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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黑暗中心

第七章 黑暗中心

這個跳樑小丑已經成為全國性的知名人物。一百多名警探加入了代號歐米茄的專案組。這類充斥著瘋言譫語的信件源源不斷,其中一些寄給了報刊以及新聞記者,例如專欄作家吉米·布雷斯林。整座城市陷於一片恐慌之中。他告訴我們,他上郵局時,聽到別人在議論「薩姆之子」,卻渾然不知他正與他們同在一室,體驗到了一種真真切切的刺|激感。
不管這些人有多少話要講述,我們都願意傾聽,不過我們主要感興趣的是幾個基本問題。我們在1980年9月的一期《聯邦調查局執法公告》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對此做了概述,解釋了這項研究的宗旨。
戴維·貝科威茨最初被稱為「0.44口徑殺手」,後來他在紐約市處於恐怖氣氛籠罩下時投書報紙,被稱為「薩姆之子」。他具備了更多的行刺者個性,而非典型的系列殺人犯個性。在差不多一年時間里,從1976年7月到1977年7月,前後有六名年輕男女被殺害,受傷的人更多,他們都是將車子停放在戀人小徑上,又都是坐在車子里被大火力手槍擊斃或擊傷的。如同某些殺人犯一樣,貝科威茨是被領養的,他一直到進陸軍服兵役時才知道這層關係。他原先希望被派往越南,結果卻到了韓國,在那裡與一個妓|女發生了首次性關係,並因此染上了淋病。退役回到紐約后,他開始尋找生身母親,後來發現她跟女兒,即他的妹妹,住在長島的長灘。讓他大為驚訝和失望的是,她們根本不想與他有任何來往。他為人一向害羞,缺乏安全感,容易動怒,這時已成長為潛在的殺手。他在陸軍部隊里學會了射擊。他前往得克薩斯州,購買了一枝0.44口徑的手槍,這個大火力武器使他自覺更加強大有力。他來到紐約郊外的垃圾場瞄準小目標進行練習,直練到槍法精湛才止。此時,這個白天職位卑微的郵局僱員到了晚間便展開了捕獵。
成年以後的布魯多斯迫使他的妻子達西穿上他因戀物癖而收藏的衣物,接受他的拍照儀式。他妻子是個正統的、生性保守的女子,對於這種行為很不自在,但她害怕她的丈夫。他想入非非地要建造一套房間專供施虐,然而又不得不滿足於他的車庫。車庫裡擺放著一台上鎖的電冰箱,他可以用它來儲存他珍愛的人體部位。每當達西要燒肉做飯時,不得不告訴傑里她需要取什麼東西,然後由他取給她。她常常向朋友抱怨說,要是她自己能打開冰箱進行挑選,事情就會容易得多。然而,儘管有諸多不便,她卻沒有想過這事很蹊蹺,應當去報警。假如她確實想過,也會因害怕而不敢報警。
從蒙特·拉爾夫·里塞爾身上,我們得以將謎團的更多部分拼湊起來。父母離異時,蒙特才七歲,在家裡三個孩子中排行老小。他母親帶著他們背井離鄉遷居加州。她在加州二度結婚,大部分時間與新任丈夫單獨呆在一起,丟下了三個小孩,極少給予他們大人應給孩子的管教。蒙特小小年紀就惹禍不斷:在學校的牆上塗寫下流詞語,後來是吸毒,再後來因鬥嘴用氣槍射傷了表弟。他聲稱是繼父給他氣槍的。他一時衝動開槍傷人後,繼父便把氣槍砸爛,還用槍管不斷毆打他。
斯佩克旁聽了一陣子,然後搖搖頭,格格笑道:「你們這些傢伙真他媽發瘋了。你們和我一定沒有多大差別。」
其他系列殺人犯之所以要對作案過程進行拍照或製作錄像,也正是出於這一原因。他們在受害者死去,屍體被處理掉后仍想重溫那種刺|激感,繼續上演那出幻想劇,並再三加以重複。貝科威茨並不需要珠寶首飾,或者內衣褲,或者肢體,或者任何其他紀念品。他告訴我們,舊地重遊對他來說就足夠了。過後他便回到家,進行手|淫,重溫那場幻想。
事情其實很簡單:戴維·貝科威茨對他母親以及生活中碰到的其他女人對待他的方式感到憤怒,在她們身邊他有一種欠缺感。他想擁有她們的這一幻想演變為一種致命的現實。對我們而言,重要的是那些細節。
罪犯個性研究項目獲得資助並啟動之後,我和鮑勃前往伊利諾伊州喬利埃特的斯泰茨維爾監獄對海倫斯進行了訪談。自1946年被定罪以來,他一直在監獄服刑,一直是模範犯人,成為該州第一個在鐵窗中完成大學學業的人。他在繼續攻讀研究生課程。
貝科威茨像許多縱火犯一樣,觀看熊熊烈火時會發生手|淫行為,其後在消防隊前來救火時還會如此。縱火行為與「殺人三合一」中的其他兩個特徵是相吻合的,即尿床和虐待小動物。
「是的。」
蒙特年滿12歲時,母親的第二次婚姻宣告破裂,他們又舉家遷往弗吉尼亞州。蒙特告訴我們,他認為他和姐姐應對這場婚姻的破裂負責。從此以後,他的犯罪活動不斷升級:無照駕駛,盜竊,偷車,乃至強|奸。
我們將利用這一發現,使其發揮出極大的效力。執法界人士總是推測作案者會重返案發現場,可就是無法證實或解釋他們這樣做的確切原因。從貝科威茨這樣的案犯身上,我們發現這種推測是正確的,雖然並不總是出於我們可能會懷疑的原因。悔恨肯定是原因之一。不過正如貝科威茨向我們揭示的,可能還會有其他原因。你一旦理解為什麼某一類型的罪犯會重返現場,就可以著手制訂相應的對策。
據不久前的報道,離我家住所不遠的一所小學的校長對學生的腳有一種病態的嗜好。他會跟他們玩遊戲,他搔他們的腳底和腳趾,看他們能堅持多久。如果他們熬搔癢堅持到一定時間,他就會給賞錢。當有的孩子去購物中心買了東西卻說不出錢的來路時,學生們的家長才注意到這件事不大正常。校長被學區當局解職后,社區許多階層的人士表示了不平。他長相英俊,與女友保持著正常而穩定的關係,同時深得學生和家長的好評。學校老師都認為他受到了誣陷。就算他對腳趾有病態的嗜好,那實質上是無害的事情。他從未虐待過學生,從未試圖讓他們脫去衣服。他這種人是不會跑到外面誘拐兒童以滿足變態嗜好的。
薩姆老爹也把我鎖進閣樓。我無法外出,但是可以從閣樓窗戶朝外望去,看看世人的活動。
警察:
