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依雪衝進了衛生間，張大了嘴，早上吃的兩面黃烤饅頭與不老不嫩的煎蛋全都混合在一起傾瀉進了馬桶中。隨著水流衝下去的聲音，謝依雪的心緒平靜了一點點。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謝依雪搖了搖頭。

家裡只剩她一個人了，這讓她感到心裏凄凄惶惶的，這怪異的感覺像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要包圍她，淹沒她，讓她窒息，讓她無法呼吸！

女人的雙臂抬了起來，緩慢張開，想要擁抱她看到的一切。她原先應該是張嘴的那個地方，只有鮮血在湧出，那兒已經成了一個血洞，汩汩地冒著淋漓的艷紅的黏稠液體。她想笑，那個血洞一開一合，湧出的血液忽多忽少。這女人的臉上露出了滿意興奮的神色。雖然她的臉上只是一張平板，平得快要凹下去的板，一張不可能露出表情的臉，但她喉嚨隱約的read.99csw.com呻|吟聲卻可以讓人聽之動容。她彷彿興奮到了極點。

周淵易在樓下準備上車時，回頭望了一眼，就看到謝依雪家窗戶邊的窗帘快速地拉了過去。周淵易沉思了片刻，然後上了車。

她閉上了眼睛，世界在瞬間變得模糊了，像是有一層薄薄的霧遮在了她的眼前。在霧中，有一個搖曳的身影在晃動，很模糊，卻依然可以看出是個玲瓏嬌小的女人身軀。霧在這女人身軀四周縈繞搖曳著，涌動著，像是看不清形狀的妖怪。

周淵易離開后，何姐也準備出去買菜了。

「也不認識。」

她知道，今天所有的這一切詭異感覺，並不是來自於肚子里嬰兒的擠壓，而是來自於窗台上這盛滿嬌黃色百合的藤編花籃。

一陣風從身前吹了過來，謝依雪打了個寒戰。她這才發現，原來是窗台上的九-九-藏-書玻璃窗沒有關上。雖然是九月的盛夏，她卻覺得透體冰涼。

他站起了身，遞過了警民聯繫卡，說：「如果您有什麼想起來的事，請直接打上面我寫著的手機號碼。」說完，他就徑直離開了謝依雪的家。

突然一陣風吹來，這層薄霧緩慢散開，露出了那個女人的身體。素色的弔帶裙，潔白細長的脖子，光滑的臉頰，飄逸的長發披在肩后。緩慢地轉身，如電影中的定格畫面，鏡頭慢慢拉近，拉向她的臉。

謝依雪打了一個寒戰，從她的幻覺里蘇醒了過來。剛才在幻覺里看到的那個血淋淋的女人，令她感到胃部一陣陣痙攣，像是有一隻粗大的手在狠狠地揉搓她的腹部，讓她無所適從，無可抑制地想要嘔吐。

「不知道，從來沒聽他說起過這兩個名字。」

「好的，您儘管問。」謝依雪定下了心，滴水不漏地read.99csw.com答道。

當她聽到「當」的一聲關門，何姐已經出去了。謝依雪望著窗檯前那盛著嬌黃色百合的藤編花籃，心裏亂亂的。

「那您知道您丈夫沈建國是否認識他們呢？」

她倚在門板背面，喘著粗氣，胸口微微起伏。她的臉上一片潮|紅，湧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回到家中，她用力關上了門，門板發了「砰」的一聲巨響。

她沒有臉，只是一塊光滑的板，上面什麼也沒有。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沒有耳朵！像是被一刀齊齊斬過的蘿蔔，白花花的一片。定格的畫面繼續移動，只是一剎那，本該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的地方滲出了一汪艷紅的鮮血，只是一瞬間，這汪鮮血陡然增多，汩汩地涌了出來，佔據了她的整個臉龐。濃得像墨的鮮血緩慢地凝滯地向下蜿蜒著，像爬行的蚯蚓，蠕動著想要盤踞女人的九*九*藏*書面孔，張開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她的身體。

謝依雪一邊喃喃地對自己念叨著，一邊步履蹣跚地踱出衛生間。她一抬頭，又看見了擺在窗台上的那隻盛滿了嬌黃色百合的藤編花籃，眉頭不由得微微一蹙，一層冷汗從她的背脊刷刷滾落。

「那麼，您認識一個叫趙偉的男人嗎？」

果然是滴水不漏。周淵易欠了欠身，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這是個難以對付的女人，周淵易在心裏暗道。他挺直了腰，問道：「謝女士，請問您認識一個叫歐陽梅的女人嗎？」

「謝女士，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周淵易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上，目光炯炯地望著謝依雪，凌厲的眼神似乎想要洞穿對面這個雖然身懷六甲卻依然美麗的女人的五臟六腑。

她連忙關上了玻璃窗戶，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剛才的驚悸中蘇醒了過來。當她看見躺在地上的百read.99csw.com合時，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她用最快的速度找來了掃帚，用力清掃著地面。她把所有枯萎了的嬌黃色花朵掃進了簸箕里，然後拉開門倒進了垃圾道中。

她對自己說：「天啊，這都是幻覺，都是孕婦的幻覺。這很正常，每個孕婦都會這樣的。這隻是因為胎兒對胃部的擠壓，才引起這樣的幻覺。休息好就沒事了，休息好就沒事了。」

謝依雪看著滿地的花屑，頹然呆立，眼神凝滯。她的嘴皮麻木地一開一合，舌頭抵著牙齒吐出了幾縷氣。

她搖搖撞撞地踱到了窗檯前，抬起手一揮，花籃被她掃到了地上。頓時，花枝與花瓣紛紛墜落在淡黃色的木地板上。謝依雪埋下頭來，望著落在地上的殘花，眼裡閃爍著奇怪的光芒，像是怨恨，又像是後悔。她抬起腳來，狠狠地蹂躪在花瓣上，使勁地搓動著，只是一瞬間，就把地上的百合揉搓成了污穢不堪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