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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市宏發房地產開發公司在建的新都大廈,規劃只批了十七層,結果蓋了十九層,馬上要封頂。我們規劃監察隊走到哪裡,哪裡的違章建築業主就叫他們去看新都大廈。」
「我們同部里有關司局關係非常好,只要你同意,我可以馬上打電話再要一個名額。我想派雲坊縣建設局辦公室主任張力維去,他年輕,又是學城市規劃的研究生,順便幫助照顧黎穎。」
柳王明把他上班比作看「門診」,倒是很形象。他就像一個鄉間醫院,突然坐進了個北京來的、可治疑難雜症的專家,門外排著長隊,各種「病號」慕名前來求醫。這個景象柳王明看得舒服。這是有權力、有實力、有能力、有威信的表現。正是「官清書吏瘦,神靈廟主肥」,官場規則是權力「拜物教」,沒有權力,沒人上門;有權力但不敢解決問題不行,是沒有實力的表現;有權力、有實力但沒能力,解決問題的策略和火候不到位也不行,還是辦不成事。只有具備了權力、實力、能力的人,才能顯示威信。柳王明認為:看一個領導幹部有沒有權力,有沒有威信,看看他身前身後有沒有人跟,下班后家裡有沒有人找,辦公室有沒有人圍就一目了然。他二十七歲當副縣長開始,快二十年了,上班有人圍,下班有人追,吃飯有人陪,習慣了。有時出國了,出差了,沒人圍了,他心裏空落落的,好像突然大權旁落,很不習慣。這就是一種駕馭感、主宰感、成就感。他估計每一個領導幹部都會有這種感覺,要不然,為什麼中央三令五申要「輕車簡從」,要改革接待迎送禮儀,要簡化接待規格,文件發了一大堆,就解決不了問題。「前呼後擁」是官場自古以來的特有的現象,表現的是權力,是一種威嚴,沒有這個,當官的同老百姓還有什麼區別?也就沒有威信嘛!柳王明不認為這是什麼壞事。這是共產黨在人民中有威望的表現嘞。
「坐下談吧,老羅。」柳王明伸手示意他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哦,這話怎麼說?」
王道廣說,「這個項目也有些議論,主要是說欣達公司獲利太多,市政府吃虧。也有的認為應當招標選擇開發商,還有的說,全市經濟實力並不很強,還有兩個貧困縣,近百萬貧困人口。現在建這樣的廣場不是時候,沒有必要。應當把錢投到更需要的——」
在柳王明看來,自己今天的談話也有重要作用。從現在開始,他要用一個月左右時間,把市裡中層幹部大部分都爭取過來,不光是市政府部門,市委各部門也要爭取。要在他們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特別是組織部的幹部,他要爭取。雖說自己的升遷他們說不上什麼話,但他們接觸上級組織部們的人,爭取了他們,就等於爭取了一個在上級組織面前說話的人,不能小看。再說,花點錢在老幹部身上,籠絡了一個層次人的心。上級組織來考察,市裡副廳級以上幹部都要參加談話和民意測驗,這等於在爭取人心、爭取選票。
「嗨,市長,為那次沒見到你,我後悔了好幾天。嗨,我老娘偏偏那天腦中風,差點過去了。後來才知道你到鎮里,我到了家裡。你離開鎮里,我又趕到了鎮里。我一直在想,自己怎麼這麼沒福份。」老茅說這番話時頭都不敢抬起來,他不敢正視柳王明的臉。
「老茅,別那麼說,我們都為人子女,為人父母,無情未必真豪傑。為國盡忠,為家盡孝,共產黨人也應當這麼做。你想想,一個病危時的母親最想見的是什麼,當然是自己的兒女。你回家是對的,我不但不批評你,還應當表揚你。我們在全社會倡導傳統美德,黨員領導幹部首先要帶頭嘛,你說呢?」
「我看還是以送禮品為好。」
市老乾局長老羅,手裡拿著一份材料進來了。他額頭晶晶的汗珠,謙卑地拉著笑臉,站在柳王明辦公桌前,不自然地客套,「市長,感謝你對老幹部關心,你這麼忙,還抽時間過問老幹部工作。」
「我也是幾個朋友打電話問我,我當時就告訴他們,這說是謠言。哪裡來的還沒查出來。這事你也不必在意,你上班了,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他難過李樹生就不好過。為了六百萬,宏發公司花六十萬攻關不算多。李樹生得了六十萬不辦事,他們之間必然發生糾紛。如果激發了矛盾,李樹生就當不成新陽的書記了。如果李樹生敢於站出來幫宏發公司,他就站到幾套班子甚至全市人民對立面去了,政治上一定失分,也難在新陽站住腳。他呆不下去不正是你要的結果嗎?」
「我這麼看,省委沒研究是真,但至少說明了幾個問題。」
