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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交鋒 一、頑強的抵抗

第八章 交鋒

一、頑強的抵抗

可在我這裏,卻有好幾份「老大」以前同夥的證詞,證明當時在福生町的搖擺舞俱樂部「P」,也就是「喬」的組織活動的據點,「老大」曾多次與「小六」等人會面,並且還請他們吃飯,給他們零花錢。
我當然在事前曾經預料到他會這樣回答。雖然時效已經到了,但是畢竟是那麼大的一起案件,「老大」應該是不會輕易承認的。
「你在說些什麼……」
約定的一個半小時早已經過了,可是「老大」卻沒有因為約定的時間到了而趁機離開。相反,他看來要堂堂正正地接受我的挑戰,我們的交鋒開始了。
「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我為此整整苦思了一個晚上,能夠得出的卻只是一個個非常簡單的結論:「反正不能預料對方會有什麼反應,所以我們只有隨機應變了。」
因此,我便開始說出我預先準備好的一席話。
「老大」嘆了口氣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也許是因為過於興奮的緣故。他的眼裡布滿了血絲,放在桌上的手也握得緊緊的,而且一直在不停地顫抖。
老實說,當時我自己也很難決定,到底應該怎樣開始採訪,以及採訪時應該採取怎樣的具體順序。
但是,當話題講到「小六」時,他突然轉換口氣,含糊其辭地說道:「當時說不準是有這樣一個人。但我已經回憶不起這個人的具體情況了。當時熱衷於汽車和摩托車的年輕人實在是太多了……」
「唉……」
他的那種笑聲就好像是在嘲笑我們一般,非常冷酷,同時卻又非常空洞。
我見狀,就說道:「松田先生,可能您也有很多難處。但就像我最初所說的那樣,您現在有重大的嫌疑,所以請您不要再像剛才那樣,對您自己所說錯的話進行修飾。請您一定要在深思熟慮的基礎上,對我們說真話。」
「你剛才不就是這樣說的嗎?」
看了這些證詞后,「老大」又回答道:「我的人生雖然不可以用『風雲變幻』這種詞語來形容,但我這一生,卻也經歷了很多大事。所以又怎麼還會記得三十年前和年輕人一起開車兜風、吃飯這種小事呢?我之所以記得剛才說的那個『喬』,是因為我在工作上曾經請他幫過很多忙,而且他本身也是幫派首領,很顯眼。您現在卻讓我回憶一個並不起眼,而且早就死了的幫派成員,這不是在為難我嗎?」
我剛才的採訪,用拳擊術語來講,只不過是一次試探性的、輕輕的直拳。卻沒想到引起對方這麼強烈的反應。採訪的節奏也因此被完全打亂了。
「當然,我不會因為您知道『小六』的下落,就斷言您就是殺人犯。」
我又問道:「『喬』是不良少年團伙的首領,還有犯罪記錄,一般人應該都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係。那麼您為什麼要和這種年輕人交往呢?」
長久的沉默。
雨後初晴,比弗利山莊的房屋反射著從雲層中射出的太陽光,整個山莊的房子都閃閃發亮,山莊內充滿了莊嚴的氣氛,這種氣氛和比弗利山莊非常相稱,因為它是美國的「財富象徵」。
「『小六』突然失蹤這件事確實很可疑。但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見他不回答,我又追問道:「松田先生,我現在的問題可是關於您自己的哦。您該不會連您自己的事都給忘了吧?」
因此,我開始換一個角度,展開對「老大」的進攻。
於是我抓住這個機會追問道:「那麼,松田先生,也就是說您已經承認您與三億日元搶劫案有關聯嘍。」
我接著問道:「您難道沒有想到過,『小六』就是三億日元搶劫案中的假警察嗎read•99csw.com?」
現在,採訪的焦點就集中到了一個問題上,那就是能否通過各種不同的提問方法,連續進攻,從而撬開「老大」的嘴,讓他說出一些「不能隨便說的話」,成為我們手中的把柄。而那「不能隨便說的話」指的就是「老大」與三億日元搶劫案的關聯,與現場遺留物品和犯罪現場的關聯性,以及他與「喬」等人的關係。當然,「老大」應該是有備而來的,所以這也是對我這個採訪者能力的一種考驗。
「那麼,請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可沒有說謊。」
從這一天早上開始,就下起了滂沱大雨。但是這反而讓比弗利山莊豪宅邊上的草坪吸足了水分,變得更為青翠繁茂。甚至連空氣也好像變得更為清澈乾淨。我覺得,這雨應該是個好兆頭。
