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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弗朗西斯 第二章

我是弗朗西斯

第二章

正要和哥哥一起回房間的我大吃一驚。媽媽的表情前所未有地恐怖。
前臨海,后靠山——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是走投無路的土地,特別對連輕軌都不會乘的兒童來說更是如此。
想到要把這事和你坦白,更讓我害怕得兩腿發抖。但如果對這個惡癖避而不談,卻又無法真正讓你了解我的人生。
和那個紙折的烏龜一樣,我並不是想要那梳子,但鬼使神差地,就在那個女生轉移視線的一瞬間,我迅速地把它放進了自己裙子口袋裡。
我心目中的你,現在應該在某家公司忙碌工作吧。不過,如果你告訴我已經結婚有了孩子,我也不會吃驚。因為無論幹什麼,相信你都會完美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當然憲法是承認宗教自由的,我們加入那個團體按理也不是什麼會被人說三道四的事。不過你也知道,鄉下地方大家閑來無事,常會家長里短的。只是加入一個宗教團體,就足以引起別人十二萬分的關切。哥哥和我當時還年幼,很有可能會因此被人欺負。
老實說,我並不怎麼喜歡。當然,並不是某樣具體的東西讓我覺得不快。
新老師比之前的老師年紀大了很多,聽說當年結婚後辭去了幼兒園的職務,她現在一定是來救場的吧。
也許當時年幼膽小,害怕事情鬧大,所以從不出手去偷那些會帶來麻煩的東西,偷的只是學校的巧克力啦、白板上的磁鐵之類的小物。這話由我本人來說有點厚顏無恥,但我偷的確實都是些無足輕重的東西。
我家雖說不上富裕,但也絕不貧窮,在鄰居眼裡,是很常見的中產家庭。
如此回想過去時,總覺得當年與家人來往教會的日子,就好像破舊歷史書上的一頁那般久遠。
如果告訴你我住在你們籃球隊H的家附近,你就明白了吧?住宅區邊上的那幢兩層的小房子里,住著read.99csw.com我、父母還有大我三歲的哥哥。
「你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你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偷盜罪!」
但媽媽依舊對我窮追不捨。
「這支筆不是教會的東西嗎?為什麼會在你這兒!」
最後老師給他折了新的烏龜,才平復了這件事。當時我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無論那個孩子怎樣哭喊,都沒有感覺到良心的苛責。仔細想來,這或許比偷竊更罪過。
然而,為什麼我那麼努力為我崇敬的神工作,也無法治愈自己的惡癖呢?
教會為了某個紀念特別製作了圓珠筆,筆身上有金色的文字標明了教會的名稱。教會桌上的筆筒里總會插著幾支,這是給還沒入教的人到教會來時做問卷調查用的。他們有的是在街上收到佈道傳單,有了興趣;有的是接受登門傳教后被喚起了尊崇教義的信心。
「你還說謊!」
你還住在那個海邊的小城嗎?
然而,一旦知道沒有人在看自己,而烏龜又在我觸手可及之處,我就很自然地伸出了手。
我按媽媽說的,顫微微地從書包拿齣兒童聖典、記錄講義的筆記本等等放在桌上。就在我故作鎮定地拿出那支筆時,媽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將它抓了過去。
「不是啊,是我從家裡帶去的。」
其實,我真的是羞於啟齒的。
我父親是一名公務員,在臨市的市政府工作。母親是全職家庭主婦,她十分熱衷於教育,是PTA的領軍人物,有什麼活動准少不了她。哥哥和我不一樣,從小就異常聰慧,從你讀的縣立A高畢業後進了關西的read.99csw.comK大。據說現在在知名的貿易公司工作,不過我和他多年未見,具體情況也並不了解。
而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惡癖確實沒再複發。
「你明不明白自己犯了多嚴重的錯誤?」說著,媽媽又扇了我一巴掌。
也許是顧慮到面子,媽媽在到家之前完全沒有提這件事,然而一到家,她就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
那把梳子我在當天回家的路上就扔了。話已至此,你就明白我並不是因為真心想要才偷東西的吧。
既然說偷盜可恥,為什麼當場不指出來呢?當場說的話,不就可以還回去了,也就夠不成偷盜了嘛。
我其實並不想要那個烏龜,比起只伸出短短的手腳和頭的六角形烏龜,我覺得自己的鸚鵡不知要可愛多少呢。
之後,我被罰在門廳跪坐了兩個小時。期間,我必須以祈禱的姿勢,雙手高舉胸前。等他們鬆口的時候,我整個身體早已麻痹冰冷了。
「那五個人一起來了怎麼辦?就因為你偷拿了一支,剩下的那個人就沒辦法寫了。要是他覺得麻煩,也許就不寫問卷了。這樣的話,他就斷絕了神緣,不是嗎?」
我反駁道,那裡一共有五支筆,足夠用了。
有時還要參加傳教活動,主要是在大城市車站前分發佈道的傳單,或是挨門挨戶開展傳教活動。那時候就會到深更半夜才能回家。
當然她一點都沒注意到,之後我也不記得她有特別提過這件事,這或許是因為少了那梳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緣故吧。
事實上,前臨海,后靠山的格局,是再適合不過居住的了。車站前有大型超市和商業街,生活便利;周邊的很多渡假公寓,在每日工作在繁雜都市的人眼中,或許還可以說是一片令人羡慕不已的樂土。
就在我走近房間角落的架子,想要把鸚鵡放進包里時,我發現架子上放著一隻紅https://read.99csw.com紙折的烏龜。和我的鸚鵡一樣,烏龜也用蠟筆畫上了圓溜溜的眼睛。
我的惡癖是偷盜癖,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去偷竊別人的東西。
