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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時效 第四章

第三時效

第四章

自執行這個任務開始,森隆弘才發覺亞里紗是個非常吸引男人目光的少女。跟她擦肩而過的高中生、等公交車的公司職員、正拉開捲簾門的商店老闆、開車的司機……誰都要停下看亞里紗幾眼。以看漂亮姑娘作為人生樂趣的男人還真不少,有的只是單純的心跳加快;有的想跟她打個招呼又不敢,急得渾身發癢;有的乾脆就是在用眼睛強|奸她。在亞里紗周圍,許多馬上就可能變成性騷擾者的男人們蠢蠢欲動。據官島說,亞里紗的母親雪繪年輕的時候特別風流,喜歡招惹男人。跟了亞里紗兩個星期的森隆弘得出了一個跟宮島的說法相反的結論,不是雪繪喜歡招惹男人,而是她周圍的男人們不肯放過她。
「你怎麼知道的?」
「也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最後,刑警們將懷疑的目光集中在楠見身上,因為楠見是一個誰也看不透的「外來戶」。沒有任何根據,也分析不出他把情報泄露給記者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按照刑偵部門一貫使用的「排除法」,除了楠見不會是別人。當時三班的村瀨班長就曾憤怒地逼近楠見,指著他的鼻子問:「是不是你?」楠見沒說話,只用他那兩顆沒有光澤的黑眼珠威嚇似的盯著村瀨。
亞里紗走上了行人較多的大馬路。
「我去上學啦!」
森隆弘吁了一口氣,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向植草報告。
「早上好!」森隆弘跟亞里紗打了個招呼,從她身後走過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最近天天都會聞到的洗髮香波的香味。亞里紗習慣於早上洗頭。
「『二號』到達,無異常情況。我現在去九_九_藏_書A點。」
森隆弘轉身往回走。所謂A點,就是順著來學校的那條路往回走30米處的一座古舊的二層私人住宅。這家的男主人吉田是防範協會的幹部,女主人是女司機安全駕駛俱樂部的成員,可以說,夫婦二人都在協助警察工作。這次警方在沒有說明理由的情況下提出借用吉田家二樓的一間屋子,吉田夫婦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結果呢,調查了很久也沒把泄密者查出來。刑偵一課的所有刑警都堅決否認是自己泄的密。被懷疑之後的憤慨聲與嘆息聲不絕於耳,森隆弘也是如此。在刑偵一課,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即「絕對不能把其他班的偵查情報泄露給記者」。因為一旦破壞了這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會陷入互相報復的泥沼。雖說當時負責偵破武內利晴殺人案的是三班,三班的刑警最值得懷疑,但是,明明知道把武內給雪繪打電話的事泄露給記者會使所有努力化為泡影還要去那樣做的傻瓜,是不可能存在的。
「楠見班長有什麼指示?」
森隆弘順著樓梯走上二樓,走進吉田家已經出嫁的小女兒以前住過的房間里,在掛著以前遺留下來的粉紅色窗帘的窗前放了一把椅子,慢慢地坐在上面,開始觀察街上的情況。上班上學的高峰已經過去了,街上的人稀疏起來。
亞里紗向母親雪繪打了個招呼,向大門口走去。
直到現在,人們也不能打消對楠見的懷疑,可是,上邊竟然派楠見……
客廳里坐著幾個滿臉鬍鬚的刑警。一看這幾個刑警的表情就知道,武內沒來電話。如果早上不來電話,今天九_九_藏_書晚上很可能來。不再擔心被警方拘捕的武內,沒有理由不跟雪繪聯繫。所以,如果今天晚上還不來電話,就說明武內知道時效中斷的法律條文。
早晨6點半。鬧鐘的聲音把睡得很淺的森隆弘吵醒了。
森隆弘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楠見交給森隆弘的第一個任務,是讓他調查F縣地方法院刑事部門的法官們經常去哪些地方。餐館、俱樂部、高爾夫球場、圍棋會館、朋友的家……楠見讓森隆弘全都調查出來然後向他彙報。森隆弘打心底里感到吃驚,心想楠見真不愧是干過治安的。但是,逮捕「計程車司機被殺事件」中逃亡了將近15年的兇手,為什麼要調查法官們的行蹤,這讓森隆弘難以理解。森隆弘倒是問過楠見為什麼要這樣做,楠見沒告訴他,只用深眼窩裡的兩顆毫無光澤的黑眼珠無聲地命令道:「叫你去你就去!」
中學校園的一角有個男人,森隆弘用望遠鏡一看,是個體育老師。
「今天還要給您添麻煩。」森隆弘向女主人打招呼。
人際關係搞得很好的班是不存在的。刑警世界里的人都是非常要強的,縣警察本部重案組的刑警更要強。只要有一點兒毛病或弱點被別人看到,就會馬上被貶到下一級的警察署去。所以刑警們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哪怕是一個班的同事,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也會互相將彼此視為敵人。
