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到達一個廣場時，人海刷地分流，湧進通向各個方向的巷子里。
示威者驚慌失措地朝著相反方向逃跑。
槍聲在樓房外牆上回蕩，乾脆的金屬聲，傑瑞米猜測，是步槍開火的聲音。
他先聽到那人在靠近。
他推開前面的人，在這片到處是喊聲和敵意的人海里艱難地向前。
那群人停下腳步，這時，另外有幾百個人正加快步伐，從他們身邊走過，去趕頭裡的集會隊伍，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在這對西方人和一小撮自己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衝突是在所難免的。
第三個從正面向他衝來，只差一點就撞上迎面而來的逃竄者。
傑瑞米鬆開槍套扣子，把手槍舉過頭頂。
在場其他乘客驚訝地看著他們兩個，在他們的目光下，傑薩貝爾推開偵探。
街道在旋轉，一道奇異的青金石光暈在一棟棟樓房外牆上波動。
傑瑞米凝視著她，就像是在凝視一幅藝術作品，他的目光落到她臉頰上的那顆黑痣上，那彷彿是大師的簽名。
傑瑞米喝了一口威士忌，聽著這個他愛慕的女人的一席話。普契尼越來越激昂。
出擊成功，但是他自己同時也失去平衡，傑瑞米看見街道在旋轉，只來得及雙手向前一撐，緩和跌落時的衝力。他眨了眨眼睛，酒精不再影響他的敏捷。他從眼角瞥見自己腿下的對手正試圖站起身。
傑瑞米撲向一扇門洞里，等候大部分人走完。他從一張張面孔上尋找傑薩貝爾。
他們一共有六七個，不一會兒就成了十個，向他走來。
「你會恨我，」他說，「我知道，我是一頭替罪羊，但是，有一天，有一天，你會明白。你會接受真相。我要你知道，我會在你身邊，我會等著你。」
傑薩貝爾鑽進兩幫示威者中間，消失在人群里。
一個因暴動而情緒激奮的少年把傑瑞米當作了英國統治者，跳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他從布料子中抖出一把半自動考特M1911和子彈匣，他裝上子彈，把槍插|進從架子上拿下來的一隻手槍皮套里。
城市的燈光在夜色中閃閃爍爍，在電車車窗外滑過，淹沒在迎面而來的汽車和行人中。
傑瑞米沒有表現出任何逃跑的意思。
傑薩貝爾飛快地跳下車，傑瑞米緊跟不放。
「不要說是因為我。」她狐疑地輕聲說道。
「一千零一夜。」她讀著著書脊上的標顥，「這本書，弗朗西斯喜歡得發瘋。」她有氣無力地承認。
傑瑞米被她的綠眼睛催眠。
傑薩貝爾這時已經筆直地站在他對面。
「弗朗西斯不是罪犯！」
他這時看見了傑薩貝爾，在離他二十米遠的地方，她正推擋著兩個橫在她面前辱罵她的男人，其中的一個繞到她身後，一把抓住她的頭髮。
玻璃窗戶被磚塊砸破，嘩地碎了一地。憤怒的口號像波浪一樣ｒeaｄ.99cｓｗ.coｍ朝著示威人群的尾部傳去。
他沒有動。
轉過彎時，傑瑞米才發現了給整條路罩上這種奇特光環的原因，他頓時目瞪口呆。
傑瑞米立刻回答道：
他轉過身看著她。
傑薩貝爾的手指撫著眉心，搖搖頭。
眼睛里盈盈有淚光。
英國偵探從對方肩膀後面看到傑薩貝爾被拖到一邊，被人連抽了兩個耳光。
「你了解我，」她又堅持道，「對人，我有感覺，好人還是壞人，我不會搞錯。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本事。我是亞歷山大市的孤兒，父母是外國人。我還是個小姑娘，他們就把我拋棄在這片土地上，我從什麼也不是的小東西成長為一個受人尊敬的女士，全是多虧了我的這個天賦，我感覺得到各種各樣的人。我是靠自己長大的，你知道得很清楚，沒有任何人的幫助，我一步步地爬上社會等級的階梯。今天，我找到了弗朗西斯，我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我了解他的優點和缺陷。他很嚴厲，的確，但他絕不像你以為的那樣。你不能這樣盯著我們不放，你不能。」
車廂外，夜幕降臨，示威者和看熱鬧的人——都是些尋求刺|激的年輕人——混在一起，除了反英口號，還有主張建立強大的埃及，由人民當家作主的口號。人們嚴厲地抨擊埃及當局向英國統治者大獻殷勤。
