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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錄十 詭異人腳骨(下) 四、愛與兇殘之間

實錄十 詭異人腳骨(下)

四、愛與兇殘之間

李觀瀾聞言欣喜異常。在他動身去詔安市之前,曾向蘇采萱詢問過被害人的死因。蘇采萱的回答是骷髏的顱骨無碎裂,喉骨無骨折,肋骨無傷痕,可以排除重物打擊、刀刺、勒頸等常見死因。骨殖中未化驗出毒素,非中毒死亡。事實上,除斷腳外,這是一具相當完整的骷髏。這使得李觀瀾非常失望,一度以為也許無法根據骨骼檢驗出死因。誰知才過去幾個小時,蘇采萱就取得了重大突破,讓他有意料外的驚喜。
這是許天華在一周內第二次與李觀瀾嚴肅地對話,心結未除,氣氛有些壓抑和沉重,許天華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刺癢難當,像是有小蟲在爬,說不出的不自在。
許天華莫名其妙,直勾勾地盯著李觀瀾,腦海里飛速轉動,揣摩著他的意圖。
李觀瀾不解,重複一句:「骨珍珠?」
何洪海的屍身靜靜地蜷縮著躺在床上。深藍色的棉布床單已經褪色,但洗得乾乾淨淨。何洪海穿一身黑色紡綢套裝,腳蹬黑色布鞋,四肢收縮,似乎非常怕冷,皮膚泛黑,嘴角流出一攤鮮血,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率先趕到的派出所警員已經在客棧門前拉上警戒線,外圍則站滿了附近的居民。在一周內,家塘湖底出現屍骨,何洪海又在家中自殺,兩起突兀的命案打破了植物園裡幽靜和祥和的氣息,恐怖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雖然陽光普照,圍觀民眾卻感覺陰風陣陣,身上發冷。
李觀瀾贊同說:「是這樣。此外,遇害者的身份也很有參考價值。目前已經確定身份的兩名死者是親姐妹,其中妹妹是一個窮游俱樂部的成員,而姐姐是在妹妹失蹤以後獨自去尋找她的過程中遇害的。兩人都不是詔安當地人,都是獨身出遊,社會關係簡單。不妨想想,在植物園的居民中,哪些人最有機會和這對姐妹近距離接觸,甚至有機會在封閉的房間里單獨接觸?」
曾經漆黑一團如沉沉黑夜般的案件已經露出了一線光亮,可是,仍有四個重要問題在困擾著他,殺人的第一現場在哪裡?為什麼死者都是女性?為什麼絕大多數斷腳都是右腳?兇手是用什麼手段殺死她們的?這幾個問題彼此關聯,環環相扣,解決了其中任何一個問題,都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成為偵破案件的關鍵。
沒過兩年,胡海燕的妹妹胡海鷗考上了松江大學,成為村裡第一名大學生。姐妹花各有精彩,胡家在村子里名聲大振,揚眉吐氣。
胡海燕的父母在一年前才為她報了失蹤。胡海燕原本是農業戶口,與父母同住在L省南部某鄉村,因容貌出眾,被該縣的縣長看中,給她父母過了五萬元彩禮,就把她迎進家門做了大兒子媳婦。縣長的大兒子因在襁褓中患腦膜炎,智力發育遲緩,縣長又不肯屈尊迎娶同樣有殘疾的姑娘,選來選去,最後就選中了家境貧寒的胡海燕。後來在縣長的幫助下,胡海燕調進縣城某機關做公務員,是她們村第一個吃皇糧的人。
黃大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支隊,你懷疑他?這個人是我轄區里最老實巴交的,殺魚他就敢,殺人?再借他兩個膽子啦。」
抵達詔安市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鍾,正值七月,一輪烈日當空,灼|熱不堪,似乎大地是一面鐵砧,要把萬物都烤熟烤化https://read.99csw.com一般。
蘇采萱篤定地說:「被害人是遭到電擊致死的。我藉助掃描電子顯微鏡,在她右腿脛骨的斷折處發現了稀疏的骨珍珠顆粒。」
正僵持間,派出所所長黃大淼推開門衝進來,說話聲音都變了調:「李支隊,你指給我看的那個嫌疑人何洪海自殺了。」
