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看到在棺木的底部，汩汩地湧出了一綹綹鮮血，鮮血如水草一般在棺材板上蔓延匯合，彷彿一條條正在扭動身體的蚯蚓，最後形成一灘殷紅的血泊。

「意思是，黑沙族族人自從生下來的那一天，父母就會為他打造一口長兩米，寬一米，高一米的紅漆棺材。以後不管這個族人日後到哪裡生活工作，都會將棺材帶在身邊，藏在住宅卧室的床下。我們聽到馮舒的死訊后，就趕到了這座城市，在他家裡的卧室床下，找到了這具棺材。」

莫風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他擅長攝影，曾經在去年拿過本市攝影雙年展的新人獎。當他看到棺材里的屍體后，立刻意識到拿獎的機會再次來臨了。目睹連環命案受害者的機會，不是每個攝影師都能遇到的。儘管手機拍照的像素並不高，但憑藉事件的敏感性，再加上加以一定的電腦後期圖像處理，同樣也能讓他的「攝影作品」在攝影展里吸引所有人的眼球，並打敗其他對手。真實，不正是攝影的第一要素嗎？眼下的場景，就是真實兇案的受害人，視覺衝擊力不言而喻！

「這話是什麼意思？」

「馮舒？領導很詫異——他還不知道莫風那裡的DNA測試結果。」

棺材板的反面，釘著密密麻麻的棺材釘，不過釘子的尖端是露在外面的。當鐵制的棺材板向下沉去的時候，釘子就釘在了最下面的女人的身上。這還不算，當釘子九_九_藏_書沒入女人的身體之後，堅硬的棺材板還在下沉，巨大的力量碾壓在女人的身上，直至將她碾壓成一具幾乎壓扁了、骨骼盡碎的女屍。

而陳子言這麼做的理由，則是為了他那篇發在天涯社區蓮蓬鬼話里的小說帖子。只要把這張手機拍攝的照片，發在論壇里，還有誰敢說小說僅僅是一篇虛構作品？誰還會懷疑現實殺人事件的真實性？哪怕圖片過於血腥，片刻就被那個叫庄秦的論壇版主刪掉，也能讓那些只看到一眼的讀者口口相傳，令作品更加富有傳奇性——如果有恰好目睹圖片的讀者複製下來，並轉發其他讀者，那就更好了。手機拍照的像素並不高，那也無所謂，這正好可以凸顯事件的突發性與真實性。

「這是怎麼回事？周淵易大驚失色地叫道。他與小高緊緊摳住棺材板，想不讓棺材板向下沉去。但人力又豈能對抗機械？更何況摳住棺材板的部位，根本使不上力。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鐵制的棺材板向下沉到了底，又看到來歷不明的鮮血蔓出了棺材板。」

隨著齒輪轉動的聲音，在周淵易與小高兩人詫異的目光中，鐵制棺材板發生了奇怪的變化——它竟緩緩向下沉去。

想要證實這個疑問，只要揭開這具骨架複原屍體之下的棺材板，一切就能被解答了。

棺材里的木質棺材板，如果換成其中一塊是鐵制的，再加上其中藏了一個活人rｅaｄ.99ｃｓw•cｏm，本來在重量上就應該能夠輕易被發現。但從頭到尾在整個夜葬儀式中，棺材都是由八個抬棺手合力抬起的，重量分擔到了八個人身上，所以很難被人發現其中暗藏的端倪。

周淵易上前一步，問：這具棺材是你們在哪裡買的？或者是在哪裡訂製的？

——直到這時，陳子言還依然以為馮舒死了。

周淵易點了點頭，情況已經很清楚了。棺材里有機關，棺材又一直呆在馮舒的家裡，那麼給棺材製造棺材的人，自然就是馮舒本人。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躺在棺材里的女屍終於被警員們取了出來。不用再找法醫支援了，因為小高就是法醫。

站在遠處的兩個送葬者，陳子言與莫風也好奇地走到了棺材邊。當他們看到棺材里趙雅雪這具支離破碎的屍體后，竟同時做出了同樣的舉動——他們都拿出了手中的相機，按動快門，拍下了棺材里的慘烈情形。

陳子言幾乎能夠想象，在蓮蓬鬼話里發出這張圖片后，會造成多大的轟動效應。他慶幸自己能夠參加這場在深夜為馮舒舉行的奇特葬禮儀式，呵呵，馮舒死了，也沒忘記給自己的作者帶來一點好處。或許這就是馮舒之死所體現的最大意義吧。