她的舉動非但未能讓他變得溫和和敏感起來,反倒大大激怒了他。「這個婊子好像要控制局面。」她假裝到達性高潮以取悅他,但這樣做反而壞了事。如果她能「享受」這次強|暴,這倒增強了他的感覺,即女人都是妓|女。她變得「非個性化」了,他很容易地就想到要殺掉她。
蒙特並未採取任何公開的舉動向那個造成這一局面的人發泄他的不滿,相反他驅車駛回了亞歷山大,借啤酒和大麻解愁。他將車子停放在公寓樓前的停車場,在車裡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看守一時給嚇壞了,說:「我還以為你喜歡那隻小鳥呢。」
你們把我稱為仇恨女人的人,我為此深感痛心。我不是這樣的人。但是我是個怪物。我是「薩姆之子」。我是一個小頑童。
由於鮑勃·雷斯勒巧妙地使用了全國司法研究院的研究經費,而安·伯吉斯又整理彙編出了訪談資料,截止1983年,我們已經完成了一項針對36名案犯的詳盡研究。我們還從118名他們的受害者身上收集了資料,這些受害者大部分是婦女。
阿瑟·肖克羅斯從事謀殺時正處在假釋期,蒙特·里塞爾的情況也是一樣。他像埃德·肯珀那樣能夠讓精神病醫生相信,他的病情已有好轉。而實際上他正在殘殺無辜。可以說這是那則老生常談的笑話的令人噁心的翻版。笑話是這樣說的:需要多少名精神病醫生才能更換一隻燈泡?答案是只需要一名,不過只有在燈泡自己想要更換時才行。精神病醫生以及心理健康諮詢人員都習慣於根據案犯自我報告中的一面之辭來跟蹤案犯的康復進展,而這是以病人自己想要變好作為假定的。結果一再證明,要想愚弄眾多精神病醫生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大多數優秀的精神病醫生會認為,惟有以往的暴力記錄才是預測暴力的較為可靠的指標。我希望我們對罪犯個性的研究以及後來的辦案實踐能讓從事心理健康研究的人士意識到,就罪犯行為而言,依靠自我報告是有其局限陛的。就其本性而言,系列殺人犯或者強|奸犯是具有操縱慾和自戀癖的,並且全然以自我為中心。他會告訴一位假釋官員或者監獄的精神病醫生九*九*藏*書任何他或她想要聽到的東西,任何若想出獄或遊盪街頭所必須講的東西。
逮住我吧
貝科威茨並非是我認為的那種有性格魅力的傢伙。他總是在尋覓些許的被人認可感或者個人成就感。他生就一對明亮的藍眼睛,老是在試圖分辨別人是不是真的對他感興趣,抑或在取笑他。當他聽完我的話時,兩眼一亮。
這一切聽起來既粗鄙又令人噁心,但卻向我揭示出一些東西。首先,儘管他充滿敵意和富有攻擊性,斯佩克並不具備男子漢大丈夫的自我意識。他自知沒有能力同時控制住所有的女子。他是個投機分子:他只強|奸了一個人以尋求刺|激。從犯罪現場的照片來看,他選中的強|暴對象是臉朝下趴在沙發上的一個。在他的眼裡,她已經淪為一個非個性化的物體。他不必與她產生任何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我們還可看出,他不是一個思維縝密和有條理的人。一起原本是相當單純和成功的搶劫案竟演化成了這樣一場大屠殺,在此過程中他並未進行多少思考。他承認殺害那些女人並不是出自獸|性大發,而是這樣一來她們就無從辨認他。隨著年輕的學生護士逐一返回,他把一個人關進卧室,一個人關進衣櫥,彷彿他是在將馬匹關進圍欄。他壓根不知道如何對付這種局面。
不過要想阻止我,你們非得殺了我不可。全體警察請注意:先得把我擊斃——一開槍就要擊斃我,否則就不要擋我的道,不然你們就死定了!
人們根據邏輯推理會提出這樣的疑問:重罪犯為什麼願意同聯邦調查局的執法特工合作呢?我們在項目啟動初期也曾對此有過疑惑。然而,我們幾年來接觸過的絕大多數重罪犯的確同意與我們交談,他們這樣做是出於幾種原因。
我一邊聽,一邊反覆琢磨著這一切信息。它不僅僅為我揭示了一些有關斯佩克的情況,還揭示出有關此類犯罪的情況。換句話說,當今後遇到類似案情時,我就會對這類罪責難逃的人更具備洞察力。當然,這也是該研究項目的主要目的。
這一事變是在某一觸發性|事件或事變之後發生的,我們稱其為緊張性刺|激。我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這種模式出現。任何事情都可能成為一觸即發的緊張性刺|激。不同的事情對我們每個人構成了困擾。但是顯而易見,兩大常見的刺|激是失去工作和失去妻子或女友。(我這裏指的是女性,因為如我所發現的,幾乎所有的殺人犯都是男性,其理由我會在後面加以推測。)
我的經驗證明,我母親的觀察是十分正確的。埃德·肯珀在加州聖克魯斯開闢了一條毀滅之路,直到最後才有膽量殺害他真正仇恨的那個女人。蒙特·里塞爾十幾歲時曾在弗吉尼亞州亞歷山大姦殺了五名女性。他告訴我們,當父母親因嚴重不和而婚姻破裂時,他要是被批准隨父親、而不是隨母親一道生活,他認為他如今會是一名律師,而不是一個蹲在里奇蒙監獄里終身服刑的囚犯。我們就是在這個監獄對他做訪談的。
我和鮑勃·雷斯勒去設在塞勒姆的俄勒岡州立監獄對他做了訪談。他長著一張圓臉,身材敦實,有禮貌,且願意合作。但是當我們問及犯罪具體細節時,他聲稱因為低血糖症發作而失去了記憶,回想不起可能做過的那些事。
「你知道你的夥計都幹了些什麼嗎?他殺害了八個女人。其中有的還長得很漂亮。他一個人就奪去了我們八個漂亮小妞的生命。你認為這樣做公平嗎?」
他離去之後,她走上陽台向外大聲呼救。她告訴警方,兇手左前臂刺有「生來就要大鬧一場」的字樣。一個星期後,斯佩克因笨手笨腳自殺未遂,來到當地一家醫院求診時,手臂上的刺字被人認了出來。
在我看來,這些信件的最重要之處,比任何內容都更重要之處,在於他變換筆跡的方式。在第一封信中,字跡工整有序,隨後就越寫越糟,直至字跡幾乎無法辨認。拼寫錯誤越來越常見。好像有兩個不同的人在寫信。我告訴了他我的發現。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要是我在一發現他字跡越寫越潦草之際就對他進行側寫,便會認定他這人脆弱,處在易出差錯和小過失不斷的年齡,比如把車子停放在消防栓前面,這些將有助於警方捉拿他。那一薄弱環節將成為採取某些前攝策略的良機。