「市政廣場下個月要開工,要組織個儀式,隆重熱烈,有喜慶的氛圍。你做好準備,我等會還要同建設局交待。另外,還要安排一個情況通報會,向社會各界人士介紹今年以來全市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大好形勢。參加對象主要是在市裡的全國和省人大代表、省政協委員和部分市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及有影響的各界人士代表參加,離、退休幹部也要有些代表參加。」
「怎麼樣,你簡單說說,這次老幹部工作檢查的情況吧。」
「老茅,你先不要激動。我還有件事要交給你辦,你離開官山鎮前一定要把它辦好。有個外商,要在官山征一片山地,為新陽建一個新公墓區。具體談判由市民政局負責,你們鎮黨委負責配合外商把地征好。市政府考慮是公益事業,要比其它建設用地適當優惠。我看價格每畝最多不要超過八千,工作要你們去做,怎麼樣?」
「市委很快要換屆,我這個時候出去?你在這關鍵時候丟下老同學不管,自己一人去西方世界瀟洒?」
「老湯,實話給你說,這個賬我可以還,也可以不還。還,是因為財政欠款,政府有責任。不還也在情理之中。哪一個市長當這樣的冤大頭,用自己抓來的收入幫前任還債?」
「能說明什麼,你說說。」柳王明急不可待。
「那我建議你把新聞發布會和市政府全體會議同時開,讓省市新聞單位的記者參加市政府全體會,然後再發布新聞。」
王道廣不急不慢,眨巴眨巴著眼睛,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柳王明當初看中的,正是他腦子來得快,表面矜持穩重。他對柳王明不光講好聽的,也幫他分析些問題,而且有些獨到見解。算是柳王明的軍師之一。王道廣不光是柳王明工作上的助手,而且是他的生活顧問。在王道廣眼裡,柳王明赤條條沒有隱私可言。拿王道廣的話說,他是為市長「管後院」的,從工作上說,辦公室主任為市長管家,在工作之外,王道廣幫他料理家務。特別是柳王明同老婆黎穎發生糾紛時,或者是柳王明幾個情read.99csw.com人之間,或者是情人同老婆之間爭風吃醋,無論是柳王明也好,黎穎也好,情人也好,第一個電話都是打給王道廣。所以,王道廣是柳王明家裡的「派出所長」。不管是柳王明與黎穎同室操戈,還是情人間「兩伊戰爭」,只要王道廣出馬,立即會偃旗息鼓,煙消雲散。用辦公室幹部私下議論的話說,「王主任除了柳市長和老婆、情人作|愛的事不管外,其它都管。」柳王明每天的日程安排,出差坐什麼車,途中在哪裡吃飯,飛機航班如何銜接,省里哪位領導和夫人的生日,哪位領導生了孫子,柳市長該去祝賀。哪位首長的保姆姓甚名誰,哪位領導家的老大、老二、老三在哪裡工作,叫什麼名字,市長家該換什麼口味的副食品,王道廣肚子里都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貼貼。柳王明曾經考慮讓王道廣當市長助理,可一時身邊還真離不開。
「老幹部局是市委的工作部門,市委常委又有分工,是周建明同志分管,本來我不想多過問。但是,老幹部工作是黨的工作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作為市委副書記,我也義不容辭。」
財政局副局長項靈,是仄著身子進門的,跨進門坎就隨手把門關上,按了反鎖。這時候柳王明已經離開了坐位,張開雙臂,走上前把項靈緊緊的擁抱起來。
「好,好,好。我替全市老幹部謝謝柳市長了。」
幾句話,說得茅秉貴心裏暖洋洋的,乒乒直跳的心開始平靜下來了。茅秉貴目光開始自如地同柳王明交流。他是第一次這麼盡距離的看柳王明,原來從電視裏面看柳王明長還算標準,方臉盤,五官還端正。今天見了活的柳王明,很憔悴,嘴巴還大,下巴長,兩個眼瞼太黑,眼神放射著狡黠的目光。不知是室內空調作用還是柳王明的眼光,老茅感到背上有些寒氣,他心裏又有些不安起來。柳王明的表揚又使他覺得過意不去,支支吾吾地客氣起來,「哪裡,哪裡,柳市長過獎、過獎。」
「講完了么?」柳王明實在沒法再聽下去了。
「我看完全可以,我們發展民營經濟,要給民營企業家在政治上一定的地位。劉佳佳年紀輕,靠勤勞致富,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在政府下崗職工優惠政策支持下,辦起了五六個連鎖店,一年幾百萬的營業收入,交國家十幾萬的稅收,安排個市政協委員完全可以,你給市委統戰部打個招呼,考慮一下。同時要市中小企業局推薦。」
他激動地站起來,「柳市長,你放心,我茅秉貴答應的事釘丁鉚焊,一個月之後我把土地證拿到外商手裡。不這樣,你撤我的職。」
「柳市長,我這個人幹不了什麼大事,謝謝你的關懷。」老羅已經激動得不知如何表示了。
在處理陵溪交通事故過程中,柳王明明顯感到,李樹生在利用這件事,挖空心思地和他鬥智。而自己開始缺乏準備,一開始就明顯處於劣勢,李樹生顯得步步主動,他覺得鬱悶,在市委換屆前這段時間,必須改變這種局面,否則,自己設計的政治棋局,就可能全盤皆輸。這是讓柳王明最揪心的事。
