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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荒島蟻人

番外篇 荒島蟻人

「年輕人,靜心凝氣,不要受妄念蠱惑。」蟻人高聲喝道。
明朝永樂年間,廣西十萬大山散居著數十個部落,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圖騰,蟻人部落是螞蟻。這些圖騰,經過數代研究,漸漸形成了蠱術,也因此產生信仰之間的矛盾,經常發生部落戰爭。
明末戰亂使得這幾個家族一貧如洗,清朝實行閉關鎖國政策,海路全部封鎖,後人只能把航海圖世代相傳,慢慢演化成恐怖又誘惑的傳說——只要找到這座海島,除掉島上的怪物,就可以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
我乾脆閉上眼睛,轉身走出帳篷。

帳篷里沒有燈,門帘照進的陽光在黑暗地面映出長方形光斑,蟻人坐在光芒邊緣,像一坨爬滿螞蟻的土丘:「見諒,形貌異變太厲害,只能用螞蟻遮擋。」
奇怪的是,螞蟻沒有啃我,反而慢慢退了回去。我撐地坐起,看到了更吃驚的一幕!
「戰爭!」月餅摸了摸鼻子,「要保密!」
月餅背對著我望那座山,紅色煙霧從山頂噴出,像是《西遊記》里裹著妖怪的妖氣落進林子。
沒想到悲劇由此發生!
「南瓜,走吧!」月餅稍稍提高聲音,「抓魚去,肚子餓了。」
「月餅,除非你把皮帶甩進我嘴裏,我正好用牙咬著。」我抬著頭深呼吸了口氣,身體又陷進幾厘米。
鳥群、飛起、停頓、死亡、墜落。
「那團紅霧是怎麼回事?」
族長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族人送飯時幾次慫恿族長與其窩窩囊囊死,不如轟轟烈烈戰。族長吃著發霉變質的飯菜,喝著餿水,早已沒了鬥志。
「侏羅紀公園?金剛?」月餅往樹林里扔了一截樹枝,「荒島求生片拍成科幻片也不錯。」
我感覺全身都是螞蟻爬來爬去,麻癢難耐,心裏徹底一涼:「完了!」
「看來咱們的鄰居很不友好,」月餅躍下岩石,踩著鬆軟沙灘往樹林里走,「南瓜,別糾結了,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你丫看出什麼結果沒?」我打了個哈欠說道。話音剛落,我愣住了!
再醜陋恐怖的東西,看多了心理總能適應。到中午的時候,我總算能正眼看著月餅嘮嗑。就是說起話像兩隻鸚鵡嘰嘰喳喳,要多彆扭又多彆扭。
「你剛才要是踩進去,都來不及覺得疼,腿拔|出|來和這根樹枝沒什麼區別。這種熱帶食人蟻嘴裏吐出酸液劃分領地,絕不遷窩,誤入這裏的動物只有死路一條。」
一團團拳頭大小的紅蟻群從蟻人身上彈出,擋下木釘!
我也是這種聲音!
