來,雖然看不見,但是他轉動著舌頭舔著自己的口腔,可以感覺出上面起了一片小而圓形的突起,接著是怪異的味道,說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是肉味。
可是夏少元沒有力氣站起來,那笑聲彷彿帶著催眠般的魔力,將他的意識逐漸奪取。雖然很不情願,雖然想抓住介一,但夏少元還是昏了過去。
「我怕傳染到其他同學啊。」龍澤又補充了一句。
正常人都不會這麼笑吧,就好像機械模擬出來或者錄音機在加速倒帶似的。夏少元努力推著胸前的屍體,轉過頭卻看到離自己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一個身材瘦弱但依稀可見的傢伙。
畢業后他來到了一所非常著名的中學任教。這是一所很奇特的學校,獨特的地理位置和聲譽讓你可以在這裏輕易找到很多達官貴人或者富豪的子女,但是這裏也有很多窮困家庭的孩子,這些處於世界兩個極端的孩子過早地相遇了,他曾經極力消除兩個階級之間的距離和誤解,但是矛盾依舊存在,這讓夏少元非常頭疼。畢竟人生觀與世界觀差得太多,後來他也習慣了,只是在矛盾爆發的時候盡量站在公正的角度處理一下。
夏少元帶著這種想法朝著女孩字條上所說的杜松樹林走去。那片樹林他是知道的,因為有幾個學生住在樹林對面的舊樓里。雖然樹林離學校不遠,但因為是舊街道,那裡狹窄偏僻,汽車是不過去的,只有計程車偶爾穿過,所以那裡的居民大多數都是靠自行車或者步行一段路來鬧市搭乘汽車。不過因為非常安靜,這片樹林倒經常被選為約會場所,只不過聽說幾年前發生過什麼事情,連情侶也極少去那裡了。
「記得告訴他帶一份檢查過來。」夏少元臨走時面色嚴厲地說。
夏少元忽然發現班長在抽出介一書包的時候抽屜里好像掉出來什麼東西。夏少元走過去撿了起來。
夏少元慢慢走過去,終於離女孩只有幾步遠了。雖然因為天色昏暗和高大的杜松樹的茂密枝葉使他的視力變得很差,夏少元還是抓住女孩的肩膀讓她轉了過來。
剛進校門,一個女生從身後追了上來,幾乎是蹦跳著來到夏少元面前。女孩面目清秀,梳著一條馬尾,一襲白色連衣裙。夏少元並不認識她,不過有點兒眼熟。
這時候一個孩子咬著肉包從夏少元面前快速跑過,白色包子里是一團深紅色的肉塊,被咬開的肉餡散發出一股非常誘人的夾雜著香料的肉香。
中午夏少元並沒能好好休息,因為下午就是年級摸底考試。這次考試非常重要,所以學校特別重視,光是準備就花了一個星期。整個年級所有https://read.99csw.com班級都是打亂座位進行考試,學生們都是臨時知道自己的考場和考號,這樣做就是為了完全模擬出高考的實際氛圍,摸清所有畢業班的考試水平。離最後的考試只剩下不到三個月,通過這次考試可以更好地讓學生知道自己的分數水平,以便於選擇好報考的學校。
「早讀的時候他還在,可是上第一節課前忽然不見了,書包還在呢。」班長走到介一的座位前,拿出他的墨綠色單肩書包。
女孩的身體忽然朝他倒了下來。原來是掛著屍體的樹枝終於不堪重負折斷了。夏少元嚇了一跳,他不知道是自己嚇得無力起來,還是死去的人的身體因為僵硬而顯得重了起來,總之他居然沒辦法推掉屍體站起來。
讓夏少元非常不理解的是,本來龍澤完全符合保送大學的條件,但他居然一口拒絕了。
夏少元知道女孩叫繪里,準確的全名叫莫繪里,她成績很優秀,她和龍澤是自己班上最好的男女學生,經常分列在年級的一二位。與龍澤不同,她很刻苦,但據說家境不太好,父親是自行車修理工,母親從工廠下崗后靠擺地攤或者做鐘點工維持生計。所以對繪里來說,高考是改變自己和家庭命運的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夏少元在心底問自己。這個時候他想起了手裡的那塊樹皮,於是夏少元將樹皮重新放進抽屜,回頭看的時候繪里已經像沒事人一般繼續讀書了。
夏少元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肉了。多年來他保持著基本不碰肉類的習慣,最多只是吃一些蛋類或者喝點魚湯,所有白肉紅肉他即使看見都會噁心嘔吐。
「你怎麼了?雖然還沒到夏天,但也不至於穿成這樣吧?」夏少元叫住龍澤詢問起來。
當然,這種考試對已經保送的學生毫無意義,實際上他們來學校上課只是為了滿足出勤率或者來玩玩而已。
「班長,怎麼有人沒來上課?有假條么?」夏少元在第二節課結束后詢問負責點到的班長。