「你擬出名單,我找時間安排,不一定集中在哪一天。還有,這個月底去趟北京,請計委準備好項目,到國家計委爭取一些資金,同時看看老首長。順便去一趟候省長的老家,省長的父親九十大壽,是你告訴我的。」
「別急,你該知道我把你安排在最後的原因。讓我先親親你,再來談工作。」柳王明把雙腳懸起的項靈放下,雙手捧著項靈後腦勺,瘋狂地吻起來。從她的髮際到眉心、兩眼,到她的雙頰,柳王明熱哄哄的舌尖舔過項靈臉上每一寸地方,在她心裏捲起陣陣熱浪,迅速涌遍全身,集中反映到身下那個地方,熱哄哄的開始流動了。
「我今天是給他們提個醒,今後再這樣,我會給他們好看的。對電視、報紙這些新聞單位,你要給我盯著。不能成了『他們』的喉舌,要抓在我們手裡。」
「老湯啊,我不著急你急什麼,我們很長時間沒見,也該聊聊。來,你先喝水。」柳王明把秘書倒來的水往老湯麵前遞過去。
「向東,今天沒時間談得太細,我得專門安排時間認真商量一次。外面還有人在等,我們就談到這裏吧。」
「市領導?」
「好,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把你的分析整理一份給我,最近要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我要在會上講講財政的情況。另外,有幾筆資金你安排一下。」
建設局長徐向東進來了。徐向東是柳王明鄰居,又是黨校同班同學,關起門來就隨便得多。徐向東笑笑接過秘書端過來的茶,在柳王明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架起二郎腿。
「不是只有一個指標嗎?」
茅秉貴知道這不是一件簡單事。一千畝土地,八千元的價格。現在國家徵用郊區農民的土地還要兩萬多呢。儘管難,柳市長都這樣對待你,就是肝腦塗地,也要辦好。
「這同市委換屆有什麼關係?」
茅秉貴雙手接過信件,看看柳王明在稿紙空白處批給區委書記的一段文字:茅秉貴同志這封信,我看后很感動,他在農村鄉鎮領導崗位上工作了近二十年,老母長年卧病在床,愛人沒有工作,一雙兒女在溫州打工。自己沒日沒夜地奔波在老百姓當中,為了保證鄉鎮幹部和農村教師能按時發放工資,自己帶頭,黨委的同志緩發工資,一年只拿到七個月的工資。我們農業的發展,農村的穩定,正是有了一大批像茅秉貴這樣兢兢業業、埋頭苦幹的農村幹部。現在他有困難,我們不能忘記他們。茅秉貴同志要求調區直單位工作的要求不高,請你研究落實,並把結果告訴我。——柳王明。
「當然,人家是商人。商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無非是讓人家經營嘛。具體事你去同她談,這事只能成功,不準失敗。老湯,你是軍人出身,軍人交給首長的只能是捷報。我看這對你也是一個考驗,民政局長不是正缺額嗎。」
「好,那我謝了。你忙,我走了。」老湯起身要走。
「好,好,我一定努力落實市長的指示。」
「劉佳佳昨天來市政府找你了。」。
「沒有你的同意,我怎麼敢跟她說?」
項靈從包里掏出筆記本,等著柳王明發話。
「關於陵溪交通事故的一些謠言,我昨晚在電話里已經向你彙報過,顯然,這些人是別有用心。」
「到二十日止,全市總收入為十五億八千七百四十六萬,增長21%,總支出為十七億三千二百三十三萬,增長27%。包括中央財政轉移支付、省財政專項支出,還有去年財政結餘接轉的資金。」項靈不看筆記本,到背如流地彙報各種數據。說明財政狀況。
徐向東告訴柳王明,宏發集團的老闆同李樹生關係read.99csw.com不一般。他們超面積突破規劃的事,市四套班子的領導都知道,沒人敢說。不是李樹生撐腰他們敢?
「送現金還是買禮品?」
「行了,這事過幾天我們再專門商量,今天你找我什麼事?」
「這話怎講?」老湯一時摸不著頭腦。
「長話短說,三件事要向你彙報。一是城市建設維護費,年初預算太少,按照市政府排的項目怎麼也拿不下來,估計缺口五百萬左右,光是綠化、亮化就要超支三百一十萬。」
「注意什麼?」
老羅開始彙報老幹部檢查的情況,認為總體上是好的,老同志反映市委、市政府對老幹部工作重視,在財力並不寬裕的情況下解決了不少問題。特別是在本屆政府,投資四千七百多萬,新建了老幹部活動中心,這個中心無論是規模,還是設施,都是全省少有的。
「這可是人大會通過的預算哦,老弟。」
「你想,新都大廈在市中心黃金地段,每平方米兩千多元。多蓋兩層,增加面積近三千平米,多賺六百萬。作為商人,六百萬到手的銀子打了水漂,不是挖了祖墳一樣難過?」
「項目也是我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的,要在市政建設上辦幾件實事。砍掉了,明年報告怎麼作?」
「行,老茅,你抓緊去辦吧,我還有事。」柳王明伸出手來,表示送客。