精通蟻蠱的族長作為尋找寶石的嚮導活了下來,尋寶者的結果可想而知。
尋寶者們根本不知道島上額頭長眼的怪物是血濃於水的同族後代,看到怪物們身上佩戴的五彩斑斕石頭正是夢寐以求的寶石,他們在飯菜里下了迷|葯,殘殺取樂。
「搞不好這輩子咱們就在島上過了,誰知道南少俠您老人家還能鬧出什麼幺蛾子。」
「啪!」一條黑影從密林中飛出,深深釘進沙灘,正是月餅扔進去的樹枝。林中傳出枝葉碰撞聲,雜草中站起個毛茸茸的人形動物,嘶嘶吼著,血紅的眼睛放著幽光,注視我們幾秒,轉身向叢林深處走去。
「月餅,我心裏難受。」
「進去吧。」月餅指著帳篷,「剛才他擊我一掌,一口熱氣從嘴裏噴出來,腦子清醒了。他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就是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不過我能感覺到眼睛從額頭滑回眼眶,那種感覺太奇怪,無法形容。」
「月無華,像我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同樣錯誤犯兩次!」
「我就知道你這條爛命沒那麼容易死!」月餅把藤條圍著樹身繞了幾圈打個死結,癱坐在地上習慣性摸兜掏煙,結果什麼都沒摸著,「我先歇口氣。南瓜你再不減肥,下次掉沼澤里我還真不一定能有力氣把你揪出來。」
「你說什麼?」
「莫客氣,如果昨晚你沒有冒死救同伴,現在也是雜草里的枯骨。」
「哪能想那麼多。」我懶得鬥嘴。
月餅如同被當頭一棒擊中,眼中的紅色血絲消褪,舉起雙手看著,臉上浮現出茫然的神情:「南瓜,我剛才在幹什麼?」
「南瓜,我回過頭的時候,你千萬別害怕。」
樹枝擺的「SOS」被海水沖走一大半,我們索性把剩下的枝子撿回,就著還沒燃盡的木炭重新點起篝火。暖洋洋的火焰此時顯得分外可愛,衣服很快就烘乾,結了一層白色的鹽粒子。
「您為什麼會在這裏?」
「月公公,閉上你的烏鴉嘴!」
月餅摸了摸鼻子,眯著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南瓜,你一定要照我說的做。」
南印度洋,海島,密林,空氣潮濕。
我活不了多久了。
有「人」拿走了骷read•99csw.com髏頭。
我猛地頓住,月餅的聲音像一面戰鼓,在耳邊轟轟作響!
不知道睡了多久,山頂又傳來「轟轟」的巨響,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身體有種微微酸痛的舒適感。
我已經沒心思考慮這些問題,越過月餅自顧自往前走。繞過幾棵高大的熱帶樹,腳印消失在一片雜草地。三頂帳篷很突兀地架在草地中央,帳繩之間結滿蜘蛛網,核桃大小的巨型蜘蛛趴在網裡,顯然已經荒廢很久。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
我清晰地感受到身體慢慢墜進沼澤,視線距離泥漿越來越近,手臂處湧出渾濁氣泡,爆裂著沼氣。
我像只熏雞吊在半空哭笑不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敢不敢先把我完整弄下來?」
月餅轉過頭,我看到他的模樣,再也忍不住恐懼,蹬著地後退:「你是誰?」
月餅在雜草地邊緣來回走動:「有一種蟻蠱,煉蠱人生下來就被人豁開頭皮埋進三十六顆螞蟻卵,生長在養滿螞蟻的缸里,以螞蟻為食。十二歲離開蟻缸,生吃草藥和動物內臟搗成的糊糊,到了十八歲,頭皮里的螞蟻長成,練出蟻蠱。」
自從漂到海島,月餅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冷靜。這座海島處處透著詭異,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蟻人的惡意。
我根本看不見蟻人張嘴,就像在聽一堆螞蟻說話,感覺很怪異。
「區區幾隻螞蝗就不淡定了?螞蝗怕鹽,海水一泡自然就掉了。」月餅撿了一根樹枝挑起人頭,「咦?這是什麼東西?」
背對著我的那個人,分明是月餅,可是他的聲音尖細刺耳,像是鸚鵡模仿女人發出的叫聲。
我的耳朵和嘴裏都堵著泥漿,根本聽不見也說不出話,全身肌肉更是酸軟無力,無法動彈。月餅愣了片刻,用力把我拽起。
整整一天,我們坐在岩石上面遙望大海。只要海平面出現類似於輪船的黑點,就雙手揮舞拚命吶喊,然後看到幾隻海鷗由遠及近……
在那張臉的眉毛下面,沒有眼皮,沒有眼球,只有一片空白。
「南曉樓,這次再掉進沼澤我可懶得救你!」
「你不記得了?」我鬆了口氣,月餅總算恢復了正常。
我躍過一片草從,忽然踩進軟塌塌的東西,雙腳被緊緊包住。我用力抬腳,沒想到一股吸力從腳底傳來,兩條腿直接陷到小腿肚子。我身體收不住前沖的勢子,直挺挺跪倒雙手撐地,「咕唧」兩聲,一團黏膩的液體迅速淹過手腕。
我打了個哆嗦,顧不得許多,抱住月餅往後拽。沒想到月餅力氣大得出奇,肩膀一甩就把我抗開。我退了兩步,絆到一截橫突的樹根,控制不住身體,向後仰倒。
兩行腳印從樹林延伸至掛骷髏頭的樹旁,折回林子。
雖說死裡逃生值得慶祝,舉著滿手的螞蝗著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更何況我站都站不穩。月餅搓根草繩穿過骷髏頭系在腰間,倒像是掛個酒葫蘆,我抗議無效,只好讓他背著回到海灘。
門帘子緩慢掀開,火紅的眼睛閃爍在黑暗中,發自喉間的嘶吼聲低沉沙啞,一道巨大的身影從帳篷中走出!
