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被警察逮捕吧。」走到看得見派出所的地方時，那男人突然開口說道。我一時弄不清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哥哥對著正要走出玄關的我又補了這麼一句。如此冷酷的話，讓我不禁淚如雨下。

把孩子生下就會給全家帶來滅門之禍；但要是勸我墮胎的話，自那刻起媽媽她自己又會墮入地獄；為墮胎出錢更是同罪。

以前曾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某宗教信徒家的孩子因為交通事故受了重傷，父母因為受到教義的影響，頑固地拒絕給孩子輸血。如果接受正常的治療，孩子是能得救的。然而在那個家庭信奉的教義中，是絕對禁止他人的血進入自己體內的。為此，那個孩子最終不治身亡。

比方說，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上初中時，我在教室里是絕不會和男生說話的。那是因為一到青春期，母親就開始禁止我和男生的一切交往。不要說是親近了，連日常的對話也是絕不可以的。

「R，到底怎麼回事？」

這種事作為工作而言——這種說法或許不太妥當——實在輕鬆，只要在路過時伸手一摸，下一秒東西就進了手袋。猶豫不決反而會引人注意，所以重點就是要狠快准。

我倒在地上，她抓起我的頭髮把我拖了起來，表情猙獰得像一隻發狂的野獸。但無論她如何追問，我都無法坦白說出自己的惡癖。

媽媽對頭上血流不止，精神萎靡的我說：「我不能再把你留在這個家裡……你要是留下來，全家都會跟著你下地獄的。」

無法想象普通家庭的父母會與孩子就此斷絕關係再不相見。雖然會費些時間，但一般總會有重修舊好的機會吧。

然而，我卻連一丁點像樣的抵抗九*九*藏*書都沒有做——完全沒有想過要按下廁所的緊急按鈕——而我自己本身也無法解釋自己當時的行為。

幾分鐘后，有人從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回頭看去，是一個戴著眼鏡、胖得像液化氣罐的長發男人。

我反問道。男人撩起蓋在臉上的頭髮，口齒比剛才略微清楚了一點：

我還可以大聲喊叫，這樣周圍的人反而會認定是他對我圖謀不軌。因為那人衣著隨便，身上髒兮兮的，鬍子拉碴。

而那樣的苦痛，真可謂名副其實的「懲罰」——女人的身體就是這麼的脆弱，由於這個懲罰，我懷孕了。

我簡直可以看到你皺眉的表情。

「你，剛才……」

就這樣，我的惡癖不斷升級，最終我也因此不得不離開那個小城。

對孩子而言，父母就是神的代言人，反抗他們的教誨就等於違背神的意志。誠然，父母也有義務引導孩子正確的信仰，但人無完人，他們或多或少還是會有將自己的願望與神的意志混淆的時候。

特別是母親，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會引用神的話來教育我，因此，不管遇到什麼不合常理的事，我都不會反抗。

說完他就把我推向牆壁，一下子把臉伸到我眼前。

「你剛才在那家店裡偷東西了吧？」

「我們去警察局！」

我從來就沒有反抗父母的心思。細節無法多說，但那個教會就是這樣規定的。

但我既沒有逃跑也沒有叫喊，而是老老實實被那個人拉著，向車站大樓邊上的派出所走去。

遺憾的是，我並沒有那樣的家人，可以犧牲自己去地獄拯救我。

我那天去了F城的車站大樓。估計你也知道，那幢車站大樓里有各式各樣的小店，不出ｈｔｔｐs://ｒｅaｄ•９9csw•ｃom樓就能買到所有想要的東西。

總而言之，正如爸爸所說的，從懷孕那一刻起，對父母和哥哥而言，我的存在就只是一個禍害。

人生啊，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我也許是想受到懲罰的吧。對這可以稱之為業障的惡癖，或許我打心底里期待著懲罰。

那年六月，我十六歲，上高中二年級。地點不在當地，而是乘輕軌七站遠的F城。

這樣的教義，多少也能起點預防作用吧。誠然，如果事前警告，會這樣做的人一定會減少。不過，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教義中就沒有任何拯救那母子的條款了。

這可不是打巴掌這麼簡單的事情。她順手抓起旁邊的花瓶，用力砸到了我腦袋上。花瓶粉身碎骨，我的額頭——正好是髮際線那裡——裂了好大一道口子，血迅速噴涌而出。

他嘴裏嘟嘟噥噥，聽不太清楚。

生理期稍稍遲了一點，媽媽就馬上發現了我的異樣。她問我是否有數，我只得回答「知道」。那是在廁所受到懲罰剛好兩個月後，暑假快結束的時候。

你能想到媽媽聽完我的回答后，接下來對我做了什麼嗎？

男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的眼睛。不知怎麼的，他給人一種有點走投無路的感覺。

在我們的教義中，夫妻以外的性生活是極大的罪惡。如果有孩子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的，就會毀滅整個家庭（這僅只是我們教會的教義，與一般常識差之甚遠，請不要介意）。

我還是很怕去派出所的。光是想到父母的厲聲斥責，就覺得渾身無力。然而奇怪的是，我壓根就沒想過要逃跑。冥冥中，我總覺得既然被抓到，就要接ｈttｐs://ｒｅａd.99ｃｓｗ•ｃom受懲罰。現在想來，或許我早就在等著被人懲罰了吧。

