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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 第三章

沉默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

第三章

「湯本向齊藤道歉,說有不在犯罪現場證明這件事不應該瞞著辯護律師。還說被起訴后見了齊藤,才下決心在法庭上翻供的。」
「有啊。湯本說,搶劫殺人事件發生的那天下午,他一直在嬌娜琳那裡,具體時間是下午兩點到晚上七點。」
在地方法院,很少有當庭翻供的犯罪嫌疑人,所以,朽木他們一走出法院大門,就立刻被七八個記者包圍了,記者的臉都興奮得通紅。
所有在場的人都點頭贊同朽木的說法。
「啊!對不起!打攪你們了吧?已經知道湯本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是什麼了!」這個年輕的檢察官好像很興奮。他向法庭提交的起訴書原封不動地照抄了警方的審訊記錄,湯本翻供之後他也感到憤怒和屈辱,但是現在幾乎看不出來了。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田畑課長把島津安排到一班的時候曾對朽木說,島津是個很能幹的審訊官,而讓島津審問湯本的則是朽木。這個案子要是搞砸了,需要有人承擔責任的話,田畑、朽木、島津,三個人一桿都脫不了干係,這是不用明說的。
「據湯本說,除了索姆西以外,大熊還有一個姘頭,名字叫嬌娜琳,菲律賓人。大熊特別喜歡她,給她租了一間高級公寓包養起來。」
辦公室里的氣氛更加凝重了。
「湯本煞有介事地在法庭上才把所謂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說出來,也許就是希望審判長利用職權來決定。他害怕在被審問的階段就說有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我們警方和檢察院就會找證人的毛病,推翻他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所以一直拖到法庭上才說。」
另外,以網路詐騙為名把湯本抓起來,審問的卻是搶劫殺人事件,也是警方的致命弱點。如果辯護律師認真起來,肯定要指出這樣做的違法性。
「不在犯罪現場證明的事情,湯本今天才對齊藤說嗎?」
「當然有把握!」
「不知道。」
「最後的狀態是徹底坦白了。」
還有,審訊期間過長,也是一個問題。包括送檢前的調查時間,總共42天,是通常審訊期的兩倍。一直在否認自己的罪行的湯本,在第35天才突然招供的事實,石冢審判長會怎麼看呢?
「不知道!你問九九藏書律師去!」
「感想?」朽木瞪了提問的那個留著中分頭的記者一眼。
「啊,不,應該說是反駁……」
「審判之前,辯護律師已經知道了吧?」尾關部長又問。
田畑課長把臉轉向朽木:「辯護律師是湯本個人委託的吧?」
「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是什麼?」
尾關和田畑都非常驚愕,但是他們倆誰都不說話。朽木的沉著震懾著所有在場的人。
「理由是有的,好像還很在理。」
朽木停頓了一下,又問:「為什麼一直不說,湯本有解釋嗎?」
「也就是說,不清楚對警方有利還是不利,是吧?」
但是,朽木從湯本離開法庭時臉上浮現出的那一絲冷笑里斷定,湯本沒有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湯本那是在演戲,企圖通過演戲趁亂攫取一個無罪判決。
「朽木班長,逃亡中的大熊有個姘頭叫索姆西,對吧?」
「是的。公判結束以後,齊藤律師馬上去見湯本,這些話都是湯本對他說的。」
尾關部長歪著頭想了想:「實在叫人無法理解,他要是有不在犯罪現場證明的話,為什麼在受審階段不說呢?」誰都會這樣想。
「關於不在犯罪現場證明的問題就說到這裏,以後還會有什麼情況?」田畑臉上那僵硬的表情平緩了。
「那為什麼會翻供?」
這肯定會影響石冢審判長的心證,他的「雪冤癖」肯定會受到刺|激。某種意義上說,「島津被訊問」的內容,很可能成為審判勝敗的一個最重要的判斷材料。
「恐怕是吧。」
5分鐘以後,湯本搶劫殺人事件的有關刑警全都來到了刑偵部部長辦公室。
「他所說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是什麼?」
跟島津那粗暴的審訊手法聯繫起來考慮,首先會懷疑招供的主動性。審判官的心證又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呢?同情湯本?在心裏為居然能堅持35天不招供的湯本拍手叫好?