許天華的冷汗涔涔而下:「不,不是,也許還有另外的可能。」他的聲音細不可聞,顯然對自己的話沒有絲毫信心。
胡海燕的年齡、身高體重、骨盆特徵,無一不與家塘湖底的骷髏相吻合。最重要的,胡海燕的老家地下礦藏豐富,飲用水裡含有微量鍶原子,這在L省地質研究所的資料中有明確記載。
許天華的臉色忽變,泛起潮|紅,潮|紅退後又變得蒼白,他感覺喉嚨乾渴,就喝一口礦泉水,費勁地咽下,說:「據我對植物園居民的了解,他們原本都是農民,植物園開發以後,就都轉行從事與旅遊相關的小生意。有的拉人力車,有的開家庭旅館、小餐館,有的出售旅遊紀念品,這裏面,最有機會和外來遊客在封閉空間里單獨接觸的,應該是家庭旅館的業者。植物園裡做這個小生意的至少有十戶以上。」
許天華茫然地重複說:「電魚?」
李觀瀾遞給他一瓶冰涼的礦泉水。這兩個人都不沾煙酒,只能借用礦泉水來舒緩情緒和氣氛。
誰知好景不長,胡海燕因不能生育,在婚後第三年被縣長公公割袍斷義趕出家門。縣長因正值競爭縣委書記的關鍵時期,不願給對手留下以權謀私的證據,又找個借口把胡海燕踢出公務員隊伍。胡海燕人財兩空,無顏回家面對父老鄉親,就到鄰縣做了一名三陪小姐,用出賣淚水和肉體換來的錢供胡海鷗讀書。
為了辦案方便,曲州市刑警隊一行駐紮進詔安市植物園派出所。李觀瀾請戶籍警小陳在電腦上調出植物園內一百零三戶、四百二十一名居民的資料,一手持礦泉水瓶,一手拿著滑鼠,目不轉睛地盯著持續刷新的屏幕。
李觀瀾搖搖頭,太陽穴一陣陣地痛。他用食指在頭部兩側和頸部風府穴上用力揉搓,疼痛稍稍緩解了一些。
李觀瀾笑著搖搖頭,不置可否,說:「能不能把你的辦公室借我用二十分鐘?」
何洪海就是許天華的岳父,此前在植物園裡經營一家由民房改建的名為「如歸客棧」的家庭旅館。許天華在與李觀瀾分析案情時,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何洪海,這使得許天華如坐針氈,如芒在刺,既感到突兀和難以置信,又在事實面前,為岳父的命運擔憂,為妻子何曉順將遭受的巨大打擊擔憂。
李觀瀾不動聲色,單刀直入地說:「找你來是想和你談談斷腳的案子。雖然你沒有參与案件的前期偵破工作,但是對案情的大部分細節並不陌生。」
李觀瀾說:「對,電擊殺人案原本就不多見,系列電擊殺人就相當罕見。這必須滿足幾個條件,作案現場在室內,受害人毫無防備,兇手有趁手的電擊設備。你知道,在家塘湖底發現的屍骨是在水底直立的,當時屍骨的右腳踝綁在一塊大石頭上,因浮力作用,使得屍骨像是站立起來,屍骨的右腳已經遺失。這應是兇手慣常的拋屍手段,由於湖水浸泡,加上鬍子魚蠶食九九藏書,如果我們再晚些時候發現這具屍骨,它也將蕩然無存。」
詔安市刑警隊隊長馮華與李觀瀾早就認識,也知道他正在詔安辦案子,見他走進來,迎上去握握手,說:「死者是觸電身亡,房客發現的,可以認定是自殺,現場留有一封遺書。」
一個多小時后,李觀瀾手中的滑鼠終於不再滾動,電腦屏幕定格在一個男人的戶籍資料上。李觀瀾端詳著那張身份證照片上的並不陌生的臉孔,目光炯炯,似乎要看穿那貌似樸實的臉龐後面隱藏的巨大秘密。
他的聲音不高,但許天華仍聽清了「觸電身亡」四個字,心頭劇震。
「我究竟殺了多少人,自己也記不清了。十幾個吧,不會超過二十人。現在的女人講求個性嘛,獨自出遊的很多,我總能找到動手的目標。曉順畢業后,我就收手不做了,殺人畢竟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其實那時候我已經萌生死意,殺過太多人,對生命厭倦而漠視,包括自己的生命。我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和遠離人群的場所,靜悄悄地告別人世。
李觀瀾說:「對,電魚,據我所知,植物園裡的居民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常年在家塘湖裡電魚。所用的方法很原始,一個電瓶,兩根長木杆,一截電線,一張金屬質地小網,危險性很大,近五年裡至少有兩名居民在電魚時被電死。但家塘湖裡的鬍子魚味道鮮美,很受遊客歡迎,能賣上好價錢,所以植物園的居民罔顧危險,樂此不疲。」