王道廣清楚,柳王明對他說話儘管聲音大,但並無惡意,而且柳王明只要離開了新陽幾天,回來第一件事,都是找王道廣談工作,談公事談私事。王道廣的策略是先談市長高興的,把他情緒調到最佳狀態,然後再談一般的話題,最後看情況,是否把市長最不願聽的話告訴他。
「項靈,這些天我真想你。」柳王明狂吻過後,雙目緊盯著項靈,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騰出一隻手在她臀部摩挲著。
「咚—咚—咚,咚—咚—咚—」,手其實並沒有敲著門,是自己心跳得厲害,在撞擊胸腔發出的聲音。柳王明的秘書發現茅秉貴舉著手,只是一個敲門的姿勢,走上前幫他開了門。一米八零個子,藜黑清廋的臉,背微微有些駝的毛秉貴,像個囚犯似地跟著秘書,瑟縮地來到柳王明辦公室,喉嚨里含混不清的一聲「柳市長,我是郊區官山鎮的老茅。」
柳王明輕鬆地微笑著不停地點頭,贊成項靈的分析。
「我的事,自己是無能為力了,只有全靠你。我把什麼都給了你,我不知道怎麼辦。局裡有些人私下在議論這些事,不懷好意。」項靈以企求的目光,不安地看著柳王明。
「為什麼?」
「民政局福利院的基建工程款,還欠一百一十多萬,施工單位都要了四年啦,再不還就是逼他們上法庭了。這是老局長手上的事,他退了,現在天天來纏著我,我們報告寫了多次,務必請市長考慮一下。」
「王明啊,我看你也夠累的了,建議你也休整休整。」
「處理這件事你可以一舉三得:一可以表明自己的正直和魄力,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又在市幾套班子中得票,李樹生又『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二可以抓個典型,從此開刀,把所有違章建築拆除,維護規劃的嚴肅性。三可以對李樹生形成一點壓力。你想,李樹生為什麼暗裡支持宏發公司,不就是得了好處嗎?我們對宏發公司施壓,宏發就要對李樹生施壓,你得了好處就得辦事。以李樹生的性格他可能辦,不辦的可能性更大。這就是我們要的效果。」
老湯儘管一頭霧水,聽到最後兩句話還是有些噁心。他不願多問,在柳王明那裡拿了外商的聯繫電話,就出來了。
「你別怕,財政局長人選必須是我說了算。等你正式任命后,那幾個副局長我要想辦法調整,要不你很難開展工作。放心,有我在,憑你的完全素質能幹好。」
正因為這樣,他在柳王明面前少了很多心理負擔,多了幾份浩然正氣,不在乎他什麼。人就是這樣,一旦沒什麼慾望,就真正在精神上徹底獲得了解放,就真正有了平常心。什麼誘惑也能抵擋得住,真正是無所畏懼的強者。
「別逗我,你那麼忙,心裏還有我的位置?」
「處理?處理誰?每一起違章案,都有一個硬後台。處理了科長,處不處理局長?處理了局長處不處理市領導?」
昨天晚上,陵溪的交通事故發生后,他聽外面傳說柳王明可能會被追究,說中央和省委領導都有批示。他聽后高興了一陣。可今天早上市政府通知他,柳王明要他彙報民政局工作,老湯才知道沒這回事。
「最近要以市政府的名義開一次新聞發布會,通報市政府今年以來的工作。除市裡、省里的新聞單位外,還要邀請中央駐省新聞單位的記者參加。你要給市裡幾家新聞單位的領導打招呼,要布置他們正面宣傳全市大好形勢。」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呢。」柳王明有些不高興,示意老湯坐下。
「老弟,這市長可不是人當的,你以為舒服嗎?看我這樣子怎麼休整。」
「都說李樹生要走,由你接任市委書記。我們就盼著這一天吶。」
「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講話稿,寫得不好,請你抽時間審查。」老羅把放在桌上的講稿雙手遞給柳王明。
「哦,那小夥子我見過,印象不錯。是不是黎穎找過你。」
「嗯。」柳王明點點頭。
「這幾件事你要親自落實,絲毫不能馬虎。」柳王明再次強調。
「從收入結構分析,今年民營企業上交稅收首次達到了40%,說明市政府發展個體私營企業的決策是正確的,增長最快的是個體工商稅和民營企業稅收,達37%。印花稅、房產交易稅比去年同期下降,同房地產火爆的市場不相稱,是徵收力度問題。總收入中,市本級收入增幅不如中央收入增幅,稅收收入不如財政自己組織的收入增幅,到是值得注意的問題。說明可用財力比重下降,罰沒款增多,農民負擔加重。另外,支出結構中,固定資產投資增幅低於非生產開支增幅,特別是行政管理費增幅達到了35%,主要是不少單位領導更換工作用車,還有會議費的大幅攀升。」
「我明白了,市長,放心。我就去辦,外面還有很多人等著排隊,你先忙。」王道廣退了出去。
「那也是,還是市長站得高,這事我來辦。」
「哥們,別瞎琢磨。」表面上柳王明這樣說,心裏覺得有道理。
「慢著,慢著,這事讓我好好考慮一下。第二件事呢?」