蟻人沒有躲閃,任由岩石砸到身上,落下大片砸成肉醬的紅蟻。
月餅頭也不回徑直向前走:「謝謝您!」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林子里找水源。」月餅撥弄著烤魚,「不能指望這幾棵椰子樹,找不到水,只能活活渴死。」
我把月餅翻了過來,長在額頭的眼睛緊緊閉成一條線,胸前滿是血漬。我探探鼻息,均勻悠長,脈搏圓滑穩沉,不像受了傷。
我身體發冷,汗毛從雞皮疙瘩里慢慢豎起。
「伸手抓住皮帶!」月餅已經探到沼澤邊緣,又一次甩過腰帶。
從腳印的方向看,偷走骷髏頭的那個『人』走進了食人蟻窩,它怎麼進去的?

「說不定那片沼澤是埋外星人的墳墓呢?」我話一出口,想到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豈不是掉進了一堆外星人肉漿裏面?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轟……轟……」海島中央墳墓形狀的小山又傳來奇怪巨響,一抹血紅色的煙霧從山頂飄落,滲進樹林。野鳥群撲稜稜飛上半空,如同摁下暫停鍵的影像畫面,頓在空中,直直墜落。
隔著樹影向上望去,我倒吸一口涼氣:十多具乾屍被手指粗細的蔓藤穿過喉嚨,從頸椎鑽出垂吊在樹枝上,顫巍巍晃動,像是掛了一樹的人屍風鈴。
草地里像是有個海綿墊子拖住我,幾聲沉悶地腐骨碎裂聲,惡臭撲鼻,正好砸到那具乾屍。我觸電般彈起,背部黏糊糊的估九*九*藏*書計沾滿屍液,此時月餅已經衝進雜草地,渾然不覺螞蟻群淹沒到膝蓋,疾沖向蟻人。
而這批落難者正是尋寶者!
這時,他的臉起了奇怪的變化,額頭鼓出兩個溜溜球大小的圓包,沿著眉毛一左一右滑到太陽穴,分別向上順進眼眶,包著眼珠的皮裂開一條細縫,長長的睫毛從細縫邊緣長出,不住顫動,慢慢睜開。
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一塊拳頭大小天然結晶的鑽石在陽光中泛著奪目的紫光,一層層紫色光暈似真似幻,隱隱有水流般的光紋沿著鑽石表面流淌。
月餅挺直後背,硬著脖子說道:「別回頭,也別救。族長不想活下去,咱們根本救不了。裝作不知道,給他留下最後的尊嚴。」
蟻人高舉右手,重重拍向月餅頭頂的泥丸宮。月餅悶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撲地摔倒在草叢裡,再看不見身影。
族長從桌子底下摸出塊石頭,隨手丟在我們面前。整個屋子頓時被五顏六色的幻彩籠罩!
這一次紅蟻群沒阻攔我,反而向兩邊分開,距離蟻人還有兩三米的時候,雙手扔出岩石製成的流星錘。
突然,月餅蹲身望著樹林投映到草面的影子,指縫夾起幾根桃木釘,向頭頂甩去!