「我不能養它嗎?」斯佩克問,隨後走向一個開著的電風扇,把小鳥塞了進去。
他回答:「是呀,說得正是。看見了吧,這些傢伙不喜歡那些顏色。他們把塗料剝落下來,然後吞進了肚子。」
「薩姆之子」這個名字是從他寫給約瑟夫·博雷利警長的一封信中得來的,博雷利後來升任紐約市警察局的探長。亞歷山大·埃索和瓦倫蒂娜·蘇瑞安尼在布朗克斯區被害后,有人在他們的汽車附近發現了這封信。兩名受害者像其他人一樣都是近距離中彈身亡的。信是這樣寫的:
不過里塞爾一案顯示,年齡在我們辦案中是一個相對概念。1989年間,我的科員格雷格·麥克拉里被召去參与偵破紐約州羅切斯特發生的一起令人困惑的謀殺妓|女系列案。格雷格與林德·約翰遜警長和一支一流的警方專案小組密切配合,提供了一份詳細的側寫,擬定了一套策略,最終將阿瑟·肖克羅斯緝拿歸案,繩之以法。我們事後複查側寫時,發現格雷格幾乎精確地確認了兇手:種族、個性、工作類型、家庭生活、車型、嗜好、對該地區的熟悉程度、與警察的關係。除了年齡之外,幾乎項項被他言中。格雷格推測,此人的年齡在三十歲上下,在謀殺方面達到了駕輕就熟的水準。實際上,肖克羅斯的年齡為45歲。後來查明,他曾因謀害兩名兒童(和妓|女和老人一樣,兒童是易受傷害的目標)而人獄服刑長達15年,這一點實質上致使他的成長比在正常情況下慢了好幾拍。假釋幾個月後,他重操舊業。
「我確實喜歡它,」斯佩克答道,「但是如果我不能擁有它,誰也不要想得到它。」
貝科威茨被捕后解釋說,所謂「薩姆」指的是他的鄰居薩姆·卡爾,他豢養的那條名叫哈維的黑色紐芬蘭獵犬顯然就是命令戴維殺人的壽命高達3,000歲的魔鬼。在某個階段,他曾經用0.22口徑手槍射殺過那條獵犬,只是它倖存了下來。他立即就被精神病學界許多專家判定為類偏狂型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的不同信件也被他們做出了種種詮釋。第一封信中的「美麗公主」顯然指的是其中一位受害者,唐娜·勞里埃,薩姆曾經決定等她死後就佔有她的靈魂。
「我看牆上沒有多少塗料呀。」我說。
有了這個開端,我便轉向了他。「你他媽的是怎麼會同時幹上八個女人的?你早飯都吃了些什麼?」
我會回來的!
里塞爾對從停車場劫持的那名女子施暴以後,怒氣並未消退,拿不定主意該怎樣處置受害者。在此關頭,她幹了一件我們許多人會以為合情合理的事情:設法逃跑。這下子更叫里塞爾認為是她、而不是他在控制局面。我們在《美國精神病學期刊》上發表過一篇研究論文,引用了里塞爾的原話:「她撒腿就跑下溝壑。我一把抓住了她,反扭她的手臂使其動彈不得。她的身材比我要高大。我掐住她的脖子……她踉蹌了幾步……我們一起滾下了山坡,落入水中。我抓住她的頭猛撞石頭,又將她的頭按入水中。」
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個局外人。我與所有人都無法相互理解——規定給我的節目就是殺人。
怪獸先生
我拿起紐約的《每日新聞報》,遞給桌子對面的他,說:「戴維,100年以後沒有人還會記得鮑勃·雷斯勒或者約翰·道格拉斯,可是人們不會忘記『薩姆之子』。事實上,眼下在堪薩斯州的威奇托就有一個案子,有個傢伙殺害了五六個女人,自稱是BTK扼殺者。BTK指的是綁架、折磨、致死。你曉得的嘛,他發出了不少信件,信中還提起了你。他大侃什麼戴維·貝科威茨,什麼『薩姆之子』。他想以你為榜樣,因為你具有這種力量。假如他https://read.99csw.com往此地監獄寫信給你,我是不會感到意外的。」
1.什麼導致了一個人成為性罪犯?有何預警信號?
1988年,我們把研究結論擴充,寫成一部專著,題為《性|欲殺人罪:模式及動機》。該書由列剋星敦出版社出版,迄今該書已印刷了7次。但是,不管我們獲得了多少知識,正如我們在結束章節中所承認的,「此項研究所提出的問題要遠遠超出它所做出的解答。」
典獄長領我們來到位於監獄分區盡頭的一問牢房,說:「玫瑰色塗料應當能使暴力兇犯減少侵犯性。如果把他們關進這樣的一間房子,他們應當會變得平靜和順從。看一看這間房子的牆壁吧,道格拉斯,告訴我你有什麼發現。」
我最最挂念的是我那位美麗的公主。她正在我們的盥洗室里休息。不過我很快會見到她。
貝科威茨之所以能對我們暢所欲言,我相信是因為我們對此案做了廣泛深人的調研。在訪談剛開始時,我們就切入要害地談起了那條所謂3,000歲的獵犬指使他作案這一話題。精神病學界已經接受了這種福音一般的說法,認為它解釋了他的作案動機。可我知道,這套說法在他被捕之前其實並不存在。這隻是他想到的一條退路。因此當他喋喋不休地大談什麼獵犬時,我只是簡單說道:「嘿,戴維,停止你的胡說八道吧。這件事與獵犬根本沾不上邊。」
「你曉得嗎,約翰,我患有低血糖症,一旦發作起來,我從房頂上走下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薩姆爸爸喝醉酒以後,就會變得十分卑鄙。他毆打自己的家人。有時他把我綁在房子後面。還有的時候,他把我鎖進車庫。薩姆喜歡飲血。
大約與此同時,我被請到了弗吉尼亞大學,因為有幾位女大學生被推倒在地,有人趁亂偷走了她們的木屐式鞋子。所幸沒有人受到重傷,當地警方和大學校警都把此事看成是惡作劇。我會見了當地警察以及大學管理部門的人,告訴了他們我所接觸的有關布魯多斯和其他人的案子。到我離開時,已經成功地完成了恫嚇他們的使命。官方的態度從此大有改觀。我則可以欣慰地告訴大家,沒有再發生更為嚴重的事件。
我控制不住自己
在探尋暴力兇犯的心路歷程方面還有很多東西有待發掘。系列殺人犯根據定義是「成功的」殺人犯,他們從自身經歷中總結經驗教訓,不斷長進。我們只有確保我們不斷長進的速度要比他們還快。
2.什麼因素有助於激發或抑制他去犯罪?