「任何事情都有兩重性。你想想,這些議論一經傳開,那些對你有意見的人,特別是李樹生那邊的人也會開始找茬了,他們也許會著手採取一些對策。」
「關於工作上的幾個事,我看這樣,企業的離休幹部待遇問題,涉及全市二百多人,不好統一解決。上面也沒這個政策九-九-藏-書,可以由各縣根據實際情況酌情考慮。比如有的縣,只有幾個離休幹部,牽扯麵不大,就個別處理,按行政單位一樣對待。也沒什麼連鎖反應。離休幹部是一個特定時期的產物,現在一年比一年少。你看呢?」
「你完成了這件事,是幫全市人民辦了一件大好事,你也功德無量了。」
「明天市委老幹部局有個會,我要去講講老幹部工作。這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我要給老同志講講市政府的工作,老乾局準備了個稿子,你改改,要多講老同志對新陽的貢獻,多講他們愛聽的話,有親切感,多講這屆市政府班子的工作和新陽這兩年的變化。講稿要寫出情感,有人性味。不要搞成一個公事公辦、冷冰冰的領導報告。」
王道廣向他彙報市政廣場開發問題。七月初市政府常務會議,研究了市政廣場開發問題,會議決定以「地權換開發權」。在新陽市總體規劃前提下,同意市政廣場由欣達公司建設,把廣場周圍一千二百畝土地開發權交給欣達公司。根據設計要求,市政廣場有休閑、集會、景觀、文化娛樂、商業服務等多方面的功能,佔地五百六十八畝,裝飾性建築、道路、綠化、燈光、雕塑、給排水設施、地下管網、電纜加上居民舊房拆遷,等等,總造價在兩億七千萬元左右。而廣場建成后,因環境交通改善,中介機構評估,欣達公司獲得的土地商業價值,將達五億三千萬。柳王明曾說,廣場不在最大,要追求最好。要把市政廣場建成中國少見、江南一流、全省唯一的文化廣場。使它同義大利「羅馬廣場」一樣流芳百世。柳王明把廣場佔地規劃為「568」畝,寓意為「我、順、發」。作為他今年政績的一大亮點,作為他政治上一枚棋子。當然,還有他在經濟上的利益。
檢查反映集中的問題,是企業中的離休幹部,特別是困難企業的離休幹部的生活待遇得不到保障,同在行政單位離休的幹部比較,工資相差太多。社保、醫保經費沒有保障,這部分老幹部怨氣比較大。還有老乾局本身的一些困難,經費缺口大,每年看望生病住醫院老同志,光慰問品都得花三萬多元,財政預算中沒有這筆開支,擠佔了老乾局的行政經費。另外,老乾局兩輛汽車也老了,都跑了二十萬公里啦。
「市財政是個『吃飯』財政,大家知道,不可能拿出這麼多錢搞市政建設。經營城市是『那邊』提出來的。」
柳王明一邊聽一邊點頭,由衷地對老同學說,「謝謝你想得這麼周到,可她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王道廣掏出小本子。
「知道這些謠言是從哪裡來的嗎?」
「哥們,你該說完了吧,現在該我說說,外面還在排隊呢。這一段時間你幫我排排,我要辦這些事。」對於王道廣,柳王明是真從內心可以稱兄道弟的,兩個人一塊的時候,他是發自內心叫他哥們的。
「柳市長,我不耽誤你太長時間,就幾句話。」民政局副局長湯占海還沒進門,渾厚沙啞嗓音就灌進柳王明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他年過五十,人高馬大,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德行。他性格像他的個子,大大咧咧。在部隊整整幹了二十年,從副班長干到正團,沒漏一個台階,三十三當上了團長,當時在部隊算是鳳毛麟角,後來就挪不動窩。留級留到四十二歲,好不容易盼到副師長有個缺,大區幹部部來考察了。考察之後,政委請假說要去北京看病。小子年紀輕,比他小五歲。軍校里混了個碩士,湯占海不知道他研究的是什麼領域,只知道他酒量大,朋友多,電話多,同他吃一頓飯,至少得接三五個電話。工作還真是不行,花花腸子,想出來的全是花架子。連隊幹部見了他就煩。湯占海倒沒把他放在眼裡,你看病就看去吧。可十天後,上級通知他倆一起談話,政委調任副師長,他轉業地方。政治部主任宣布了任免決定后,大講了軍隊建設的需要之類。他說些什麼,湯占海腦子裡一片空白。他連夜脫了軍裝,在部隊駐防城市玩了一周。然後連老婆孩子一起抱回了老家新陽。到地方說是要低半格安排,老湯說,低多少都不要緊,有工作就行。老湯覺得自己在部隊混了幾十年,青春年華都獻給了部隊,倒是欠了家鄉父老的情。所以老湯到民政局上班后,一心撲在工作上,他特別願意到農村去,同農民打交道痛快,那裡沒有陷阱,沒有爾虞我詐,沒有互相算計,沒有當面微笑而心裏猜忌。你幫他們解決了哪怕是一丁點問題,他們感激你一輩子。他們在家裡翻箱倒櫃,把好吃的東西給你吃,他們在心裏翻箱倒櫃。把最感激的話送給你,直到你感到無地自容。老湯蹲點的那個村子,去年四月遭受龍捲風襲擊,倒了七棟房屋,造成四人死亡、二十七人受傷。