「這些骨架的姿勢,生前沒有劇烈掙扎。他們是被綁住扔到這裏餵了螞蟻。他們如果進了紅蟻窩,根本沒有時間扎帳篷就被啃乾淨了。」
腳下「咔嚓」一聲,半截骨頭受力迸斷彈起來。我打了個寒戰,緊握流星錘,圍著雜草掃了半圈。繁茂的雜草撲了一地,一堆姿勢扭曲的人骨散落草間。那些人骨半遮掩著,手腳蜷在一起縮成團,似乎臨死前是被捆綁住了。
「我醒來的時候,族人全吊在樹上,死了。留下我就是為了尋找這些石頭。我真的想不明白。石頭,比命還重要麼?」
「矯情!」月餅越走越慢,顯然也快耗盡體力,「其實怪我,剛才太冒失。」
族人們只得上了巨船,駛進茫茫無邊的海洋。隨船同行的還有那幾個用蠱高手控制族長。族人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只有他們是全族入海?後來聽官兵酒後閑談,下西洋似乎是為了尋找一個人,最需要的就是蟻蠱。
「有樹就有水。」月餅挑出烤魚丟給我一條,「有水就能活。」
我下意識摸著額頭,頓時感到眼球劇痛。我摸向眼眶位置,只有柔軟的皮膚!
我哪有月餅神經大條?丫都打上呼嚕了,我還強睜著眼東張西望,林子里有點動靜心裏就一哆嗦。彆扭了將近半個小時,不知不覺頭一歪也睡了過去。
我這才注意到月餅眼角居然掛著淚水。
通過血書,族人們得知族長為保全部落,一直在等大風雨的夜晚,施展用性命祭祀的「命蠱」除掉敵人。族人們趁機駕船逃走,另尋別處存活。為了族人安全,族長寫下如何煉製「蟻蠱」。血書最後,族長留下了「雖為活命,仍犯了殺孽,必會殃及族人。自今日起,除非自保,族人須善待他人」的遺言。
整整一下午,我們砍了許多樹枝,在沙灘擺個巨大的「SOS」國際求救訊號,指望有飛機可以發現。雖然明知道這樣做很徒勞,可是不做又覺得放棄希望,矛盾的絕望心情比疲憊更可怕。我已經沒有胃口吃東西,就想好好睡一覺。
我哪還顧得上松不鬆手,把骷髏頭甩向月餅,撕扯著螞蝗。沒想到螞蝗越抓越緊,根本扯不掉。
於是,慘無人道的屠殺遍布美洲每一個角落。
前行大約一公里,月餅停住腳望著腳印冷笑:「腳印是故意留下做路標指引我們。」
「你丫怎麼了?」
當年逃走的那批族人,離開島的第三天就莫名其妙恢復容貌。為逃避官兵追捕,他們在福州靠岸,分散各地居住。這座海島南邊的小山盛產寶石,隨便一顆就價值連城,逃走的族人們離島前帶了不少,回國成了一方富豪。出於對相貌改變的恐懼和背叛族人的負罪感,他們對此守口如瓶,不敢再回島上取寶石。有幾個心機深沉的族人擔心後代家道中落,繪製了航海圖。
我總算從鑽石帶來的震撼中緩過神兒,起身鞠躬向族長致謝,目光又被鑽石吸引過去了。
可是我的視線,分明還在鼻樑兩側!