而且,這麼大老遠從日本來到美國,也用不著有什麼顧慮。因此採訪一開始,我就非常乾脆地問道:「雖然三億日元搶劫案已經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但我想您應該還記得吧。」
終於,「老大」開始撐不住了。不知他是會大發雷霆然後離開,還是會百感交集地開始供述自己的罪行。總之,我預感到會發生些什麼。
「老大」一開始就採取了這種「時間牽制戰術」。
「嗯,確實曾經騎過白色警用摩托車,但是時間並不長。主要是因為我的摩托車駕駛技術很糟糕,再加上我一直很想做刑警,所以我向上司提出了申請,不久就被調去做外勤工作。總之,我是不適合當交通警官的。」
他走得不緊不慢,個子比我們想象的要大。氣質很像以前因主演《向太陽咆哮吧》而出名的演員龍雷太。
我繼續問道:「松田先生以前曾經是警察吧?」
就在這一瞬間,「老大」突然屏住呼吸,臉上肌肉微微抽|動,似乎有些痙攣。但是馬上,他的臉又變得毫無表情,讓人有點害怕。接著,他大聲笑著,這樣說道:「哈哈哈……你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吧。」
「哈哈哈,您又說這種話了。」「老大」一邊笑著一邊回答道。他好像已經完全從剛才的慌亂中恢復了,所以表情和言談舉止都顯得非常輕鬆自在。
我決定首先詢問「老大」和「喬」、「小六」兩人的關係。
「那麼您有沒有想到些什麼線索?」
情不自禁地說出了犯罪動機……
三月的洛杉磯已經進入了旱季,本來應該是不會下雨的,但是據說今年受厄爾尼諾現象的影響,所以雨天特別多。
到底是飽經滄桑的人了,臉上有好幾道深深的皺紋,頭髮也有很多已經變白了。但是卻沒有絲毫落魄的樣子,精神也非常飽滿。
「老大」終於忍不住說道:「您是想說,我是因為妹妹的死,而對銀行和警方懷恨在心,所以才會製造了三億日元搶劫案?」
「您別激動。您這副樣子,如果讓不知情的人見到的話,會誤以為您就是殺人犯的。」
我一口氣將話題引向最關鍵的地方。因為我當時判斷,我的採訪已經過了相持階段,應該轉入反攻了。
「是嗎?那麼請您告訴我『小六』到底是怎麼死的。『小六』以前的同夥都說他是生病死的,但是『小六』的身體一直都非常好,和『喬』等人的關係也相當不錯。我們發現,他在三億日元搶劫案發生一個月後就去向不明,接著在五年後死去。難道您不覺得這裡有一些問題嗎?」
「……」
由於當初我們約好邊吃飯邊進行採訪,而且採訪的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左右,我計劃從採訪一開始就向「老大」出示我們取材調查中獲得的材料,以儘快打亂他的read.99csw.com陣腳。同時,為了不打擾飯店的其他顧客,也為了使採訪不受干擾,我特意選擇了飯店的屋頂露天花園。
聽到我這句話,「老大」笑了一下,回答道:「當然可以。但是必須在我們約定的時間以內……」
「我辭職和我妹妹的死沒有關係,而且我也不想再回憶這件事了。」
這時,「老大」叫來侍者,又要了一杯咖啡,一口氣喝完了它。隨後,他逐漸鎮定下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恢復了他一開始時那種客氣的口吻。他說:「其實,我也覺得那個名叫『小六』的年輕人,很符合那起案件(三億日元搶劫案)的罪犯的特徵。他的五官和合成通緝照片上的男子一模一樣,而且摩托車的駕駛技術也很高超。此外,他對那一帶的地理情況非常熟悉,您對他產生懷疑也是很正常的。」
「你說這話有什麼根據?我上面所說的,都只不過是打比方而已。」「老大」大聲吼道,他顯得非常慌亂,這讓我感到有點意外。
「老大」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我已經聽明白您的意思了。看來,你在懷疑我是三億日元搶劫案的主犯。但事實上,我與那起案件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的穿著也非常講究,身上穿著淺灰色的雙排扣西服(應該是定做的高級西服),手上則戴著高級的勞萊克斯手錶,手錶上裝飾著黃金和鑽石,還有他手上拿的路易斯·威登牌皮包……從這些情況看來,他的經濟情況應該非常好。
在這種對於當事人的直接採訪中,往往不能一下子向被採訪者提出很多過激問題,如果這樣做的話,往往會使對方過於緊張和慌亂,從而拒絕繼續接受採訪。
(此人看上去膽子很大,但實際上也許只是個非常敏感的膽小鬼。如果抓住他的這一弱點的話,說不定就能迫使他說實話……)