老湯連夜趕到村裡,同鄉親們一道搶險救災,救死扶傷,三天三夜沒合眼,自己的工作用車成了村裡的救護車,又利用民政局長的優勢,及時從市裡爭取了九萬多元的救災款,幫助房屋倒塌的村民重建家園。這本是一個蹲點幹部應盡的職責,可老百姓不這樣,他們把老湯當救星了,差點要喊他「萬歲」了。感動得老湯直流眼淚。在部隊提拔的遭遇,看看地方的現實,老湯自認為看破紅塵。他不想在自己晉陞上有什麼作為,只想為家鄉父老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使自己良心能得到些安慰。所以,他在官場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管你什麼柳王明、章王明、李王明,他都不在乎。不叫不到,不捧不靠,你當你的官,我干我的事。平心而論,他覺得李樹生倒是個正派人,而他眼裡的柳王明,老湯有點敬而遠之。聽其言,觀其行,呼朋引類,為所欲為,視黨紀國法為兒戲,小恩小惠,封官許願,吃、喝、嫖、賭、貪,樣樣都沾。常常同一些個體戶打得火熱,這樣的幹部怎麼會爬到這樣的高位?上樑不正下樑歪,中梁不正倒下來。到了市這樣的層次,讓柳王明這樣的人來掌權,對黨執政基礎構成了現實的危險。從柳王明身上看,黨風問題決定黨的生死存亡,決不是危言聳聽。在這樣一個市長身上,哪有一點共產黨人的氣味?完全是一副幫會「老大」的嘴臉。湯占海個人無法同柳王明這股邪惡勢力抗衡,但也決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污。
「事在人為嗎,最近建設部組織一個考察組,去西歐考察國家公園管理和城市建設,我給你爭取個名額怎麼樣?」
「她跑到這裡有什麼事?」
「老茅,怎麼樣,滿意嗎?」
「我量他們再也不敢。好,不談這些了。說說你的事。」
「問題是劉佳佳的形象——」,王道廣試探著說。
「你這思想,我們不是討論劉佳佳入黨,她什麼形象?那些九*九*藏*書同共產黨打了幾十年仗的國民黨將領,解放后還在中央政府中當部長呢!你這思想,太左!」
「這個暫時不通知吧?」
「我知道,那天政府常務會上,有兩個副市長發言是敷衍了事的,他們當面點頭,背後搖頭。」柳王明指得是常務副市長魏道清和管農業的副市長。
「那是,那是,你能親自過問,我們當然是求之不得。」
「是呵,我過去注意不夠。通過今天這件事,他們也該醒悟了。」
「市長,剛才那脾頓氣發得好。我早上看過新聞,都想打電話給電視台,太不象話了!」
「還有十一天就是中秋節,你找項靈安排點錢,以我的名義,給每個副廳以上的老幹部送一份禮,一千塊錢左右。」
柳王明這一番高論,真是出乎老湯的意料。新官不理舊事,是官場的古訓。可那「舊事」卻決定一個小本經營施工單位存亡,卻是幾十個民工一年的血汗錢。多少農民,多少家庭,多少可憐兮兮的期盼和希望啊。四年了!你這人民政府的市長,還都叫「共產黨員」,怎麼連前任後任都這麼不共戴天?不就是一百多萬嗎,不過市財政九牛一毛。就因為前任後任,忍心讓那麼多希望破滅嗎?
柳王明點點頭。
「這樣吧,今晚十點后,你到蒙娜麗莎賓館1218號房間等我,我等會把鑰匙給你,咱們先談正事。」
柳王明越說越激動,左手右手輪番在空中揮舞著。
柳王明已經不停地點了。徐向東完全說服了他,他甚至覺得這一招有力度,他自己怎麼沒想到。
「我覺得這個女人不可小看,一個農村女孩,兩年多把生意做這麼大,不容易。現在有自己的事業,也想在政治上進步。」
「來,這是1218的鑰匙,你拿著。我接待完國家計委的客人後就去。」柳王明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鑰匙給項靈。
「柳市長,下午的會兩點半在市委五樓會議室舉行,到時我來請你。」
「我幹嘛騙你。」這時柳王明的手有些不安分了,項靈並不在意,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喉朧里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我去不了,你也不能去!」
「我把你們民政局想建一個新公墓區的設想告訴她,沒想到她動了心。當時,她把你們的項目資料要去了。前兩天她打電話給辦公室,說要來實地考察。你看,這是天上掉陷餅的好事,你們一定要把她拖住,爭取她在這裏投資,政府全力支持。你想想,外商幫我們投資公益事業,解決了財政資金不足的問題,又為老百姓解決了實際困難,表明了政府把人民生老病死放在議事日程上。一舉多得。這也是你們民政局為人民辦了一件大好事嘛。」
柳王明先是耐著性子地聽,慢慢地臉上剛才那點笑容早就煙消雲散,眼睛也眯成了一絲縫。