他準備著捨棄一切，只要能感覺到她緊貼著他，和她再做一次愛。她身體的溫熱讓他思念，她的皮膚，她的身體，她甜甜的舌頭。她就在那兒，不足三米遠，伸手可及，卻又那麼遙遠。
一個阿拉伯老頭對著他用預言家穆罕默德的語言痛罵。
口徑45的手槍槍聲在一片混亂中不那麼響亮，當傑瑞米扣動扳機時，槍口頂著少年的胸膛，槍聲因此更為沉悶。
然後，看見了。
他臉上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一條影子向他躍起。
傑瑞米抓住樓前的柵欄門艱難地站起來。傑薩貝爾一步步後退，驚恐萬分。
傑薩貝爾猶豫了一下，向寫字桌走去。
他看傑薩貝爾確實在自己身後，就把食指又搭在扳機上。前頭的恐慌一直傳到他們這邊。
她說著就要轉身避開他，傑瑞米抓住車廂中央的扶手杆子，繞著一轉，又出現在傑薩貝爾的面前。
「你為什麼這樣頑固不化？」她探問道，「你知道，弗朗西斯不是魔鬼，他沒殺過一個人，你知道的。」
她的聲音溫柔得讓人心碎，傑瑞米似乎看見她的鼻樑邊流下淚水。
英國偵探在原地轉過身，發現一幫憤怒的人群向他逼來，站在頭裡的就是那個少年，一手還捂著肚子。
「你看見桌子中央的這個本子嗎？」他問，「這是我的日記，從案件調查開始起寫的。今晚，我要在上面添上最後的一些想法和最後結論，它差ｈｔｔｐs://ｒｅaｄ•９９csw.cｏm不多就完成了。真相就在裏面。我要你知道這點。」
「你從來沒有真正明白，為什麼在我們分手之後我會對你那麼狠，不是嗎？那是為了幫助你把我們倆的事作個了斷。因為你的忠誠和你天真的期望讓我漸漸失去了耐心。你不停地問些不得體的問題，打聽弗朗西斯和我之間的關係，你把我推上了絕路。如果我們倆沒能成，是因為你讓我擔心，傑瑞米。」
傑瑞米打開車門，踏進車廂。他撥開乘客，抓住傑薩貝爾的手腕。
電車放慢速度。越來越擁擠的人群佔據了人行道和馬路中央，車這樣已經開了一百多米，終於不得不停下。車門打開。
看到他們人多勢眾，少年膽子大起來，他向傑瑞米衝過來。
「你還愛普契尼？」
說著，他開動留聲機，《圖蘭多》的音樂飄起來。
更遭的事還在後頭呢。
她轉過臉，在客廳里焦躁地走來走去。
他們要把他撕成碎片。先是他，然後是傑薩貝爾。
她飛快地擦掉眼淚，然後給予他致命一擊：
傑瑞米放低高舉著的手臂。
「弗朗西斯是頭披著人皮的魔鬼，你受他的操縱，這就是真相。」
「那天晚上，弗朗西斯沒有出門！」傑薩貝爾叫出聲道，「就在你匆匆離去之後，我們就重新上床睡覺了，你說的話站不住腳……」
他把手槍套掛在外衣裏面，撿起日記塞進衣袋裡，跟著這個怒氣沖沖的美人魚出了門。
煤氣燈在人們的頭頂上不斷噴射出閃亮的火光。
傑瑞米加快步伐，血液因為酒精而黏滯，腦袋裡氧氣不足，比平時重了三倍，他的雙腿也沒他希望的靈活。他又努力了一下，氣也短了，他跳上開動起來的電車后踏板。
她還在低語著，痛苦讓她的聲調變得憔悴。
他握緊拳頭跳起來，迅如閃電地向少年的肚子上猛擊一拳，少年痛得彎成兩截，然後撲通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傑瑞米從他身上一跨而過，不再浪費一秒鐘。
「在你的靈魂深處是那麼冷漠，因為你走得太遠了，在荒野中走得太遠，在孤獨中走得太遠，再也回不來。你從來沒有完全地在這裏，傑瑞米，總是有一部分的你留在了那兒，在那些只有你知道的陌生疆域，在那些戰爭的回憶中，在那些荒原流浪中，也在這兒，（她仰起臉頰望著天花板）在這節車廂的朦朧距離中。內心深處的你讓我無法捉摸，讓我害怕。我想，你是個多情的情人，但你永遠不會是個細心的丈夫，更不會是個好父親。善良和為別人作出貢獻，這你辦不到。在過去的十年中，在你整個動蕩的生命中，你已經把它們丟失殆盡了。那天晚上，當你講述那個發生在大戰戰壕中的骯髒故事時，我就全明白了，正是為了這個原因，我當時哭了。我https://read.99csw.com全明白了，你知道嗎？可你仍然是個……幽靈，你從來沒有真正在這裏過。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很抱歉……」
「為什麼你就不能忘了我，傑瑞米？」