女孩扭過頭看著自己。她穿著亞麻色襯衣和牛仔褲,雖然髮型衣著普通,也不像其他有錢人家的女孩子那樣會化妝打扮,可是她幾乎完美如瓷器般的皮膚、精緻無瑕的五官以及獨有的高傲氣質組成了一副靜態如古代詩畫里仕女的臉孔,只是略微帶著病態,倒是和《紅樓夢》中的林黛玉頗有幾分神似。
夏少元掏出隨身帶的水杯。他有些潔癖,不喜歡辦公室配發的茶杯,因此會從家裡帶來泡好的茶水潤潤嗓子。畢竟語文老師要說的話比其他老師要多上許多,再加上是班主任,免不了一天下來喉嚨紅腫聲音嘶啞。他迅速扭開瓶蓋,喝下幾口略帶苦味的清涼的茶水,將胃部的異味壓了下去,這才覺得舒服許多。接著他便迅速朝學校走去,早讀是必須到場的,好歹要交代一下最近的背誦計劃。
「有事情么?」
就是她吧。夏少元想著,加快了腳步。
開始考試前,夏少元看到了龍澤,發現他穿著長袖黑色外套,還戴著帽子和口罩。
只不過那女孩的眼神實在過於犀利,甚至有些怨毒了,好像和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夏老師好!」女孩彎下腰,辮子隨著身體的動作擺動起來。
像是用酒糟浸漬時間過長有些變質的略帶酸味的豬肉,夾雜著令人發膩的甜味,彷彿就read•99csw.com在嘴裏,在牙齒下。夏少元的后槽牙輕輕上下一咬合,就可以清楚察覺到那富有彈性和韌勁的瘦肉質感,牙縫之中甚至還有塞著肉絲的那種輕微不適感。這一切都讓夏少元非常恐懼,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渾身發抖,差點站立不住。
那是一片已經風乾了的薄薄的樹皮,大概有七八厘米長,呈菱形,樹皮一面是凹凸不平布滿紋理的醬黑色,另一面是被人工打磨得非常光滑的奶白色。夏少元把樹皮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那是種類似清涼的略帶刺|激性的味道,很涼。
在四個老師的管教下,夏少元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要早熟得多。別的孩子還在撒嬌的時候他已經非常注意自己的談話動作是否得體、儀錶是否符合規矩了,這直接導致他和周圍的同齡人之間出現了代溝。無論是小學、初中還是高中,他幾乎都只是個學習機器,在學校沒有任何朋友,連老師也覺得他非常古怪。如果他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恐怕真的要變成一個書獃子了。萬幸的是,他考取了一所遠離父母的也是全國最好的師範大學,而大學生活讓幾乎是用碳素筆素描出來、只有骨架毫無顏色的生活開始變得絢麗多彩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敢曠課。
夏少元嘆了口氣,走過繪里的時候還特意回頭看了下,可是那孩子非常認真地看著書,頭都沒有抬起來。
「夏老師,我第一次見到你、聽你說話時就被你吸引了,就好像老師說的黑洞效果一樣。我實在受不了了,今天下午放學后可以和我好好談談么?我知道你不會答應,但我會一直等著你,就在這附近的一片杜松樹林。如果你不來,我就等一整夜,那裡人很少,很冷哦!」
「你好。」夏少元禮貌地回答道,但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女孩只好和他並肩走著,這讓夏少元很奇怪。
夏少元覺得噁心。他幾乎是捂著鼻子從肉包店前疾步走過去,可是太晚了點。
夏少元覺得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了,信的落款只有一個笑字和一個手畫的笑臉。
她穿著白色套裙,兩截白得發亮的小腿下穿著黑色皮鞋,腳後跟居然都能看得見,似乎是雙腳都踮了起來,只不過幅度也太大了些,幾乎是用腳尖著地,即使是芭蕾舞演員做這種動作估計也很費勁吧。女孩柔弱的上身像鐘擺一樣輕輕地左右搖擺著,雖然幅度不大,但夏少元清楚地感覺到正常人以這種姿勢擺動身體一定會摔跤的。女孩的雙手無力地低垂著,夏少元有些不好的感覺。整個杜松樹林里除了他和女孩一個活物也沒有,原本就在學校耽擱了一下,加上步行而來,那些騎車回家的學生恐怕早已回家溫習功課了。夏少元回頭一看,那棟紅色的老舊建築里已經一個格子一個格子散發出昏黃的燈光來。夏少元喊了一下,可是女孩沒有回應。
他為什麼會在這裏?他臉上的笑容是什麼意思?
