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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錄八 7664工廠 三、上山

實錄八 7664工廠

三、上山

話音未落,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叢林里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一聲獅吼虎嘯般的嘶鳴伴隨著樹葉搖曳的沙沙聲,傳進眾人的耳膜,聲音低沉渾厚,撼人心魄。許菲菲被嚇得花容失色,粉紅色的臉頰瞬間變得慘白。簡淳和刑昊這兩位青年學者更是雙腿打戰,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許天華和唐文成抬頭向前一看,倒吸口涼氣,在他們前方四五米處的一小塊空地上,並肩站著十幾隻奇形怪狀的生物,排成一排,有頭有四肢,直立行走,從體貌特徵上判斷依稀是人形。但有的頭部腫大不堪,有的細小扁平,完全不是人體頭部的比例。而四肢也形態各異,有的短粗,有的細長,殘臂斷腿者眾。有的身上有布條蔽體,有的則用簡陋的樹皮遮擋在陰|部。皮膚均異常粗糙,像穿山甲的鱗片一樣,堅硬、黑亮。五官則破損不堪,扭曲變形,有的甚至壓根兒就沒有五官,整個頭部是一個巨大的肉瘤,肉瘤之上又有一粒粒的小肉瘤,泛著紫紅色,似乎一觸即破。
十幾名周身罩得嚴嚴實實,連臉部也遮擋得不留一絲空隙的不明身份的人衝到他們身邊,在他們做出反應之前,一股淡淡的噴霧在鼻孔前飄散開來,幾個人霎時感覺頭昏眼花、天旋地轉,同時癱倒在地上。
許天華聞聲而動,命張魯等人留在原地,他和唐文成箭步奔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這一帶叢林中絕大多數是灌木、榕樹和藤屬植物,枝條盤根錯節,樹葉密密匝匝。許天華和唐文成右手持槍,用左手撥開枝葉,精神高度緊張,密切留意著周圍的所有細微聲響,一步步地試探著前行。
刑昊的情緒突然在一瞬間崩潰,失聲尖叫,臉上的表情極度恐怖,似乎已經嚇破了膽子。一直在用數碼攝像機記錄探險過程的簡淳原本就心驚肉跳,被刑昊突如其來的叫聲一嚇,手一松,攝像機掉在地上。
許天華的手裡緊握著槍,雙眉緊鎖,密切注視著周圍的環境。他腳下有一個直徑很寬但淺淺的土坑,眾人向坑裡一看,都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刑昊轉過身去,彎下腰來控制https://read.99csw.com不住地嘔吐。簡淳和許菲菲的臉色煞白,勉強抑制住噁心。
刑昊聽出他語氣中的諷刺意味,也沒好氣地還擊說:「那是你沒看見,還痴心妄想地想找什麼野人,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人形,也不是野獸,我們是大白天見鬼了。」
刑昊意識到自己在眾人面前失態,咽了口唾沫,穩定下情緒說:「剛才有一張鬼臉向我們這裏看,是鬼臉,很可怕,頭上沒有五官,只有層層疊疊的瘤子,紫紅色的瘤子,又噁心又……嚇人。」
簡淳像是回答許菲菲,又像是安慰自己,「按理說,松江省內從未出現過野人的行蹤,各種文獻中也沒有過相關記載,從這些方面看,讓人感覺不太樂觀。但是根據當事人的描述分析,又不像是其他猛獸,否則葉立群沒有機會全身而退。當然,那兩隻野獸如果是人裝扮的,我們的這番努力也就毫無意義了。」
許天華當機立斷,說:「抓活的,往腿上打。」
許天華雙手持槍,向刑昊描述的地方摸索過去。張魯緊隨在他後面。許菲菲和唐文成則守在原地。
黑暗中突然迎面射來幾簇強光,把他們籠罩在內,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節都暴露在強光下,一覽無餘,他們的眼睛被光芒照射,幾乎無法睜開。在驚魂未定之際又遭受突如其來的驚嚇,偏偏又看不清楚對面發生的情況,一行人都手足酸軟,心裏怦怦亂跳,不知又面臨著什麼未知的兇險。
許菲菲想這時候只有一句「他媽的」能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她終究不好意思說出口,只指著坑裡的一塊皮肉說:「那上面還有毛髮,像是女人的長發。」
簡淳沒親眼見到刑昊描述的「東西」,心裏又焦躁又妒忌,聽到刑昊的聲音都有些失真,更加瞧不起他,說:「老刑,你也穩著點,說什麼鬼呀鬼的,虧你還是搞地理學的。」