「兩個夾層？也就是說，現在在屍體之下，還有一個夾層？那在這個夾層里，又藏著什麼東西呢？周淵易半信半疑地問道。」

小高喃喃說道：出現這樣的情況，只九*九*藏*書有一個答案可以解釋……棺材並非只有一個夾層，而是有兩個夾層。一開始下面兩個夾層是重疊合在一起的，馮舒躺在了裏面。到在來元寶山庄的路上，馮舒將中間一個夾層升起，然後躺在了其中。再翻轉的夾層，把屍體移到中間夾層，他自己翻轉到了頂層。

而馮三庭則站在小高身後，指著夾層里那具莫風用硬紙板、麵粉巧手製成的有著馮舒面孔的屍體，大聲叫道：馮舒大侄子的遺體還在這裏，夜葬儀式必須繼續進行！不過，必須重新開始進行！這一次，必須由八個抬棺手從警局的檢驗樓殮房開始啟棺，一路步行，一直走到元寶山庄的墓穴來！

癱坐在地上的留個黑沙族抬棺手頓時發出了異口同聲的哀嚎。

聽著這細微聲響，周淵易心中不由產生強烈的不安感。

收好手機，他下意識地將雙手手指交叉在一起，使勁捏著骨節，指骨間響起噼里啪啦的爆裂時。現在，他的心情好極了。

小高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指著棺材里躺著的屍體，說：如果馮舒棺材躺在夾層里，屍體躺在夾層之上，就算馮舒翻轉棺材板，也只會讓棺材里的死人與活人調換位置，而不會讓棺材底板上升一個人的身位呀！

周淵易也沒理會為什麼棺材里會出現一張鐵制棺材板，他只是低聲數到：一、二、三。當他數到三的時候，小高便會心地與他摳住棺材板同時發力。但出乎他們的意料，鐵制棺九*九*藏*書材板紋絲不動，並沒有被他們翻轉過來。相反，他們還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吱吱嘎嘎」聲，就像齒輪正在轉動的聲音一般。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警局領導的電話，大聲說道：現在請立刻發出緝捕馮舒的紅色通緝令！

馮三庭看到眼前的棺材里，突然又出現了一具藏在夾層里的屍體，不禁詫異得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另一個送葬者莫風也說道：沒錯，以前小雯也曾經向我抱怨過，說馮舒根本就不在乎她，情願在出租屋裡見面幽會，也不帶她去他家裡。這也是為什麼小雯會與馮舒分手的原因。

周淵易立即認出，這個被碾壓的女屍，是王盛洋的妻子——那家建材公司的肥婆老闆娘趙雅雪。

最下面的夾層中，藏著一個人。從體態上看，應該是個女人。雖然不知道最初藏在夾層裏面的時候，這個女人是死是活。但現在周淵易卻可以肯定，這女人已經變成了一具死狀慘烈的女屍。

這不正是傳說的「碾刑」嗎？而且這次的酷刑儀式，是在警察與送葬者的眼皮下發生的，就如直擊一場死亡實況轉播一般。

周淵易他才懶得聽馮三庭的話，他繞開馮三庭，徑直走到了小高身邊，問：你在想什麼？

「哦……你的意思是……」周淵易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也不由自主困惑了起來。

儘管鐵釘很長，但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兇手在棺材板反面正好面對死者面部的這處地方，並沒插入鐵https://read.99csw.com釘。儘管鐵板幾乎將女屍碾壓扁了，但死者的面部仍然依稀可見。

與此同時，他們還聽到了怪異的細微聲響，「嘰嘰嘰嘰」的，就彷彿肉塊被塞進絞肉機后被絞成肉餡時所發出來的聲音一般。

如果當他知道馮舒才是這一系列兇案的製造者時，不知道他會不會驚訝得連下巴都掉到地上去。

棺材板終於不再動彈了，一個警員從公墓的維修工那裡找來了一把鐵鉗，送到了周淵易手中。拿著鐵鉗，周淵易使勁撬開了棺材板。然後，他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幾乎成為一灘肉醬的屍體。

事不宜遲，周淵易與小高同時將手伸入棺材中，從屍體旁的空隙旁，摳住了棺材板的板沿。在觸到棺材板的一瞬間，周淵易感覺手指觸到了一片冰涼——這層棺材板是鐵制的。

周淵易轉過頭來，問兩個送葬者之一的陳子言：你以前知道馮舒家裡的卧室床下，藏著這麼一具棺材嗎？

馮三庭囁嚅地答道：黑沙族有自己的喪葬習俗，其中有句話叫『人走棺材走，人留棺材留。人棺相伴，升官發財』。

陳子言聳了聳肩膀，答道：馮舒從來不讓朋友到他家裡來，所以才在郊區租下了一間房，用來與朋友聚會或與文學女青年談心。

周淵易趕緊走到一邊，小聲將情況簡略地給領導敘述了一番。等他說完掛斷電話后，轉過頭來，卻看到法醫小高正站在揭開了棺蓋的棺木旁，若有所思地望著棺材板下那具由骨架複原而成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