班長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戴著厚厚眼鏡留著小平頭的男孩子。他推了推鏡架,說沒來的人是舒介一,而且沒有假條。
夏少元忽然感覺到有人正看著自己,他猛地轉過身,原來那目光來自於介一右邊前排的一個女孩。
在紙團扔出手的一剎那,夏少元感覺到一陣心絞痛,疼得他的身體都縮成了一團。毫無來由的疼痛讓他迷惑不解,萬幸的是這九*九*藏*書種狀況很快就過去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讓他想起了在來學校的路上龍澤問他的話題。
「他會的。」龍澤點了點頭,騎著自行車離開了。夏少元看著龍澤的背影心中感嘆,要是所有學生都像龍澤一樣,自己也就不會如此勞累了。
等到夏少元整理好試卷準備下班回家時已經是七點一刻了。天色逐漸暗淡,空氣也稍稍涼爽起來。他朝著杜松樹林走去,發現周圍的人越來越少。逆風而行的夏少元覺得自己彷彿是河流里的一顆沙礫,在水流的衝擊下其他人都被沖跑了。
夏少元離開學校的時候遇見了龍澤,龍澤告訴夏少元他沒有找到介一,不過會幫忙詢問,儘快讓那傢伙複課。可是夏少元腦子裡卻一直惦記著那個杜松樹林里的女孩,所以只是敷衍了幾句。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樣看著我?
而龍澤在他看來是個奇特的孩子。首先龍澤的家世非常神秘,夏少元只知道他家裡非常有錢,但從來沒有見過他的雙親,只是一個他叫做姑母的監護人來過學校幾次。龍澤沒有其他貴族孩子的高傲氣質,雖然夏少元不願意稱呼那些半大孩子為貴族,但事實上他們和中世紀歐洲貴族的確沒有太大區別,等待他們的是一條極為平坦的大路,除非他們自己不想走了,弄斷雙腿趴在地上,或者說即便如此,也會有人硬拽著、抬著他們走到終點。
「夏老師,介一可能家裡有點急事吧,下午我一定把那傢伙押過來,踢著他的屁股讓他和您道歉。」龍澤用對待夏少元慣有的語調走了過來。夏少元有些心情不好,加上旁邊學生很多,他沒有和龍澤開玩笑,一臉嚴肅地交代了幾句后便急匆匆地離開了教室。
夏老師拿起課本繼續上課。他發現自己前些天的授課內容有些失誤,所以今天必須進行更改。這些天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累,本來他今天沒有課程安排,但是下午的考試他始終不放心,便特意向其他老師要了十幾分鐘糾正了這個重要的錯誤。
最後一抹陽光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當夏少元幾乎快要被折磨得消失意識的時候,他聽到了一種古怪的笑聲。
手接觸到女孩身體的時候,夏少元感覺到了僵硬和冰涼,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似乎女孩的身體是懸在空中,自己抓住的是飄起來的紙一般。
「還是好好學習吧。」夏少元說了句沒有邊際的話。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記憶之中彷彿缺失了什麼,印象里兒時的他是不討厭甚至是喜歡吃肉的,大學也是。如果硬要追溯起來,似乎是畢業后的幾年之中突然對肉食反感起來,他總覺得那段時間好像發生過什麼,但是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夏少元的腦子又開始混亂起來,剛才和龍澤相撞也不知道撞到了哪裡,總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可是又覺不出來,就好像你忽然感覺到身體某個部位很癢,但是伸手過去卻找不到那個癢的點。這種奇怪的感覺困擾著夏少元,直到他路過一個小攤販。
或許是最近帶畢業班太過於疲勞了,夏少元這樣安慰自己。
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喜歡用的典型的信紙,花里胡哨的信封上卡通圖案比字還多,信紙帶著青蘋果的香氣,上面寫著的幾行字字跡清秀但有些抖動,興許寫的時候手腕不穩或者不是在平整光滑的地方寫的吧。
夏少元並不喜歡做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