張魯雖然是派出所所長,也沒見過這陣勢,嘿的一聲,說:「看起來都是人骨,真……真他媽的……」
一路上無人說話,每個人都滿腹疑團,在腦海里回放著方才那段平生從未https://read.99csw.com有過的離奇遭遇。快到山腳下時,許天華強打精神,撥打電話,向李觀瀾簡單彙報了他們在山上的經歷。李觀瀾在電話里未明確表態,語氣嚴肅低沉,只叮囑他務必注意安全,不要讓任何一個人掉隊。
張魯他們聽到槍聲,知道前方發生了狀況,也忍不住撥開枝葉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刑昊用手指向他的正對面,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聲音直打戰,「那……那裡,它在那裡。」
張魯見他面對著屍骨還表現得如此興奮,只顧著自己的前程,全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不滿他的冷血,嚇唬他說:「你小心些,如果被野人捉去生吃了,這發現野人的功勞可就沒你的份兒了。」
刑昊話音沒落,就聽許天華在前面低聲叫著:「這裡有情況,大家都聚到我身邊來。」許天華的聲音低沉嚴肅,幾個人不敢怠慢,紛紛小跑幾步,聚在一起。
這噩夢般的一段路終於走到盡頭,到達山腳下時,天色已微黑,幾個人又渴又餓,筋疲力盡,真想一頭栽倒在路邊,把所有的事情都暫時拋在腦後,好好地睡上一覺。
幾人休息了十幾分鐘,看看時間已經是十時三十分,許天華說:「這才走了一半不到,為了趕在天黑前下山,咱們還是多受點累,繼續上路吧。」一行人都表示贊同,陸陸續續地站起身,忽然,刑昊發出一聲驚叫。刑昊的說話聲音本就有些尖銳,這聲突兀的尖聲驚叫,高亢刺耳,每人都被嚇得身上一顫。許天華本能地背靠到一棵樹上,右手按住腰間的手槍,問:「怎麼回事?」
許天華和唐文成心頭掠過一陣驚喜,知道已經命中目標,此行不虛,但身處險地,不敢莽撞,仍謹慎地一步步向目標挪去。
那怪物的雙腿隱藏在灌木叢後面,唐文成放低槍口,憑藉感覺和計算,迅速扣動扳機,清脆的槍聲響起,驚得林中棲息的鳥撲簌簌地飛起,與此同時,許天華的槍也擊發,兩粒子彈鑽進灌木叢中。那怪物咧開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齒一張一合,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像是野獸受傷后的哀嚎九*九*藏*書,栽倒在地上。
許天華一行人上山的過程稱得上「披荊斬棘」。毗鄰7664廠的這一側蒼莽山山脈,似乎從沒有人上去過,調查組必須手持棍棒和砍刀,撥開樹叢,斬去不知名的植物枝條上尖利的鋸齒和倒刺,才能艱難地覓路前行。
聯合調查組的成員有七人,除去專案組的四名刑警外,還有曲州市地理研究所的副研究員刑昊和曲州市立大學生物系副教授簡淳,兩人都是三十齣頭的年紀。有幾個學界權威見獵心喜,覺得一旦發現新種類生物,是揚名的好機會,而且有刑警保駕,相對安全,就也想跟隨調查組上山,搶到頭功。公安局考慮到他們年紀都比較大,擔心發生意外,就委婉地拒絕了。
那聲音忽遠忽近,若有若無,卻依稀彷彿,是他熟悉的聲音——蘇采萱?她為什麼要傷害我?
倏地,一張異常恐怖的臉孔出現在兩人面前。那張臉上的皮膚像鱗片一樣,層層疊疊,黝黑髮亮且粗糙堅硬。五官的界限很模糊,沒有眼瞼、鼻子、嘴唇,混濁的眼睛、鼻孔和尖利的牙齒都裸|露在外面,彷彿是一隻兇殘而醜陋的鱷魚,被人猛地撕去臉皮,留下一副奇詭的面孔。
十幾隻怪物見他們後退,都齜著牙齒,臉上的表情非常憤怒,似乎要衝上來把許天華一行人撕碎,只是礙於他們手中「神奇武器」的威力,不敢輕舉妄動。
幾人找到一處樹木相對稀疏的地方,分別在岩石上坐下,取出水瓶來大口地喝著,以補充體內缺失的水分。在這幾人中,簡淳和刑昊的心情最興奮。對四位刑警而言,這一趟不過是千百次外勤任務中的一次,對兩位學者來說,這裏面卻潛藏著建功立業的機會。簡淳在心裏盤算著,如果這一趟有實際收穫,以此為素材寫出一篇有影響力的論文,明年就能在職稱評選中勝出,摘掉教授前面的「副」字。似乎是為了鼓舞自己的鬥志,簡淳又一次問許菲菲說:「根據你們的判斷,鄭丹梅遭遇的那兩隻怪物是野人的概率有多大?」
許天華和唐文成倒吸一口涼氣,手裡的槍險些掉在地上,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許菲九*九*藏*書菲明白簡淳患得患失的心情,就笑了笑,沒接話。