督導員以同樣的方式答覆我,於是我們倆就像唱雙簧似地一問一答。要不是實際談論的是謀殺案的受害者,我們就像是更衣室里的高中男生,不過交談的語氣已由稚氣未退變成怪裡怪氣。
在漸進發展的階段,他放走了那位照料身患癌症父親的女子。可是在最後兩次作案時,他的意圖已經非常確定。他溺死了一人,捅死了另一人,據他自己估計大約捅了50至100下。
「薩姆之子」在最後一個殺人之夜,因把他那輛福特牌銀河車停放得過於靠近消防栓而終於落人法網。該地的一位目擊者記得當時有個警察開出了一張罰款單,經過一番順藤摸瓜,警察最後查到了戴維·貝科威茨頭上。警察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簡單說了旬:「好吧,你們逮住我了。」
薩姆老爹現在年事已高。他需要吸點血來維持青春。他的心臟病發作次數過多。「哎,我的兒子,我很難受,感覺很痛。」
這就是為什麼很難對強|奸者件提供通用的應對忠告的原因。這取決於強|奸者的個性和犯罪動機如何,無論是順從配合,還是說服他放棄強|暴的念頭,都可能是最佳的行動方案,但這也可能會雪上加霜。對所謂的「權力恢復型強|奸者」,採取反抗或搏鬥的做法可能會使他就此罷休;對所謂的「憤怒刺|激型強|奸者」進行反抗則可能會讓受害者搭上一條性命,除非受害者足夠強壯或者可以迅速逃出魔爪。因為強|奸者是性無能者就想方設法讓他獲得歡愉未必就是上上策。這類犯罪的動因是憤怒、敵視,以及展示威力。性只是一種順帶行為。
我們坐在會議室里,斯佩克裝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於是我轉向那位督導員。他是一位開朗的、愛交際的人,在化解敵意方面經驗豐富,而這些長處正是我們期待人質談判人員具備的素質。我就當斯佩克不在場似地談論起他的案情。
「她問過我想採用什麼方式。」他告訴我們說。
殺害人的,
於是,蒙特·里塞爾在見到女友跟一位大學生在一起的當天晚上便第一次犯下了謀殺罪。這次犯罪本身是非常重要的。而我便可以從考慮它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以及為什麼會發生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令我們非常、非常感興趣的是,當他在戀人小徑一帶偷偷跟蹤獵物時,並不是出現在駕駛座的一側,即十有八九為男性坐的一側,它對他構成了更大的威脅,而是繞到乘客座的一側。這一點告訴我們,當他以典型的警察姿勢對準車子開火時,他的滿腔仇恨和怒火都是衝著女性發作的。發射多顆子彈,就像捅數刀一樣,表明了他的憤怒程度。男人僅僅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的地點而已。說不定在攻擊者和受害者之間根本沒有過目光接觸。一切都是隔著一段距離進行的。他壓根不必使她個性化就可以擁有他幻想中的女人。
有趣的是,他還聲稱將他送進醫院並最終導致他被捕的那處傷口並不是什麼自殺未遂留下的,而是在酒吧鬥毆所致。他未必理解這樣解釋的意義何在。他是在告訴我們,他希望我們把他看成是「天生造反派」式的男子漢,而不是只有自殺一條出路的可悲的失敗者。
布魯多斯幾乎堪稱是兇犯的經典範例,他以無害的戀物癖行為起步,不斷加以升級,先是收藏撿到的鞋子,接著是收藏他妹妹的衣服,直至佔有其他女人。他起初只是從晒衣繩上偷衣服,後來又悄悄跟蹤穿有高跟鞋的女人,闖入沒有人的房間,進而膽量越來越大,敢於面對房子的女主人。剛開始時,只要穿一穿女式服裝,他就會很滿足。到了後來,他想尋覓的刺|激越來越強烈。在與女孩子交往的過程中,他會要求女孩子同意讓他拍裸|照。後來,當有的女孩子拒絕為他脫衣服時,他就會用刀子威逼她。直到在偶然的場合,有個女孩子碰巧刺|激了他,他才開了殺戒。一旦他殺了人並感到滿足,就會再三作案而愈發不可收拾,分屍方式一次比一次令人髮指。
就像幾乎所有其他案犯那樣,里塞爾向我們揭示出,早在強|奸案或者謀殺案實際發生前很久,幻想就已存在。我們問過他,那些念頭都是從哪裡得來的。結果發現其來源不一,不過據他說,來源之一是閱讀有關戴維·貝科威茨的報道。
從這項研究中誕生了一個體系,它有助於更好地理解暴力兇犯並對其進行分類。我們頭一次真正能夠把罪犯的心理活動同他在犯罪現場留下的罪證聯繫在一起分析。反過來,它又幫助我們更有效地捕獲他們。這一切解答了一些有關精神失常以及「什麼樣的人竟會幹出這種事情」等的問題。
博雷利先生,長官,我不想再殺人了。不,長官,不想再殺了。可是我非殺不可呀,「榮耀您的父親。」
等到第三次殺人時,一切都顯得挺容易。他吸取了前兩次殺人的教訓,不能容忍受害者跟他交談,他不得不讓她處於非個性化狀態。「我當時在想……我已經殺了兩個人。不妨再幹掉這一個。」
我姐姐阿倫十幾歲的時候,母親常常會說,只要問一下同阿倫一道回來的男孩子對自己母親有何看法,她就能了解到有關這個男孩子的許多情況。如果他愛慕和尊敬自己的母親,他會關愛在生活中的其他女性。如果他把自己的母親看成是婊子或者賤貨,那麼很有可能他今後會以這種眼光看待其他女性。
為了這次特別會面,我隨行攜帶了一些直觀教具。我曾經提過我父親在紐約從事印刷工作,擔任過長島地區印刷工會的領導人。他為我提供了許多小報,上面有長篇的關於「薩姆之子」的傑作的報道。
十分有趣的是,當布魯多斯向警方認罪時,他當時記得很清楚,提供了各次犯罪的生動細節,包括在何處可以找到屍體和罪證。他還無意中把自己牽連了進去。他曾將一位https://read.99csw.com受害者的屍體掛在車庫的吊鉤上,給她穿上他最喜歡的衣服和鞋子,然後又在她身下的地面放了一面鏡子,好觀察她穿上衣服的效果。在拍照過程中,他渾然不知地把自己也拍了進去。
