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同案犯的困境 第六章

同案犯的困境

第六章

「是的。」
2月5日晚上10點……證券公司職員被燒死也是晚上10點。
「記者得到了一個很奇怪的情報。」
「什麼事?」村瀨很不高興,大概還在被窩裡吧。
在他記憶的一隅,有這個S市車站前邊的彈子房。
他們要讓伴內捧著鮮花告別他的刑警生涯。
「嗯。不過,他那是瞎猜的,並沒有事實根據。」
把掛川剝一個體無完膚,這是朽木的作戰計劃。當朽木發現了掛川的微妙變化以後,決定從彈子房人手,剝掉掛川的畫皮。在掛川看來,彈子房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警察是無法調查的,絕對無法得出他2月5日晚上沒在彈子房的結論。但是,朽木就是要打破這種既成概念,動員一班所有的刑警,在車站前的彈子房展開徹底調查,並且得出了結論:掛川2月5日晚上10點沒在彈子房,更沒有聽到什麼《友誼地久天長》。
田畑清晨5點就起來了,因為《縣民時報》每天5點半就能送到。
村瀨也意識到了。他用那「動物般的直覺」讀懂了朽木的心,巧妙地接受了朽木的好意,所以他才會說「過一會兒我去告訴伴內」。
「我也認為那是瞎猜的,根本就沒有提及同案犯嘛。」
一個老刑警就要離開重案組,一個長著一張紅紅的娃娃臉的年輕刑警就要加入進來了。
「兩個?」
田畑正要再叮囑真木一句,一群記者已經把他包圍了。記者們不是提問而是詰問,之所以沒有發展到怒罵,是因為田畑說話的口氣里,流露出《縣民時報》的報道只不過是一種僅憑猜測寫的一篇不完整的報道,並且被記者們理解了。
田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去T市警察署!逮捕燒死證券公司職員的兇手!」
「……」
「渾蛋!現在關了算怎麼回事?」
《東日新聞》的真木跟一班的關係非常好,甚至被稱為一班的支持者。燒死證券公司職員的兇手是兩個,肯定是朽木透露給真木的。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掛川也就忍氣吞聲了。但是,自從掛川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同夥」以後,他就硬氣起來了。
為什麼?
腦海中浮現出昨天在S市警察署的審訊室里看到一班的田中審訊read.99csw.com犯罪嫌疑人掛川時的場面。
「課長……」
田畑忍受著睡眠不足的痛苦,一邊想象著那個叫家田的農協職員如何被伴內拿下,一邊任憑車子搖晃著身體。
家門前的衚衕里又跑過來幾個記者。真木瞥了那幾個記者一眼,轉過臉來盯著田畑的眼睛問道:「燒死證券公司職員的兇手也是兩個人吧?」
田畑心中的疑問被接下來的繁忙工作攪亂了。
「叫你不要當藤吉郎,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有。說燒死那個證券公司職員的兇手是兩個。」
「你說得很對.」田畑敢這麼說,是因為在幾分鐘之前接到了二班植草的報告,鵜崎已經被逮捕歸案了。
「那好吧。」真木無可奈何地說。
風暴過去之後,田畑回到家裡給三班的村瀨打電話。
然而田畑想錯了。從村瀨接電話的態度可以斷定,村瀨手上沒有掌握兇手是兩個的情報。那麼,到底是誰跟真木說的呢?
主婦被殺案件和證券公司職員被燒死案件,兇手都是掛川,不,除了掛川,還有一個同案犯。在偵查的過程中,已經了解到2月5日掛川沒租賃汽車,那麼他把燒死那個證券公司職員所用的煤油步行搬運到現場是很難做到的。因此,除了掛川以外,還應該有一個擁有自己的汽車的同案犯。
田畑拽過一張白紙,在紙上描繪起朽木對案件的推理圖來。
「這消息我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樣寫是很危險的。」田畑這句話,有一半是為了真木說的。因為田畑覺得真木說話的態度很認真,很有可能寫一篇關於證券公司職員被殺案件的特別消息。
解開這個謎的鑰匙,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了。
「村瀨!」
朽木的內心世界,不是看到了嗎?
「像伴內先生那麼情深意真,而且付出了那麼多辛苦的老刑警,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了。真希望他帶著滿臉笑容離開啊。」真木感慨萬千的話語在田畑耳邊迴響起來。
一個細細的聲音驚動了沉思中的田畑,抬頭一看,是相澤那張紅紅的娃娃臉。田畑命令相澤把偵查指揮車開到大門口等他,相澤等了半天也不見read.99csw.com課長下來,就上樓來找了。
不,在刑偵一課這片沙漠里,也有水,也有綠洲。
「啊……是!」相澤又把暖風打開了。
「啊?」
「怎麼不說話了?」
朽木的推理一定是這樣的:
一班的刑警們?
