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自言道。緊接著，她們兩人的身體向前猛地沖了出去。

蟲男的大眼睛咕嚕嚕地轉著，嬰兒般的嘴巴歪了歪。他一定是在嘲笑偶吧。

說完，媽媽牽起小蘋果的手。這語氣比剛才更加頹廢。

正當偶奮力祈求時，電梯里響起了偶從未聽過的聲音，那聲音好像踩碎枯葉時發出的聲響。

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這麼跳來跳去，東西當然會掉出來。這點事都不懂，真是的。」

一想到這些，待在那房子里就會讓偶非常痛苦，因此偶很少回去。

「偶能叫你小蘋果嗎？」

怎麼辦……

因為——小蘋果的媽媽身上緊緊附滿了蟲男。

但這並不重要。這個孩子，能看見偶，能聽見偶說話。這個孩子，她會對偶笑。

自偶從Joyful Town的十二層樓跳下以後，那個家就失去了笑容。是偶奪走了他們的笑容。獨生女的死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事，有這樣結果也是可以想到的（老爸老媽，偶真的對不起你們）。

「我們一起死吧！」

「媽媽這樣養你，已經累了！」

偶不由得驚聲尖叫。

小蘋果媽媽心理一定十分脆弱，所以蟲男們才會趁虛而入。

貼在小蘋果媽媽腰上的蟲女說。

「神可是很忙的哦。」

媽媽抿著嘴埋怨了一聲，好像有點生氣了。

她的樣子看起來沒有五歲。

電梯停了。

偶又叫了她聲小蘋果。小女孩又展開了笑顏。

下一刻，偶不禁楞在了那裡。

啊，看吧。

「好了，我們回家。」

「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吧。但不能坐地上，那樣沙子九*九*藏*書會進褲子里。」

「嗯，我們出發吧。」

偶站在公寓入口，面對著迎面而來的母女，大力伸展著手臂。但小蘋果媽媽的身體連同蟲男暢通無阻地從偶的身體穿過。

從那女孩毫無懼意的表情來看，大概這個媽媽平時就是這麼說話的吧。偶爾也會有這樣的媽媽，而偶也大致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萬一真發生了什麼，偶什麼都做不了，連叫人求救都做不到。偶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沒有用的存在了。

偶幾度請求。此時小蘋果媽媽牽著她上了電梯，果斷地按下了最高層的按鈕。偶也立即跟著她們走進了電梯。

小女孩學著偶的樣子，伸出手指抵在鼻尖左右推動。她好像還不擅長運用手指，所以連手腕的勁都使上了。

注意到出現在公園入口的媽媽，小蘋果嗯、嗯地叫著，開心地站了起來。

這算什麼母親啊！如果可以的話，偶真想抓塊石頭砸她，當然偶什麼也做不到。

「小蘋果，你不能去！」

「啊，真的呢。好像小蘋果啊。」

偶忍住眼淚問道。小女孩開始時露出困惑的表情，但馬上就對偶張開了右手。

「你能看到偶嗎？」

過了一會，媽媽把煙頭扔到腳邊說道。她在對誰說話呢？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她總不會是對偶說的吧。

「你的頭髮真可愛。」

小蘋果按媽媽說的閉上了眼睛。媽媽抱著小蘋果，踩上兒童自行車的踏板。

接下來做什麼呢？正琢磨著，兒童樂園入口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她大約四歲，穿著可愛的粉色上衣ｒｅad•９9csｗ.cｏm和紅褲子，扎著洋蔥頭。

