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弗朗西斯
第七章
要說奇怪，也確實有些詭異。因為這些女人雙肩以下什麼也沒有，並不是有人修掉了照片里的手，而是她們本來就沒有手臂。她們肩膀的地方都是渾圓的，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們失去了雙臂的呢。
「這個女人叫弗朗西斯·奧康納，曾經在Sideshow表演過……雖然也有和她同名的女演員，但對我而言，她就是獨一無二的弗朗西斯·奧康納。這樣美麗的人，這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那天，我把剛才說的對於他有其他女人的猜疑一不小心都說了出來。
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他既沒有戀人也沒有結婚的現狀，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奇怪，他周圍的女性都幹什麼去了……我老老實實地向M先生交代了自己二十年來的人生，當然也包括我那惡癖。你聽到這裏，一定已經非常清楚我的人生是如何被它影響的吧。
「其實我有一間連保姆都不讓進的房間……那是我的娛樂室。」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M先生的言談中帶著奇妙的熱情。後來我聽人說，所謂Sideshow，就是外國的雜技團。
你也明白，女人對自己愛上的男人，是會迫切地想了解他所有一切的。他在怎樣的房間里，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牆壁是什麼顏色的？裝修是什麼風格的？CD架上擺的又是什麼唱片？
「這是……」
聽到這裏，我像孩子般地嚎啕大哭。心想，從今以後，這個人就是我的神了。
車子慢慢向公寓駛近，他把這句話反覆強調了好幾遍。
我再次細細看過這一張張的照片，在她們美麗的表情之下，同情心根本不值得一提。特別是那張黑白照片中的女人，讓人感覺氣質高雅。
因此，當我十天後接到他的來電時，心九九藏書中的喜悅真是難以言喻。他彷彿試探我心思那般謹慎地斟酌言辭，而我則積極地邀他下次單純見面。或許，我還不甚說出了，「你走了以後，我很寂寞」這樣撒嬌的話。
「你也有點感覺出來了吧，我有些地方和別人不太一樣。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是反社會的人哦。」
不一會，眼前屏幕里出現了弗朗西斯坐在桌前的黑白身影。這好像是一部老電影的片段。她溫柔地說著什麼，由於沒有字幕，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事畢，我向他問道。M先生尷尬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我。
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不知為何，我對M先生總是念念不忘。
他三十八歲，經營大型咖啡連鎖店。如果說出名字，或許你也會有所印象，在他家的分店喝過一兩次咖啡吧。我自己也很喜歡他家的摩卡漂浮，工作間隙的時候常喝。
M先生摟住我的肩膀問道。
然而，M先生是特別的。
光看這些，只會覺得這是一個電影發燒友的房間吧。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我也不是不懂你的擔心，而且我覺得這事總有一天是要和你交代的。」
我望了下M先生的側臉，隨即將視線落在屋子裡隨處擺放的人偶上。那些人偶都精緻地再現了女人的姿態，但無一例外全都沒有手臂。
M先生讓我住進一間小小的公寓，從那裡去非全日制高中上課。他想讓我學完中途輟學的高中課程，可以的話，以後再讀大學。
「是吧。你也覺得她們漂亮吧。」
「她們非常漂亮啊。」
雖然不知道這些也不會帶來任何困擾，但總忍不住想要了解卻是人之常情。
誠然，這對我而言已是過分的恩寵了，但我心底仍有一絲不滿。因為他口口read.99csw.com聲聲說最愛的是我，但不知為何，從未帶我去過他獨居在六本木的公寓。
愛一個人，就是快樂與不安並存的。我忘記了自己沒有資格說那樣的話，更加疑神疑鬼起來。
「R，你看到這些以後，有何感想？」
「我的嗜好有點奇怪……我就是喜歡這樣沒有雙手的女人。」
定下神來一看，那是一副白人女性的半身黑白照。照片被放成拉門那麼大，在淡黃色的反射燈光下，隱隱約約。
我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是我從錄象帶中截取出來的，雖然後期加工過，但怎麼也沒辦法弄得更好了。我請人用電腦數碼圖像技術還原這張照片，正等著它早日完成呢。」
他一點都沒有成功者的傲慢得意，誠摯地說著那些聽上去像是場面話的言辭。只是待在他身邊都會讓我覺得特別的安定。不是開玩笑，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杯溫暖的咖啡。
我從未想過那家咖啡店的創始人會如此年輕，溫柔體貼，而且還是單身。
我有點失望。那麼乾淨的房間，根本無法透露他的生活習性。
他柔聲告誡后，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我可以不管那些社會上的名份，但我想成為她最愛的女人（女人，果然是慾望深重的動物啊）……事實上，哪怕作他的情婦我都毫無怨言，只要他最愛的是我就好。
「請讓我看看你的房間吧。」
看到那樣的他，我終於明白，和我在床上的時候，為什麼M先生要把我雙手綁在身後……「就是你想的那樣。」