蘇采萱解釋說:「所謂骨珍珠,是由人骨中的磷酸鈣融合形成。骨頭在遭遇高壓電擊時發生壞死,無機物熔化,在受損骨表面形成珍珠大小的灰白色小體。骨珍珠是電流作用的指征。通常來說,人體骨骼上形成骨珍珠,意味著遭受了高壓、高強度的電擊,沒有生還的可能。」
「在這個念頭驅使下,我盯上了那些獨自出遊的女人。她們穿戴時髦,行囊豐足,每個人口袋裡的現金都足以幫助我們這個窘迫的家庭暫時擺脫困境。六年前的那個風雨交加的夏夜,我用自製電魚機電死了一名熟睡中的女人,把她身上的財物洗劫一空,然後把她的屍體沉進了家塘湖,讓鬍子魚幫助我毀掉她的屍體。
李觀瀾露出讚許的神色,說:「我知道你會掌握這些數字,也會把鬍子魚吃人的特點考慮進去。兇手要在不引人懷疑的情況下多次進行拋屍,還應具備哪些條件,相信你已經深入考慮過這個問題。」
李觀瀾說:「確定家塘湖是拋屍現場,是本案告破的關鍵,把嫌疑人的排查範圍從方圓數千里縮小到方寸之地。家塘湖位於植物園腳下,三面臨山。要接近家塘湖,必須通過植物園的大門,很難想象園外的人會不辭勞苦不憚危險地把這裏選做拋屍地點。而且園裡的保安和居民眾多,外來車輛接近家塘湖,很難不引起懷疑。」
李觀瀾說:「如果把這些特點集中在一起,諸如開家庭旅館、經常在湖裡電魚、有三輪車等交通運輸工具,兇手已經呼之欲出了。此外,死者為什麼均是女性?而斷腳為什麼絕大多數是右腳?回答這兩個問題,是否也有助於我們鎖定犯罪嫌疑人?」
許天華含糊地嗯了一聲。
但劇變橫生,快得容不得他仔細考慮。黃大淼回答兩人問話說:read.99csw.com「人在如歸客棧的客房裡,已經不行了。」話音才落,許天華和李觀瀾相互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地急匆匆衝出門外,跳上車,油門一踩到底,風馳電掣般向如歸客棧駛去。
這是一個系列殺人狂的臨終絕筆。李觀瀾讀過後,良久不語,心中縈繞著淡淡的蒼涼與悲傷情緒,揮之不去。
李觀瀾說:「是這樣,兇手也許是覺得被害人的鞋子不好處置,焚燒、掩埋或丟棄都難免留下線索,不如和屍體一起拋到湖裡,不留一絲痕迹。誰知這種具有防水功能的鞋子,使得屍體的斷腳躲過鬍子魚的利齒,隨波逐流,最終成為兇手的噩夢。這裏面還有一個細節應引起我們注意,把屍骨綁在石頭上的是一種特殊材質的繩子。」
許天華打了個不易察覺的寒噤,說:「兇手的手段毒辣,案子設計得也很周密,如果不是斷腳引起我們的注意,這十幾條冤魂可能將永遠深埋在湖底。」
李觀瀾接過那封遺書,很厚,有十幾頁紙,寫得密密麻麻又工工整整,顯然何洪海臨死前曾做過精心準備和仔細考慮。遺書中對女兒何曉順和女婿許天華,表達了深沉的歉意,也詳細交代了他的作案過程:
李觀瀾率人在詔安市補充偵查時,在半路上接到在L省調查最後一隻斷腳身源的刑警們反饋回的消息。按照蘇采萱的檢驗結果,根據斷腳主人的體貌特徵,把死者鎖定為一個名叫胡海燕的失蹤女子。
李觀瀾早預見到他的反應,但為讓他有足夠的思想準備,繼續說:「可以這樣設想,也許兇手自身的體能有限,不敢對男性遊客動手,而殘害女性遊客則更有把握,這是趨利避害的犯罪心理。而被害人的電擊部位集中在右腿,是否兇手在潛意識中存有對正常人右腿的敵視?」
李觀瀾聽過彙報,沉思不語。所有支離破碎的線索聚合在一起,腦海中逐漸勾畫出一個粗線條的案情輪廓:殘忍的兇手,悲慘的死者,水下的冤魂,漂流的斷腳,像電影的回放鏡頭,一幀幀地在思緒深處掠過。兇手的身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似乎一伸手就能捉到,卻又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模樣。