「活火山,硫磺煙,有毒。」
「謝謝。」這是我唯一能說的話。
「有人來過。」月餅眨著額頭的雙眼,眼皮左右閉合又分開。
「來到這座島,大多數人都會受到影響,心智迷亂。」蟻人突然說了句我們久違的中國話,「尤其是練過蠱術的人,形貌甚至都會異化,就像你們倆。」
月餅把骷髏頭掛在樹枝上,靠著火堆倒頭就睡:「人形怪物見到咱們就跑,說明它害怕。放心睡吧,今晚肯定安全。」
月餅居然跪在蟻人面前!
read•99csw•com「沒指望了,」月餅沙啞著嗓子,嘴唇缺水裂出幾條血口,「想辦法活下去。」
月餅拿起插魚木棍,橫咬著瑞士軍刀衝進林子。我也顧不上冒冒失失追擊有沒有危險,緊跟上去。隔著茂密林子,勉強能看到人形怪物行動異常敏捷,在兩人多粗的樹之間幾個起落,眼看就要追丟了。
我哪還顧得上什麼食人蟻,跟著衝進去!雜草中突然出現無數螞蟻瘋快聚集,擋在我面前形成一堵足有兩米高的蟻牆,像一堵巨大的海浪向我砸來。我繃緊了全身力氣前沖,卻頂不住這股巨力,被生生撲出雜草地。
我摸著眼眶,兩個眼珠子長回來了!
「別用力,平穩呼吸!」月餅解開腰帶,纏著木棍打個死結,趴在地上向我甩過來。腰帶落在我面前半米左右的距離,濺起大片泥漿,糊了滿臉。
想到吊在樹上的屍體,雜草里的人骨,我不寒而慄。
試想一下,當一個人看東西視線明明很正常,照鏡子時卻發現眼眶位置什麼都沒有,眼睛豎著長在額頭,那種感覺足以摧毀任何一個正常人的神經!
「還有那團紅霧。月餅,你有感覺么?我總覺得島上不止咱們兩個人。」這種奇怪的感覺自從漂流到海島蘇醒,就一直困擾著我。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覺得有雙眼睛藏在林子里……
我腦補著那個場面,吸了口涼氣:「月公公,您老人家眼睛都長到腦門了還這麼毒辣。這些人就沒你這眼力見兒,紮營扎進螞蟻窩。」
「我怎麼沒感覺?」我眨著眼睛,第一次覺得眼皮上下碰撞真是舒坦。
這句話裏面有個邏輯問題,如果真像月餅所說,帳篷是從哪裡來的?總不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南瓜,在這座島上,鑽石還不如一條海魚值錢。」月餅微微一笑,起身向族長深深鞠躬,「我們會回到海岸,不再打擾您的生活。昨天您是為了收回族人骸骨才去的海岸對么?」
「趁火打劫很好玩么?」
月餅把腦袋泡進海水許久才探出水面:「已經不重要了。」
這不是我的聲音!
一上一下地震蕩把耳朵里的泥漿晃了出來,我才聽到月餅始終重複著:「南曉樓,你死了沒?」
「嘭」!
「我活著,你就死不了!」
順從的部落派出蠱人,斗性強的部落卻慘遭屠戮,參与屠殺的人裏面就有其他部落的用蠱高手藉機報復。當官兵進入村寨,領軍得知部落擅長「蟻蠱」,下令把全村人押上船,跟隨船隊下西洋。部落首領自然誓死不從,催動蟻蠱反抗,被另外幾個用蠱高手制住,用燙紅的鐵鉤穿了琵琶骨,指甲里釘進黃鼠狼骨頭磨成的尖刺,封了蠱術。
我這才想起剛才陷進沼澤右手抓住了什麼東西,抬手一看,驚得差點掙斷蔓藤!
月餅盤坐著雙手合十:「對不起,謝謝!」
(由於蟻人族長並不知道中國的朝代演變,也不明白悲劇發生的具體原因,以下是我根據他所說的事情進行的進一步整理。)
腰帶圈著肚子承受起落的衝力,胃部一松一緊,我一陣翻腸倒胃,終於把堵在嗓子眼的泥漿嘔了出來。
蟻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出生於此,自然會在這裏。」

終於,一小群族人駕船偷偷逃了!
「月餅!」我狂吼著再次沖了進去!
「南瓜,舉起右手,別把螞蝗弄到我身上。」
掠奪和復讎,永遠沒有對和錯!
