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為她真的心情很好，但後來我發現她常在半夜裡輕輕抽泣，早晨起來還能在枕頭上看到幹了的淚痕。

酒店不需要她收拾，所以她把心思放在了美化上。她網購了鮮花和花瓶，把我送的盆景也拿過來，還種起了多肉植物和碗蓮，雖然到最後多肉死掉了，碗蓮也沒有發芽。

但是她沒說，我就裝作不知道。

我一天內看到了兩張臉。陳陽的臉，趙倩倩的臉，每一張都傷心欲絕，憔悴不堪。我忽然發現自己特矯情，有愛不敢追的是我，不懂拒絕的是我，到手了不珍惜的是我，整天鬱鬱寡歡像被人生強X了的還是我。

其實那時候我滿腦子都在想，既然那麼在乎，為什九九藏書麼還要打掉？如果沒打掉，而是直接找到我，陳陽也許就不會那麼傷心了。也許這會是個喜聞樂見的喜劇。我和趙倩倩結了婚有了孩子，陳陽笑著祝福我們百年好合。

不知道是想晚點見到趙倩倩還是想清醒清醒，我沒坐地鐵而是選擇走路。

送陳陽回家以後，我開始往趙倩倩學校的方向走。天黑了，萬家燈火，一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我獨自在街上，心情差到極點。

「聽你的，你開心就好。」我就像一個沒有腦子的人，任她擺布。

我發現自己和女生口中的渣男一個樣兒，自私自利，對女友漠不關但畢竟相處了四年。

進去以後我開始幫她收九*九*藏*書拾東西。我不敢看她，低著頭說：「我陪你到酒店住一個月，要不然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大媽很爽快地讓我進去了。

於是經過雜貨店時，我買了煙和打火機。

在酒店這一個月，我本來已做好了承受趙倩倩一切發泄、歇斯底里等舉動的準備，哪怕是打我辱罵我，但是她沒有。她只是很溫柔地待我，輕聲細語。

她是病人，但常反過來變成她來照顧我。她給我洗水果，洗襪子內褲，我有些不好意思，對她說我來洗，她還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動手了。每次我從外面買了飯回來，一起吃的時候，趙倩倩總是把我愛吃的夾給我，儘管她也喜歡。

大概以為自己的九*九*藏*書情感得到了回應，趙倩倩心情一直很好，看電視看到好笑的梗會笑，看到我也會笑，有時到街上閑逛看到別人的小孩更是開心不已。

我到了趙倩倩的宿舍樓下。我沒有給她打電話，而是跟宿管大媽說我是趙倩倩的堂哥，趙倩倩給我打電話說她發燒了，我來接她回家。

到了趙倩倩的寢室門口，我站了十多分鐘，終於鼓起巨大的勇氣敲了敲門。然後我看到了趙倩倩的臉。

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趙倩倩瞳孔微擴，吃驚地看著我，一言不發。但從表情上看，她顯然是高興的。她讓我抱著她睡，我抱了。

她給我計劃著未來。她說她要買CarryRing的戒指，她九九藏書要穿VeraWang的婚紗，她要到斐濟島拍婚紗照，她要給我生一對龍鳳胎。她要努力學廚藝，給我做好吃的飯，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條，把孩子教育得像我一樣優秀。

同樣的問題，卻因趙倩倩的處理方式變得截然不同。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明明最受傷的是趙倩倩，但因為不愛，便能做到冷靜處之。我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她：「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我們畢業就結婚。」

她把未來構思得很美好，美好到我都忍不住想去實現它。要不是心中牽挂著陳陽，我想我真的會被趙倩倩感動到跟她結婚，努力去過這樣的生活。

我蹲在路邊乾嘔，很多人從我身邊走過。他們用奇怪的眼神看九-九-藏-書著我，彷彿我是一隻滑稽的猴子。我可能就是一隻猴子吧，一隻被老天爺玩弄的猴子。

大概明白了陳陽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了我，趙倩倩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而乖巧地跟著我。直到進了酒店的房間門，她才趴在床上號陶大哭起來：「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他就這麼沒了。」

走路要兩個多小時。那時候的我還不會抽煙，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想抽。可能是想找種途徑發泄？

我的胳膊承載著她頭部的重量，一夜無眠。

走累的我坐在路邊花壇上，點上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煙。嗆人的味道，嗆得我咳嗽起來。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難過得我只想吐。

第二天，我和趙倩倩分別向學校請了一個月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