理查德·斯佩克因1966年在南芝加哥的一處城區住宅樓謀殺了八名護士學校學生而被重複判處了無期徒刑,正在服刑。他明確表示不願意把自己與我們研究的其他殺人犯混為一談。「我可不想與他們列在一個名單上,」他告訴我,「那些傢伙都是瘋子。我可不是什麼系列殺人犯。」他並不否認自己的罪行。他只是想讓我們知道,他與他們不是一回事。
里塞爾向我和雷斯勒追述他的行動時,顯得冷靜、深思熟慮和準確無誤。我事先查過他的智商情況,在120以上。我沒有從他的語氣里聽出很多悔恨,只有那些會自首或自殺的極少數兇犯會悔恨,主要是悔恨被擒獲或是得蹲監獄。不過,他並沒有竭力去大事化小地談論他的罪行,我確實感覺他在向我們提供準確的敘述。我從他的敘述中看出了一點名堂。
大約凌晨兩三點時,他仍坐在車子里。這時另一輛車出現了。開車的是一位年輕女性。里塞爾一時性起,決意要挽回他剛剛蒙受的損失。他走到那個女人的車前,掏出手槍對準她,脅迫她跟他來到公寓樓附近的一個隱蔽處。
他點頭大笑,承認我說得沒錯。我們曾經拜讀過好幾份研究這類信件的長篇心理學論文。其中一份拿他與愛德華·阿爾比的劇作《動物園的故事》中那位名叫傑里的人物進行了比較。另一份試圖通過逐字逐句的分析探討他精神病的病因。可是,戴維把他們統統給愚弄了,引得他們做出了與實情風馬牛不相及的解釋。
我往往把深入監獄訪談看做是去淘金。你得到的大部分信息都會是一錢不值的小圓石,不過要是能淘獲一塊真正的天然金塊,所有努力就是很值得的。訪談戴維·貝科威茨的情況肯定就是如此。
海倫斯將謀殺歸咎於喬治·墨曼(沒準「墨曼」是「殺手」的縮寫),他聲稱此人就生活在他的內心深處。鮑勃一直認為,海倫斯一案也許是促使他決意獻身執法事業的最初動因之一。
我會回來的!
我和鮑勃·雷斯勒在喬利埃特監獄的一間探視室里見到了他,陪同他的是監獄督導員,類似於高中的輔導員。斯佩克像曼森那樣選擇了會議桌的上首,坐在餐具柜上面,這樣他就可以坐得比我們高。我開門見山地告訴斯佩克我們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不願意與我們對話,只是一個勁兒地臭罵「操他媽的聯邦調查局」想要搜查他的囚室。
我們認識到,要想使這個項目有價值,我們就必須做好充分準備,能夠當場過濾每一罪犯告訴我們的情況。因為如果你很理智聰明,如同這些傢伙中的許多人一樣,你就會找出他的某個弱點並加以利用。就其本性而言,大多數系列兇犯都是出色的操縱者。如果情緒不穩定對他會有所幫助,他就能假裝情緒不穩定。如果悔罪自責對他會有所幫助,他就能表現出一副悔罪自責的樣子。但是,不管他們認為什麼是最佳行動方案,我發現,那些願意同我們交談的人都是相似的。他們沒有其他事情可以思考,所以花了大量時間思考自我和所犯的罪行,能夠把那些細枝末節告訴我。我的任務就是,事先掌握有關他們及他們罪行的足夠資料,以便確定他們是否在講真話,因為他們同樣有足夠的時間另編一套說法,從而使得他們比卷宗所揭示的要值得同情和無辜。
她在槍口的威脅下開著車,如同前一位受害者那樣,她企圖逃出魔爪。在此關頭,他意識到非殺掉她不可,於是用刀連續猛扎她的胸部。
他在感情上是不大外露的,但他對我們講話時幾乎不帶猶豫。他承認起初曾在布魯克林區和昆斯區一帶縱火超過兩千起,詳情都記載在日記里。這便是他具備類似行刺者個性的一個方面:一個孤獨者,醉心於這種過分的寫日記的習慣。還有一個方面是,他不想與被害人發生任何肉體接觸。他不是強|奸犯,不是戀物狂。他不會尋找紀念品。他所接受的任何性方面的指控均來自槍殺行為本身。
在埃德·肯珀身上,我看到的是因童年感情受挫而步人歧途的系列殺人犯。在傑里·布魯多斯一案中,我發現情況要遠為錯綜複雜。顯然,他很小時就染上了戀物癖,小小年紀的他已經對在垃圾場撿到的高跟鞋深深入迷。不過,導致他著迷的部分原因在於從未見過類似的東西。它們與他母親穿的鞋子完全不同。其後,當她大叫大嚷做出不滿的反應時,這雙鞋子對他來說就像禁果一般。不久他便開始偷竊老師的鞋子。可是當她發現鞋子被盜時,她的反應令他感到吃驚。她不但沒有責備他,反而好奇地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就這樣,他的行為從成年女性那裡得到了不同的反饋,某種大概是與生俱來的衝動正在漸漸轉化為邪惡的、更加要命的力量。
我想向世界求愛。我愛世人。我不屬於這個世界。請把我送回到人形獸那裡。
下一次襲擊發生在昆斯區的貝賽德,不過那對男女大難不死。五天之後,布魯克林區的一對夫婦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斯塔西·莫斯科維茨當場斃命。羅伯特·維奧蘭特幸免於難,但因傷而雙目失明。
我們在阿提卡州立監獄對貝科威茨做了訪談。他因作下六起命案被分別判以25年到無期不等的徒刑。他曾經認過罪,不過後來又翻供,否認了他的罪行。1979年,他在獄中遭人襲擊,險些丟了性命,當時有人從背後猛割他的喉嚨。傷口共縫了56針,襲擊者根本無從辨認。於是我們事先不經通知就出現在他的面前,不想再讓他身陷險境。在典獄長的配合下,我們提前填寫了大部分書面問卷,因此是有備而來的。
我們了解到,在分析罪犯時,受害者的行為與作案者的行為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她是一個高風險的受害者,還是一個低風險的受害者?她都說了些什麼或做了些什麼?她的言行是惹火了作案者,還是使他收斂?他們的遭遇究竟是怎麼回事?
容許我用以下字眼讓你們提心弔膽:
3.預謀案中的受害者對各種類型的性罪犯應當採取什麼反應或應急策略才可避免受害?