就這樣,採訪開始了。此後,「老大」只是非常安靜地聽我進行敘述,不再講什麼。
「那警官說不定就是『小六』假扮的……」
「小六」和三億日元搶劫案罪犯確實有很多共同點,除了上面兩點以外,還有比方說他擅長對摩托車進行改造,竊車和棄車的手法也與罪犯一模一樣……
「你的意思難道是說,『小六』是被人殺掉的嗎?」
「在他周圍,確實聚集了很多看上去像小流氓似的年輕人。但是在當時,整個社會都是非常混亂的。大學生手中常常揮舞著棍棒,高中生也成群結隊騎著摩托車到處兜風。所以我對『喬』的印象,和我對其他年輕人的印象並沒有多大區別。我和他們交往,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他們都是些非常單純、很討人喜歡的傢伙。」
我首先向他說明了三億日元搶劫案的概要,然後舉出罪犯與「老大」等三人的相似點,一一進行提問。但是這時卻沒有將「喬」曾經保存的舊版五百日元紙幣,以及「老大」交給「山崎」的舊版一千日元紙幣這兩張「王牌」攤出。因為當時我準備先讓「老大」定定神,然後趁他放鬆警惕時,一舉擊破他的心理防線。
「老大」首先回答了他和「喬」的關係。他是這樣說的:「我記得,和『喬』認識的時候,我正因為工作原因而經常進出美軍橫田基地。我們是通過一名美軍人員介紹而認識的。在認識『喬』以前,我就知道他是一個有名的壞蛋。但見到本人以後卻發現他和傳聞完全不一樣。他雖然是個混血兒,但卻非常具有男子漢氣概,也很照顧別人,是個非常模範的日本男人。」
「……」
不良少年團伙的「大姐」吉川悅子曾經這樣生氣地說過:九_九_藏_書「組織成員當中居然沒有人知道小六已經死了,真是太冷酷,太無情了。」
「別著急,請您聽我說下去。」
我一下子提出了這個大胆的問題。剛說完,就發現「老大」的神情非常憤怒。
由於「老大」從會面一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所以,現在離會面結束只剩下三十多分鐘了。
上午十點左右,雨停了。到下午一點剛過,也就是我們與「老大」約定的見面時間時,已經可以從棕櫚樹的葉片間看到令人神清氣爽的碧空了。
在這天早晨以前,我反覆閱讀了有關的調查材料和採訪記錄,已經將三億日元搶劫案的相關情況都牢記在心。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如果在採訪時還要看這些材料的話,對方會變得心不在焉,同時自己也有可能會錯過捕捉對方神情中微妙變化的機會。所以不但有必要事先記住案件的概要,就是細小的情況和數字也不能遺漏。
「那麼事先有沒有什麼徵兆呢?我知道『小六』什麼事都會對您講的。」
「我所採訪過的人都認為,您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既不是刑警,也不是罪犯,怎麼會明白這種事。請你不要再提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說這話的口氣與剛才截然不同,語速變得很快,而且用詞也變得粗魯起來。同時他的視線也變得閃爍不定,而不再像剛才那樣直盯盯地看著我。總之整個人都變得慌慌張張,坐立不安起來。
九九年三月十五日,我們駕車從洛杉磯商業區出發,大約行駛了三十分鐘以後,來到了位於比弗利山莊東面的山丘上,「老大」所指定的飯店就在這裏。
「老大」就用這種不屑的口吻,說出了一些和我的提問無關的內容。
「哦,松田先生,您好像是說『小六』是被人殺掉的吧。那麼對此您有什麼線索嗎?」
三億日元搶劫案的罪犯曾經在各個現場遺留下大量的物證。同時,通過案發後的調查,罪犯改造「白色警用摩托車」時所使用的零部件的購買地和流通渠道也被查清了。但是,假警察的警服、鞋子、帶有話筒狀附件的白色頭盔卻沒有在犯罪現場找到,同時在以後的搜索行動中也沒有被發現。因此有很多人認為,上述這幾樣東西都是真的。
他的眼睛要比龍雷太更為細長,眉毛也比較稀。所以從長相上應該說更像松山政路(歷史劇演員,已故演員松山英太郎的弟弟)。
「您是想就這樣一直將秘密藏在心底,將它帶進棺材嗎?」
聽完我這話,「老大」好像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因此顯得有點慌張,說道:「啊,是嗎……那個年輕人是叫『小六』啊。他好像和『喬』關係很好,就像『喬』的弟弟一樣。車開得也不賴。我想起來了,我曾聽說那傢伙在他那些同夥的飈車比賽中曾經贏過好幾次。」
那麼,「小六」真的只是和同夥鬧翻了那麼簡單嗎?或者說會不會是被人滅口了呢?