走過他們身邊的人有好幾百個，幾乎都是在跑著。
傑瑞米毫不客氣地推開他，試圖找回那充滿魔力的一幕。卻是徒然。
她的手臂猛地掙脫了偵探的手。
傑瑞米向後仰頭靠著牆壁，吐著氣。
忽然，一張憤怒的臉完全佔據了他的視野。
那邊的第一個人沒看見他衝上來，肩胛骨之間已經吃了一記力量巨大的直拳，他臉朝下摔倒在地，在人行道上折斷了鼻樑，撞碎了幾顆牙。他的同夥撇下傑薩貝爾，衝過來想卡住英國偵探的脖子。傑瑞米向旁邊一閃，提起膝蓋向他的腿間進攻。
「傑薩貝爾！」傑瑞米喊道，「傑薩貝爾！」
短短的火苗映襯著她雙眸里分明的色彩：碧玉之綠，烏木之黑和象牙之白；她柔滑的線條，隱約有些玫瑰紅的嘴唇，細瓷般的皮膚和令人陶醉的髮捲。她就像一塊寶石在閃爍。
大家走得很快，一邊走一邊喊。
「你的丈夫難脫罪名。他耳目眾多，找到了那個被叫做『蠱』的人，並且利用他干出下流無恥的勾當。他了解阿拉伯的神話，才能加以利用，這是他放的煙霧彈，把我們引上彎路。受害者都是些他認識的孩子，因為他們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是基金會的孩子，總之，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呢？他只要在某個晚上悄悄查閱孩子們的檔案。案發的晚上，你說他和你睡在一起，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總是睡得很沉……阿齊姆被殺的那個晚上，他聽到我在電話里向阿齊姆重複我要去的地方。他開上那輛大功率汽車，完全可以在我之前到達。」
傑瑞米無法開槍，到處都是人在動，如果射出一顆子彈的話，首先要射穿好幾個身體才能打中襲擊他的人。
仇恨寫在他們的臉上。
「你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傑瑞米，天大的錯誤。妒嫉讓你喪失了理智。你還想靠指控弗朗西斯平步青雲。」
少年在恐懼中死去。他在摔倒時似乎還在尋找一絲安慰的目光，卻只看得見等待他的深淵，在漸漸把他吞沒。
英國偵探明白，他們要上了。他手裡的武器起不了什麼作用，他們會一擁而上，把他打倒，向他討回這筆債。
「看看寫字桌上。」他終於說道。
傑瑞米從鼻子里呼氣，酒精和疲勞忽然讓他變得更加消沉。他拿起一盒火柴，擦了一根，點燃一盞汽油燈，燈光舔著屋子裡的絲絨和木傢具。
傑瑞米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汗水順著脊梁骨向下滴。抗議聲、怒罵聲、喊叫聲在他的耳邊嗡嗡直響，就像是令人暈眩的巨大旋轉木馬，混亂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httｐｓ://ｒｅａd.９9cｓｗ•ｃoｍ讓人無法抵抗，否則就會跌倒在地，遭到踐踏。傑瑞米任憑人浪推著他，把他帶走。
傑薩貝爾目光如炬，她狂怒地揮手一掃，把寫字桌上的東西盡數掃落在地。
傑瑞米和人群搏鬥著，怕丟失了自己的目標。傑薩貝爾的黑髮隨著步伐的起伏在起伏。傑瑞米覺得她的頭髮似乎掙脫了地球的引力，彷彿是飄在水中。傑薩貝爾在眾人的簇擁下滑行。
軍隊開火了。
他跟在她後面一直跑到阿巴斯大街，她跳上剛進站的電車，車門就要關上。
男孩的眼神忽然變了。復讎的狂熱蛻變為疑惑不解，傑瑞米從中看不到痛苦，只有惘然，還有害怕。
傑瑞米攥緊了拳頭。
她在半明半暗的寫字桌後面注視著他。
他們身邊的人影大半都在朝著相反方向奔跑。
傑瑞米得顧著近在眼前的危險。好幾個傢伙正氣勢洶洶地向他逼近。
突然，人流變得那麼稠密，那麼暴躁，所有人都被人海帶著走。
步槍聲仍然噼噼啪啪地響著。
兩人對視著，再沒有一個詞來玷污這沉重的一刻，普契尼和他的戲劇性旋律陪伴著兩個靈魂之間的交流。終於，傑瑞米放下空酒杯，他打碎了兩顆心的聯接，轉身找來一件包裹在布料子里的東西。
「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傑薩貝爾叫道，聲音還有些哽咽。
眼前是幾十顆腦袋，還有更多的纏頭巾、土耳其帽，但是再也沒有傑薩貝爾飄飄欲仙的身姿。