「我至今也不知道警察怎麼會找到家塘湖這裏來,保安梁滿貴也不知道,植物園裡的住戶沒有人知道。我不信警察有千里眼順風耳,也許應了那句老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再逃避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一死了之吧,結束我這卑賤而罪惡的一生。當然,我做下的滔天罪惡,就是再死十次也無法補償。」
所謂如歸客棧,其實只是一排四間平房,隔成六個小間,後院建有兩間小房,作為衛生間。前院則奼紫嫣紅,鮮花開得正艷。
(全文完)
李觀瀾嘆口氣,無論怎麼不情願,這是許天華必然要面對和接受的局面。李觀瀾在電腦上調出打撈家塘湖底的屍骨時所攝錄的圍觀群眾影像,說:「當時我已想到,如果兇手就是植物園裡的居民,我們鬧出那樣大的動靜,他一定會混在人群中觀看,而且兇手的表情會與圍觀者有所不同。兇手會刻意掩飾內心的恐懼和慌張,做出若無其事一臉茫然的模樣。而圍觀者的表情更加自然,驚訝、害怕、好奇,都是湊熱鬧者正常的反應。所以我讓人把圍觀者的影像拍下來,事後逐一觀察他們九_九_藏_書的微小表情,果然留意到一張與眾不同的臉孔。」
當李觀瀾一行人的車輛行駛到詔安市城關時,他的手機鈴聲驀然響起。看一眼屏幕上的號碼,是蘇采萱打來的。李觀瀾心裏突地一跳,在案情進入關鍵階段時,蘇采萱若沒有重大發現,絕不會給他打來電話。
在所長黃大淼的辦公室里,李觀瀾又把在家塘湖裡打撈屍骨時拍攝的圍觀群眾影像,重新觀看一遍,最後把畫面停止,選定一張男人的臉,拉近,放大。
他的食指輕輕點擊,把那張頭像照片列印出來。
李觀瀾說:「到現在為止,我們的偵破思路完全吻合。還有一個案情要素是你不知道的,蘇采萱在一個多小時前才在電話里告訴我,被害人的致死原因是電擊。」
七年前,胡海鷗在讀大學三年級時參加了一個叫做「窮游之友俱樂部」的社團組織,趁暑期獨自騎車出遊,誰知一去再無消息,就此人間蒸發。胡海燕心急如焚,隔段時間就換個地方做三陪女,以此打聽妹妹的下落,卻一直杳無音訊。
「但當死亡的威脅在靠近時,我仍不甘心束手待斃。兩年前,一個被我殺死的女人的姐姐到處找她,竟然找到了我這裏,向我打聽。這讓我極度恐慌,在經過反覆考慮后,我終於在時隔兩年後再次動手殺人。我曾經向自己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雙手絕不再沾血腥。誰知這最後一次竟是自掘墳墓。當警察從家塘湖裡打撈出那女人的屍骨時,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或者自殺,或者被槍斃,我只有這兩個選擇。
許天華的腦海里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
許天華說:「這樣,嫌疑人的範圍又縮小了許多。」
同車的許天華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蘇采萱的聲音中透出按捺不住的喜悅:「老李,我找到湖底屍骨的致死原因了。」
李觀瀾雖然並不完全理解,但他對蘇采萱的專業能力一向信之不疑,就說:「有你這個結論,這件困擾我們四年的案子等於已經告破了。」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許天華與何洪海的翁婿之情甚篤,見他死相凄慘,不禁胸口發酸,淚水湧上來,卻又強行忍住,雙唇抖動,抑制住內心深處的巨大悲傷。
許天華略感意外,說:「電擊?以電擊為手段製造系列殺人案,在我印象里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觀瀾說:「從四年前在曲州市凌波浴場發現第一隻斷腳起,至今共發現十四隻斷腳,分屬於十二名女性死者。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至少有兩名受害人是在詔安市家塘湖被拋屍在水裡的,當然,由於時間較長,許多受害人已經屍骨無存,實際數字可能遠遠大於這個數字。可以斷言,這是一起殘忍、罕見的特大系列殺人滅屍案。」