坑裡重重疊疊,堆著幾百塊人骨,有整塊的頭骨,也有敲碎的肋骨、大腿骨和臂骨。此外有十余塊骨頭上還帶著星星點點的撕碎的血肉,因天氣熱,已經嚴重腐爛,散發出刺鼻的腐臭味。
兩人向前走了不到五分鐘,走出不過七八米遠的距離,卻像是經過一次漫長的艱險旅程,手心中濕漉漉的儘是汗水,精神如繃緊的弦,一觸即發。
這裏就像是一個髒亂、惡臭的屠宰場,遭屠宰后的動物軀體被剃光了血肉,隨意地丟棄在坑裡。所不同的是,這些被屠宰的動物是人。坑裡的骨骼參差交錯,不知有幾具人體殘骸。
許天華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前面只有濃密的樹林和灌木叢,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許天華說:「別怕,告訴我們你見到了什麼?」
被打傷的怪物卧在地上,又發出一聲嘶吼,流露出憤怒、痛苦、仇恨和苦悶,聲音凄厲無比。那十幾隻類人生物哀傷其類,隨聲附和,引頸長嘯,各種怪聲此起彼伏,似猿啼,似鳥啾,似梟鳴,似嗚咽,叢林中一時間充斥著森森鬼氣,雖是盛夏,每個人卻都感覺陰氣襲體,不寒而慄。
簡淳噁心了一陣,頭腦漸漸清楚,驚恐中帶著興奮,說:「這一定是野人搞的鬼,野獸沒有這種挖坑埋骨的智力和能力,咱們曲州市也發現野人了,這將成為震動中外的科學發現。」
許菲菲被他問過幾遍同樣的問題,好在她很有耐性,不緊不慢地說:「這需要你來告訴我們呀,你們是專家學者,比我更有發言權。」
那十幾隻怪物也被刑昊的叫聲觸動,顯得情緒激動,揮舞著四肢,嗷嗷怪叫,似乎要猛衝過來。許天華眼見情況緊急,當機立斷,槍口上抬,朝天開了一槍,槍聲響徹叢林,蓋過了怪物們的怪叫聲。
在調查組登上蒼莽山探求真相期間,李觀瀾率三名警員再次來到7664廠,與保衛處接洽后,將三年內失蹤的十幾名工人重新登記,對每個人的背景進行詳細調查。
誰知張魯和許菲菲忽然在身後齊聲高叫:「小心,站在那裡不要動。」聲音急迫而read.99csw.com高亢,正在靠近目標的兩名警員駐足在原地不動。
許天華在恍恍惚惚中聽到有人說話:「快,把他們抬到擔架上。」
許天華持槍在大坑周遭搜尋了一圈,沒有什麼發現,更沒見到刑昊描述的那個奇怪生物。他低聲呼叫大家:「這裡有危險,我們都聚到一起來,避免發生意外。」
調查組一行人退到一塊較空曠的地方,那十幾隻怪物已被枝葉遮擋在視線之外。魂飛魄散的刑昊逐漸恢復了清醒的意識,雙腿仍然打戰,但已經可以無須別人攙扶。六個人加快腳步,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走去。疲憊、恐懼和惶惑交織在一起,雙腿下意識地挪動,竟然不像是自己的。
唐文成雖然年輕,又是見習警員,沒有實戰經驗,卻表現得非常鎮定,在遭遇危險時方寸不亂,槍口一抬,對準那怪物的胸口,微側過頭問許天華說:「開槍嗎?」
兩人退後十餘步,與張魯等人會合在一起。幾人合力,把癱軟在地上的刑昊拽起來,拖曳著向叢林外面走去。許天華順手把簡淳丟在地上的攝像機拾起來,挎在肩上。
簡淳身上一哆嗦,想這句話倒是有些道理,不可不防,身體向後縮了縮,藏進人群中間。
這時,許天華和唐文成已經接近目標,手向腰間摸去,只需掏出手銬,銬住那怪物的兩隻前掌,此行的任務就已完成一大半。
許天華見槍聲暫時起到作用,低聲向唐文成說:「保持鎮定,向後撤。」唐文成心領神會,兩人雙手持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沖在最前面的怪物胸口,步伐一致地向後退去。
忽然間,一陣腥風飄過來,直吹二人的鼻孔。兩人透過層層的樹葉,恍惚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晃動,兩人幾乎同時雙手握住槍,指向那個影子,加快腳步衝過去。
調查組成員們事先做了充分準備,清晨六時,天才蒙蒙亮就開始上山。他們穿著厚實的登山服和登山鞋,每人背上都背著一個雙肩挎包,裏面裝有對講機、給養、外傷葯、照明燈、指南針等設備。上午十時許,登到半山腰,幾人都已累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東一道西一道地刮開了好幾處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