「你市裡拿不出錢,人家幫你建,又眼紅人家賺了錢?商人不是民政局長,不是扶貧辦主任,人家是奔利潤來的。市裡還有哪一家開發公司敢來竟標?我看還沒有一家比欣達更有實力的。如果沒有另一家竟標,未必還請市外企業來建新陽的市政廣場?不是笑話?至於資金投向,當然,農村是很困難,城鄉差別總是有的。中國貧窮落後的地方多得很,沒有褲子穿的也大有人在。可北京上海不是照樣成為國際化大都市嗎,他們並沒有等西部同時起步奔向現代化。」
柳王明習慣把市委或李樹生叫「那邊」。新陽市委、市政府在一棟大樓辦公,外面兩個大門,東一半,西一半,中間一堵牆。明是一家,暗是兩「戶」,兩邊的幹部走動,都得從大門進出。
「老羅,你這個人就是一輩子謙虛,該有的待遇應當爭取,『當仁不讓』嘛。不過這事要市委考慮,我作為市委副書記,我會儘力爭取。」
「從目前情況看,完成今年計劃問題不是太大,但七八月的進度明顯慢於前兩個月,主要是一些縣區為了『雙過半』收了一點過頭稅,所以七八月沒有達到平均月進度。」
柳王明點點頭。
「哦,有些什麼傳說?」一句話把柳王明的身子拉過來了,全身傾靠著辦公桌,眼睛盯在王道廣的臉上,等著他的下文。
柳王明來到辦公室,秘書倒好了茶,空調開到了適宜的溫度,辦公室主任王道廣等他坐下后,也在他對面坐下來,向他彙報近幾天市裡上下左右發生的事情。柳王明推開堆在面前的兩大堆文件夾,身子往轉椅背上靠過去,兩手相交在胸前,示意王道廣可以彙報了。
「這件事最重要,跟市委換屆有關。」
老湯沒事不願意給柳王明打交道,但民政局局長缺額多時,自己又是第一副局長,組織部明確要他主持工作,不能不硬著頭皮和柳王明周旋。老湯是正團職轉業幹部。當局長不過是落實一個待遇。不少朋友出主意,要他找找柳王明,因為政府部門的局長,柳王明有更多的發言權。老湯覺得打死也不能去向組織討官,尤其是在柳王明這樣的人面前,「如果我是這樣當上了局長,那不光是我的恥辱,我湯家列祖列宗也會蒙羞,我會感到時刻有人戳脊梁骨,也無顏去見閻王爺。」
「劉佳佳說,她原以為政協委員是像高爾夫球場那樣,只要交了錢就能成為會員。現在搞清楚了,是協商出來的,實際上只要領導點名就行。所以她想找你,給她也弄一個名額,明年人大、政協要換屆,你上次說她可以進政協當委員,不知是真是假。她看到很多民營企業的老闆都當政協委員,也想要一個。」
「老幹部工作中有很多事是要政府來解決的,比如經費問題,老幹部活動場所建設,住房問題等等。所以,做好老幹部工作也是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
「我看社會上這個傳說,至少說明了這幾個問題,第一,你在新陽的威信,由你當書記是眾望所歸。第二,省委已經在醞釀新陽書記人選,至少是有領導考慮到你,無風不起浪嘛。第三是民心,證明人心歸屬到你這邊來了,人們不希望李樹生再任書記。」
徐向東說出上面的話時,心律不由得加快了節奏,他為自己的膽大妄為捏了一把汗。萬一哪天柳王明發現了黎穎和張力維的關係,他徐向東往哪裡躲?自己良心怎麼過得去。柳王明是自己領導不說,畢竟還同學一場。這麼缺德的事居然幹得出來,還冠冕堂皇。可是沒有辦法。黎穎紅杏出牆的事他早知道,他同情黎穎的遭遇。說是市裡的「第一夫人」,可黎穎常常紅著眼睛去上班,一個人關在辦公室抽泣,作為局長,他是清楚的。他完全可以理解,當一個女人得知丈夫背叛自己的滋味。而且柳王明玩弄女人不只是一個兩個。知道內情的人,當她面畢恭畢敬,轉過身就嘰嘰喳喳議論她的無奈和可憐。黎穎心裏在滴血,她恨不得往地底下鑽。徐向東理九九藏書解她,當她提出想去歐洲考察,順便看看兒子,徐向東滿口答應,並主動說自己去做柳王明的工作。對徐向東來說,這件事既討好了黎穎,又在柳王明面前做了個人情。安排了張力維陪同,等於給黎穎安排一次蜜月旅行,不感謝徐向東一輩子才怪哩。可徐向東也知道這是在玩火,太危險了。
老羅像個膽小不懂事的孩子,來到一個陌生地方,張著嘴,瞪著眼,坐在椅子上不敢亂動,不停地搓著手,聽柳王明的教導。
「讓一部分地方、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是小平同志講的,你忘了?再說,你一個辦公室主任,聽到這些,要作解釋,要宣傳市政府的正確決策。不能聽之任之。還有什麼,說。」
「所以,依我的看法,這一段時間,你一要溝通上頭,二要穩住下邊,中間要控制輿論,既宣傳自己,又不要讓你當書記的說法炒得太熱。」
「我在家能幹什麼,幫不了你什麼忙。」
「老茅,你上次託人帶的信我看了,我愛人也給我說了你的情況。我在你的信上有個批示,你看看,你滿意我就寄給你們區委書記,讓他落實。」說完,柳王明從一大堆信件里找出了茅秉貴寫給他的那封信信遞給他。
「那就只好讓有實力的施工企業墊資,但墊資就不能招標。你要給我一個話。」
「最近市裡還有些你的傳說,不知市長聽說了沒有?」王道廣滿臉堆笑,身子儘可能往隔著辦公桌的柳王明那邊靠。
「當然啰,既然你老湯專門為這事找我,我會認真對待這件事的,財政也不缺那一百萬嘛。」柳王明看老湯沉默很久沒有說話,就接著說。那意思也很明白,這是給你老湯的面子,你別不識抬舉。