開頭幾節音符，傑薩貝爾紋絲不動地佇立著，接著，她坐到寫字桌邊，手指繞著一撮髮捲玩弄。另一隻手撫摸著寫字桌的木桌面，掠過放在上面的東西，停留在一疊破舊的書上。
傑瑞米跨上台階準備踏進車廂，他的每個感覺器官都處於高度警惕狀態，時刻準備著如有不懷好意的人撲向他就得隨機應變。
傑瑞米從衣袋裡抖出那張從阿齊姆的衣服里找到的舊羊皮紙。
「真的嗎？你花了多少時問才睡著的？嗯？多少時間？兩分鐘？五分鐘？這不重要，他一定會耐心等候，他的那輛飛快的本特利可以追回失去的時間，使他能夠在我之前找到阿齊姆。」
他找到了她，就在另一邊，驚恐萬狀，但安然無恙。他又把她丟了，她快步離開人多擁擠的主幹道，走上一條旁邊的小路，躲避叛亂的人。
牆上的石頭成了一層藍色電光般的閃亮外皮，波動著，就像是點燃的水面，布滿了紅色的脈絡，窗玻璃上反射出一座火山，噴射出沸騰著的藍寶石般的泥漿。
「你得接受這個現實：我不再屬於你，」她繼續說道，「我要對你直言，傑瑞米，對人，我有感覺，而你，我卻從來沒能知道你是誰。起初，真正是你身上這點吸引了我，偉大探險家的野性魅力。然後，也就是這點讓我厭煩，甚至……讓我害怕。」
她舉起九-九-藏-書手臂向他打來。
所有煤氣燈被割掉了頭，煤氣噴出幾米高，燃燒著，像嗡嗡作響的火柱一樣直衝天空，帶磁性的藍色在火柱頂端又化為橙色，發出噓噓的哨音。
四周太暗，看不清情況，夜色透過狹小的圓窗，屋裡的夜色變得更濃。
「夠了！」她怒喝道。
她跳起來，衝出門去。
前方人群傳來喧囂聲，越來越響。隆隆之聲又轉為驚恐之聲。
「不久你就會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終於開口道，「我是你的護衛天使，傑薩貝爾。和所有的天使一樣，我有一半是別人看不見的。可能有一天，你會看到真正的我。」
傑瑞米瞧見有兩條影子躲閃過逃命的人，繞到他的後面，準備給他來個措手不及。
陰暗中，他早就認出她的體形、她的步態和她的香水味。
「可是，你不能仇恨弗朗西斯，就因為他給予了我你不能給予我的一切。」
今晚將是開羅城最漫長、最陰森的一個晚上。
「站住！」他大喊一聲。
他閉上眼睛，似是拒絕淹沒在虛無中，然後又最後抽搐了一下，他的手綿軟地摔到地上，一點點冷卻。
對他行兇的那幾個人也和他一樣被人海掃去，分散開來，儘力擺動雙腿，不被淹沒。
傑瑞米抬起腿，用腳跟奮力蹬在這個好挑釁的傢伙的下巴上。只聽喀喳一聲，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傑薩貝爾再也不聽他的，她向車廂頭走去。
受到圍攻的傑薩貝爾喊叫起來。
「我知道。我想起來了，新年晚會上，他就是拿這些故事把你迷住了……我那個被殺害的搭檔相信那是我們這樁案子的一條線索。我相信，兇手是利用它來裝神弄鬼，再造一個傳奇故事。因為這樣做可以讓他永垂史冊，又可以讓迷信的當地人避得遠遠的。」
「你丈夫熱衷於開羅城的歷史，他還是一家銀行的老闆，這家銀行資助了許多考古研究項目，或許他得知了古代地道的存在，把他的『蠱』隱匿在那兒。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拿到對付他的所有證據。」
人們在振臂高呼，嘴裏吐出的是充滿威脅的謾罵。
「別盯著他不放，求你，」她喃喃地說，「他是我唯一的家，你知道的。」
傑瑞米用手掌摩擦著露出短短髭鬚的下頜，發出沙沙聲，他又揉搓著太陽穴。
「亨姆弗雷斯到家裡來彙報你說弗朗西斯的那番話。他的兒子被綁架了！這還不夠嗎？嗯？你說，傑瑞米，你還要什麼？要他也死？你還會繼續不放過他的屍骨，不是嗎？他到底哪點兒對不起你？」
耷拉著肩膀的傑瑞米站起身，頭仰得高高的，他喉嚨里吞咽了一下，然後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立刻喝了一大口。
傑瑞米發瘋似的撥開看熱鬧的人群。
人群高唱民族主義者的老歌。
陪伴男孩的其他人看著他死去，然後，眼睛全盯住了傑瑞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