小女孩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但馬上就恢復了笑臉。

我已經很久沒開口說過話了。

那時，偶真的很幸福。

這時，發生了件令人無法置信的事——小女孩抬頭朝偶看了過來。

「你幾歲啦？」

或許是這幢公寓的地基、方位、朝向都有著吸引蟲男的地方，所以它們經常聚到這裏來。友香所感覺到的一定是它們的氣息。

「沒什麼可怕的，媽媽和你在一起。」

偶也覺得該走了，但卻找不到動力站起身來。也許是因為太陽下山以後，偶也沒有非得回去的地方吧。

偶使出全身力氣向那令人噁心的臉打去。但果不其然，揮空了。

聽了偶的話，她歪著頭又想了想，這次又朝偶張開了兩隻手。

小女孩指著沙地，不停地對媽媽央求道。

「小蘋果，快哭！大聲叫出來！這樣的話，一定會有人來救你的。」

女孩的身後，一位四十歲的瘦阿姨對她叫道，她大概是女孩的媽媽吧。

哇，這女孩笑起來好可愛……偶真高興她能來玩，因為她蹦跳的時候臉上充滿了笑容。

那時偶才明白，這個孩子的智能比同齡孩子低。大概是有什麼障礙吧。

笑著看向偶的眼睛。

她笑了。

「小蘋果，你媽媽現在被怪物附身了，你要大聲求救啊！」

偶腦子一熱。

「神啊，求您了！」偶張開雙臂驚叫。

神啊，請給偶阻止這個人的力量吧！

長長的數秒后，傳來一聲慘烈的巨響。

即使如此，偶還是想在她媽媽回來之前看著小女孩。不這樣，九九藏書偶也放不下心。

那小模樣著實招人喜歡。但毫無疑問，這是對偶發出的笑容。

但，那果然是個錯覺。這個世界一定沒有神——至少沒有會聽偶心愿的神。

從十四層跳下的母子撞擊地面的聲音，好像絢爛煙花的綻放。

然而，那裡並沒有笑容。

發號施令后，她不耐煩地站起身來離開。

「如果覺得冷了，就自己回家，聽明白沒？」

這可沒有之前看到的只有一隻站在肩頭那麼簡單。她除了肩上有隻蟲男外，背上也有一隻蟲孩，腰間還附著一隻蟲女——它們緊緊扒在她身上，幾乎把她整個身體都遮住了。

「你這個自殺的靈魂，居然還想要向神祈願？」

偶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絕不能讓她就這麼把小蘋果帶走……想到這裏，偶慌忙把手伸向小蘋果，但偶的手什麼都抓不住，直直地穿過了小蘋果的肩頭。

偶當時想，這個世界上一定是有神，而神聽到了我的許願，所以給偶這樣捨棄自己性命的人再次感受到幸福的機會。

偶站在自行車和欄杆中間，張開雙臂。

小蘋果媽媽看到附近房門口放著輛兒童自行車，平靜地把它拉到欄杆旁。

聽到叫聲，小蘋果回頭朝偶看來。她也一定看到蟲男他們了吧，小小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

快樂的時光結束了，我滿腹遺憾地往媽媽的方向看去。

沒必要用這樣的口氣吼人嘛。不過，小女孩大概是已經習慣了，沒有露出特別害怕的樣子。她吐了吐小舌頭，調皮地撿起滿地的玩具。

一定是家裡有人看到她的辮子，這麼說過吧。她ｈｔtps://ｒead.９９csw.cｏm飽滿的額頭微紅，孩子本身也給人蘋果的感覺。

小蘋果一臉困惑，視線在偶和母親兩邊移動。

她牽著小蘋果的手，突然說出令人震驚的話來。偶趕忙追了上去，拚命想要抓住小蘋果。

小女孩跳著跳著，把手上籃子里的沙地玩具都抖出來了。鏟子，杯子掉得到處都是。

「吵死了！」

偶從長凳上站起身來，走進沙地，蹲在小女孩身旁。

就算有偶看著也沒用。

「要是有個平台就好了。」

「玩沙子！玩沙子！」

「住手！！！」

神啊，請再聆聽偶一個願望吧！

說話的是在小蘋果媽媽肩膀上的蟲男。

小蘋果媽媽鎮定地下了電梯。眼前是剛入夜的天空，西方還留有淡淡的紫色。

偶指著她的小洋蔥辮子說。小女孩抓著辮子尾巴笑了。

「你自己不也是自殺的？」她背後的蟲孩諷刺道，「真不要臉！」

「好了，聽話，閉上眼睛。」

和小蘋果一起玩了四五十分鐘。時間很短，卻讓偶感受到了長久以來未曾有過的充實。

沒有一個孩子的兒童樂園是很寂寞的，連鞦韆和滑梯都顯得無聊。

小蘋果媽媽說這句話時，她肩上蟲男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

「五歲了嗎？」

小蘋果媽媽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小蘋果也好像明白了一切似地點了點頭。

「蘋果！蘋果！」

小蘋果媽媽在長長的走道上停下腳步，往下看了看，拿定了主意。她點了點頭，抱起小蘋果。

而這邊小女孩卻快樂地玩起沙子來。她很聽話地蹲在地上，注意不讓沙子進到褲子里。

就在那個瞬間。

「ｒｅad.9９ｃsｗ•cｏｍ吵死了……」

她自己自語般地嘀咕一句，冷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一個人玩會兒。我去買點東西就回來。」

他們從偶身體中穿了過去。

她還是看不見偶，看來剛才是偶的錯覺。偶伸出食指抵著鼻尖，像節拍器那樣左右推動。

這個媽媽大概為人比較強勢，所以和同一個公寓的媽媽們處不來，就等大家回去以後再把孩子帶出來。人類的世界，還真是複雜。

秋天的太陽落得早。小蘋果的媽媽回來時，天色已經慢慢變暗。

陽光漸漸變弱，孩子們也被各自的媽媽領回家了。偶就這麼坐在長凳上，愣愣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地離去。

小女孩毫不吝嗇地滿臉笑容。

「你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不要我們了……媽媽已經筋疲力盡了。」

「蘋果！蘋果！」

媽媽打了個大哈欠，從剛來的路回去了。公園裡，只留下小女孩一人。

啊，神啊……太感謝您了！您一定聽到了偶的願望。

不會吧？

「我跟你說啊。」

小蘋果聽到偶的話，回頭看了看，卻沒有停下腳步，因為她媽媽正用力拽著她走。

就在那時，小蘋果張開眼睛，朝偶笑了。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媽媽也和你一起去。」

老爸老媽的家——那裡還保留著偶生前的房間。老媽每天還在給書桌上偶的照片供上早飯。

「住手！！」

馬上就要天黑了，怎麼可以把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丟在這裏？萬一碰到變態怎麼辦？

小女孩直勾勾地看著偶的臉，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她坐在偶對面的長凳上抽起煙來，一舉一動都散發這頹廢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