「如今你永遠沒有機會出庭作證了,」我繼續說,「因此公眾對你的了解就是,你是個狗娘養的混蛋。不過從這些訪談中,我們知道你一定還有另外一面,敏感的一面,受你的生活背景影響的一面。我們希望你能告訴我們。」
他望著我們,好像我們是一對傻乎乎的鄉巴佬。「我沒有強|暴所有的人。那種傳言過於誇大。我只幹了其中一人。」
可以解釋為:砰,砰,砰,砰——啾!!
我們的房子背後長眠著一些人。大多是年輕入——被強|暴和屠宰——血液被吸干——現在僅存的是白骨。
我們離去前,典獄長還想讓我們看一樣東西。在喬利埃特,就像在其他監獄一樣,一項心理學實驗正在進行之中,目的是要搞清柔和的淡色彩是否會減弱人的侵犯性。大量學術理論肯定了色彩與侵略性的關係。實驗人員甚至將歷屆警界的舉重冠軍帶入四壁塗上粉紅色或者黃色的房間,結果發現他們舉起的重量不比以前。
我酷愛捕獵,潛行於街頭尋覓獵物——好吃的肉食。昆斯區的女人是最漂亮的。我一定是她們飲用的水。我生來就是捕獵的。這是我的生活。替老爹搞血。
我贊同這種看法。就這方面而言,他是不會給當地社區帶來危害的。我曾經會見過他。他待人友好,富有人情味。不過請容我假設一下,在一次類似的遊戲過程中,有個小女孩反應很強烈,尖叫起來,或者威脅要告發他。他有可能會出於恐懼殺掉小女孩,原因其實很簡單: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控制住局面。當教育局長與我的科室取得聯繫徵求意見時,我告訴過他,我認https://read.99csw.com為他解僱那個人的舉措是正確的。
當我注視著這些傢伙,當我坐在監獄的會議室里從桌子對面望著他們時,我試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象一下他們在犯罪之際的一言一行。我事先查閱過所有有關本案的檔案,因而曉得他們每個人都做過什麼,都能夠做什麼,而我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投射到面對我坐的著那個人身上。
有的人對其罪行真的感到大惑不解,覺得在心理研究項目上提供合作是一種進行部分賠罪的方式,同時據此也更加了解了自我。我認為埃德·肯珀就屬於這一類型。如我指出過的,有的人則是警察迷和執法迷,一味地喜歡接近警察和聯邦調查局特工。有些人認為與「主管當局」合作或許會帶來一些好處,不過我們不曾做過任何許諾,以此作為交換條件。另外一些人感覺受到了冷落,一心想要得到他人的關注和擺脫那種百無聊賴的生活,我們的探訪正中他們的下懷。再有的人索性就是歡迎能有這個機會,好讓他們以敘述生動的細節重溫謀殺幻想。
在一個關鍵層面上,斯佩克說的並沒有錯。他不屬於系列殺人犯,系列殺人犯頻頻作案,某些情緒往往周期性發作,或者在幾次作案之問伴有冷卻期。我把他歸屬於規模殺人犯,這種人在同一行動中會殺害兩人以上。就斯佩克的案子來說,他潛入住宅樓的動機是偷竊,是想法子搞些錢帶出城去。當23歲的科拉松·阿穆勞前來開門時,他亮出手槍和匕首,強行闖入房間,聲稱他只是要把她和五名室友綁起來圖謀錢財而已。他把她們統統趕進了一間卧室。在後來的一個小時里,另有三名室友在約會或者在圖書館學習結束后陸續返回。一俟她們處於他的控制之下,斯佩克顯然改變了主意,開始了瘋狂的強|暴、勒死、刺戳和砍殺。只有阿穆勞一人驚恐地蜷縮在牆角,才大難不死。斯佩克把她數漏了。
他淪為謀殺犯的過程是十分發人深省的。還在上高中時,他就被定罪,緩期執行,而作為緩刑的一條規定,他要接受精神病醫生的治療。這期間他收到了女友的一封來信。她在中學時高他一個年級,當時在外地念大學。她在信中通知蒙特,他倆的關係就此完結。他立即開著車子,一路駛抵那所大學,結果發現她正和新的男友呆在一起。
傑羅姆·亨利·布魯多斯1939年出生於南達科他州,成長於加州。還是個五歲小男孩時,他在當地一處垃圾場發現了一雙亮鋥鋥的高跟鞋。當他拿回家試穿時,被母親看見了,十分生氣,要他把高跟鞋扔掉。可是他把鞋子收了起來,直到後來被母親發現,拿去燒掉了,還為此懲罰了他。長到16歲時,他住在俄勒岡州,常常定期潛入鄰居家中專偷女鞋,後來又偷女式內衣,收藏起來,並加以試穿。到了第二年,他因騷擾女孩子而被捕,他當時哄騙她上了他的車子,企圖一睹她的裸體。他在塞勒姆州立醫院接受了為期幾個月的治療,后被診斷為不具有危險性。高中畢業后,他到陸軍服了一段時間兵役,后因有心理問題而退伍。他依然舊習不改,闖入別人的住宅偷竊女鞋和女式內衣,碰上女主人時就將她們勒昏過去。不久在一次行竊過程中,他與一位年輕女子發生了性行為,后出於責任感同她結了婚。他上了職業學校,成為一名電工技|師。
在里塞爾對我們描述後來的殺人案的過程中,我看到了一種穩定的漸進發展的趨勢。他被第二個受害者連珠炮似的發問惹火了。「她想要了解,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為什麼挑中了她?我難道沒有女朋友嗎?我遇到了什麼問題?我打算怎麼樣?」
很明顯,鮑勃對這種方式感到不自在。他不想被降低到與殺人犯處於同一個層次,而且嘲弄死者也令他感到作嘔。當然,我贊同他的看法,可是在這種情形下,我認為我只能這麼做。
在處理研究資料的過程中,我力圖擺脫那些學究氣十足的心理學界的行話和玄妙術語,更多地使用直截了當的概念,這樣會使執法人員更容易運用。如果告訴一位當地警察,他要搜捕的是一名類偏狂型精神分裂症患者,或許在學術上是有趣的,但並不能為他提供在抓捕作案者方面的有用的信息。我們提出的一個關鍵問題是:作案者究竟是有周密安排的還是盲目行動?抑或是混合型的?斯佩克這類人開始向我們展示出盲目行動的兇犯的行為模式。