「小六」在三億日元搶劫案發生大約一個月以後,就去向不明了。在「小六」的同夥中有傳聞說,他在七十年代中期便已經死了。
當然,我不能因為被「老大」這樣一說就退縮了。「老大」說這話,並不只是由於他非常激動。看得出來,他是在故作生氣的樣子,因為他心裏非常清楚,我根本沒有懷疑他是假警察。
「就是您所理解的意思。自己最重要的親人遇到這種事,我想誰都會感到憤怒的吧。」
但是,通過我們前面的對話,可以發現,一旦聽到什麼不入耳的話,或是被我指出他話中的矛盾點的時候,「老大」的態度就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得非九-九-藏-書常焦躁,神情也會一下子變得非常兇悍,連說話的語氣都會粗暴起來。
但是我裝作沒注意到這一點的樣子,回答說:「可以。也許您對以前事情的記憶有一些模糊了,但是由於您在這件案件上有重大的嫌疑,所以請您一定要在慎重考慮以後,作出真實的回答。」
「哈哈哈,最近我大概是因為年紀大了的緣故,變得很健忘。唉,歲月催人老啊!」
「據我所知,『松田』先生曾經非常關照『小六』。所以請您一定要對我們說實話。」
於是我說:「您現在嘴裏所說的『早就死了的幫派成員』,指的應該就是『小六』吧?」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但是,事實上,「小六」以前的同夥卻是這樣分析他的死因的:「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那傢伙應該是被人謀殺的吧。」
「老大」終於自己說出了作案的動機。
「那個,我想您和那件案子應該是有些關係的,您不記得些什麼了嗎?」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因為三億日元搶劫案中的假警察的表演過於真實,簡直和真的警官一模一樣。而且後來警方一直都沒有能夠找到罪犯所穿的警服。我對此一直非常不解,所以想聽聽作為這方面專家的您的意見……」
「您即使保持沉默也是毫無用處的。而且那都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請您告訴我們當時的真實情況。」
「對,確實有這麼一回事。那又怎麼樣呢……」
「我過去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現在我聽您這麼一說,才覺得好像是有這種可能。」
可能是為了喚起自己以前的記憶吧,「老大」在回答時,會不時閉上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講述「喬」的事情和「喬」所經歷的那些時代。
「真對不起,讓您生氣了。但是這件事對於我了解三億日元搶劫案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我認為罪犯製造這起案件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錢。由於銀行害死了您妹妹,而警方又沒有聽您的主張,所以當時您應該非常仇恨他們吧?」
雖然「老大」的眼中有時會閃爍狡獪的光芒,但是面容卻非常溫和可親,像是個彬彬有禮的紳士。光憑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他曾經當過警官,更沒有人會想到他曾經是個罪犯。
我們就坐大約大半個小時以後,情況開始出現變化。幾個人都基本上吃完了飯,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大」突然開口說道:「您所講的這些事實,如果別人聽了,一定會覺得我就是製造這起案件的罪犯。」
就這樣,無論我們用什麼問法,一遍遍地提問,得到的回答都只是沉默。我們對面的那名男子,只是一直保持沉默,同時一直盯著我和我身邊兩名調查組成員的眼睛。
「對,就如您所說,做的人是不會老實地說出來的。所以您一直在撒謊。」
「『小六』的死因,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是他的直系親屬,為什麼我必須要知道呢?」
如果「小六」和「喬」曾經鬧翻了的話,那麼我就可以理解吉川悅子為什麼會說那些話了。
「沒有什麼特別的線索。我只記得,有一段時期,『小六』曾經一天到晚騎摩托車在府中、國分寺、立川、日野周圍的小道上兜來兜去。」
終於,「老大」出現在飯店的屋頂露天花園上。比我們約定的時間稍微晚了幾分鐘。