抓住同案犯這一事實會使搶先報道了特別消息的《縣民時報》陷於不利的境地。因為目黑寫的特別消息直截了當地說永井貴代美是一個人犯罪,關於同案犯卻隻字未提。目黑並非在了解案件全貌情況下寫那篇報道的。
不只是朽木和真木,一班的刑警們,為了讓伴內在告別刑警生涯之前立一功,在那個彈子房耐心地調查了6個多小時。
這個男人被桑野利用留美敲詐,非常憤怒,伺機報復。1月下旬,他偶然在山野邊車站看見了手上拿一份捲成圓筒的《體育報》的掛川。S市緊挨著T市,那個男人的生活圈子跟掛川生活圈子重合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男人一看掛川手上捲成圓筒的《體育報》就知道,又要有人中美人計了。於是他就躲在暗處觀察,果然是留美來跟掛川見面。男人沒有當場揭穿留美,而是跟蹤他們到情人旅館。他需要一個同夥來對付桑野跟留美,一旦再被敲詐就把他們幹掉……
田畑知道,真木不是那種靠詐唬獲取情報的記者。那麼,是他自己憑空想象的嗎?也不對,真木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記者,還不至於單憑想象亂說。
「昨天下午,刑偵一課重案組的七八個刑警闖進去,調查了6個小時以上。那個彈子房的老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特別擔心,來電話問我們是怎麼回事。」
「得到這個情報的記者是《東日新聞》的真木,他不會這麼糊塗吧?」
但是……
「沒有。是不是跟別的案件弄混了?」
田畑沿著朽木思考的軌跡,拚命地追了下去。
田畑將推理得出的結論細細咀嚼著。
「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田畑不由得實話實說了。
掛川通過Two-Shot電話認識了坂田留美並且有肉體關係,同時,證券公司職員桑野也通過Two-Shot電話認識了坂田留美並且有肉體關係。讓好幾個顧客損失慘重的桑野收入減少九*九*藏*書,面臨被解僱的危險。於是,桑野就利用留美敲詐掛川,揚言「不給錢的話就告訴你老婆去」,掛川沒辦法,只好借了100萬的高利貸用來堵桑野的嘴。
田畑笑了。
「兇手是兩個人,真木是這麼說的嗎?」
不到6點門鈴就響了。開門一看,是《東日新聞》的記者真木。雖然說不上是怒不可遏,表情也夠僵硬的了。
順著樓梯下樓的時候,剛才畫的那張推理圖的現實感越來越稀薄,也許全都是胡思亂想。田畑當刑警35年了,依靠在自己大腦里寫劇本解決案件一個也沒有過。
一般而言,被別的報社搶先報道了某一條消息以後,記者馬上想到的就是「報復」。因此,手上掌握的並不完全的情報,不經過充分調查就倉促寫報道,或者發表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造成誤報虛報的情況時有發生。雖說專門負責採訪刑偵一課的真木不至於干那種傻事,但新聞媒體內部的競爭跟刑警內部的競爭一樣激烈。哪怕是一個老記者,不,也許正因為是老記者,得知別的報社首先發表了特別消息之後所感到的壓力會更大。
「對不起!」相澤慌忙關掉暖風。
「9點舉行新聞發布會,我將全面介紹案件的全貌。詳細情況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拿著一個男人的照片問彈子房的客人,2月5日這個男人來沒來過彈子房,問得特別仔細。不但問服務員和常客,還問那些偶爾進彈子房的客人。更有甚者,連哪個常客沒來都打聽。我對老闆說,肯定是為了別的案件搞調查,跟彈子房沒關係……」
《友誼地久天長》——彈子房關門——晚上10點。不知是有意識地還是無意識地,掛川在強調那個時間他在彈子房裡。
「知道了,過一會兒我去告訴伴內。」村瀨說話的口氣很奇怪。
「我是田畑!」
「……」
田畑鑽進了偵查指揮車。
早晨的疑問一直盤旋在田畑的腦海中,在處理辦公桌上的文件的時候,他好幾次停下筆來。不知道為什麼,田畑覺得這個疑問就像是一個謎,後面潛藏著非常重要的東西。這個想法攪得他心神不定。
坐在駕駛座上的相澤回過頭來:「先去M市警察署read.99csw•com吧?」