不過他確實給另一個受害者放了一條生路,當時她告訴他,她正在照料身患癌症的父親。里塞爾的哥哥曾患過癌症,就這樣他認同了這位女子。在他的眼裡,她是個性化的,這與那位妓|女正好相反,或者與理查德·斯佩克攻擊過的那位手被反綁、臉朝下趴在沙發上的年輕的學生護士也截然相反。
由於斯佩克作案手段令人髮指,醫療界和心理學界對他做了各種各樣的推測。起初有人聲稱,斯佩克的遺傳基因失衡,多了一個陽性(Y)染色體,因此更可能做出攻擊性和反社會的舉動。此類時髦的分析呈規律性地曇花一現。一百多年以前,一位行為主義者運用過顱相學,即通過對頭顱形狀的研究,來預測人的性格和智力水平。人們最近認為,腦電掃描器讀數所顯示的一種不斷重複出現的14Hz和16Hz陽性棘波圖,就是個性嚴重混亂的證據。法庭至今還在為xYY染色體一說爭執不休,但是不容爭辯的事實是,許許多多的男人都具有這種基因構成,卻並沒有顯露出任何異常的攻擊性或者反社會行為的跡象。理查德·斯佩克接受了一次徹底檢查,結果發現他的基因構成完全正常,根本沒有多餘的Y染色體。
與肯珀或海倫斯不同的是,斯佩克根本不是模範犯人。他曾經製作了一個簡陋的微型蒸餾器,把它藏在監獄分區看守的木製辦公桌的一隻假抽屜背面。它幾乎生產不出什麼酒精,只是散發出一股酒味,足以讓看守因找不出酒味來源而氣急敗壞。還有一次,他發現有一隻受傷的麻雀從被打破的窗戶外飛了進來,於是悉心照料它,使它恢復了健康。當麻雀可以站立起來時,他在腳爪處繫上了一根細繩,讓它立在他的肩上。有位看守對他說,牢房裡是不準養寵物的。
從小在芝加哥長大的鮑勃·雷斯勒對六歲的蘇珊娜·德格南被殺一案感到震驚,同時也頗有興趣。小女孩是在家中被人劫走後慘遭殺害的。她的屍體被跺成碎塊丟進埃文斯頓的下水道,後來被人發現。一個名叫威廉·海倫斯的年輕人最後被捕歸案並供認不諱,同時還承認曾經潛入一幢公寓樓行竊,由於局面失控殺害了兩名婦女。在殺害弗朗西斯·布朗時,他用她的唇膏在牆上塗寫道:
在早期的多次訪談中,傾聽完罪犯的故事以後,我總要轉向鮑勃·雷斯勒或者身邊的任何人,問道:「他會不會是因草率定罪而入獄的?他對任何問題都拿得出合乎情理的答案。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抓對了人。」所以,我們回到匡蒂科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複核有關記錄,聯絡當地警方索取有關案情卷宗,確保沒有發生可怕的錯判。
原來,里塞爾的受害者碰巧是一個風塵女子,這具有雙層意義:她對於同陌生人發生性關係並不像普通人那樣感到恐懼;雖然受到了恐嚇,她很可能具有相當強的求生本能。因此當他把她帶到空無一人之處,顯然是要持槍威脅圖謀強|暴時,她試圖要緩解一下局面,撩起了裙子,詢問襲擊者想要她擺出什麼姿勢。
斯佩克告訴我,他的早年生活坎坷不平。我可以覺察出,我們惟一一次觸痛他的神經是在詢問他的家庭之際。他長到20歲時,已經累計被捕近四十次。他娶了一個15歲的少女為妻,養育了一個孩子。五年之後,他懷著憤怒和痛苦離開了她。他告訴我們,他根本沒有萌發過殺害她的念頭。他的確殺害過其他幾位女性,其中包括一家低檔酒吧的女招待,就因為她一口回絕了他的求歡要求。在殺害那些護士的幾個月前,他還搶劫並襲擊了一位65歲的老嫗。在一般情況下,殘酷強|暴一位老嫗的行為系一個年輕人所為,甚至可能是十多歲的小夥子,他涉世未深,缺乏經驗和自信。搶劫案發生時,斯佩克已經年滿26。在這一等式上,作案者的年齡越大,他就越是不自信,越是涉世不深。這確實是我對理查德·斯佩克的印象。雖然已經二十多歲了,他的行為水準,即便按罪犯的標準來衡量,也屬於晚青春期。
任何警察式的審九九藏書訊都是一種誘供,各方都在試圖引誘對方講出他的意圖。而我們必須先對被訪談者做出評估,之後才能考慮如何去接近他。表示憤怒抑或做出道德評判是無濟於事的。(「什麼,你這個變態的畜生!你吃掉了一個胳膊嗎?」)你必須確定說什麼才會觸及他的要害。對於某些人,諸如肯珀,你可以直截了當和就事論事,只要你向他表明你已掌握了全部犯罪事實,他們就甭想矇騙你。對付理查德·斯佩克一類的人,我學會了採取更具進攻性的手段。
「沙發上的那一個嗎?」
他的縱火主要屬於騷擾行為,例如在垃圾桶里或者在廢棄的建築物里放火。
假使他的演變過程的危險性早就被人認識到,並且有人試圖採取過富有成效的措施去對付他的感情問題,情況又會怎樣呢?等到他第一次殺人時,已經為時晚矣。可是在他不斷演變的任何階段上能不能將其中斷呢?通過我的研究和隨後的辦案實踐,我對於大多數受性|欲驅動的殺人犯能否會有哪怕是稍稍一點改邪歸正的表現都持非常悲觀的態度。如果任何努力有望奏效的話,就必須是在萌芽階段,即在由幻想轉變為現實之前。
4.性罪犯的危險性、預后、處理以及治療模式具有什麼含義?
同樣有趣的是,我們淘獲的另一塊天然金塊已成為我們對系列殺人犯的整體認識的一部分。貝科威茨告訴我們他總是夜間外出捕獲獵物。他要是碰不上偶然送上門的受害者,即在一個錯誤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地點的受害者,就會回到從前得過手的地區。他會重返案發現場(許多其他作案者也會重返棄屍地點)以及墓地,象徵性地在泥地上翻滾幾下,腦海里一遍遍地重現那種幻想。
當我回顧傑里·布魯多斯的犯罪進程時,不得不自我發問:在起初的任何階段如能正確理解並干預這一進程,會不會使惡性|事件胎死腹中?