「你們每天真辛苦啊。」身材像個啤酒桶似的吉田夫人也向森隆弘表示慰問。
「繼續蹲,是嗎?」森隆弘問道。
森隆弘不認為武內利晴會出現在這裏。
這就是說,指九_九_藏_書揮官不在現場的異常狀況還在繼續。森隆弘雖然只是前來支援的,對這種狀況也不免感到氣憤。
亞里紗腳上的鞋引起了森隆弘的注意,那是昨天剛買的一雙新皮鞋。
森隆弘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事先沒有任何通知,已經消失兩周的二班班長楠見出現了。
上級把楠見率領的二班投入這起事件,更叫森隆弘感到難以理解,因為楠見有值得懷疑的地方。所謂值得懷疑的地方不是別的,就是三年前那次泄密。
與跟蹤不同的是,森隆弘不必盯著亞里紗,而是要觀察所有把視線投向亞里紗的男人們,同時要把那些男人的臉跟保存在自己腦子裡的武內利晴的照片相對照。武內利晴長著一張看上去很和氣的圓臉。15年了,不管他的臉有多大變化,他的大耳垂都無法逃過森隆弘的眼睛。
「今天早上你的頭髮沒有『爆炸』嘛。」
森隆弘轉動了一下變得僵硬的脖子。
亞里紗過馬路之後走的是一段下坡路,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加快了腳步。二班的刑警們給森隆弘使個眼色,四散開去。
他在洗臉池前洗了臉,順便把頭髮也洗了。從後窗進入102室的時候,只見亞里紗已經換好了校服,正坐在餐廳一角吃烤麵包片呢。
這時候,雪繪正好從洗手間出來了。她剛化完妝,雖說由於睡眠不足顯得沒有精神,但猛一看上去還是很漂亮的,眼中依然存有昨晚那放心的神情。
但是,干刑警的人都知道,在偵查的過程中,經常會發生「絕對不會的」「這怎麼可能呢」之類的情況。犯罪的本質本來就是打破現實中的常規九-九-藏-書和既成概念的行動,所以偵破任何案件都要把網撒得大大的。定點有A、B、C、D四個點,可以觀察亞里紗所在中學附近所有道路。
亞里紗今天的心緒比哪天的都要好。
那人就像是聽見了森隆弘咽唾沫的聲音,扭過頭來看了看森隆弘待的那間屋子的窗戶。眼窩裡是兩顆沒有光澤的黑眼珠。
亞里紗正在等紅燈。人行橫道對面有一個戴著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的中年男人,斜著眼睛在看亞里紗。附近的一個便衣刑警立刻走到那個男人身邊,故意把手絹掉在地上,撿起手絹的時候看了眼那個男人的臉。
是誰把武內給雪繪打電話的事情泄露給報社記者呢?
「楠見班長到底在哪裡呢?」
「鬼才知道他在哪裡。這個干過治安的臭小子,誰也想不到他會鑽到哪條臭水溝里去!」植草露骨地發著牢騷。另外兩個刑警也是愁眉苦臉。
森隆弘與亞里紗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二班的植草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話:「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當然得繼續蹲啦。」
儘管如此,只要有惡性|事件發生,大家就會以抓獲罪犯為絕對而唯一的目標,壓抑自己要強的個性,團結合作,各司其職。警察組織就像一個大村莊,班,就是這個大村莊里最小單位——家庭。為了家庭的利益,為了不給班長丟臉,刑警們都要在心裏給自己唱浪花節,把內心飛揚跋扈的要強個性壓抑下去。九九藏書
突然,他想起了秋子身上的香味。就在這時,站在路邊的一個男人的後背映人眼帘,那人幾乎就在窗戶底下。
30分鐘過去了……1個小時過去了……
但是,二班怎麼樣呢?肯為了楠見賣力的部下一個也沒有。這是因為楠見對部下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他只把手下的人當作幹事的手,跑腿的腳。森隆弘這次過來支援二班,馬上就知道楠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咦,大森叔叔今天早上也洗頭了?」
快到學校了,亞里紗跟一個同學肩並肩走在一起,邊走邊聊。走在一起的同學越來越多了,亞里紗回頭看了森隆弘一眼,跟同學們一起走進了學校大門。
當時F縣警察本部展開了徹底調查,力圖把泄密者查出來。泄密者是刑偵一課的刑警,這是可以肯定的。理由很簡單,為了防止泄密,刑偵一課沒有把武內給雪繪打電話的事通知下屬警察署。
森隆弘向植草行了一個注目禮,從後窗翻出去,沿著距離後窗很近的鍍金工廠的圍牆快步前行,繞過旁邊的一個傢具倉庫走上大街,「二號」立刻進入了他的視線之內。亞里紗正在距森隆弘20米左右的地方向前走。從這裏到她所在的中學走路不到10分鐘。
此刻,A點觀察的道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一號』上學。」植草對著無線話筒小聲報告。
兩個……三個……四個……街上到處是二班的便衣刑警。偽裝成一般轎車的警車從森隆弘面前開了過去,還有一輛偽裝成一般轎車的警車停在路邊,車上的刑警假裝下車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