「你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假如有人真的那樣做了的話,他又怎麼會老實地說出來呢……不管怎麼說,你的這些話都是非常過分的。」
說完,他便開始津津有味地喝起飯後的咖啡來了。
「如果我說我當時沒有生氣,那就是說謊。但是,就算是這樣又read.99csw•com能怎樣?你到底想說什麼?」
「比如說,『小六』曾經參与三億日元搶劫案,在其中充當騎『白色警用摩托車』的警察。後來,他的同夥為了滅口,所以將他……」
他就是「老大」,也就是「松田誠一郎」。大量汗珠從他的額頭上冒出,然後一滴滴掉落下來。
但是,雖然我們這裏掌握有正確的情報和確鑿的證據,這和擁有逮捕權的警察所進行的審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即使我們向對方出示這些證據情報,對方也不一定就會「招供」。而且如果對方覺得形勢不利的話,很有可能會堅決保持沉默,或者是找個借口,離開採訪現場。
在這裏,「老大」犯了一個錯誤,暴露出他自己所說的完全是謊言。
「我聽說,您之所以辭去警官的工作,是因為您為了您妹妹自殺這件事,和上司吵翻了。是這樣嗎?」
「你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怎麼會知道那種事。」
「我聽說您當時就是騎白色警用摩托車的,是這樣嗎?」
「老大」的這種沉默,讓我感到非常的壓抑,簡直要透不過氣來。而加利福尼亞那本來就很乾燥的空氣,也好像因為這種氣氛而變得更乾燥,讓我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發毛。
「……」
「是的。您調查得可真夠仔細的。我當時主要的任務是巡邏和維持交通秩序。幹了大約十年時間,在就要升任巡查部長時辭職了。那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我想知道,您當時懷著這種心情,會幹出什麼事來。」
果然,效果一下子就出來了。
我冷冷地回答道:「難道不是嗎?我記得我在採訪一開始就講過,『您有重大的嫌疑』。」
太陽無情地照射著萬物,陽光是那樣的灼|熱,讓人覺得頭暈眼花。我不由感到渾身無力,甚至懶得再向我眼前的這名男子提問。
在這樣考慮了以後,我開始向他提一些比較敏感的問題,我首先選擇了他的身世和家人這一話題。
「這個……這麼久以前的事了,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我當時聽說『小六』和『喬』之間好像是發生了什麼矛盾,兩個人鬧翻了。」
「松田先生,既然您那麼說的話,那麼您能不能按照真實情況,一一回答我們下面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老大」和這兩個人的關係曾經這麼親密,所以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特別是「老大」這樣的情況尤為特殊。他的行動都是躲在「喬」等人的背後進行的,而他本人則基本上沒有在犯罪現場出現過。也就是說,他一直都是秘密制定犯罪計劃,然後躲在很遠的地方,在幕後操縱「喬」等人進行犯罪,所以要證明他是主犯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我對「老大」警官時期的經歷進行反覆追問,使得他變得越來越不耐煩。終於,他說道:「您難道是想說,我就是三億日元搶劫案中的那個假警察?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想您就完全搞錯了。無論是我的年齡、長相,還是身材,都與合成通緝照片上的那名男子不一樣。而且,我的摩托車駕駛技術也並沒有罪犯那樣出色。同時我對於東京市內的地理情況也並不熟悉。」
「……」
「他是根據您的指示這樣做的吧?」
而現在,「老大」一邊口口聲聲地說他不認識「小六」,一邊卻又說「小六」早就死了。
由於激動,「老大」的臉一下子就變得很紅,說話時聲音發抖。他現在全身都充滿了憤怒,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開始大發雷霆。但是我並沒有理會這一點,繼續提出嚴厲的問題。
「我可沒有問您這些。我所問的是,『小六』為什麼會突然去向不明。您難道沒有從他的朋友那裡聽說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