我是個「怪物」——是《聖經》中的鬼王別西卡——是圓滾滾的巨獸。
我並不是有意在暗示,每一個受到細高跟鞋引誘的男人,或者每一個想到黑色花邊胸罩或內褲就心痒痒的男人,都註定會犯罪。假如真是這樣,我們中大多數人都要進監獄。不過,正如我們在傑里·布魯多斯身上所看到的那樣,這種戀物癖錯亂是會蛻化變質的,而且是「視情形而定的」。請容我舉例說明。
我愛你們。我祝願你們各位復活節快樂。願主保佑你們各位的今生和來世。現在我要說一聲:再會,晚安。
致昆斯區的人們:
斯佩克並不想與我們交談,後來因心臟病發作死於獄中。訪談他前我們與典獄長聯繫了一下,我們並不經常這麼做。他同意讓我們進去,但並不認為讓斯佩克事先知道我們要來訪談是個好主意。我們抵達后,表示贊同他的看法。他在從一個圍欄中聲嘶力竭地叫罵著。他被關進了圍欄,好讓我們看一眼他的囚室,而其他囚犯也發瘋般地叫喊著,以示對他的同情。典獄長想讓我們看一下斯佩克收藏的色情刊物,可斯佩克憤怒地抗議這一侵犯他隱私的行為。犯人們都討厭任何類似的徹底搜查。他們的囚室是僅存的、具有類似隱私權的地方。我們在喬利埃特的監獄走過三層樓的牢房時,只見有的窗戶被打破,鳥兒在天花板附近飛撲,典獄長警告我們不要靠邊走,以防囚犯們將屎尿撒到我們身上。
「出去殺人。」薩姆爸爸命令道。
我意識到這樣一來我們不會取得任何進展,便低聲對典獄長說,我們索性沿著走廊一直走下去,不要在斯佩克的囚室前停留。按照目前通行的案犯訪談準則,也許未經事先通知,我們都不得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事實上,整個罪犯個性研究放到今天來進行要難上加難。
儘管布魯多斯口口聲聲說因低血糖症發作而喪失了記憶,他倒是顯示了一個有周密安排的兇犯的特徵。這與他早年的幻想是有聯繫的。他十幾歲住在家庭農莊時,就幻想過在隧道里抓住女孩子,強迫她們服從他的意志。有一回,他設法將一個女孩子騙人了穀倉,強令她脫下衣服供他拍照。我們發現,這類行為一直延續到他成年,只是年僅十幾歲時他還太天真單純,一心只想拍下受害者的裸|照而已。穀倉拍照后,他把女孩子關進了玉米穗倉庫,不久又返回時,穿上了不同的服裝,梳理成不同的髮型,裝扮成自己的孿生兄弟埃德。他釋放了這個驚恐萬狀的女孩子,對她解釋說,傑里正在接受強化治療,同時央求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免得讓他惹上麻煩,再次蒙受「不白之冤」。
我們在傑羅姆·布魯多斯身上清楚地看出,隨著他的活動像教科書里所描述的那樣不斷升級,他的幻想也在不斷完善。這一發現比他可能會當面告訴我們的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得多。雖然肯珀式的人物與布魯多斯式的人物在作案目的和慣用手法方面差別極大,我們從兩個人身上以及其他許多人身上都發現,從一次犯罪進展到另一次犯罪,從一個犯罪層次提高到另一個犯罪層次,他們都著迷於細節並不斷加以「改進」。肯珀選擇的受害者儘是些漂亮的女大學生,在他的眼裡,她們是和他母親連在一起的。不夠世故聰明的布魯多斯則對萍水相遇的受害者感到更為滿足。然而他們對於犯罪細節的著迷是相同的,這主導了兩個人的生活。
里塞爾的受害者是就近選擇的,住在他的公寓樓里或者附近。他一旦開了殺戒,這一顧忌便不復存在。他意識到,他可以做,可以享受,可以逃脫懲罰。如果我們當初就被請來辦案並對作案者做側寫,會預計到他的某些經歷——除了謀殺以外的某些暴力犯罪——而事實上他確實有過此類經歷。非常坦率地講,我們可能會搞錯的是他的年齡,起碼在一開始時是這樣。里塞爾首次殺人時才19歲。我們預計作案者會在二十四五歲到二十八九歲之間。
由於對蒙特·里塞爾這樣的人進行過研究,我們漸漸意識到,這些緊張性刺|激構成了系列謀殺的重要動力,當我們在某一犯罪現場看見某些情況時,往往可以毫不費力地推斷出該案中的緊張性刺|激究竟是什麼。在賈德·雷經辦的阿拉斯加謀殺案中(我已在第四章中提及),一位婦女及其兩個年幼的女兒被人殺害,案發的時機和細節引導賈德做出推測,作案者已經失去了女朋友以及他的飯碗。作案者確實遭到了這樣的雙重打擊。事實上,他的女友已經一腳把他蹬掉,投靠了他的老闆;而老闆隨即將他開除,免得他礙手礙腳。
到了六年之後的1968年,身為兩個孩子之父的布魯多斯仍然作惡多端,專在晚問襲擊女性並搶劫紀念物。有一天,一位名叫琳達·斯勞森的19歲姑娘根據預約上門推銷百科全書時敲錯了門,結果是他開了門。他不願錯過這個機會,把她拖進了地下室,用棍棒連擊她,再將她勒死。她斷氣之後,他脫下了她的衣服,把他收藏的各式衣物穿在她的身上。他剁下了她的左腳,把它塞入他珍藏的高跟鞋,又妥藏於電冰箱內,然後將屍體連同一輛破舊汽車的傳送裝置一起沉人了威拉米特河。其後幾個月里,他三度濫殺無辜。有好幾位女大學生指認出他曾經用雷同的花招接近她們,提出過約會的要求,後來警察在約會地點打了埋伏,才將他緝拿歸案。最後,當精神錯亂這一辯護理由顯然無法成立時,他只好低頭認罪。
傑里·布魯多斯有戀鞋癖。如果事情僅僅停留在這一步,還不會鬧出什麼大亂子。可是由於諸多因素,其中包括他母親的專橫跋扈和他本人好衝動的個性,戀物癖從有幾分怪異演變到致人死地的地步。
看在老天爺的分上
在我殺害更多的人之前
我們訪談他時,海倫斯否認與那些罪行有任何牽連,認為自己是被誤判入獄的。不管我們問他什麼問題,他都只有一個回答,堅持說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據,甚至都不在謀殺現場的附近。他的話很有說服力,我擔心這可能又是一起重大冤案,因此一回到匡蒂科,我就查閱了所有案情檔案。除了案犯供詞和其他令人信服的鐵證以外,我發現從海倫斯一案的現場還採集到了他的隱約指紋。然而,海倫斯已經獨居囚室那麼長時問,不斷在進行思考,在尋找所有問題的答案,假如他們在這一階段用測謊器對他進行測試,他很可能會順順噹噹地通過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