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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 第二章

心愿

第二章

偶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知道他們會附在人的身上讓他們自殺,又或者讓他們遇到災禍。
她明明沒什麼事,卻特意在花叢前停下,盯著坐在裏面的我看。這人總是這樣。
當然這樣的身體是沒有辦法像一般人那樣站立行走的。它們走動起來有點像蜘蛛,伸展著長長的四肢。手腳越往指尖越細,到了手掌那裡,就只有嬰兒那樣大小了。
偶邊走邊想,來到了偶的老地方——一棟公寓前。
偶大概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搬來這裏的呢。
一聽偶說是鄉下,你可不要馬上就聯想到在山裡啊,一望無際的農田喲。這裏雖然不是東京,但乘輕軌一小時左右就可以到澀谷(騙你的,其實得花一個半小時)。
偶這個鎮的車站有座兼具廣場功能的天橋,橋下非常寬敞,市營公車始發站就在那安營紮寨。天橋的樓梯通向站前的各個街道。
橋下的斑馬線對面,好像有樣東西。偶不禁停下腳步。
偶既不是這幢公寓的居民,又穿著校服,要是她向管理員通風報信的話,那就可麻煩了。唉,這年頭,要找個能自在待著的地方真不容易啊。
帶孩子還真辛苦……雖然偶很同情她,但那也不能成為鬆懈的借口。女人終究是女人。不論多忙多辛苦,女人絕對不能忘了自己是女人!
鎮上的公寓每幢都是用心設計匠心獨具的,其中就屬這幢與偶的美感相當,深得偶心。所有大樓的稜角都是渾圓的設計,隱隱透出前衛的意識。
它就這麼悉悉索索地爬動,有時會把手腳當彈簧用,你能想象他們居然可以跳五米高嗎?
那裡是車行道的沿線,排列著便利店、自行車店那樣的店鋪——就在那店鋪林立的九九藏書路上,有一隻蟲男在那兒,噗噗地跳著。
在場的人都看不見吧。停止的列車下,蟲男溜溜地爬了出來,踏過圍觀群眾的頭肩,慢慢地又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很離奇是吧。
從那時起就一直住這兒,可偶並不討厭這兒。仔細規劃后搭建的城區井然有序,很多年輕人住在這裏,走到哪兒都生氣盎然。現在還有很多地方在建造新公寓,所以將來這裡會變得越來越有規模吧。
或許有人會想:「你這是幹什麼啊?」或許還會有人不客氣地說,你要是有自閉症,就回家待著去吧。
要是問偶坐著要做什麼……事實上,偶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像坐在超小浴桶里那樣,蜷在那兒而已。
它們的高度也不統一。十四層的大樓一枝獨秀,八層的那棟有點胖胖的,時尚的十層大樓居中,每棟都各有長處。三幢風格迥異的建築物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個小城市,它們的名字叫作Joyful Town Plaza。
偶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但每個人的愛好都不同,偶也不想多啰嗦。偶的朋友沙織往米飯上溜溜地擠沙拉醬時,雖然偶看得有點反胃,但也沒說什麼。
那可是十分稀奇的畫面哦。它把那麼長的手腳靈巧地折起來,站在人的肩膀上,就好像體育節的團體操那樣。最重要的是,那個大叔一點都沒注意到,還是若無其事地走在路上。
所以嘛,你也要像偶這樣試著理解別人嘛——不要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看嘛。
偶不禁哀嘆,啊啊……又來了。
這裏也是偶鍾愛的地方。
嗯……怎麼說呢,請試著想象一下有著水黽身體的人類,就容易理解了。手腳是身體三倍長,九_九_藏_書就這麼長在人類的身體上。
人啊,真的要學會體諒別人的呢!你看你皺起眉頭,怎麼看怎麼不禮貌地抿著嘴——和偶家媽媽一摸一樣。啊啊,你一定也是個嘮叨起來沒完沒了的老媽吧。
每幢大樓分別採用簡約的顏色為基調,更是錦上添花。A幢是橙色,B幢是奶黃色,C幢是天藍色,從遠處看極其漂亮。每次路過這裏的時候就想,要是能住這裏該有多好……唉,不過這些大樓也造了有些年頭了,很多地方已經顯得陳舊。
偶住的小鎮在偏僻的鄉下。
綠色對人是很重要的,公寓周圍種了各種各樣的花朵,連一點空隙都不放過。偶對花不是那麼了解,所以也說不上什麼花名,只能告訴你裏面有紅花、白花、粉紅的花,真的很漂亮!
當然,偶也知道現在已經過了九點,學校早就開始上課了。穿著校服的女高中生坐在這種地方,也確實奇怪。你看,偶很了解你在想什麼的。
當然,從車站再走遠點,也能看到田地呀,可以摘梨子的觀光梨園呀……但總的來說,這裡是衛星城市。車站附近有大型超市和百樣均一店,還有家庭飯館,再走遠點就都是公寓了。車站前面停著一大堆無人認領的自行車。他們真是過分!
他們就那樣在鎮上噗噗跳著,到處尋找可以成為獵物的人。
說到蟲男,大概一般人都不知道是什麼吧。老實說,它長得可噁心了。
早前,偶見過一隻蟲男蹲在一位中年工薪族的大叔肩上。
騎車的是胖墩墩的眼鏡阿姨。她每次路過這裏的時候,車上都帶著一個四歲左右的男孩,一定都是在送孩子去保育園的路上吧。
其實這幢公寓里,有一個九*九*藏*書偶特喜歡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有點特別,所以你絕對猜不到。你覺得會是哪裡呢?