「好,你這個意見好。就這樣安排。另外,你把市政府各組成部門的『一把手』名單列出來,我要分別給他們談一次心。對外面的口徑就是徵求市政府工作意見。」
「城市建設今年開工項目多,缺口大,要追加一些資金。老幹部局經費缺口,要給他們安排。還有民政局的福利大樓工程款一百一十萬,我準備幫他們解決算了,你作個安排。中秋節快到了,我要給老同志送點節日禮物,已經交待辦公室去辦,讓他們找你安排點經費,最後是你個人的事。」
老羅兩手握著柳王明的手,倒退著離開了柳王明的辦公室,竟沒注意辦公室門坎,絆了一腳,差點摔跤。他是一個地道的老實人,和市主要領導單獨彙報工作,花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他很激動,很高興,從來沒有哪個市委領導這樣關心過他個人的問題,還當面說要給他解決副廳級待遇,他連做夢都沒想過。就算是柳王明送給他的是一個夢,但這話說到他心窩子里了。他當了十一年組織部副部長,比他晚幾年的副部長也一個個或轉正任常委、部長了,或交流到人大、政協當副職了。自己落實個副廳待遇,怎麼也不算過分要求。這麼多年來,這麼多任領導,還只有柳市長說了一句暖心的話。如果柳市長早來新陽兩年了,說不定他的問題早就解決了,真是相見恨晚。外面輿論說柳王明難接近,難說話,看來都是偏見。老羅看來,這個人處事果斷,關心幹部,平易近人,是個難得的好領導。
徐向東說,城建最難管的事是什麼?是規劃。老百姓說,規劃局是「鬼話」局。你想想,能違反規劃的是什麼人?不都是頭頭腦腦,還不都是他們打招呼?最近,我們規劃監察隊花了半個多月時間,對市區規劃執行情況作了些調查。查出了違章建築大大小小七百多處,五萬多平方米。
「不說這個了,談談這幾天的工作吧。」柳王明岔開了這個話題。
在老羅面前買了個人情,又把球退給了市委。這也許就是一張選票,柳王明這張選票來得不費什麼功夫。
「別這樣,市長,外面還有人在等你。」項靈的話,言不由衷,她的雙手已緊緊摟著柳王明寬大的背膀,兩頰在他的胸前激動地摩挲著。
「老羅哇,你真是個老實人,一心撲在工作上。你說的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據我所知,全市像你這樣資歷、這樣事業心強的處級幹部不多,其實你個人的問題組織上也早該考慮了,當了這麼多年的組織部副部長兼老幹部局長,市委應當考慮解決個副廳級。」
「項靈啊,八月份的財政狀況怎麼樣,有些什麼問題?」
「正是這樣,我才要向你彙報,要不就追加經費,要不就砍掉項目。」徐向東說,一副沒有商量餘地的口氣。
「別謝了,你那個全市老幹部檢查工作會怎麼開?」
「這沒什麼根據,至少是省委還沒研究。你想想,省委組織部還沒來考察,怎麼就有誰走誰當書記的事。」柳王明嘴裏這麼說,心裏還是樂滋滋的。王道廣帶來的這個消息,大大消除了處理陵溪縣交通事故的疲勞,也排泄了新陽早新聞積纘在心中的怒火。
「關於老乾局經費問題,你寫個報告,十萬元之內,我來處理。局裡的汽車,我給你十萬元修理費,再買一輛新車。老幹部事情多,你們服務任務重,沒車可不行,加一台車,怎麼樣?」
「你是城建局長,查出來要處理呀。」
「這由你定。」
「不過,你也得注意。」王道廣話鋒一轉,又賣了個關子。
「怎麼,你城建局還有跟市委換屆有關的事?」
「我想近期還要開一次市政府全體會議,總結前幾個月的工作,部署后三個月的任務。」
「我去年到香港招商引資,有一個新加坡商人想來中國投資,苦於沒好項目。我當時要她到新陽來,給她推薦了七八個工業項目,她都不滿意。後來我說你不願搞『活』的,來個『死』的怎樣?」
「這個你給辦公室的王主任,請他把關。」
項靈莞爾一笑,沒有吭聲。雙手揉搓著兩頰,攏攏頭髮,整理了一下衣裙,坐到了柳王明辦公桌的對面。柳王明也回到了座位上,開始言歸正傳。
「哦,老茅,茅秉貴,我到過你鎮里,記得么?」
「你不用擔心,我再派一個年輕幹部陪同她去。」
「這個外商不會是慈善家吧?」湯占海不無挖苦地問。
「柳市長,真是太感謝你了。」老羅感激涕零。
「好,好。」
「第二是去歐洲考察的事,我想讓黎穎去。你一年到頭在外面忙,她在家裡夠辛苦的,從未出過國門,再說她是學建築的,看看發達國家的城市建設和管理,對她豐富專業知識有幫助,順便還可以看看兒子。」
「謝謝,謝謝,謝謝。」茅秉貴眼眶裡淚水打轉,激動得伸過雙手,緊緊抓住柳王明按在辦公桌上的一隻手抖動起來。
「大致排在什麼時間?」
「他難過同李樹生有何干?」
「好的,我來準備。」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也沒什麼說得。要不也對不起老弟。說說第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