「是我,正看牙呢?」
「很快就會知道的。現在,法官、檢察官和律師肯定在商量下一步訴訟怎樣進行呢。https://read.99csw.com
朽木聽得不耐煩了:「這跟湯本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有關係嗎?」
朽木沉默了。一般而言,翻供之後判有罪無罪的可能性,各佔50%。如果審判長站在被告人那一邊,警方就失去了勝機。
島津和森隆弘知道早晚會提到這個問題,兩人緊張地盯著桌子上的某一個點,身子一動都不動。特別是島津,心情緊張再加上腫得不成樣子的臉,一絲生氣都沒有,讓人聯想到溺死的屍體。
湯本那無恥的笑容浮現在朽木的腦海里。機關算盡!這是解讀湯本的一把鑰匙。
「偶爾也來。」朽木扔下這句話大步向前走去,很快就衝出了記者的包圍圈。
又有一個記者緊盯著朽木的臉,提了這樣一個問題:「您有把握說湯本就是搶劫殺人犯嗎?」
「嬌娜琳住在哪裡?」朽木掏出筆記本,準備把嬌娜琳的住址記下來。
根來憤慨地答道:「太令人氣憤了!齊藤律師說,嬌娜琳的住址傳喚當天才能公開,現在要是公開了,恐怕警方和檢察院會事先找到嬌娜琳堵她的嘴。石冢審判長居然點頭同意了。我覺得這樣發展下去對咱們非常不利。」
「機關算盡」這個詞語,伴隨著嫌惡和警惕,進入朽木的大腦迴路,他陷入沉思。
「垂死掙扎吧。」朽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答道。隨後,他談了一下個人對現狀的看法:「剛才我在彙報的時候也說過了,關於湯本直也搶劫殺人一案,沒有直接的物證,他在法庭上翻供,勢必給審判造成很大的麻煩。」
「對。姓齊藤,東京人,湯本哥哥的朋友。但是他好像對為湯本辯護沒什麼熱情,起訴之前跟湯本一次面都沒見過。」
「全面否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尾關部長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嚴厲地問道。
不是一般的公寓,而是高級公寓,看來比索姆西的待遇高多了。
刑偵部部長尾關,刑偵一課課長田畑,朽木、島津、森隆弘,還有警務課調查官一谷。一谷監管訴訟事務,向縣警察本部提出的訴訟都是他負責對付。雖然湯本事件不在他的監管範圍之內,但他跟法院的人很熟,所以把他也叫過來了。
這個朽木可是第https://read•99csw•com一次聽說。
「什麼都沒有!」朽木厲聲喝道。
「這些話你都是從辯護律師那裡聽來的吧?」
「都知道了,兩個副審判長也在場。石冢審判長馬上就來情緒了,當場就同意了齊藤律師關於傳喚嬌娜琳的請求。」
「嗯。剛才根來檢察官給我來電話說,事情有了進展馬上聯繫我。」
湯本說,他信不過警察,如果對審訊官說了有不在犯罪現場證明,警察就會去給嬌娜琳做工作,不讓嬌娜琳作證,那他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就會被消滅。嬌娜琳屬於非法滯留,肯定不敢跟警察對著干……朽木默默地點了點頭,腦海里浮現出索姆西那張嬌媚的臉。
「恐怕是這樣的。不管怎麼說,一個真正的罪犯是不可能有不在犯罪現場證明的。」朽木肯定地說。
「大熊還有一個姘頭,您知道嗎?」
「那得事先做好準備。應該設想一下在法庭上審判長和辯護方會提問哪些問題,並且想好應該怎麼回答。」尾關部長這句話對於島津來說簡直就是在痛打落水狗。
「我……是島津……」說話的聲音跟早晨一樣,還是結結巴巴的。
「這事大熊一直隱瞞著。索姆西已經以大熊的老婆自居了,大熊怕索姆西知道了會歇斯底里大發作……」
「明確了不在犯罪現場證明之後,然後對證人進行詢問,還要做現場檢證。」
就在這時,凍僵了的空氣被緊跟著敲門聲進來的根來檢察官打破。這對於島津和森隆弘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的菩薩來了。
尾關部長鬆開交叉在胸前的雙臂:「害怕我們找到證人的毛病,也就是說,他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是個女人,要不就是稍微敲打一下就會露餡的人。」
「但是,現在湯本翻供了,他的辯護律師怎麼也得認真對待了吧?」
「審判長利用職權決定的可能性也有吧?」
「這個還需要研究。不過錄像和錄音的內容絕對沒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是,湯本說話的語氣和說話時的動作會給法官怎樣的印象,還是個未知數。」