列車當然馬上緊急剎車,但因為他是從離車頭最近的站台跳下去,所以根本無從救起。當時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等到列車停下,大叔的身體已經慘不忍睹了。
偶雖然不是很清楚這個名字代表什麼意思,但總覺得公寓的名字一定是主人們胡亂排列出來的吉祥名字,用不著耗費腦細胞去糾結。
偶在花叢里發獃,過了一會兒,旁邊停下一輛自行車。這輛破自行車剎車時會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後面還安置了個小孩坐的位子。
那隻蟲女還很年輕,她一|絲|不|掛地站在那男生肩上,總讓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真是的,關鍵時候偶都在想些什麼啊。那個男生在去學校的路上被大型貨車撞飛當場死亡,和他一起的蟲女卻毫髮無傷,在貨車邊跳了幾下,也就不知所蹤了。
怎麼說呢?這裏就好像是地區的溝通站,總是朝氣蓬勃的。
尤其是眼睛,超級大,佔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一,好像隨時都會飛出來似的。與之相反的是,嘴巴極其小,只有嬰兒的那麼大。下巴很尖,感覺真像蚊子蒼蠅的臉勉強嵌在了人身上。就算是給小孩子看的科幻節目,也不會有這麼噁心的東西出場呢。
湊近看的話,更恐怖呢。特別是它的臉……該有五官的地方和人一樣,但大小可不是一個級別的。
形狀各不相同的三幢建築物,好像是美術課上學的樣本那樣有機地排列在一起。
她大概才三十來歲,但身上處處透出生活的滄桑。頭髮完全任其自然生長,一點妝都沒化,穿的衣服也相當老舊。
事已如此,就算腦袋再不靈光的偶,https://read.99csw.com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隨處可見的是那一排排的椅子,為了不讓無家可歸者睡在上面,每個座位兩邊都有扶手區隔。不過就算做了這個,那些人也會靠著水泥花壇席地而卧。哈哈哈,一點都沒用!
那是個怎麼看都很普通的大叔……蟲男蹲到他肩上還沒十分鐘,他就突然縱身跳入了列車軌道。
還好一般人是看不見蟲男的。要是能看得見,小孩子早嚇哭了。偶從第一次看見他們到現在,也適應了很久。
偶走在天橋上心想,既然沒有給任何人添麻煩,那麼就讓他們睡又有什麼不好呢?那些人也不是自己喜歡才那樣的。
沒辦法,偶只好慢吞吞地走向車站。
那些傢伙一定——簡單地來說,就是惡靈、魔鬼之類的東西。
天橋上有點像公園,周末的晚上,會有自以為是街頭藝人的年輕人彈著吉他唱歌,時不時還有附近的阿姨們來擺攤開跳蚤市場。
這麼模糊的地方,猜中才奇怪吧。不過你要是真來找的話,很容易就能找到。
算了,自行車後面的男孩子特別調皮,都沒靜下來的時候,粗眉尖嘴的,怎麼看都不是省油的燈。阿姨你每天都要帶著他,也確實夠辛苦的。
偶蹲在花叢里的時候,就會覺得特別的自在。老實說,比起會有老媽一臉煩躁鬱悶闖進來的房間,這裏更讓偶覺得舒服。抱著膝蓋蜷起身子,總能讓偶特別安心。
答案是……A幢大樓救生梯邊的花叢里。
從那以後過了好一陣子,偶又看見一個中學男生肩上站著個蟲女。
偶看到他們的地方,也是在車站附近,當時偶就有不好的預感,於是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說來那也是偶第一次看到蟲男蹲在人身上呢。
雖然偶一直在九九藏書說蟲男,其實也有蟲女的。如果分得再細點的話,好像男女老少都有。很久以前,偶就看過一個小學兩年級左右的蟲少年,還見過胸部像公車裡吊環那樣垂著的蟲奶奶哦。
不過儘管如此,偶也不明白它們是以什麼標準來選擇獵物的,或許它們盡挑那些內心脆弱的人吧。
偶喜歡的地方,種著繁茂的杜鵑(杜鵑偶還是認得出來的),五月長假的時候,它們就好像天然的彩燈那樣漂亮。在這花叢中,有一塊什麼都沒有的空地呢。就好像花叢突然得了圓形脫毛症那樣,光禿禿的空出了那麼一塊。
正覺得蟲男大概在大樓牆上待了一陣子吧,沒想到它就這麼沿著牆壁溜溜地爬了上去,消失在偶的視線里。雖然這和偶沒什麼關係,但偶還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這麼說呢?那是因為其實蟲男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其實這半張榻榻米大的空間,就是偶的秘密基地。偶最喜歡坐在那裡了。
偶實在受不了肥豬眼鏡阿姨的視線,從花叢里走了出來。
雖然瘦骨嶙峋,但也只有身體看起來還像個人。當然它是不|穿衣服的,行動的時候,可以看到暗沉膚色下每根骨頭的活動。
站前的蟲男,噗噗地跳躍著,攀上了附近的大樓牆壁。在那裡咕嚕咕嚕轉著脖子,眺望著城區的各處。那下面的人來來往往,這場面讓偶聯想起世界末日。
走進花叢里,只是這麼靜靜待著。連腦袋都好好藏住,就好像變成忍者一樣呢。視線穿過杜鵑花叢,觀察前面小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所以要給一個統稱的話,偶覺得叫人蟲是最恰當不過的了。但要讓偶說,偶還是覺得叫蟲男、蟲女更有感覺。不過,能看見它們的也就只有偶,怎麼叫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