山頂噴出的紅色煙霧,密林里出現的人形怪物,腦門長眼的骷髏頭,這些奇怪的事物讓我突然冒出個念頭:「月餅,這個島該不會是外星人停留在地球的基地吧?」
有天夜晚遇到大風暴,船隊之間失去聯絡,族長仰天長笑,頭皮裂開,鑽出三十六隻拇指大小的紅色螞蟻,鑽入船縫。沒過多久,官兵和其他部落的蠱人們慘呼聲不絕於耳,甚至掩過了驚濤駭浪的巨吼。
蟻人講到這裏的時候,我有些懷疑。那個年代十萬大山的部族沒有文字,最多也是用圖畫代替。不過轉念一想,蟻人也沒必要騙我,所謂的血書有可能是他們部族特有的一種信息傳遞方式。
蟻人祖輩生性平和,日出打獵,日落飲酒,載歌載舞,族人們過著與世無爭的安靜生活。直到有一天,明朝大批官兵進山搜尋每一個部落,抓住女人和孩子,要求部落派出一個精通蠱術的人跟隨船隊下洋。
「月無華,敢不敢說句三個字以上的話?」
「當時你只盯著鑽石沒有注意到,你從沼澤撈起的骷髏頭端端正正放在族長身邊,當時他的目光很溫柔。如果我沒猜錯,那可能是他的戀人,族長已經沒有了活著的信念。」
船隊連下六次西洋,始終一無所獲。這一次連蠱人都搜羅上https://read•99csw.com船,顯然勢在必得。如果還沒結果,為了保守秘密,蠱人下場可想而知。其實這是個死循環,就算找到那個人,蠱人也難逃一死。

我用了足足半上午時間,才克服眼睛長到額頭的恐懼。如果不是有月餅在,我很可能會瘋掉。
我和月餅穿過雜草地,沿著來時路線返回海灘,月餅板著臉一直沒有說話。我心裏有些慚愧,隨便找了話題:「月餅,那顆紫鑽估計能賣不少錢啊。我就是估估價錢,沒別的想法,你別不高興。」
「眼睛小不是你的錯。」月餅撩開帘子走進帳篷,「還有,下次別救我。南少俠你雖然沒什麼本事,眼睜睜看我掛了,逃走之後勵志發奮苦練給我報仇也說不定。」
月餅環顧四周低聲嘀咕著,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盯著草間乾屍,再次抬起頭時,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一腳邁進了滿是食人蟻的雜草地!
「嗯。」

天色漸晚,我坐在樹林邊守著篝火,在陽光燙傷的皮膚上面糊著樹葉。月餅從海邊回來,手裡的木棍插著兩條海魚,丟進火堆里烤著。
月餅從前面林子折回,一腳踏進沼澤,急忙停住身體向後仰倒,把腳生生從泥漿里撬出來。
月餅板著臉沒有一絲開玩笑的表情:「不要鬆開右手的東西。」
「咱們再也見不到族長了。」
「如果有人發現這座島上的寶藏,月餅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他的額頭上,豎著長了兩隻眼睛!
類似於煤氣的味道迎面撲來,幾乎把我熏暈過去,我心裏一涼:「月餅,我掉進沼澤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個貪婪、人性、殺戮組成的血腥故事,我實在不想多說。正如同1620年「五月花」號船載著102名清教徒抵達美洲,當地土著送來生活必需品,教他們狩獵、捕魚、種植玉米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類似,清教徒們邀請土著舉行盛大宴會,把那天稱為「感恩節」,眼睛卻始終盯著土著們身上佩戴的大片金銀首飾。
「再不開幾句玩笑,這輩子恐怕就沒機會了。」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來,只覺得耳朵滾燙,臉熱得腫脹起來。
我摸了把臉上的泥漿睜開眼,沼澤在身下兩米多的距離,一根腰帶系著我的腰帶,腰扣穿過手腕粗的蔓藤,藤條搭過橫長在沼澤上方的樹榦,懸著我在半空來回悠蕩。月餅雙足蹬地,腰間纏了幾圈蔓藤,擺個拔河姿勢握著藤條,雙手虎口滴著血,表情焦急地說著什麼。
「你很聰明。」族長端坐著沒有起身,「我幫你們恢復容貌的另一個原因,也正是因為最後一個族人的骸骨被你們從沼澤里撈出。我找了很久,終於可以團聚了。」
三根木釘呈品字狀並排飛向帳篷,把帆布門帘戳出三個小洞,「噗噗」聲響起,顯然釘進了蟻人身體。
族人們湧進牢房,族長整張頭皮爛的像一張破布,早已氣絕身亡。船壁留著族長寫的血書。
有兄弟在,地獄也是天堂!