朽木盯著那個滿臉雀斑卻從不化妝的年輕女記者的臉,反問道:「你什麼意思?」
但是,他很快就從沉思回到對現狀的認識中來。在沒有物證九_九_藏_書的情況下,供詞就成了「證據之王」,而一旦翻供,再找到對警方有利的材料就困難了。島津在法庭上堂堂正正地跟辯護方交鋒,也許能使事態好轉,但絕對不應該指望島津。通過這次審訊,島津的弱點徹底暴露了。進攻的時候顯得很強大,一旦處於守勢就非常脆弱。他傲氣十足,與此相應的自卑感也是根深蒂同的。不管哪根神經被觸動,他都會輕易地激動起來,陷入恐慌,暴露出軟弱的一面。島津應該完全了解他自己的弱點。只要看看他那低頭看著桌子的灰暗表情,就知道他非常害怕在法庭上跟辯護方正面交鋒。
「班長親自來旁聽,很少見嘛。」
朽木已經命令森隆弘打電話向課長報告了湯本翻供的事。
「見過一兩次吧,但只是簡單地說說審判進程的事,齊藤連一點兒有不在犯罪現場證明的味道都沒有聞到。」
這也不奇怪。島津被湯本耍了,雙方在審訊室里約好的事情,湯本徹底毀約了。總而言之,島津打算讓湯本徹底交代,並且做出了努力,但是湯本並沒有照做。這就失去了作為一個審訊官的資格。哪怕誰都不說什麼,島津的心裏也一定比插上一把尖刀還難受。
「那麼,除了錄像和錄音以外,辯護律師還會提出什麼要求?」田畑課長把話題拉回來。
不到兩分鐘就回到了縣警察本部大樓。這回朽木走的是外掛防火樓梯,爬到一半的時候掏出手機跟島津聯繫。
見朽木說得這麼肯定,尾關和田畑表情都變得僵硬起來。他們兩個在刑偵部的時間都很長,也都當過「一班」的班長,但是他們的成績比起朽木來可就差多了。5年來,朽木已經連續打了23場勝仗,一場敗仗都沒吃過。
但是,現在沒有後悔的時間,事情還處於現在進行時。如果島津被拉到法庭上被辯護人訊問,審訊室里的一切就會大白于天下。他罵湯本是狗、是畜生,拍桌子、踢椅子、摔煙灰缸,都是事實。
最初湯本是寧願蹲監獄也不願意讓大熊知道他跟嬌娜琳有一腿這件事,因為如果這件事被大熊知道了,大熊肯定會殺了他。但是,在拘留所里,跟他關在一起的一個犯罪嫌疑人對他說,搶劫殺人罪是很有可能被判read.99csw.com死刑的,他害怕了。於是決定在法庭上對法官說實話,出去以後遠走他鄉,到大熊找不到的地方過日子……朽木再次默默地點了點頭。湯本這個小痞子的說法根本不值一駁,蹲過大獄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搶劫殺人罪會被判死刑。
「這個嘛……」朽木思考了一下,「首先他會要求觀看再現犯罪過程的錄像,聽招供時的錄音,並將這些材料作為證據提交法庭。」
「是這樣的。」
突然,警務課調查官一谷插話道:「我提供一個情況。審判長石冢兩年前在Y縣地方法院有過宣判無罪的前例。那個案子也是因為被告人當庭翻供。有人說石冢有雪冤癖。」
「起訴之前齊藤一次都沒見過湯本,起訴之後呢?」
「好像不知道,聽到湯本翻供,律師臉色蒼白。」
「是不是沒有徹底坦白呀?」
「連辯護律師都不知道的不在犯罪現場證明……越來越覺得不可理解。」
「對呀,是個女招待,泰國人。」
「沒……沒有……」
「接受警方審問的時候不說出來的理由是什麼?」
「馬上回來!湯本翻供了!」
「你認為他會怎麼做呢?」
「對了,還有……」根來又想起來一個湯本沒有在接受警方審問的時候說出不在犯罪現場證明的理由。
但是……「根來檢察官,剛才您說的那些情況,石冢審判長都知道了嗎?」
朽木跟島津通完話,順著防火樓梯爬上5樓,走進大樓。推開刑偵一課辦公室的門,首先看到的是課長田畑那緊鎖眉頭的臉。
在場的人紛紛點頭。關於不在犯罪現場證明的問題,只能等根來檢察官的消息。
「啊?這……這……」島津的聲音近於絕望。
「這些材料能在法庭上公開嗎?」
根來所說「好像還很在理」的理由,朽木早就想到了。
「雪冤癖」,這個詞使辦公室里的空氣沉重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確實覆蓋了搶劫行兇的時間段。
「班長!請您談談感想!」
「現階段還不清楚。」
「以後嘛……」朽木的目光微微顫動了一下,「大概要傳審訊官和輔助審訊官吧。」
——早就知道?
「班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湯本會翻供啊?」一個年輕的女記者發問了。
「是的,齊藤也很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