許天華忘記了對話開始時的猜忌和不快,沉浸在案情里:「兇手平日和家塘湖打交道比較多,經常在湖邊轉悠,這既有助於他萌生拋屍入湖的念頭,也有利於他隱藏身份。此外,兇手還應有一個中小型的運輸工具,像農用機動車、腳踏三輪車之類,否則很難完成運屍、拋屍的行為。高檔轎車接近家塘湖很容易引人注意,可以排除這種可能。」
直到現在,斷腳主人的身份仍未全部核查清楚,而河畔斷腳案仍是曲州市民的夢魘。在凌波浴場的沙灘上,不時有https://read.99csw.com三五成群的頑皮少年,手持長長的枝條或木棍,撥開隨河水漂來的鞋子,看裏面是否有一泡黏膩的油脂,或烏油油的斷裂腳骨。據一頑童說,他曾親眼在一隻斷腳上見到過骨珍珠,一粒粒地凸起,手指按上去劈啪作響。
許天華說:「所以兇手很可能就是植物園內的居民,他們常年在家塘湖畔轉悠,丟些東西下水,誰也不會懷疑。植物園裡的居民人數相對穩定,近年來只准遷出不許遷入,目前共有一百零三戶、四百二十一名居民,在這個範圍里查找,兇手無從遁形。據我分析,兇手把家塘湖選擇為拋屍地點,還有一個重要因素,當地人都知道,家塘湖裡生存著大量的鬍子魚,這是一種嗜食動物血肉的魚類,屍體被拋進湖裡以後,短時間內就會被鬍子魚吞食,不留痕迹。這也是園內居民作案的一個佐證。」
許天華點頭表示贊成:「同意這樣定性,兇手極度冷血,罪大惡極。」
李觀瀾和許天華的腦海里都嗡的一聲,幾乎同時從座位上跳起來:「人在哪裡?」
李觀瀾說:「對,是一截長約五米的白色鋁芯雙股護套電線,兩頭有裸|露的導端,這是植物園居民用來電魚的典型電線。」
黃大淼滿腹狐疑,嘴裏卻連聲答應:「當然,當然可以。」
「第一次殺人後,我曾經擔心過一段時間,聽到警車響就心驚肉跳,看見穿制服的人就遠遠地躲開,畢竟在曉順畢業之前,我不能被逮捕或死去,否則我死也不瞑目。但是後來發現,一切都平靜如常,這個法子太隱蔽了,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我的所作所為。從那以後,我開始連續作案,一有機會就殺人劫財。我的腿腳不好,不敢對身強力壯的男人動手,其實男人在睡夢中遭到電擊,也會瞬間死亡,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可我就是害怕,在曉順畢業前,我必須保證足夠小心,一個微小的失誤就可能滿盤皆輸。
「六年前,曉順以優異的成績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松江省醫科大學,那是一所全國聞名的重點大學,對於我們這個最高學歷是小學畢業生的家庭來說,無異於山溝里飛出了金鳳凰,甚至是植物園所有居民的驕傲。但令我難堪的是,家裡根本無法負擔她的讀書費用。醫科大學每年的學費就高達一萬五千元,加上一萬多元的生活費用,我即使不吃不喝,全年的收入也只夠支付這些費用的三分之一。曉順的媽媽死得早,她臨死前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我們唯一的女兒。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也不要因為自己的無能讓何曉順中途退學。
許天華脫口而出:「電線?」
胡家姐妹的父母接連遭受沉重打擊,都卧病在床,甚至失去了尋找愛女的力氣和勇氣,直到一年前,才在村民的幫助下,到轄區派出所給兩個女兒報了失蹤。如果沒有那次報案,恐怕曲州市的警員也無法順利地順藤摸瓜,找到胡家姐妹的線索。
四年前,胡海燕聽人說胡海鷗失蹤前,曾在詔安市植物園一帶露過面,就隻身到詔安去尋找。此後,胡海燕也失去了蹤跡。
許天華久經歷練,無論在多麼危險的局面和怎樣冥頑、兇殘的犯罪嫌疑人面前都鎮定如恆,這時卻說什麼也不敢去看李觀瀾在電腦上調出的影像,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沉重而僵硬,又像是不受大腦控制,顫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