我含著結晶鹽粒的岩石塊,帶著海水腥氣的苦澀味兒鑽進胃裡,噁心想吐。
月餅把樹枝削成木釘,圍著腰帶插了一排。我用細蔓藤纏了兩個拳頭大小的岩石,繞在左右胳膊權當流星錘。準備就緒,我們順著腳印進了密林。這一次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把這座海島的謎團解開,否則就算是遇到路過船隻也不敢求救。兩個腦門長眼的人不是賣給馬戲團參觀展覽就是送到科研所解剖研究。
「你也變成了這個模樣。」月餅揚了揚眉毛苦笑著。
草地里傳來沙啞喉音,左邊帳篷的門帘掀開條縫,一個人隱在帳篷中,探出爬滿紅蟻的手,向我們招呼著……
族長「須善待他人」的祖訓世代相傳,新一任族長(蟻人)帶領族人們熱情款待落難者。
就這樣,蟻族漂流到這座島,在此定居。起初他們因為山上噴出的紅霧驚恐,後來也就習以為常,只要不進入紅霧範圍,就會安然無恙。住了一段時間,族人發現相貌起了變化!所有人的眼睛都長到了額頭,會些蠱術的人容貌更是變得奇形怪狀,性格暴躁難以控制。
「這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你他媽的倒是伸手啊!」月餅不停地甩著皮帶。
「西邊有個湖,常年清水,可以喝。」
月餅豎著的雙目赤紅,幾乎要滴出血,雙手探到腰間,又夾起幾根木釘正要甩出,我摁住他的胳膊:「月餅,你冷靜點!」
「你的朋友,好了。」蟻人看都不看我一眼,轉身走回帳篷,「等他醒了,一起進來。」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個九_九_藏_書人,他的身上爬滿紅蟻,密密麻麻擁擠碰撞,像一層會蠕動的紅色皺皮覆蓋全身。草叢裡傳出細微的摩擦聲,蟻群頂開黑色土包,潮水般湧向蟻人,由腿部爬上身體,整個人頓時又膨脹了許多。
「你的眼睛什麼時候歸位了?」月餅坐起身摸了摸鼻子,「離我這麼近幹嘛?沒見過帥哥?」
「嘭」!
這種異相連續兩天出現在六點、十二點、十八點,時間分毫不差。

「嘶……嘶……」
蟻人講到這裏,我和月餅對視一眼,心裏明白了七八分。蟻蠱在蠱術中並不是最強的,卻有一種獨特的能力——搜尋。道理很簡單,除了天空海洋,螞蟻不能到達的地方還真不多,除非要找的是魚人或者鳥人。至於是找誰,我們在泰國蝙蝠幽洞的經歷就已經心知肚明了。
我的手裡抓著半顆滿是泥水的骷髏頭,手指正好插|進鼻孔的窟窿,幾條紫黑色的大螞蝗緊扒著手指,鼓動著圓滾滾的肚子,正在吸著血。
月餅拿著樹枝從雜草里挑起一個骷髏頭,眼眶位置兩個黑洞。看起來死的這群人比我們要正常。
正常人頭從有眼眶和梨狀孔三處明顯的窟窿,這個人頭鼻骨兩側沒有眼眶,反倒是額骨豎著長了兩個窟窿。也就是說這個人腦門上長了兩隻眼。
「你以為外星人和你一樣,隨隨便便就能掉進沼澤?」月餅敲著骷髏頭,居然還打出鼓點節奏。
月餅這麼一說,我才想到砸爛一具乾屍,衣服粘著屍液死貼著後背,頓時渾身不得勁,急忙向前跑去,恨不得一頭扎進大海洗個痛快。
空中傳來重物墜落砸到樹枝的響聲,我抬頭看去,兩具乾屍從樹頂落下。一具斜掛在粗大的枝幹中間,另一具撞斷了半條腿,先後落進草叢。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到腰部一陣劇痛,像是被攔腰砍了一刀,身體猛地上竄,掙脫著沼澤吸力。突然,緊裹的壓力消失了,全身說不出的輕鬆,泥漿「噼里啪啦」掉落,緊縮的肺部膨脹,新鮮空氣湧入,胸口疼得險些裂開。
到了海灘,我們全身都是泥漿,連衣服都懶得脫,直接躺進海水。螞蝗遇到海水,扁成薄薄一張肉皮,我心裏有莫名的快|感。月餅倒是不嫌埋汰,用海水把骷髏頭洗得乾淨,手指穿過窟窿比劃著:「如果這是個人,也是個畸形。」
這一次距離我只有一尺。
「嘭」!