M先生陶醉地看著照片。
房間在高層公寓的頂樓，就一個人生活而言，空間大得有些奢侈。他常說這裡是單身男人住的地方，亂七八糟，但整個房間乾淨整潔，一塵不染。因為太缺乏生活氣息ｈｔtpｓ://ｒeaｄ.99csw•ｃｏｍ，反倒給人一種身在旅館的印象。
此後沒過多久，我就不再接客了，因為M先生讓我不要做了。
「為什麼……您喜歡這樣呢？」
他輕輕攬上我的肩膀，帶我向卧室旁的房間走去。不讓保姆進好像是真的，他當著我的面從口袋裡取出鑰匙插|進鑰匙孔。
「想看她活動的樣子嗎？」
那一瞬間，我感覺室溫略微下滑了幾度。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整個房間接近二十平米，基本是家庭影院的格局，巨大的屏幕，舒適的沙發，在這裏看電影一定很舒服吧。或許是為了提高音響效果，牆上鋪了寶藍色的天鵝絨。空白的牆面上有幾幅照片，書櫃靠著牆邊，隨處放著三十厘米高的人偶一樣的東西。
「我的房間可沒什麼好看，單身男人住的地方，亂七八糟的。」
聽到我的回答，M先生開心地點點頭。
看了那些張照片，我該表示同情嗎？照片里的女人個個表情開朗，這種淺薄的同情心反而會令人感到失禮。
雖然我們天南地北聊了很多，但說白了也不過是金錢交易。就算感受到了心神相通的喜悅，分開以後又會重歸陌路。
我們當天就見了面，無關金錢的在一起。那次他也將我的雙手綁縛在了身後。
「別怕。那只是照片而已。」
銀幕上的弗朗西斯·奧康納正用右腳拿著餐刀敲擊著眼前的盆子。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好像是在聚餐，她胸前戴著朵小小的康乃馨。
「R，我先跟你說好……不管在我房間里看見了什麼，你都不要吃驚。」
「聽好了，R。你是除我之外第一個進入這個房間的人。記住，在這個房間看到的所有東西，都不能告訴別人。」
「房間的清潔我都托給專人負責了，她兩天來打掃一次。」
「沒什麼讓人吃驚的東西嘛。這裏的夜景非常漂亮呢。」
牆上一共有七張照片，其中兩張的主人公就是那張放大照片中的金髮女人。餘下的那幾張也是外國女人，有泳衣造型的，也有穿著漂亮連衣裙嫣然微笑的。每個人的打扮和髮型，都給人以很久以前的感覺。
他總是這麼說著矇混過關。
我時常想起他，也從心底懊悔為何自己沒問他要電話號碼。我總覺得他是唯一能夠拯救我的人。
聽了我的告白后，M先生使勁抱緊了我。
M先生邊說邊操作著遙控器，切換到別的場景。
她大約二十五歲，額頭飽滿，捲髮垂於脖頸之間，給人溫柔而有教養的感覺。雖是老舊的黑白照，卻仍能感覺到她亮麗金髮的光澤。
「電影的這一部分我反覆錄製了好幾十遍，所以看起來會有點奇怪……不過，你也能感覺到她的美麗吧。」
不僅如此，她的腳本身也非常美麗，柔和的線條（過去的女人都是如此吧）十分女性化。因為是黑白影像，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即便如此，我也感覺得到她皮膚一定異常白皙。
然而，他越是這樣我越是不安。也許有另一個女人住在那裡也說不定。就算沒有住在一起，偶爾出入那裡，在那裡留下痕迹也沒準。
下一刻，黑暗中出現了一張巨大無比的女人臉，我不禁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兩步。
M先生望著弗朗西斯，露出陶醉失神的表情。
M先生不等我回答，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對著銀幕對面的放映機按了幾個按鍵。之後，又用別的遙控器關閉了室內的燈。
正如剛才九*九*藏*書所說的，房間里一共有三張弗朗西斯·奧康納的照片。一張在房間入口的正對面，是胸口以上的特寫。餘下兩張是全身像。其中一張是面對相機擺的姿勢，另一張則是坐在原木桌旁吃飯時的照片。桌上放著盤子和飲料杯子，她的右腳握著杯子細小的手柄。她該不會就是這麼喝東西的吧？
一天，他本來在我屋裡很放鬆，聽了我的要求后，無奈地說：
當然我很有自知之明，像我這樣有著不堪過去的人想做他的妻子絕對是痴心妄想。就他的社會地位來考慮，他也應該找一個更加出色的女人。
她用右腳腳趾靈活地抓起叉子，將盤子里的菜送入口中。隨後放下叉子，又用右腳拿起杯子，暢飲起其中的啤酒來。這兩個動作都是往嘴裏送東西，卻都那麼的優雅。這麼說稍有冒犯，但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她是在用腳吃飯。這個女人的腳，是如此的靈活雅緻。
他每次來的時候，我都這麼央求他。
坐上M先生的車，我們向六本木的公寓進發。當時我的心中一片慌亂，擔心自己的反覆糾纏讓他發了火。不過他卻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反倒和我一樣，隱隱有些不安。
「真是可憐……你小時候，教會一定給你造成了很大的負擔。那些把教義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家人，不知不覺中也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但這都沒關係了。你以後有我。」
車子終於抵達公寓，他帶我進了房間。
「真拿你沒辦法。既然你那麼不放心，我這就帶你去。」
「這張她出演的《奇人異事》中的鏡頭。我是她的忠實粉絲。這特別製作的DVD裏面集中了她所有出鏡畫面。」
並不是自誇，但曾經出賣過身體的我才更像是反社會的人吧。他這樣品質高潔的人怎麼可能反社會？
聽了我的評價，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