登出來了。大標題是:「廚師之妻逮捕證已發——高額保險金殺人案件」。
如果向上邊彙報了,功勞就成了一班的,伴內就不能立功了。要是直接告訴村瀨呢,又讓三班丟面子。於是朽木心生一計。讓真木跟田畑說,再由田畑轉達給村瀨。也許真木已經完全知道內情,心甘情願地當這個傳聲筒。
田畑放下電話,後背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腦子就像開足了馬力的馬達,飛快地轉動起來。
「我市車站前邊的彈子房有什麼問題嗎?」
1月中旬,有人在山野邊車站看見一個留長發的女人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那個女人就是留美。桑野讓留美找一個容易上當受騙的男人,並讓她去跟那個男人見面,接頭暗號是男人手上拿一份捲成圓筒的《體育報》。
燒死那個證券公司職員的兇手是兩個,這情報肯定是真木昨天晚上搞到的,說不定就是在村瀨那裡搞到的——田畑抱著這種懷疑給村瀨打電話。村瀨手裡掌握了兇手是兩個的情報卻不向上級彙報的動機是什麼呢?田畑甚至想到了這一點。
刑偵一課不是沙漠。
「又是《縣民時報》搶先報道了。」真木不滿地發著牢騷。
8點走進縣警察本部大樓,田畑馬上跟尾關部長一起分析了永井貴代美和鵜崎的供述內容。正如昨天傍晚貴代美所交代的那樣,從計劃到實行都是鵜崎主導的。田畑又跟尾關部長商定了應該在新聞發布會上發布哪些消息。9點一到,田畑在新聞發布會上就強調,廚師被殺案件的主犯是鵜崎。記者們的提問超過30個,但《縣民時報》的目黑一句話都沒說,只見他緊咬著嘴唇,一直到新聞發布會結束,眼睛都沒有離開手上的記事本。尾關部長看著目黑的樣子暗笑,這讓田畑想到,貴代美招供的情報也許是尾關部長故意透露給目黑的。為了報半年前的一箭之仇,給他一個不完全的情報讓他去寫,寒磣寒磣他。
可是,村瀨剛才在電話里說「過一會兒我告訴伴內」,而且說話的口氣很奇怪,這裏邊到底有什麼玄機呢?
田畑歪著頭想了想,不知道工藤為什麼要問這樣一個問題:「車站前邊的彈子房九*九*藏*書?沒聽說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啊,怎麼了?」
「跟我有關係嗎?」
伴內?
田畑掛斷電話,陷入了沉思。
田中從1月31日掛川的行動問起,掛川慪著氣粗魯地回答了。而問他案發當天,即2月3日的行動時,他就說「我有權保持沉默」,問到2月4日的行動時,掛川也顯得十分焦躁,每問他一個問題他都要咋舌,好像馬上就要發火似的,但是問到2月5日的行動時,他就不再咋舌了,回答得很流暢,還主動說什麼一直玩到晚上10點彈子房裡播放《友誼地久天長》的樂曲。
「什麼事?你說吧。」
田畑忽然想起來了。
「你掌握有這方面的情況嗎?」
田畑看了兩遍,雖說血液湧上了頭頂,但由於有思想準備,還沒有憤怒到把報紙摔在地上的程度。他急忙換上衣服,簡單吃了點兒東西,準備迎戰其他報社的記者。
「實在對不起,我想問您一件事情,可以嗎?」
不可能。伴內只不過是憑直覺懷疑農協職員家田有問題,現階段從伴內嘴裏不可能說出兇手是兩個人這樣的話來,而且伴內本來就不是那種玩弄某種策略故意放話的人。
關於證券公司職員被殺案件,只有一條很弱的線索,就是那輛白色本田藍鳥轎車,現在正在一輛一輛排查。伴內覺得那個農協職員可疑,也只不過是憑直覺,現階段還沒有鎖定其為兇手,更不知道有沒有同案犯。
「朽木,一定要把他拿下!」田畑離開S市警察署的時候留下這樣一句話。當時朽木什麼都沒說,田畑還以為那是一種狂妄自大的態度。其實田畑想錯了,朽木的注意力完全在審訊室里,那時候他已經注意到掛川在接受審問時說話語氣有微妙的變化。
田畑握緊了話筒:「那些傢伙調查什麼了?」
下午1點多,田畑正要命令相澤把偵查指揮車開到大門口來的時候,S市警察署的人來電話了。朽木率領的一班在S市警察署,田畑還以為是他要做主婦被殺案件的報告呢,沒想到是S市警察署生活安全課的課長工藤。
如果那邊發現了犯罪嫌疑人,審問的時候就把掛川的名字說出來,利用「同案犯的困境」將其拿下——朽木要通過真木向伴內傳遞這樣一個信息。