樹林里潮濕炎熱,地面泥濘不堪,腳印里蓄著泥水非常好找。就算是有幾步消失在雜草里,很快在前方出現。為了避免再掉進沼澤,我們沿著泥土和落葉摻在一起的樹木根系往前追蹤,也正好能躲過泥水坑裡的螞蟥。
我壓著劇烈的心跳,盡量放鬆力度向外抽著手臂,可是沼澤里就像是有四個鐵銬,把手腳牢牢固定著,根本抬不起分毫。
我剛想走進草叢去帳篷看個究竟,被月餅一把拽住:「別送死!」月餅用探路的樹棍探進雜草,翻起一架人骨,露出五六個不起眼的圓土包。翻轉的人骨上面爬滿半根煙長短的紅色螞蟻,一對鰲牙死死夾著骨頭。
「肯定是你下的蠱!」月餅掙開我的手,木釘接連不斷甩出,挾著凌厲風聲刺向蟻人!
他們的眼睛,並排豎長在額頭中央。
月餅往蟻群里扔了條晒乾的魚乾,螞蟻如潮水般涌去,幾秒鐘讓人牙酸的摩擦聲,魚乾連骨頭都被啃了個乾淨。月餅收回樹棍,頂端爬著一隻紅蟻,正玩命兒啃著木頭。
如此數百年,與世隔絕的蟻族後代根本不知道正常人的眼睛應該長在眼眶而不是額頭,偶爾有幾個出生正常的孩子,被視為怪物丟進樹林祭祀了紅霧。直到有一天,一艘遇到海難的輪船漂到島上,彼此看到嚇了一跳,族人們才知道了正常人的相貌。
我吐完腥臭的酸水,沙啞著嗓子:「活著。」
蟻人一動不動站著,聚集在胸前的螞蟻冒出三個尖銳凸起,擠出月餅甩出的木釘。
天曉得月餅是怎麼扛住這種刺|激,丫絕對不是正常人!
沼澤吸力越來越強,大量沼氣湧進肺里,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身體不受控制用力掙扎著,反而更加快陷落速度。突然,我的右手摁住一個球狀物體,手指扎進幾個窟窿,摸到一窩軟塌塌的漿液,許多毛刺扎進手指,鑽心劇痛過後,是很舒適的酥麻感。這時泥漿吞噬到胸口,沼澤壓力擠壓著肺里空氣,鼻腔硬生生灌進黏膩泥漿,無數個氣泡從耳朵里向外冒。
我摸著那塊刻有韓國文字的銅牌:「月餅,這塊牌子是誰塞給我的?」
我,疾馳,鬥嘴!
「當然敢了!」停了片刻,月餅窘著臉說道,「剛才摔倒的時候,嘴裏迸進塊兒不知道是人骨還是樹枝的玩意兒,順著嗓子滑進胃裡。我正噁心著,別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