或許我說的這事，有點讓人難以置信，在我家，每次月經的時候都是要向媽媽報告的。在這種情況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隱藏身體的巨大變化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解釋清楚！」

然而……

說著，他畏畏縮縮地拽住我的手腕。

我所說的這一切，你一定覺得難以理解吧。

你一定會想，如果我像你一樣聰明的話，一定能巧妙地逃離那裡吧。不，如果是你的話，絕對不會落到那般田地。

出去的路上，我在一個飾品專櫃順了一個小發卡，是那種大量生產的廉價小東西，價格是二百八十日元。

這之後的事，怕玷污了你的耳朵，就不細細道來了。結果就是，我在那間廁所里被他侵犯了。被一個從未蒙面，渾身散發令人噁心體臭的男人侵犯了。

瞬間，我覺得喉頭一緊。

你也知道，我們的小城沒有電影院也沒有書城。更沒有知名的快餐店（有的只是在東京完全看不到的，有著奇怪名字的漢堡店）和出售時尚物品的店鋪。因此大家進了高中以後，就會特地乘輕軌去沿線的大城市玩。F城就是其中之一，當然，和對面的G城比，就沒那麼熱鬧了。

「R，你離開這個家吧！在我們一家落入地獄之前，離開這個家。」父親對倒在地上的我說，「你雖然可憐，但我們不能給你錢，也不能幫助你。因為不管我們給你什麼，都會被視為不義。」

六月的天氣還不那麼熱，那人額頭上卻大汗淋漓。我記得他好像有嚴重的體臭，在他身邊讓人噁心反胃。

與此同時，他那好像手套一樣粗糙的手迫不及待地掀起我的襯衫ｈｔｔps://ｒeaｄ•９9ｃsｗ.ｃｏm，襲向胸口。我試圖伸手抵抗，卻無濟於事。

「想要我不揭穿你，就乖乖不要動。」

「我看得可清楚了。」

我覺得我是在錯誤的時候碰到了錯的人。若那是個稍有正義感的人的話，我也不會有那樣的下場。

那樣的母親發現我懷孕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你很容易想象吧。

「R，事到如今，我真的很遺憾……你是一個好妹妹，」我正想拿一塊毛巾敷在額頭上止血時，哥哥說，「但這個家的任何一樣東西，你都不能帶走。現在幫助你的行為，都是不義……如果你拿走毛巾，會讓我們很為難的呢。」

然而，我家的情況並非如此。比起親子的緣分，教會的教義更為重要。當違背信仰的人是家人，更是無法饒恕。

「有什麼事嗎？」

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是怎樣也無法理解那對父母的心情的吧，然而我卻十分清楚。就算那個孩子因為輸血而得救，只因為違反了教義，他對父母來說也形同死人了（不過以我現在的想法，好死不如賴活——應該輸血救人才對。）。

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偷東西的時候被人發現了。然而，如果發現我的人是超市店員或保安的話，大概也就不會發生以後那一連串事了。我父母最多會怒極給我一頓毒打，把我趕出這個城市，還不至於憤然與我斷絕血緣關係。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我總認為我這一輩子都會待在那個海邊的小城。畢業上班后也會留在父母身邊，一直活在他們的掌控之中。結婚對象也會從教會的信徒中選擇，生下孩子后，和父母一樣每逢周日就去教會。

除此之外，墮胎也是一項大罪。墮胎的人、認可墮胎的人、幫助墮胎的人，無論有什麼理由，死後九_九_藏_書都會下地獄。

那是因為青春期的男生正是對「性」饒有興緻的時候，很容易有這方面的胡思亂想。而依據我們教會的教義，只要被男生聯想，我就會被玷污。不過，我自己都很奇怪，是否真會有男生會對我有那樣的想法？

「還有一件事要交代你……你不要自殺，自殺的話會墮入永劫無法轉生的。」

我在書店逛了一個多小時，買好書乘自動扶梯下樓。既然要買的東西買到了，其實並沒有必要出樓。但一想到已經花了車費到了這裏，總覺得不出去走兩步豈不可惜，就打算出去逛逛。

我若無其事地離開那裡，出了車站大樓。當然，馬上去看包里的戰利品，這種不入流的動作我是不屑而為的。

我最初的目的是去最高層的書店買喜歡的作家的文庫本。我們當地的書店只賣暢銷書，很難買到我喜歡的作家的作品。

當然我也知道，即便在普通的家庭里，這樣的事也會引起一場風波。但這事在我家的嚴重程度，和普通家庭相比，卻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男人說完抓著我的手，又把我從派出所門前帶進車站大樓，拖進了殘障人士用的廁所大隔間。

聽他這麼說，我也只能把毛巾放回到柜子里。這就意味著，我不能帶走家裡任何一樣物品，只能穿著身上的衣服凈身出戶。

我只得聽爸爸的話，別無選擇地離開那個家。

我家也是如此。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家庭的。

回顧當時，其實還是有很多方法逃跑的。比如說，掙脫他的手就能跑走，那男人看起來並不像能追上我的樣子。

「你過來一下。」

正以為他會把舌頭伸進來時，他卻先細細地舔吻起我的牙齒嘴唇。澤澤水聲響起，嘴裏好像有隻巨大的鼻涕蟲在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