媽媽一定以為我的過錯僅此一次,嚴懲過後就徹底治好了。
自那以後,我的惡癖就頻頻作祟。
我無法在此告訴你那個團體的名字,只能說它源於美國,歷史相對較短。
「對我道歉有什麼用?你要請求神的寬恕!」
朝屋內看去,他正渾然忘我地和其他孩子在搭積木。他一定是隨手把烏龜放在架子上,就以為已經保存好了吧。小孩子都是這樣的。
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呢?
那個小城——那個我們從小長大的小城,你喜歡嗎?
我是按中學畢業紀念冊上的地址給你寄的MD,不過也許你早已搬去了別的城市。
我知道這個烏龜是誰的。剛才老師問大家喜歡什麼動物的時候,那個總是在房間里蹦跳吵鬧的男孩子用超大的嗓門叫嚷過:「烏龜!烏龜!」
小學六年級的春天,正是初經來潮的時候,我又重蹈覆轍了,而且行為比以往更為大胆。
你現在在做什麼?
那天一直教我們的年輕老師請了產假,來了新的老師代替她。
她的名字我已經忘了,只記得她十分親切,很會照顧孩子。她特別會摺紙,第一次見面,就給我們每個人折了各自喜歡的動物作為見面禮。
教會位於山裡深處,開車也得花五十分鐘到一個小時。
現在想想,那真是匪夷所思的心理,因為我偷的每一個東西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R,把你包里的東西都給我拿出來放桌上!」
現在想來,還真鬼迷了心竅。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孩發現自己的烏龜不見了。我沒想到他會大哭大叫地拚命在屋子裡四處翻找,因為他剛才明明把那個烏龜拋到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了。小孩子還真是喜怒無常的生物。read.99csw.com
例如小學低年級的時候,我去同齡的女生家玩,偷了把換裝娃娃的梳子。
按理說,我應該讓它去,或是提醒他把烏龜收好。然而,我當時連周圍的情況都沒好好確認,就把那隻紙烏龜和我的鸚鵡一起迅速地放進了自己包里。
老實說,教會裡不常有外人來,會回答問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筆筒里只要有兩隻就足以應付了吧。
所以父母就與我和哥哥約定,不論是對鄰居還是朋友,都不能透露這件事。這種自衛手段雖然消極,卻十分有效。
「我親眼看到你把這支筆放進包里的!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謊!」
要說真正失了分寸的話,是在小學四年級時被媽媽「大刑伺候」以後,那次我偷了一支教會的圓珠筆。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偷東西,我覺得我的兩手好像聽命別人,自說自話肆意妄為。
嚴苛的辭令讓我泣不成聲地請求他們的原諒。
那把粉色的塑料梳子才四厘米長,再怎麼說也只能給娃娃梳頭用。而事實上,就算是用它給娃娃梳頭,也很費時費力。
或許,只有我一個人是那麼想的。因為我在那座小城曾是如此地壓抑著自己。
然而對於還沒進小學的我而言,這是非常痛苦的約定。父母簡單的一句「要保密哦」,會給孩子帶來巨大的壓力。或許,我的「惡癖」就是由此而來的。
而我的惡癖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愈演愈烈。
從兒時起到十六歲,我都十分積極地參加這些活動,還曾被任命為幼年部的預備隊長,教會的分會長也對我稱讚有加。
我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偷東西,是在幼兒園的時候。
每周日我們一家都會去教會,一大清早出發,直到日落西山才能到家。小孩子在教會都被集中在一個地方,由年輕的輔導員帶領,學少兒聖典和唱聖歌。
給我折的是黃綠色的紙鸚鵡。鸚鵡收著翅膀,突起尖https://read.99csw.com尖的小嘴,真的十分可愛。我非常喜歡它,為了能把它完好地帶回家,我打算把它放進書包里去。
偷盜是重大的罪過,用「癖好」這種輕描淡寫的措詞或許不太恰當,我並不是要強詞奪理,但我這種情況似乎只能用「癖好」來解釋。因為我真的會身不由己地去偷竊,儘管我並非想要那些東西。
其實我家也有一摸一樣的筆,它們和剪刀一起放在柜子抽屜里,要做什麼記錄的時候,就可以任意取用。所以我並沒什麼理由非要偷它不可。
但是,我們家有個秘密——我們是一個宗教團體的成員。
「你以為這隻不過是一支圓珠筆,但這可是來教會的人回答問卷用的東西。沒有這支筆的話,他們就不能回答問卷了!」
我覺得比起實際產生的損害,我偷了教會東西這個事實給她帶來的衝擊更為強大。父親也加入戰局,我被兩人說得無地自容。
小河從城中穿流而過直入大海,我家就在河邊的住宅區里。
二十年後的現在,我雖然記不起當時自己在想些什麼,但這第一次偷竊的經過卻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里。
而且,我也不是要給那個朋友找麻煩才偷的,我並不羡慕她有換裝娃娃。雖然我確實沒有這樣的娃娃,但我對這種娃娃並不熱衷。
事情就是這麼巧,當時我媽媽目擊了這一切。
媽媽毫不猶豫地扇了我稚嫩的臉頰一巴掌——不要看到有信仰的人,就妄下判斷認為他們都是非暴力的。
但我那天就這麼鬼使神差地伸手拿了它,並放進了我的包里。在拿之前,我還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圍情況,可見當時我還是明白如果被發現會被教訓的。
即便如此,我也沒能愛上那座小城。
那段時間,我極其真誠地去教會,幫助傳教活動,照看後來的孩子們。如此積極的行動,也是為了挽回父母的信任。但遺憾的是,如此輕微的懲罰是無法根治我的惡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